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案(至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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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案(至最新更新)-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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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珏抱着钦赐戒尺退出御书房,临告退前,永宣帝又道:“兰爱卿是三月初一开始休假?”

兰珏道:“是。”

此乃变相地命令,务必于三月初一前摆平察布察里克之事……

兰珏暗暗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层叠宫阙之上的苍穹。

张屏出了南城门,沿路直上寿念山。

往寿念山去的道路修得和官道差不多宽阔,路边的树木亦修剪排列齐整,走不多远,就有一块木牌指示方向,牌上还刻绘着笑嘻嘻的作揖童子,格外喜庆。

山下一道山门,上书“灵慈福地”四字,山门左右亦各有一尊石刻童子,左侧的抱着鲤鱼,右侧的捧着如意,头顶抓髻,颈带项圈,红衫绿裤,手腕脚腕都套着金环,赤足踏在两朵白云上。

从山门和这两尊童子的新旧上来看,应是在这四五年间立成。

童子身上的颜色,项圈和手足环上的金粉,都新近又刷补过,凑近尚能闻见气味。

过山门便有一尊大铜香鼎,腹部铭刻“恩感孝念,善心福佑”八个大字。被香客摸得瓦亮。另刻满密密小字,庙观的香鼎石碑上一般是镌刻着捐赠者的姓名,但这尊香鼎上刻的,好像都是商号的名字,大福缘、天香堂、功德居……

张屏再往左右看,果然,山阶下的空地,左右各有一排房舍,被隔做一个个小小的门脸,挂着一个式样大小的门匾旗帘,功德居、天香堂、大福缘……

门脸内是各种香束、斗香、油灯、纸扎娃娃。

有的门匾和旗帘左上角,还有一个朱色的礼字花。

左边那排店铺旁边,另有一间小屋,无门匾,单钉着一牌,就写着一个礼字。张屏走将过去,只见屋内坐着两个青色袍服的汉子,衣袍像是吏袍,面前桌案上搁着几个漆盘,盛着大小不等的朱字礼字牌。

张屏施礼询问,一个汉子道,从这里买了牌符,可以到任何有礼字花标记的店内换香供。一个小牌换一束香或一串鞭炮,一个中牌换一个纸扎童子或一盏香油灯,一个大牌换一个斗香。

买了牌符,到了山上庙前再兑换香供,省得一路上山,拿着费力。

在姥姥庙中捐牌还可吃斋饭。捐两个小牌,可吃一饭、四菜、一汤,大厅随便坐,十人一桌。捐一个中牌可吃六菜一汤,八人桌。捐一个大牌可在内厢用斋,六人一席,十二道菜,两个汤,席前有供过姥姥的糖果。

“此乃县衙礼房特制,官铸模具,不能伪造。我二人就是礼房的人,足下可放心兑换,无需担忧。牌未用完,可换回银钱,亦可下回再用。山上亦有同署的同僚,若换得香供有瑕疵,店家不予调换,可来告知我等。因过几天就三月初一,换六枚以上小牌,或一对中牌,或一个大牌者,即送个盛香的袋儿或磕长头上山系勒的围兜。”

汉子说着将盛香的布袋拎给张屏看,银褐福字纹布袋上书两行大字——

“拜山上姥姥,更敬家中诸老。丰乐县衙礼房”。

背后右下角又有一行小字,“锦昌布庄捐制”。

张屏认真地思量了一下,还要不要上山。

既然来都来了。

张屏遂掏钱换了两个小牌,牵马上山。

上山阶梯亦修的十分齐整,每阶都不甚高,上了六阶,便有一段平坦斜坡,然后再上六阶,石阶上绝无青苔,可见踩踏平滑处有被打磨粗糙的痕迹。沿途有几处茶棚,甚是干净整洁。半山处还有一眼泉水,汩汩清澈,山壁上刻着福寿泉三个大字。上山的人争相去掬水喝。泉水旁有一个石刻蛤蟆,张着大嘴,众人纷纷往蛤蟆口中投掷钱币。泉旁有一小棚,一老者在棚中贩卖竹筒和刻着福字寿字的胖葫芦,还有投掷蛤蟆专用的,姥姥庙中开过光的如意钱。一个礼字牌可换两个如意钱或一个竹筒,两个礼字牌换一个福寿葫芦。

老者向张屏道,姥姥庙前有座福来桥,这里换的如意钱亦可以做投掷桥上的金蝠和桥下玉蟾使用。

张屏默默地折转身,继续牵马向上。

在这里已能嗅到山上的香火气味,隐隐钟声响起,张屏前方一对婆媳模样的女子顿足:“晚了晚了,肯定抢不着灵露了!”“这才一遍钟吧,快点能赶上。”发力噌噌向前。

亦有一群妇孺超越了张屏,涌向山顶。

张屏随之加快步伐。

到达山顶时,又有不多不少九声钟响,张屏便看见黑压压的一堆嗡地涌向一个石台,石台上,有一尊铜铸头顶大碗的童子像,几个衙役和道人扬声让众人两人一列顺序排好。一名身着青袍纱帽的小吏与一个手执拂尘的道人各站在童子像两边。

小吏高声道:“诸位莫要拥挤,所谓灵露,不过天感降化,露水尔,信则有,不信则无,无需痴迷。”

道人亦道:“心诚自有神仙佑,心诚则灵。”

下方众人嗷嗷催促,几个衙役将梯子搭在童子像上,扶住,一名道人攀梯而上,从童子像中舀出水,由另几名道人散与众人。

张屏瞅见,童子像不远处,有间小屋,悬挂摆售着和泉水边一样的竹筒葫芦。

他在庙外先转了转,找了几个人问询,那些人果然都目光灼灼,满面红光地道,姥姥庙,真是太灵了!求福添福,求寿添寿,求男得男,求女得女!

张屏再道:“在下初到贵县,不知究竟,敢问姥姥究竟是哪位上仙?”

被问之人便皆指向一石壁:“喏,那里刻着哩。”

张屏踱自那石壁前看,上刻一篇文字——

『慈寿姥姥,初现神迹于丰乐县郊。托躯石柩,浮显井中,农夫焦必迁葬供养,遂成庙,求祷者皆得灵验感应,香火渐盛……』

洋洋洒洒数百字。撰文者竟是京城名士慕叶生。

看成文年份,是四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各位大人腊八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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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童子像碗中水已分发完毕,又九声钟响,众人涌往庙中。张屏待那几个衙役和道士走开,走到童子像近前看看,应与山脚下的石像一样,是这四五年间所铸,童子的双足、肚子、耳垂都被摸得铮亮。

姥姥庙正名叫慈寿观,殿阁富丽,亦像建完没几年。

张屏踏进庙中,正前院又一尊大铜香鼎,一堆人抢着插香叩拜。正殿名曰福寿殿,一名细眉善目,笑容慈和的老妇塑像端坐殿上,头戴太真宝冠,足踏如意舄,紫袿褐裙,裹着香客供奉的红缎福字纹披风,左右各一童子,左捧鲤鱼,右捧如意。

神台两侧垂着的锦幡上绣着莲子红枣。

殿外侧厢,还有开光的枣核链子手串卖,两个礼字牌可换一个手串。

张屏在庙里踱了一圈,又到了庙外,见卖香贡的小房中,有一个未标礼字花色的小门脸,东西也比旁边的少些,一个老者坐在里面袖手打瞌睡。

张屏便走到那铺前,摸出一个礼字牌:“老丈,换一束香。”

老者睁眼笑道:“客人,这里还没和衙门通上,不能拿此牌换,请去隔壁。”

张屏见柜上有几个彩绘葫芦,别处没有,便拿起来看:“此价几文?”

老者道:“早上还没开张,算十文一个给你罢。”张屏摸出十文钱,又挑拣了一番葫芦,拿了个写着顺字的,老者笑道:“客人想是路经此地的,赶路的喜此彩头。”

张屏点头,又道:“听闻此处灵验,方才敬香。拜读那边石壁,亦十分感叹。姥姥的石柩,竟浮显于水面。石浮于水,果然神迹!”

老者笑道:“石壁所书,是知县大人请人写的,千真万确,乃井中所出。我老儿神庙前不能诳语。”

张屏一揖:“望老丈详加指教。”

老者打量张屏,呵呵一笑:“客人莫非京城来的文士,欲将此事写作戏文?真有此打算,可去问问那边县衙礼房的官爷,题写本县风俗的诗词文章,写得好的,特别是京城来的,以往县里都给笔润,但知县大人倒霉被贬了,不知此事还做不做数。”

张屏道:“晚辈不擅文章,只是好奇。”

老者道:“那客官可以多打听打听,关于此庙的灵验,多得是,不然香火也不会这么盛了。连去京城做买卖的,路过此处都得来上柱香。”

张屏揣着葫芦又在山顶绕了一圈,凑近香客,便能听到一些灵验事迹——

连生了六个闺女,喝下一碗灵露之后,没出两个月,就有了,生下来是个小子。

都是儿子,想要个闺女,十五烧了斗香,晚上便做了个梦,梦见天上月亮,又大又圆。没过多久,就确定有了,两三岁便会帮娘做针线,又俊又伶俐。

姑娘十九了,还没嫁出去,上京城的月老祠求了都不管用,来给姥姥敬香,磕完头,出了大殿,碰见一个年岁相仿富富态态的妇人,一看就觉得很亲切,跟上辈子认得一样。便上前问,你是哪里来的,来做什么。那女子说,是来帮儿子求姻缘的,不知道为啥,儿子说的媒,女方家都不满意。你来做什么的?答,我来给我家姑娘求姻缘的。再一对生辰八字,恰好合适!立刻就定下,过礼择日成亲了。亲家家里在京城有店面,姑爷老实,姑娘文静,简直天作之合。

做生意,老是赔,到京城请大师算过,说命犯流年。前年三月初一来给姥姥上香,做六日清醮,烧了三十三对开光童子。当晚就梦见一群白胖童子手捧元宝在一片空地上蹦蹦跳跳。没两日便接了个官衙的活计,工部巡查河岸尚书大人行辕须用的步障,库里囤的布顿出了许多,自此常给官府供货。

……

张屏牵着马,默默地下了山。

兰珏与薛沐霖再去宝华宫,察布察里克王子仍是不见,随行使臣亦是拿搪了半晌,方才摇摇摆摆出来。

薛沐霖在兰珏耳边低声道:“这群番子,让他三分,真以为天朝当他们是回事了。”

兰珏含笑立着,在牙缝中道:“蛮夷者,未经教化,怎懂一个礼字。”

永宣帝重责玳王,便意味着,不会因此事,在其他方面多做让步。但这群番子仍不知机,还自以为占了上风,一味卖乖。

待几个使臣坐定,兰珏与薛沐霖不温不火地说了几句慰问之辞。

兰珏末了道:“礼部亦会修书向可汗致歉。请王子安心静养。心绪须慢慢平复。”

使臣之首温木里算是塔赤使团中较精明较了解天朝行事的,见兰珏和薛沐霖一副徐徐然的态度,又听到这一句,顿感内涵丰富。

可汗已不大中了,所谓致书可汗,其实就是致书大王子都尔古都。

温木里便硬声道:“殿下已几天,没吃饭了,不知道他的身体,还撑不撑得住。”

兰珏道:“精膳司会再择厨师为王子另备菜肴,菜单明日议好,本部院取来与诸位探讨。”

另一位使臣红着眼睛道:“若王子他,撑不到明日……”

兰珏道:“内医院医官过一时来为王子悬丝诊脉,无需王子面见。”

薛沐霖接着道:“悲虑过度,则伤脾胃,贸然进食,亦恐不妥。缓缓为之。”

两人便告辞而去。

兰珏回味着临走之前温木里的神情,心道大概用不多久,王子便能走向痊愈了。

张屏下得山后,取出在城中书坊买的县境图,翻看了位置,再向南行去,纵马行了十余里,见村落田地,向一牧童打听,乃是慈寿村地界。

张屏转上官道,又行了数里,再见着屋舍簇簇,炊烟袅袅,已到了慈寿村临近村落的地界。

张屏捡了一条平坦直路,往那村中行去,正打量路边人家,遥遥见前方一杆旗帘,写着个茶字,棚下唯独一个老叟坐在茶炉旁摇扇。

张屏顿觉是意外之喜,到那茶棚前下马:“老丈,一碗茶。”

老叟笑道:“恰有刚沏好的,三文一碗,公子请里面坐。”

张屏进棚,在小桌旁坐下。

老叟替他斟上热茶,道:“公子只一个人出游?”

张屏道:“刚从姥姥庙烧香过来,想再去慈寿村看看。”

老叟道:“那公子走多了,再倒回去行几里,便是慈寿村,这里是大葫芦村。”

张屏便笑了一下,他长得是一张不喜笑的脸,这一笑,那老叟顿觉突兀,道:“公子笑甚?”

张屏拱手:“老丈莫怪,两村之名,皆颇有趣。”

老叟呵呵道:“我们大葫芦村名土吧,不如慈寿村有彩头?其实知县大人拟把我们村改成福禄村来着,这不还没商议妥,他就倒霉了么。京城里玩的葫芦多是这里供的,养蛐蛐最好。所以就叫大葫芦村,别看糙,一听就知道。”

张屏点头:“是。”

他一不笑了,老叟又觉得他很诚恳,便再接着道:“福寿村吧,以前也不叫福寿村,叫大碗村,那里以前凹些,地势跟个碗似的。中间有一阵,因为井里挖出来的那个姥姥,改名叫古井村。谢大人上任后,整治这整治那,山头香火旺了,就跟着改慈寿村了。一般的小年轻,都不知道它最早的旧名。公子去那里作甚?烧香拜姥姥,去庙里就成。”


张屏道:“想去看看浮出姥姥神迹灵棺的井可还在否。”

老叟道:“有,原先都给封上了,也建了个小庙。往年献一对童男的时候,就是从那个小庙启程,再送到山上。不知道谢大人又打算建什么,说要拆开,重新挖个井,还没动工呢,他遭殃了,也搁置了。公子可以去看看让你瞧不,外人瞧好像得交十二文钱。”呵呵又笑了两声。

张屏道:“想那井本该甚大,不然石棺怎能浮出?即便竖着……”抬手比划了一下。

老叟嘿了一声:“什么漂上来的,那都是知县大人请京里的文士后来润色的。石头哪可能漂,其实就是挖出来的。”眯眼看向张屏,“公子该不会是京里来写传奇戏文的吧。”

张屏道:“不是,仅好奇而已。听老丈言语,应知究竟。可否详细告知?”

老叟又眯了眯眼,打量张屏一下,方才道:“公子问这庙来历,算问对了人,这个县里,比老叟汉所知还多的,应是没有了。对了,老汉敝姓郭。”

张屏说他不是写传奇或戏本的,老者并不太信,所以特意将姓氏报上,万一张屏真将此事写成,说不定就会在文中道,某年某月某日,录乡叟郭翁所言云云,也算跟着扬扬名。

“老汉这么说,并非托大。我外祖家是大碗村的,跟焦家是旧邻。焦老二把那棺材挖出来的时候,我就在跟前看来着。说来是同光年间的事了。那时老汉还是个小后生。焦家当年在村里算个大户,焦二生来就是个瘸子,干不动力气活,只有个哥哥。” 

焦二是续弦生的,待其父死后,他哥嫂将他告上县里,说他生时,其父已年过花甲,可能不是亲生,长得也不像焦家人,说不定就是他娘和路过的马贩子私通怀的。拿这个借口把他赶出家门,一分钱也不给他。

焦二娶的媳妇娘家也没什么钱,丈人丈母娘均都过世,无房无地,身体残缺,又不能到城里做工。村长可怜他,便将村学名下的几亩地着他耕种,给他些钱。焦二娘子去城里做零工,过了几年,攒了些钱。村头野树林旁有两三间破屋,无主亦无人住,被官府收归,村长就向县里说情,请县里将这几间屋卖给焦二容身。

焦二有了住的地方,十分欣喜,扎茅草将屋顶修了,那屋后本有口枯井,焦二想把井再挖开,好吃水。

“谁知道,怎么往下挖,那井都不出水,再挖着挖着,挖出了一口石棺。” 

石棺通体玄色,夹着一丝一丝云絮一样的纹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石头。就着那云一样的石纹,还雕刻着殿阁、仙鹤等等。

“焦二吓得不轻,去跟村里说,让村里拿主意。”

张屏道:“焦二自己将这石棺从井中拉出的?”

老者摇头:“当然不是,他当时就挖出了一个棺材头,村里让几个劳力一起挖,才把拿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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