傲珊立于女子身后,手掌不断抚摸着怀中的蠕虫,蠕虫慵懒的伸出犄角,感受着温柔的触碰,犄角缓缓侧偏,仿佛想要望向血槽之中血液的涌动。
怀中的柔软突然一紧,女子不解的低头,只见蠕虫身躯紧绷,犄角直勾勾的偏向血槽,头部发出“嘶嘶”的鸣叫,仿佛受到惊吓般无措。
人群中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祁冥慌忙起身,还未来得及看清眼下,眼前突然一片昏暗。
无数的飞刀从暗处涌现,直击众人手中的火把。火把掉落在地,将井然有序的人群瞬间搅得慌乱不堪,黑压压的人群中迸发出刀剑刺入骨血的杀戮声,一时间,叫喊声,厮杀声此起彼伏。
祁冥心中一紧,骤然间飞身而下,在拥挤中不断前进,想要靠近血槽,却奈何被周围的子民挤得连连后退,心急如焚。
“红鬼!”一声呼喊划过天际,但只是瞬间,就湮没在嘈杂的人群中。鲜血如同涌出的泉水,“嗤”的一声喷洒在火红的面具上,又缓缓沿着裸露的眼窝流到火红之后的面颊上,傲珊身体如同被禁锢住一般久久无法动弹。
突然狂风四起,肆意的呼啸无疑是在这混乱的场面火上浇油,女子瞪大双目,眼睛盯着血槽边缘被狂风掀开青丝的脸颊,满眼的不敢置信。恢复知觉,快步奔向血槽,“尹尘!”
蠕虫快傲珊一步,径直将昏睡的女子卷起,一端高高举起女子身躯,一端快速移动,傲珊面色有些许舒缓,“红鬼!去寝殿!”
转身,望向脚下的尸体,兵器还仅仅的握在手掌,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执起温热的手臂,将剑柄夺过,起身,瞬间没入厮杀中。
祁冥满脸的恨意,洛漓,本王真是小瞧你了,既然可以从莫玄重重包围的王宫逃离,本王也应该料想到拉特之地的部署只不过是掩人耳目,如此城府,只怪本王太过大意!
悉悉索索的脚步由远及近,“活捉!一个都不能放过!”
大军在祁襄的带领下,瞬间将祭祀处围个水泄不通,人群的躁动在大军无声的安抚下逐渐安静,火把再次点燃,将周围照亮,祁冥轻眯双目,扫视着众人,危险的气息有吞并一切之势。
邪佞的眼神在在扫视一圈无果后,怒意瞬间蔓延开来,“给本王搜!”
洛漓,挖地三尺本王也要将你捕获!进了我北戎的边境,你就休想活着回去!
“掌灯女消失不见了!”人群中有人惊呼。
一时间人群再次躁动不安起来。掌灯女消失,便意味着客死他乡的亡灵失去指引,无法回到北戎的土地上,这是对战死沙场的将士来说最大的不幸,天理不容!
“掌灯女此刻在古刹内阁,任何刺杀都无法阻止将士安息!”祁襄大手一挥,浑厚的嗓音穿透人群,在辽阔的草原上显得格外响亮。
祁冥俊容一凛,不着痕迹的扫过身侧男子,薄唇轻启,“重兵把守,刺杀者不敢再造次,祁襄,请出掌灯女,祭祀大典继续!”
抬下还未瞑目的尸首,巫咸将手中的拐杖举起,嘴里念念有词,没过多久,女子一袭白衣被架入血槽边缘,巫咸拉出手臂的瞬间面色一怔,抬起头正欲开口,只见祁襄大步而下,眼中的怒意一闪而逝,“巫咸还不动手,耽误了时辰已故的将士如何安息?”
周围又是一片喧闹,巫咸望向高处的男子,只见他抿嘴轻笑,灼人的目光带着若有所思的蕴意,背脊一凉,割开女子手腕,不再多言。
鲜血汩汩的流出,沿着纹路继续蔓延,直到血槽填满,傲珊额头上布满汗水,心急如焚。
终于挨到大典结束,转身离开,还未回到寝殿,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拉开帷帐,满床的血红将褥浸透,女子脸色苍白,气息若有若无。
红鬼伸出犄角反复舔舐女子手腕的割伤,想要缓解汩汩的流动,傲珊转身拿出布条在女子手腕系上,不久便止住流淌。
伸手拨开女子眼睑,妖艳的紫色莺氲如同鬼魅,在如水的眸子里肆无忌惮的疯狂绽放,傲珊大惊失色,慌忙后退,却因脚步不稳而摔倒在地。
不顾脚下钻心的疼痛,转身奔向天子寝殿。
☆、第九章 雪赤毒解
“她在哪?”压抑的怒意从胸膛中发出,如同拉满的弦,一触即发。
“不知。”祁襄倔强的扬起脸庞,如同受伤的小兽,强忍的怒意将双眸充盈的微红。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她在哪?”抓起男子衣襟,将蓝色坎肩抓出了几缕褶皱,握紧的关节虽分明,但力度却不似看上去那般。
男子感受到了眼前之人的不舍,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说了,红颜祸水,今日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你以为本王不敢?”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你敢,”对上男子琥珀色的眸子,在其中找寻到了自己,于是心中一暖,“当初对待二哥,你不是没有一丝怜悯?何况是如今的我?”
瞬间被甩开,胸前的禁锢解除,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祁襄,母妃去世的早,你我相依为命,这北戎,我只信你。”顿了顿,“你知道,就算你杀尽天下人,我都会护你。”
“哥……”男子眼中瞬间充盈一片,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继续。
“为何你不能同我一样,接受于她?”如此两难的境地,让男子的脸上涌出了一抹痛苦之色。
“要我接受一个曾经与你为敌的女人,恕难从命。”祁襄转身,“若是你执意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来日方长,这笔账,我会跟她慢慢算!”
祁冥抬起头,却只看到祁襄寂寥的背影,与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只是瞬间,便已消失不见。
端起桌上的觥筹,还未来得及饮下,傲珊匆匆而至,“王,快救救尹尘!”
背脊一直,蓦然转身,望着女子一脸狼狈,瞬间抬起脚步。
到达之时,被满眼的血红刺痛了双目,伸出手臂,顿了顿,却不知从何下手,转身望着立于背后的傲珊,“到底发生了什么?”
“掌灯女被人掉了包,最初的掌灯女,是尹尘。”女子潸然泪下,“若不是红鬼发现,此刻恐怕已经葬身血槽!”
“可有性命之忧?”
“血已经止住,不过,雪赤失去压制,已经被如数释放,过不了七日,便会长眠于此。”
“不是有南汤之水压制吗?”眼中的温度骤然一冷。
“怕是有人用雪饮解除了。”
翻开不断颤动的双目,妖媚的紫色将男子的眼睛刺的生疼,伸手抚过女子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颊,一脸懊恼,尹尘,这伤害,到如今,却有增无减,终究是我无法守护于你,才令你如今日这般,你放心,我定会将你身上的伤疤抚平,让你远离一切纷扰!
“传书,急招!”
盛夏接近尾声,夜晚的北戎突然温度骤降,冰冷的身躯打了个冷颤。
“洛漓……”轻声呢喃,让身侧的女子手中的动作一僵。
手腕上传来的刺痛仿佛要将心脏揪起,睡梦中似乎回到了南汤,男子一袭朱色单衣,嘴角的邪魅若隐若现,泉水将发髻打湿,薄唇在温泉的萦绕下妖魅无比,尹尘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全身的燥热让手中的力气加重了几分,伸手探进男子长衫,朱唇情不自禁的压上嗜血般魅惑的猩红。
“啪嗒……”几缕血红在女子嘴角边蔓延开来,腥甜一片。
双手抓住唇边不断涌出的液体,仿佛贪恋的孩子,不断索取更多。
直至手臂的主人发出一丝难耐的呻吟,脑海中才骤然一片澄明,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要睁开眼,孱弱的身躯却不听使唤,迷迷糊糊中,眼前火红的面具不断折射出重影,女子的眸子如寒冰般居高临下,眼中的恨意只是瞬间,便如数隐去,让尹尘心中疑惑倍增。
“傲珊?”呢喃出声,女子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待尹尘想要细看这情绪的转变时,所有的一切又消失殆尽,心中的不解被无限放大,脑海中的睡意再次来袭,来不及看清,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之时已是三日之后。
手指微微一动,惊醒了正在床边小憩的祁冥,男子感受到异样,骤然抬起眼眸,一脸倦意掩盖不住,嘴角的欣喜却绽放的明显。
“感觉如何?”伸手抚向女子额头,如星辰般璀璨的眸中布满血丝,望向女子眼中的瞳孔,见到瞳孔中绽放的莺氲花已经褪去,便舒了口气,明媚的笑容在尹尘的眼中无限放大。
“你想怎样?”望着逐渐靠近的俊脸,想要逃离,奈何身体使不上力气,只能将头偏向一边。
男子单手支在床榻边缘,缓缓靠近的俊脸停在半空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尘儿,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否则如何与本王大婚?”
眼睛“嗖”的瞪大,见男子缓缓直起健腰,转过脸颊,眼中的愤怒油然而生,“你说什么?”
“怎么,雪赤刚解,不适应,听不懂本王的话?”站起身姿,将手背于身后,转身背离尹尘,“七日后本王封你为后,你先好生休养,本王晚点再来看你。”不理会女子一脸惊异的表情,径直离开寝殿。
尹尘双眉紧蹙,一种不祥的预感将周身笼罩,为何祁冥要如此心急?难道洛漓已经有所行动?此番拿封后大做文章,背后一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不行,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双手支起身躯,一阵刺痛让尹尘骤然抬起手臂,定了定神,布条紧紧的缠绕在手腕处,入骨的刺痛就是从布条之下的肌肤传到心间,让身体不断抽搐。不满的拆掉布条,深可见骨的划痕已经结疤,溢出的鲜血与血块交融,仿佛丑陋的蜈蚣紧紧吸附在雪白的手臂上。
“尹尘!你怎么起身了,快躺下!”抬头,火红的面具下焦虑充满双目,责备的语气似乎发自内心,并无丝毫做作。
“傲珊,你的血是雪赤的引子?”想到自己昏迷时贪恋的腥甜,嗓间一阵作呕。
女子垂下眼帘,“嗯”了一声,将女子扶倒,轻柔的盖过薄被,“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否则就立后大典的繁冗,你这身体大病初愈如何能承受?”
垂下眼帘,心中却一片澄明,此刻这副身躯,莫说深入打探,就连走几步都是妄想,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尽快恢复,祁冥如此城府,是万不可小觑的!
抬起眼帘,收起一身凛冽,扯了扯嘴角,一丝虚弱的笑容浮现在苍白的脸上,“傲珊,我肚子有点饿了。”
蓦然抬起眸子,清澈如水,“想吃东西是好事,我这就吩咐婢女给你做!”
女子转身离去的瞬间,尹尘微微闭上眼睛,不知为何,这表面平静的异族,似乎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不断膨胀之势仿佛要将自己吞并,好像是一团乱麻,捋不出任何头绪,却又惧怕不已,不断想要逃离。
☆、第十章 封后大典
九月的北戎天气突然开始阴晴不定,前一秒钟还是晴空万里,后一秒钟已经狂风肆虐。
距离封后大典还剩下不到一日,尹尘不断将面前的食物吞咽至腹中,手腕的伤疤已经结块,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些许血色,只是内心的不安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增加。祁冥坐在女子对面轻抿薄唇,眼中的温柔一览无遗。
“祁冥,你知道,我并不想嫁给你。”放下碗筷,轻拭嘴角的残留。
“我知道。”将已经备好的茶水递于女子,见女子有一丝抗拒,轻笑出声,“雪赤已解,不用顾忌。”
眉头微蹙,自嘲的笑笑,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娶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又有什么意义?你倒不如留着这后位,日后遇到可以伴你余生之人,也好双宿双栖。”
“好生休息,明日会忙碌一天,你才康复,恐怕会吃不消。”起身,不理会女子话语间的抗拒,伸手欲抚上女子脸颊,却被适度避开,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满,右掌一挥,便将女子的肩膀禁锢住,伸出左手,将女子嘴角的残余抹净,这才勾起浅笑,“早点就寝。”
不理会女子意味深长的凝望,转身离开。
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由远及近,尹尘顿时心生警觉,迅速起身,随手拿起悬挂在床前的披风,便隐入如墨般漆黑的夜色中。
整个宫殿安静的有些诡异,狂风一个劲的往披风中钻,尹尘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突然一抹朱色一闪而过,心中顿时一沉,胸前的跳动骤然加快。
朦胧的月色下,穹庐边缘的人影若影若现,夜晚的凉风呼啸而过,卷起的红色让尹尘心中一阵窒息,伸手抚向胸口,疾风如猛兽般迎面浇灌而来,将披风吹的摇摆不定。
一步步走向穹庐,对方欲转身离开,尹尘杏目微瞪,伸手扶向坚硬的穹庐,缓缓扣响,滴滴答答的暗语在静谧的四周显得格外清晰。
“是你吗?”摩斯密码轻启,带着侥幸的期盼。
只见身影微微一怔,抬起的脚步骤然一停。
朱色背影缓缓转身,眼眸中视线的灼热穿透浓浓夜色,最终定格在女子惊异的脸庞,还未来得及看清,就跌入温暖的怀抱,腰身被大掌收紧,男子不断摩挲着摇摆的披风,掌心的温度透过棉绒拨撩着冰冷的身躯,熟悉的气息在鼻间不断萦绕,尹尘双目充盈,滚烫的泪水还未流出,就瞬间在朱色上晕开一片。
突然一片光亮,下意识的松开手臂,用手掌挡住这破空而来的刺目。
整齐的脚步由远及近,只是瞬间,就将二人重重包围,洛漓单手揽过女子肩膀,狭长的凤目眯起,眉头紧蹙。
“尘儿,做的很好,辛苦了。”众人让出一条道,祁冥踱步而来,望向女子无措的脸庞时一脸宠溺,抬起手臂,如同召唤,“到本王身边来。”
“祁…”正欲开口,却发现声音如同被禁锢在嗓间一般,发不出一个音符,骤然回想起晚膳时祁冥递过来的茶水,莫非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杏目眯起危险的弯度,直勾勾的盯着男子得逞的眼眸,并不上前。
“尘儿,别闹!”男子胸前起伏不定,“本王知道,雪赤的苦肉计让你痛苦万分,你怨本王也是情理之中,可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莫要再使小性子!”
洛漓的视线转移到女子脸庞,双目如同一池秋水,在火把的映衬下波光潋滟,而一直以来的藏青色已经不见了踪迹,瞳孔中的朱色身影清晰一片。
一直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微微一颤。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无法辩驳,只化作一抹痛苦,在略显苍白的容颜上如数绽放,手臂被粗暴的拉扯,身形因不稳而险些跌落,祁冥长臂一揽,便将女子禁锢在怀中,欲挣扎,却无果,心中焦虑万分,微微摇头,望向洛漓,却在邪魅的脸上看到了让人不解的从容不迫。
“来人,将南凌君王押下去,好生伺候!”挑衅之意尽显。
洛漓轻勾嘴角,眸中的阴鸷掠过祁冥定格在他怀中不断挣扎的女子身上,轻闭凤目,再次睁开之时,平息了胸口的起伏,淡然转身,随着浩浩荡荡的押解,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
突然肩膀一阵麻酥,顷刻间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尹尘背脊一直,想要抗拒,却奈何绵软无力,身体悬空,被祁冥打横抱起,朝着寝殿方向,一步步与洛漓消失路径背离。
“尘儿,若是没有你,本王如何擒获来去无踪的南凌君王?”轻柔的将女子放在床榻之上,拉过被褥盖至女子颈部,不理会女子犀利的目光是否要将自己穿透,“这也是无奈之举,等到明日封后礼成,我便解除你的禁言草之毒,放心,这毒,不会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