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室想了一下说:“好吧。”顿了顿又道:“阿鲁蛮出去几年你连说话也不一样了倒好像是读过书的人。”
阿鲁蛮嘿了一声说道:“你找个地方让我的从人先窝下。对了我带了些好东西给你们你拿了分给大家。”
钩室问道:“什么东西?”
阿鲁蛮道:“给你的是一把好刀。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带过来的。”对从人道:“来拿出来。”
从人取出钢刀钩室接过看一看摸一摸再舍不得放手连声道:“阿鲁蛮这么好的刀我一辈子也没见过。你怎么搞来的?”
阿鲁蛮道:“我有好几把呢。还要的话什么时候你到我现在的住处去挑。”
钩室笑道:“你现在可真够财大气粗的啊。不过不用了。我有这把刀就够了。”
从人又取出许多东西大抵是琉璃、蜜饯等物看得钩室眼花缭乱。钩室安排杨朴等在一个木屋安顿好这才带阿鲁蛮来见父亲胡十门。
所谓久在芝兰之室不觉香阿鲁蛮一直住在汉部也不觉得汉部的生活有多好这时回到老家眼睛四下一打量不由得有些凄然:曷苏馆人已懂得造房屋但和汉部的砖房比起来简直就是马棚。他这才知道自己离开后的这几年族人的生活一直没有改善甚至更加贫穷了心想:“怎么的让族人加入汉部的好我一个享福算什么!”
两人来到胡十门的居室外只听里面正在大声争论钩室敲了敲门一个粗豪的声音在里面道:“什么事情!”
钩室还没说话阿鲁蛮大声道:“叔!是我!我回来了。”
门内那人的话声里透露出掩抑不了的喜音:“阿鲁蛮!是你么?快进来!”
阿鲁蛮进了门只见胡十门和族中几个长老都在跑过去让胡十门抱了抱。钩室则回寨门戒备。
胡十门道:“来站好让我看看!嗯。不错!成一条好汉了!”又问道:“那件事情缓下以后我派人去打听你的消息却都没有音讯!这几年过得很苦吧?”
阿鲁蛮道:“也不算苦。我遇到一个很厉害的汉人师父后来又遇到几个很本事的朋友大家结拜作了兄弟。这几年过得很顺。”
胡十门道:“那就好!我看你这身衣服也知道你在外面一定是迹了。”
阿鲁蛮道:“叔你们在谈什么?我听说高永昌派人来招抚我们了。”
胡十门沉吟道:“没错他要我们征兵纳粮。你是咱们曷苏馆的好子弟又出去见过世面。不如你也来参详参详。”
阿鲁蛮也不推坐下问道:“他要我们征兵纳粮那他给我们什么好处?”
胡十门道:“他保证我们不被契丹人欺压。”
阿鲁蛮问道:“叔你怎么看?”
胡十门道:“我看这高永昌不是个成大事的人。跟着他走只怕没什么前途。”
一个长老一听马上道:“可是族长!高永昌说了要是我们不从他就要我们灭族!我们曷苏馆缺兵少铁拿破刀骨镞可打不过渤海人啊!他们可是连契丹人也打退了!”
胡十门道:“如今完颜部大兴我们和完颜部有旧可以投奔他们。”
又有一个长老说:“中间隔着老远这么多人怎么过去?再说人家要不要我们还难说呢。就是要了我们也不知道会怎么待我们。”
争论未已外头有人来报:高永昌的使者催着要见族长了。
胡十门道:“告诉他我就来。”
一个长老道:“族长可千万不能拒绝他啊。”
阿鲁蛮想传达杨应麒的话却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待胡十门离去后便出门来找杨朴告诉他方才之事。
杨朴心道:“七将军的意思看来是要在辽南扎根了。他分明是要曷苏馆安顿下来作为我们北面的屏障然则不但不能让曷苏馆归顺高永昌就是让他们直接归顺大金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对阿鲁蛮道:“五将军。万万不能让你的族人上了高永昌这艘破船——否则将来定会一起沉没。”
阿鲁蛮道:“但我们凭什么说服我叔叔?”
杨朴想了一下与阿鲁蛮耳语道:“……就这样。”
他们两人出前曾有些不愉快。但阿鲁蛮心胸宽广既然答应了要和杨朴有商有量便不抗拒他出谋划策。若是欧阳适或萧铁奴和阿鲁蛮易地而处只怕就没这么顺当了——这两人的自我都太强很难因为一句承诺便放下心中芥蒂。
临了杨朴又道:“如果可能安排一下让我见见那个使者看看我是否认识。”( )
阿鲁蛮再次来到胡十门的居室时正好胡十门也回来了进门便愤愤道:“高永昌欺人太甚!那么多粮马要把我曷苏馆榨干么?搜刮得比契丹人还凶!”
一个长老听了忙道:“可要不答应他马上就有灭族之祸!”
阿鲁蛮道:“叔叔!别听他的空口威胁他不敢动我们的。”
胡十门眼中神光闪动:“哦?怎么说?”
阿鲁蛮道:“高永昌根基不稳又处于四战之地北边是大金东边是大辽。他现在这样要兵要粮还不是他们渤海人快支持不住了!我们不能白白把粮食马匹送去给他糟蹋更不能把族中的兄弟送去给他陪葬。”
胡十门点头道:“这点我也看出来了不过问题是高永昌打不过大辽大金可却比我们强得多!他要灭我们还是可以的。”
阿鲁蛮道:“我这次南下就是为这个来的只要我们支持住一段时间我的兄弟就会下来到时候就什么也不怕了。”
众人听得大奇胡十门道:“你的兄弟?”
阿鲁蛮道:“叔叔你这两年听过汉部么?”
“汉部?”胡十门道:“你是说女真汉部?”
“嗯。”
胡十门道:“自然听过。曷苏馆出去交易的人回来都在传说会宁女真那边出了个汉部是大金的附属。这个部族不但骁勇善战每次打仗都是前锋而且他们那个部族富得流油混同江一带的流民都往那里涌就怕他们不收!”
一个长老接着道:“听说汉村的人能造琉璃宝贝又听说那里的人户户都住在宫殿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说最近两年金人能有那么大的声势都是靠汉村的钱撑起来的。”
这些传闻都略过其实不过和曷苏馆部的草屋木棚比起来汉村的砖房被传说成宫殿也不是很过份。可为什么远在此地的深山居民也知道汉部的富裕?原来杨应麒深通宣传之道知道商人们愿意谈论什么话题更知道什么样的话题对汉部的展有利因此每次有商人到达汉村他都会想办法造出些能够让他们津津乐道的传闻这些传闻到了无孔不入的商人那里很快就传遍东北几千里的大地成为各个地方乐于谈论的话题之一。现在从混同江到辽南海边甚至到高丽商人们说起自己货物的好处往往自称“这可是会宁汉村产的”!这就叫做品牌的威力。
阿鲁蛮听了那个长老的话后说道:“汉部没什么宫殿。不过房子是比我们这里强多了。”说着按照杨朴的提议描绘汉部的生活。他言语质朴毫无夸张之处然而也因此增加了可信度。听在胡十门等人耳中阿鲁蛮的叙述虽然没有那些商人说的那样夸张但更加可信也更加翔实。而汉村的生活水平虽然在杨应麒看来仅仅是保证在温饱水平以上一点而已然而听在曷苏馆人耳中已是羡慕不已:顿顿都能吃饱月月都有鱼肉换季时人人都有新衣服入冬后还有烧煤炭的炕头取暖——一年四季竟没一天受罪的日子!这在塞外苦寒之地十分难得。
胡十门也听得神往族中条件好一些的也能吃饱穿暖但大多数人还是穷苦难堪。听阿鲁蛮说汉部竟然连普通的部民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那这个部族可真够富的!问阿鲁蛮道:“这些你都是亲眼看见的?”
阿鲁蛮道:“什么亲眼看见我就是汉部的!”
几个长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胡十门道:“我说你跑去哪里藏身在那里契丹人也找你不到原来你去了会宁。阿鲁蛮你在汉村做什么事情营生?”
阿鲁蛮道:“我也不用做什么事情我是那里的头儿之一汉村就是我师父和我们七兄弟建起来的。七兄弟里面我排行第五他们都叫我五将军。”
几个长老听得惊讶更甚胡十门则凝重起来问道:“我听说汉部的领在大金是很有权势的人连大金的皇帝都很听他的话。”折彦冲在外界的令名很大程度上也和杨应麒的暗招有关。
阿鲁蛮道:“是啊我大哥折彦冲是前代国主的女婿完颜部的人都叫他驸马现在的国主也很看重他大哥提的建议几乎没一次驳回的!”
胡十门问道:“阿鲁蛮你是怎么和他们遇上的?”
阿鲁蛮道:“这说来可就长了。”跟着又从头叙说自己如何在瘟疫之谷遇到折彦冲、杨应麒等人说起五百众如何出死谷、闯宋边、千里辗转入大漠如何大败宫帐军、歼灭狼群如何被乌古部设计如何转败为胜一直说到遇上宗翰依附服女真。跟着又说起杨应麒如何变粪土为黄金如何建立一个富裕繁华的汉村如何帮金人创造文字;说折彦冲如何带领兄弟冲杀契丹经历过那些大战等等。这番话说完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一直说到天色昏黄但众人却丝毫不觉枯燥。汉部的经历太打动人了。
胡十门不停地追问一些细节心中推敲:“听阿鲁蛮这样说他结交的这几个人物可都是极了不起的人!他们汉部三千人抵得契丹上万大军!若有他们为援高永昌应该也不是对手。”问道:“阿鲁蛮那你这次来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折大哥的意思?还是大金皇帝的意思?”
阿鲁蛮坦然道:“是我大哥的意思。我也刚好想家。叔咱们族人过得太艰苦了我希望应麒能让大家的生活过得好些。”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诚恳几个长老都听得心动胡十门却道:“这些以后再说现在高永昌逼迫在前你说我们该如何应对才好。”
阿鲁蛮道:“我来之前高永昌已经派人去联系大金。我大哥说了东京重地不容他人窃据因此不要联合而要他投降。对这种事情国主一般都不会不听的。不管结果谈得如何大哥他们一定会南下的。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
胡十门道:“怕就怕我们等不到那时。”
阿鲁蛮道:“我来之前和大哥他们约定大军迟则三个月快则两个月一定会南下。我们打不过高永昌还躲不过么?”
一个长老道:“躲?家园怎么办?”曷苏馆人已经是定居生活了田园虽蔽却不舍得抛弃。
阿鲁蛮道:“我们把粮食马匹带上长白山是咱们家后院渤海人没我们熟。我们跟他们转别跟他们打!等大军一到高永昌就没空理我们了。那时候再回来。家园还是我们的家园。”
又一个长老道:“那万一你大哥打败了呢?”
阿鲁蛮昂然道:“不会败的!”他扯下衣服指着身上条条伤疤道:“去年冬天威震天下的克辽大捷我就是急先锋!我们两千五百人在几万契丹人里冲突横纵结果辽主的銮舆都被我夺了!高永昌不过是一个渤海的杂种!要趁契丹人被我们打得尾不能兼顾才敢造反这样的家伙能挡得住我汉部的铁蹄?哼!要不是看我曷苏馆缺少兵器我领上几百个族中弟兄就敢跟他叫板!”
众长老面面相觑胡十门也点头道:“我也听过汉部的威名再说他们有大金作后援想来胜算甚大。”
阿鲁蛮道:“何况我们还不一定要退呢。这次跟我来的有一个汉部的谋士他说有办法让高永昌不敢对曷苏馆动手叔叔你要不要见见他?”( )
胡十门沉吟片刻便让人请杨朴。
杨朴进门施礼胡十门看了他几眼忽然厉声道:“你是渤海人!”
屋内除了阿鲁蛮无不警惕杨朴微微一笑道:“不错。”众长老登时喧嚣起来。
胡十门道:“阿鲁蛮你带一个渤海人来什么意思!”
阿鲁蛮道:“我们汉部中契丹、渤海、奚族、蒙古什么人都有但每个人对汉部都忠心耿耿。我一个兄弟杨应麒说大家是为了一个梦想走在一起原来是什么种族并不重要。”
杨朴见胡十门未曾释疑问他道:“族长若你也是一个渤海人会跟高永昌一道么?”
胡十门想了想道:“不会!这人没有大志算不上英雄我岂能为他臣下!”
杨朴道:“既然如此族长又何必怀疑我是高永昌的人呢?难道杨朴看起来就这么鼠目寸光么?”
胡十门一听连忙站起来赔罪杨朴道:“此时危疑之时小心一点也是应该的。”
胡十门道:“阿鲁蛮是我最看重的子弟他带来的人我本不该起疑心的。”话锋一转说道:“方才他说先生有办法让高永昌不敢对曷苏馆动手不知有何奇计?”
杨朴问道:“请问此次来招抚的使者是谁?”
胡十门道:“是一个叫卢克忠的渤海人。”
杨朴喜道:“原来是他!那好办了。”
胡十门问:“你认识他?”
杨朴道:“何止认识!且有交往!这人也是一个识得时务的俊杰只要我去与他相会定能说得他归顺汉部。他若归附要骗得高永昌不敢加兵易如反掌!”
胡十门和几个长老对望一眼几个长老都点了点头。胡十门道:“那劳烦了。”亲自带了杨朴来寻那使者走到门前杨朴对胡十门道:“我独自进去才好说话。”胡十门面子上也没有怀疑他的意思放他进去。
杨朴推开柴扉门内那人正背着门望屋顶呆没现有人进来杨朴看那背影正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卢克忠!
杨朴且不说话一个对墙默立另外一个则在静默中揣摩对方心思。良久才听卢克忠深深叹了一口气杨朴本来满脸凝重一听这叹息马上露出笑容似乎在这声叹息中读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卢奉集你叹什么气!”
卢克忠回头一看吃了一惊:“杨朴之!你怎么在这里!”
杨朴道:“我一个朋友来探亲我随他来的。不期在这里遇见故友。”
“探亲?”卢克忠奇道:“你那个朋友是曷苏馆人?”
杨朴道:“不错。不过他出去有好几年了。你呢?来这里做什么?”
卢克忠沉吟道:“我来这里公干。”
杨朴道:“恭喜以兄之才想来必然大得金主赏识。”
卢克忠摇头道:“金主?不是不是我和女真人没什么关系。”
杨朴道:“然则我兄还在为大辽卖命么?大辽广厦危倾我兄若还在辽廷可得早做打算的好。”
卢克忠又摇头道:“不是我早不是辽臣了。”
杨朴奇道:“莫非兄投靠高丽了不成?嗯高丽虽然是僻野小国不过自保还是可以的。在高丽为官倒也能保身家、养性命。”
卢克忠道:“我怎么会去高丽!我现在是大元臣子。”
这大元是高永昌的国号杨朴自然知道这时却故作糊涂道:“什么大元?”
卢克忠道:“朴之的消息未免也太不灵通了如今咱们渤海人中兴有望皇上建元隆基国号大元威震辽东你居然不知道。”
“隆基?”杨朴冷笑道:“莫非是高永昌么?”
卢克忠忙道:“朴之怎能如何孟浪!岂不闻为尊者讳?怎能直呼皇上姓名。”
杨朴放声大笑卢克忠隐隐知道他在笑什么却仍不悦道:“朴之!不得无礼!”
杨朴道:“此时不笑难道要等到我去凭吊你的时候再笑么?我怕到时候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卢克忠道:“朴之为何作此言语?”
杨朴道:“高永昌根基浅薄处四危之地兵不满万人将无可称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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