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财迷,指的就是她吧。尹乐咳嗽一声,走到贵妃榻上坐下来,看着门外微微晃动的树枝,道:“天要冷了,真烦。”
“绸缎庄那边送来几匹锦缎和羊皮子,说是要诸位奶奶们做衣裳的,你要不要去挑挑?”漠岩问道。
“嗯,挑些颜色鲜艳的,做几身好看的,裁缝什么时候过来?”尹乐问道。
“明日吧,你要是着急的话,也可以让他今晚过来。或者,咱们府中就有绣娘,可以让绣娘为你做的。”
“不必了,等明日吧,今日确实是乏了,寿头出去也好一会了,你出去找找他,让他回来歇着,外面风大。”尹乐坐起来,伸手把窗户关严实了,不让北风从窗缝里透进来。
“嗯!”漠岩应声便出去了。
邓凝那边不愿意认罪,路阳也不着急,就让几个人跟她干耗着。邓凝吃不住苦,在邓老爷来看她的时候,忍不住哭诉了。邓老爷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安抚了几句,道:“放心,爹一定会赶紧救你出去的。”
邓凝咬牙切齿地道:“爹,我要那龙尹乐也尝尝做大牢的滋味,你让干爹抓她进来,放我出去。”
邓老爷不敢跟她说如今王丞相那边也做不了什么,只得不断地安抚,“好,好,爹这就去安排。”
邓老爷出去的时候,少不了给狱卒们打点些银子,让他们好生照顾。只是邓凝乃是路阳下令要严审的,他们哪里敢收银子?只得推了回去,道:“邓老爷放心,我们兄弟知道怎么做的。”只盼着拉好关系,以后还能讨点好处。
邓老爷见狱卒们不收银子,心里不快,但是也料想到是路阳下的命令,只得作罢,领着几个儿子离去。
在马车上,那邓家大哥发恨了,道:“爹,让我去教训一下这个女人。”
“教训?怎么教训?现在你妹妹还在牢里,惹急了她,只怕更棘手。”邓老爷烦躁地道,如今,家中的年纪老迈的爹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不敢让他知道,他老人家一向耿直,若知道邓凝犯下这种糊涂事,只怕会气死他。
邓家大哥愤愤道:“我就看不惯她这么得意,那刘晔现在都醒来了,她还是这样不依不挠的,不找个人教训她一顿,我心里憋得难受!”
“憋得难受你也得给我憋着,这事儿还真不能闹到你爷爷那边去,之前因为凝儿的婚事,已经惊扰过他老人家一次,现在刚成亲多久就下大狱了,他还不得气死啊?”邓老爷一想到女儿蹲大牢就难受,莫说他邓家是大户人家,就算是平民百姓,蹲大牢都是一件丢脸倒霉的事情,如今京城流言四起,都说他教女无方,说邓凝性子刁蛮任性歹毒阴狠,刚过门就把大伯给打个半死,大家品头论足,就连生意场上的朋友,都对他指点纷纷。
邓家那几兄弟都不说话了,但是,邓家大哥提出来要教训一下龙尹乐的念头,如同星星之火,瞬间便燎原焚烧,他们暗暗下决定,也要龙尹乐知道他们的厉害。
京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飞驰入城,车上坐着一个焦急万分的男人,他不时掀开帘子对着车把式道:“快点,快点!”
车把式应了一声,道:“穆爷,入城了人多,不能太快!”
车内的男人放下帘子,颓然坐在马车里,外面能清晰听到百姓喧闹之声,冷冽的风从帘子外钻进来,他裹紧了马甲,手中握着揉成一团的家书还有尹乐写给他让他速速归来的字条。
家书是娘亲让人写的,说他媳妇生下了一个儿子,但是心怀怨恨,掐死了儿子,如今已经告到官府那边去了。他心里痛且悲恨,盼了多年,终于盼来了一个儿子,结果却被那贱妇掐死了,他恨不得立刻跑到那贱妇面前,狠狠地甩她几个耳光。
这人正是今日才归来的穆人同,他风尘仆仆,餐风咽露,路上不敢休息半会,直奔家里。
穆人同回到家前,车把式便驾车会店里了,他是茶庄里的车夫,跟着穆人同出差的。
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穆人同喊了一声,“爹,娘!”
过了一会,才见自家老爹从后院里走出来,他手里拿着火棍,一脸的灰尘,见他回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嘴唇哆嗦了一下,“回来了啊!”
穆人同把包袱往屋内一放,问道:“娘呢?她去哪里了?还有孩子们呢?”
“你妹妹带着春花和孩子们出去住了,你娘去闹了,至于你媳妇,被赶回娘家了,这个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穆老爹提着烧火棍道。
“她被赶回娘家?官府没抓人吗?我去找她!”穆人同便急匆匆地要往外走。
穆老爹喊住他,“慢着!”
穆人同转头,眸光里怒火满眶,看着穆老爹有些惋惜的眸子,他道:“爹,儿子对不住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儿子都三十多了,还没个香火,好不容易有了,却有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这便去找她,为您死去的孙子报仇。”
第一百五十三章穆大娘的威风
穆老爹把烧火棍扔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天井里的矮凳子上,从裤带上解下一袋旱烟丝,点燃了滴答滴答地抽着。许久,才抬头道:“春花不见了,你妹妹不见了,孩子不见了,你就不问问她们去哪里了吗?”
穆人同这才想起方才爹说她们出去住了,问道:“您说她们出去住了,她们去哪里住?”
“你们东家让她们出去住的,还给了些银子做生活费,你这个东家还真不错,给那些丫头没人扯了两身衣裳,她们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哎,我这里也看透了,虽说没孙子,被外间的人耻笑,可生活是自己的,几个孙女难道就不是自己的吗?愣是把她们弄得跟乞丐似的见不得人。你也是的,任由你老娘虐待她们,她们可都是你的女儿啊,你这心是铁打的?”穆老爹狠狠地抽了几口,然后把烟丢在地上,用脚踩了一下。
穆人同微微错愕,“爹,您说的是什么话?娘什么时候虐待过她们?还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
“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虽然是忙着,但是你每天晚上都会回家,你见你家的闺女什么时候穿过一身崭新的衣裳?不都是拿大人的旧衣服缝缝补补,将就着穿?你家闺女的手脚脸,哪个冬天不爆裂?”
“这个,孩子穿穿旧衣服,不是跟好吗?娘说我小时候都是这样的。”穆人同愣愣地站着,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来,爹为什么不是为了孙子愤怒,而是说起孙女们的事情来了呢?
“你小时候穿旧衣服,那是因为你爹没本事,同仔,你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吗?大过年的,人家小孩子都穿新衣服,唯独你还是穿着两年前的旧棉袄,不止破,还短了许多,你出去玩了一会,就回家躲在槐树下哭,说其他小伙伴们都笑话你,大过年的竟然没套新衣服。你还骂你爹我,说我没本事,说我赚不到银子。你那时候才七岁,是个男的,你也知道爱漂亮,莫说一个小姑娘了。至于你那媳妇,我也不说了,嫁过来没过几天好日子,你娘无时无刻不虐待她的,活儿全干了,落不到半句好话,还在你面前搬弄是非。连带着你也讨厌你媳妇了。后来倒好,直接弄个妾侍进门,幸好春花能干贤惠,长得也粗壮,你娘指望她生孙子,所以也还好些对待,只是月娥,怀着孩子,被几番冷落打击不说,孩子出生当夜,连个稳婆都不找,孩子是活生生地憋死的。”穆老爹说着,脑袋便耷拉了下去,他在家里没有地位,他惧内,所以以前老婆子做的事情他全部都不敢作声。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上天要惩罚他,夺走了他的孙子。自从那日摄政王和东家上门之后,他彻底深思了,觉得人生就是这么回事,他却窝窝囊囊地活了大半辈子,连一句真话都说不得。
穆人同做梦也没想到事情回事这个样子的,他呆呆地站立当场,手中的黄铜钥匙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他喃喃地道:“孩子是憋死的?为什么不请稳婆啊?生孩子为什么不请稳婆啊?”
“是啊,为什么不找稳婆?生孩子都要找稳婆的。”穆老爹讽刺地笑了,“但是,你娘说找过大仙算过了,她肚子里的是闺女,你娘说那闺女一出生就要把她掐死,何必请稳婆?lang费银子,你媳妇疼了一夜,你妹妹求你娘,被你娘打个半死,幸好,还是春花出去找的大夫,大夫没能进屋,被你娘拦下了,春花问了药,给你媳妇吃了,拼了命把孩子生出来,孩子一下来就是死胎,可怜那小娃儿啊,一出生全身都是青紫色的,憋的,活生生憋死在她娘的肚子里。”
穆人同蹲了下来,抱着脑袋放声嚎哭,想到穆老爹形容的场面,他心里就像是有一群蚂蚁在啃着,疼痛万分又半点是说不出来。你的孩子,你的媳妇,穆老爹故意不说名字,只用“你媳妇”来说,分明是要点醒他,你媳妇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呢?做了什么?
穆老爹叹叹气,走过去把大门关上,任由儿子在天井里大哭,他自己心里也悲苦得很,他打了一盘水,洗干净脸上的火灰,又回屋换了身衣裳,把凌乱的头发都束好,然后拉起儿子道:“走,接你闺女和妹妹回家吧。”
穆人同站起来,红肿的眼微微张开,看着窝囊了大半辈子的爹,一直以来,他心里都有些瞧不起这个爹,没出息。一直以来,这个家都是娘在做主,所以他事无大小,也都会跟娘商议,也让娘当家,但是没想到,到最后,他最信赖的娘却毁了他的家。
他任由穆老爹拉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邻居们听见了有人嚎哭,都出来张望,见是穆人同回来了,都走过来纷纷道:“你回来就好了,去把月娥接回来吧,她受太多苦了。”
“是啊,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她都伤心死了,还这么对待她,孩子虽然没了,但是她还在月子里,被你娘这么折腾,活人都要便死人啊!”
穆人同只觉得喉咙哽咽,那悲酸的情绪就哽在心尖,一说话,便是要掉泪。这辈子,他还没试过像现在这般不知所措过,愣愣地看着邻居们或同情或悲愤的眸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任由爹拉着他往外走去。
爷俩走过大街,穿过窄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所宅子门前。
里面传来一阵叫嚣声,他听得出来,是娘的声音,娘在骂人。他疼得麻木的心忽然又苏醒过来,猛地抡起拳头砰砰砰地敲门,喊道:“开门,开门!”
门咿呀一声被拉开,开门的是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婆子,见到两人,有些怯怯地问道:“找谁?”
穆人同不回答,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院子里,他的娘亲正指着妹妹穆子晖的脑袋痛骂,“你这个贱丫头,人家给你房子住,你还倒真的不回家了?你有本事一辈子都不回去,死在外面,以后不要踏足我穆家大门。。。。。”
穆子晖垂着脑袋,身后是他的孩子们,还有春花怯怯地站在一旁,不敢做声。
穆大娘推开穆子晖,伸手去拉大丫头,大丫头哇一声哭了出来,喊道:“奶奶,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我打死你这个忤逆的丫头,你不回去?谁养大你的?谁给你饭吃?你长翅膀了是吗?”说着,噼噼啪啪地就几个耳光打下去,穆子晖连忙过去拦着,哭道:“娘你打她干什么啊?她不懂事,你有什么事情就冲着我来,是我不让她们回去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穆老爹大振夫纲
穆大娘闻言,怒不可遏,一脚就踢在穆子晖的小腹上,穆子晖疼得呲牙咧齿,却愣是不撒手,死死地护着大丫头。
“住手!”穆老爹忽然吼了一声,疾步上前去,一把拽开自己的老婆。
穆大娘微微错愕,回头见是自己男人,不由得怒道:“你作死啊你?敢这么吼我,赶紧地把这几个赔钱货给我弄回去,家里一大堆的活儿还没人做。”她刚说完,穆人同便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喊了声,“娘!”
穆大娘拨开穆老爹的脑袋,这才看到儿子也来了,本来还嚣张的表情忽然就变得伤心欲绝起来,哭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你。”
穆人同看着穆大娘,刚才还见她凶狠地骂着妹妹,忽然就变了一个脸,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让他有些无法适应。他看着穆子晖,看着春花,又看了看躲在一旁哭泣的女儿,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劲来。一直以来,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自以为给了这个家里所有人温饱,他以为凭着自己的努力,换取了家人的现世安稳,所以他一直都很自豪。
但是,现在瞧瞧这些可怜兮兮的面容,他真的让她们幸福了吗?
穆老爹上前拉着自家媳妇,生气地道:“走,跟我回去!”
穆大娘一把推开他,怒道:“你这个死人,来这里做什么啊?真窝囊废,指望你做事的时候你半点事情办不到,家里都是老娘一个人撑着,出这么大的事情,每日只懂躲在角落里抽你那几口旱烟,指望你来把这几个死丫头拉回去,你来两次,啥事都做不到,老娘亲自跑过来,你还唧唧歪歪的,要死了你。”
穆老爹放开她,忽地抡圆了手掌,拍一声打在穆大娘的脸上,那男人的手本就是干惯了粗活,手心起了茧子,穆老爹这一次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下去,穆大娘整个人就跌倒在地上,那不施脂粉的脸陡然便被刮出一个口子,嘴巴内也流出一丝血丝来,她似乎整个人都傻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穆老爹。等她意识到这个老头造反的时候,她猛地跳起来,挥动双拳往穆老爹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吼道:“你作死你?你敢打我?你这个窝囊废,看我不往死里打你。”穆大娘的力气也不轻,这么一拳拳地打在穆老爹身上,然后正反手挥了他几个耳光,他愣是站着不动。等穆大娘打够了,他捡起地上的扫帚,劈头劈脑地朝穆大娘打过去,直打得穆大娘哭爹喊娘,半点还不得手。
大家都傻了眼,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逆来顺受的穆老爹会忽然发火,并且下这么狠的手。
穆人同上前拦着,道:“爹,够了!”
穆老爹丢掉扫帚,气喘吁吁地道:“今天我就看在儿子的面上,放过你,你以后敢再这样对我的女儿孙女儿媳妇,看我不休了你!”
穆大娘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穆人同为她做主,见穆人同无动于衷,她又起来说要跳井,她扑到水井前,回头悲愤地吼道:“我死了要做厉鬼,绝不饶你。”
穆老爹的气又上来了,他飞扑到井边,拽住穆大娘的头,然后死死地往井里摁,一边摁一边狠道:“好,你要死,我成全你,反正我孙子都让你弄死了,你死了好给我孙子报仇,下去啊你,下去啊!”
吓得穆人同和穆子晖连忙冲上来拦住,穆人同架开穆老爹,穆子晖则扶着吓得腿软的穆大娘。
穆大娘吓得腿肚子打颤,却依旧嘴硬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的孙子是王月娥那挨千刀的弄死的,我都已经报官了,这件事情官府自会调查清楚。”
“不是你坚持不请稳婆,孩子会死?不是你拦着不许大夫入门,孩子会死?不是你几番虐待,在她七八个月的时候还朝她肚子里踢过去,孩子会死?我真不知道前辈子遭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个灾星,我穆家几代单传,终究还是灭在你手里,真正让穆家断子绝孙的,不是月娥,是你这个疯妇!”穆老爹气得不轻,这些年的窝囊气今日全发了出来,骂得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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