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都要怪白灵儿。老娘明明是过来给她帮忙的，她竟然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了！有没有这样的人啊！
果然不能对白灵儿的人品抱有太大的期望，她演戏的水平我早就见识过了，过河拆桥丢卒保车这种事按理说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唉……”我叹了口气，换了个手继续托下巴。对面范天不由得笑了笑，
“敢问姑娘芳名？”
我张了张嘴——第二次被这种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见我无法回答，范天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该不会……因为先天不足，所以一直未曾取名吧？”
我默默无语问苍天——好像上次没说名字就被人认为是傻得没有名字……
忽然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你给我傻得没名字一个看看啊！【掀桌】
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我面上还是波澜不惊，保持我自认为最难看的傻笑看着他，心说我都笑成这德行了你也应该不喜欢我了吧？
可我没想到，作为一位太监，作为一位对女色抱有极大兴趣却又不得不“洁身自好”的老太监，他是没有底限的。
“真是可惜了啊。”范天忽然感慨，“这么个大美人，却是个神志不清的傻子……不过也幸好你没什么智商，要知道这世上红颜多薄命，长得漂亮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杂家在宫里当差那会儿……呵呵，知道你也不会理解杂家在说什么，所以咱就放心地跟你说了。杂家小时候在宫里当差，见过多少倾国倾城的美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送进了皇宫。穷丫头们总以为皇宫是个什么好地方，一门心思想要攀上枝头做凤凰，却不知道凤凰要涅磐，一万只里面有一只能重生就是交了大运。多少才女佳人、千金小姐，在宫外赫赫有名，受人追捧，可到了这宫里就不得不把之前的骄傲自尊都丢下，学会勾心斗角，学会察言观色，学会在牀上讨皇上开心……不得宠的一辈子孤独终老，命如草芥；得宠的就如履薄冰，防着明木仓暗箭，夜夜睡不安稳……当年的烟妃风头多盛？多少人猜测她就要做皇后了？最后不还是病死在冷宫里，连累我们这些无辜的下人流放极南之地……仗着皇帝从前对她的寵爱就想得寸进尺，死前却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落了个死不瞑目的下场，真是活该……活该啊。”
范天越说越气愤，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阴阳怪气地咒骂了几句。他能对我毫无遮掩全盘托出这一点真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不是我再加一把劲儿，他就能把情血丹的下落告诉我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精神一振。
只不过我有些得意忘形了，忘记范天是多么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见我换了个表情，他倒是笑了：“怎么，对这有兴趣？”
我愣在当场，吓出一身冷汗——怎么办？
紧接着又听他不屑道：“可你听得懂么？”
我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艾玛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感谢有人瞧不起我的智商！幸亏瞧不起啊！
不过……接下来要怎么套话？
我苦了脸——没干过这事儿不会啊！
“哎嘿嘿嘿嘿……小美人，别生气啊。”这个时候范天已经坏笑着凑过来，“横竖我不说你是傻瓜了。小美人最聪明了，乖，笑一个。”
我嘴角抽了又抽——我擦！老娘竟然被一个死太监给调戏了！
想了想情血丹的下落还没有问出来呢，我咬咬牙决定暂且先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个死太监，便故意装出小孩儿的样子，扯着他的袖子：
“故事，我要听故事！”
……
西水府外，人影寥寥。若非如此，一身白衣还飘在半空的白灵儿必然会引来众多人围观……当然了，也要有那个胆子才行。
胡杨树下，淡淡的血腥味弥漫过来。不久，一个身影干净利落地从暗处跳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拜服在白灵儿脚下：“主子，已经处理完毕了。”
那声音甜腻婉转，却带着说不出的冷静与漠然。
白灵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悦地从树上跳下来，“太慢了。我从慕容家花大价钱买来的杀手，不应该是这个速度。”
小芯谦卑地低下头去，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慕容允芯办事不力，请主人责罚。”
白灵儿看了她良久，忽然笑了：“算了，我今日心情不错。不过……为了能睡得更好些，你去为我探听一些那个范天的事情。我想知道，一个不能人事的太监……究竟是怎么处置那些妻妾的。”
小芯颔首：“是。”
“我希望，你能打听到我喜欢的消息。”白灵儿冷声吩咐着，从眼角沁出一丝寒意，在这燥热的华城里生生添了一处阴寒。
小芯不敢违抗，也不能违抗，再颔首道：“是。”
……
“慕容允芯……慕容……”
阴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宫殿里，无处安落。龙案上烛光闪烁，像是就要熄了，映得墙上人影纷乱。
柳叶刀背负着双手，一遍遍在桌案边踱步。台阶下，面戴银色面具的白古菁沉默不语，面色凝……好吧戴着面具看不出来面色→_→……
这样可怕的沉寂延续了良久，直到蜡烛燃尽，宫殿陷入一片漆黑。柳叶刀抬起头，脸上覆了层惨淡月光，映出他脸上的疲惫：
“果然是慕容家啊……”
番外之杀手心
慕容世家，是传说中的杀手世家。
在慕容家，可以买到这世上最忠心的奴仆和最顶尖的杀手。这一向是慕容家引以为傲的优点。
没有任何家族会像慕容家一样，从小将孩子培养成别人的奴隶和专业的杀手。慕容家的孩子是在鲜血的浸染中长大的，是在严厉的调 教中成人的。他们从小被灌输终于主人的想法，被教导如何用最有效的办法夺取人命。这些教导里，包括制毒、暗器、刺杀，以及演戏。
身为慕容家最好的杀手，慕容允芯从小就知道，演戏是这中间最好的最有效的办法。她的父母，就是这样杀掉了当年令三国头痛不已的大恶人，为慕容家迎来了百年声望。尽管她为此失去了父母，可她把这当作自己的荣耀与宿命。
她是慕容家的骄傲，没有人比她更懂得如何使用身边的工具。哪怕是一粒沙，在她手中也能成为最致命的武器。可没人能从她娇小柔弱的身板上看出她潜在的力量。在身上没有佩剑的时候，她身上不会有任何杀气泛出，假如她想，就算是手持利刃，她也会做出甜蜜的表情，仿佛她是为你送来可口的糕点一样，不动声色地取走你的性命。
种种优点，都成为了最后白灵儿会带走她的原因。
小芯站在高高的树梢上，身体却轻得像一片叶子。黑色的劲装完美地融合在漆黑的夜幕里，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她想起第一眼见到白灵儿的场景，那时的白灵儿不是云宁荨的妾侍，不是当朝太后的远亲，不是赤血宗的白玄使。她被家主引荐到白灵儿面前时，只听家主道：“这是白家的三小姐，以后，便是你的主子。”
于是她收起所有的好奇和疑虑。作为一个奴隶，她要做的只有服从她的主人。
这是慕容家千百年来不曾变过的信条。小芯也一直奉行至今。所以在她接到主人交代的第一个任务时，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完成了。看着烈烈大火吞噬的白府，听着府中几百人的哀嚎与惨叫，她不由得想，她的这位主人，同她一样，没有心。
她没有猜错，白灵儿的确没有心。当白灵儿亲眼看着自己的家在自己的命令下变成一片火海，曾经的亲朋哀嚎着在大火中挣扎的时候，白灵儿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忍与痛心。小芯隐隐觉得，她是开心的。在这场大火里，她得到了梦寐已久的自由。
那场大火之后，白家的幸存者，除了伪装成白家婢女的她，就只有白灵儿和她的哥哥白古菁。她跟随这对兄妹加入了刚刚成立不久的赤血宗，过上了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这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变化，她一向都过着这样的生活。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主人的第二个任务——给主人的哥哥，白古菁下毒。她依言照做。这一回，她有些不解。她一向认为主人很依赖这个哥哥，很喜欢这个哥哥，两个人就像是并蒂莲一般密不可分。主人这样残忍地斩去另一蒂，难道就不痛心么？
可这些疑惑她只是放在了心里，白灵儿也没有兴趣告诉她理由。这个时候，白灵儿诈死，脱离了赤血宗。她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和命令，茫然地留在赤血宗。直觉告诉她，她被主人抛弃了。这在慕容家虽算不得什么特殊的事，可她还是觉得不能接受。她是慕容家最好的杀手。
就在那个时候，她不经意间听人说过，说宗内有个奇葩的温黄使，总是语出惊人，可是大家都很喜欢她。明明知道这样的人不适合杀手的身份，可大家还是钦佩她。
她很想见见这个传闻中的温黄使，可没有主人的允许，她没有理由这样做，纵然这个主人已经消失。于是这个见面一直等到她被安排到温黄使身边一同潜入荨王府才实现。见到温柔儿的第一眼，她只觉得见面不如闻名。那只是个只知道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傻丫头罢了，根本禁不起别人的夸赞。她很是失望，好在这时，她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没有不能利用的筹码。这是白灵儿的一贯作风。
见到小芯不久，她就给小芯安排了新的任务——在温柔儿身边探听消息。
她于是要在温柔儿身边演戏，演很长的一出戏。她要获取温柔儿全部的信任。这个任务并不难，温柔儿总是傻傻的，单纯地认为这世上没有不可信任的人。她成为了温柔儿的好姐妹，时常听她发表一些不可捉摸的言论，陪她像天下间所有的好姐妹那样嬉闹。这出戏演得这样好，好到连她自己都迷失得彻底，再也逃不出那段记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背叛了白灵儿，背叛了慕容家的规矩，背叛了自己。她真心喜欢温柔儿，信服温柔儿，在她心里，更想奉温柔儿为主人。
可她不能。
温柔儿死而复生，却失去记忆以后，她奉命保护温柔儿四处云游。这是尊主的命令，是温柔儿对她的信任，可事实上，白灵儿给过她另一个命令——她要找机会杀掉温柔儿。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任务。在温柔儿重伤几乎不治的那些日子里，在她衣不解带照顾温柔儿无微不至的那些日子里，在温柔儿神智不清拉着她的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的日子里，她都能悄无声息地杀掉她。可她没有杀。白灵儿不知道，只以为是尊主对温柔儿爱护得紧，让她没了下手的机会。
于是这次出行，成了必然的刺杀。
她有些不忍，跃下马车之前，温柔儿还在对她笑。那个笑容真的纯粹温暖，没有任何杂质。她把风信子放在她手里。其实这杀人的暗器对温柔儿已经没什么用，她只是想给温柔儿留个念想，让温柔儿在最后也能记住她对她好的样子。
就这样她跳下马车，隐藏在暗处，故意惊了马，借意外杀死温柔儿。只是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了云宁荨，他救下了温柔儿。真是万幸。她这样想。
事后她的身份已经被赤血宗怀疑，白灵儿将她收回自己身边，很久没有给她任务。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会这样过去了，可是那之后，白灵儿竟然又找到她，要她去劫走温柔儿。
她哭笑不得，为何自己的任务总是围绕着温柔儿转个不停？老天就非要让她在白灵儿与温柔儿之间做个抉择么？
这个困扰了她很久的选择，终于在她掀开车帘的一瞬间，尘埃落定。
她看着温柔儿手中的那个风信子，脑中回响起当年拜倒在白灵儿脚下时所说的话：
“我慕容允芯，今生今世，唯君所用，赴汤蹈火，死生无怨。”
她终于想通，她想对温柔儿好，是因为温柔儿对她太好。一个人，只要是有心，就不会忘记被人善待的温暖。她虽是个杀手，但怎么会没有心呢。
第九十三章 身陷险境
强迫自己忍下对范天所有的心理上和生理上反感，我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简直就像个期待父母讲个故事的小孩子。
对面范天看我的眼神明显变了一下，继而笑得更猥琐了些：“哦呵呵呵呵，好啊好啊，你想听哪段？”
我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尼玛你当你唱戏呢，还让我点个曲目是么！
“接着讲接着讲。”我接着催促他。
范天笑呵呵地喝了口茶，并没有怀疑其他，“你们女人就这个德行，不管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本，都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就算自己做不了凤凰，也喜欢听这些故事，觉得不胜美好。可咱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见到的都是肮脏龌龊的一面。当年后宫那么多人，谁不称赞烟妃聪慧，可在杂家眼中，她才是最蠢的人。被皇上骗去了青春和自由倒也罢了，还偏偏把一颗心都给了去。宫中有令，三年未侍寝的后宫嫔妃可选择放弃品阶，出宫为民。就算是得到皇帝寵幸的妃嫔，在皇帝冷落多年之后，也可向皇帝讨得休书离宫为民。可她偏偏不。在冷宫里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还觉得皇上没有忘了她。好不容易盼来了皇帝，却不知为了什么隔着门就大吵起来。杂家正在门外候着，就看见皇上怒气冲冲拂袖而去，自此再没来看过烟妃。后来来送休书的总管被打了出去，烟妃自此一病不起。再后来……皇上把从前留在身边的那些烟妃送给他的东西都还了回来，烟妃这才觉得夫妻情分已断，第二天就咽了气…你说你们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呢？虽然皇宫雕栏玉砌，可那哪比得上人间的平凡夫妻？知道输了感情，早点放手不也就好了，至少还有命在，还有以后可说。”
范天自顾地苦笑，灯光的晕染下竟然有几分悲哀。想来他口中为烟妃愤愤不平，多半烟妃在世时对他不错。言语中讽刺烟妃，大概是因被流放的迁怒。提起往事，想起烟妃的好，这会儿应是真情流露了。
我不知道烟妃是怎样的人，但想起平易近人的云宁宸，便可推想出他的母亲也不会是个刻薄的人。大概是个用情专一，较真的女子。就算知道帝王无情，也非要眼睁睁看到这点感情尽了才罢手。并非不承认自己输了感情，只是想输得明明白白。
听到范天像是在自言自语的问话，我也一时感慨，不由得回答：“虽然皇宫雕栏玉砌，可你怎知她是不是想同皇帝做一对寻常夫妻？女人们不是都想着嫁入侯门一生富贵的，但大多是想着和一个一心一意的人白头到老的。她不是爱慕皇权与虚位，她不过是爱上了自己的丈夫，仅此而已。输了感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算理智告诉自己要罢手，可真心不是想收就能收的回。没有寄托的真心，大概也只有‘死心’这一种结局。心都死了，哪还有‘以后’可说？她不是蠢，只是爱错了人。”
房间陷入了沉寂，跳跃在灯芯的火焰忽然抖了一下，眨眼熄灭。范天霍然站起，惊讶地看着我：
“你……”
我站在窗边，准备随时破窗而逃。可是看到范天只是惊讶，却并没有召唤人马来围攻我，我也想好好解释一番。于是站在了原地，淡淡笑了笑：
“陈公公不必惊慌，柔儿并非有意欺骗，我也是被人骗来的，身不由己罢了。来到这里也没有任何加害之心，只是想要探听一些关于烟妃的消息。”
范天脸色一变，眼神也阴毒了起来，针扎一般瞪过来：“你是为了情血丹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沉默了一下，我还是决定把真话告诉他，看他这样，对烟妃也许还有那么一分感激。
“我是云宁宸的朋友……云宁宸身染重病，已时日无多，陈公公应该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吧？”
范天果然放下了戒备：“那是烟妃怀孕时带下来的毒。无药可解。”
我走上前，追问道：“那情血丹呢？情血丹也治不了么？”
范天冷冷笑了：“若是有用，烟妃也不会一命呜呼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公公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