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风淡然一笑,道:“虽然传言如是,但我沈某人却是有些不信……”
他朗朗长笑一声,道:“不是沈木风小看你马文飞,你马文飞决然没有这些能耐,一个孙不邪,也不行,如我沈木风料断的不错,那老叫化子,该已是受了重伤。”
马文飞吃了一惊,是道:这人如此利害,当真是料事如神。
只听沈木风冷然长笑一声,接道:“在你们这些人中,确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物,不但诸位难以及他,就是那孙不邪也要逊他三分,我沈某人亲自赶来,就是想会他一会!”
步天星等都不知百花山庄那惊心动魄的恶战经过,但听说那名盖江湖,丐帮中退隐长老孙不邪,竟然出山参与百花山庄中战事,已是惊奇万分,还有人武功竟然强过那孙不邪,实使人有些难以置信。
马文飞凝目沉思了一阵道:“沈大庄主可猜出那人是谁了吗?”
此言一出,无疑是承认了沈木风追询之言,群豪都不禁为之愕然,心道:“难道真有这样一位人物吗?”
但闻沈木风冷冷地接道:“在下虽然不知那人的姓名,但却料想他是改装易容,混入了我百花山庄的。”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我不信你沈大庄主是真的不知。”
沈木风道:“知与不知,似都无关紧要,眼下紧要的一件事,是要他出来见见我沈某人。”
马文飞道:“沈庄主既是知而不言,我瞧也不用见他了。”
沈木风目光一掠横列的群豪,笑道:“诸位可是当真想和我沈木风动手吗?”
展叶青突然插口接道:“如果沈大庄主硬是不听劝阻,咱们只好得罪了!”
沈木风目光锐利,一看展叶青道:“令师兄无为道长没有来吗?”
展叶青听得暗暗佩服道:这人的目光心机,果非常人能及,只不过和我见过一面,竟然能牢记我的出身……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一声佛号传来。
转眼望去,只见一个佩剑道长,带着两个身披月白袈裟的和尚,大步行了过来。
那道人仙风道骨,飘飘出尘,正是那展叶青的二师兄云阳子。
紧随云阳子身后二僧,却是一个老态龙钟,一个四旬壮年。
那四旬壮年,肩着一根铁样杖,龙行虎步而来,那老态龙钟的和尚,却是微闭双目,双手合十,随在云阳子等身后。
这老僧步履老迈,看上去似有举步唯艰之苦,但他的行速,却是一点不慢,紧紧的追在云阳子身后而行。
二僧一道,极快的行到群豪列队阻敌之处。
那老僧微动一下双目,沉声喝道:“沈大庄主,还能识得二十年前的故旧吗?”
沈木风望了那老僧一眼,脸色突然一变,道:“你还没有死吗?”
老僧淡淡一笑,道:“倒叫你沈木风庄主失望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虽然事隔二十年,但我沈某人自忖此刻,仍有杀你之能。”
那老僧道:“老衲于二十年前,在你手中逃了性命,二十年后,如若是仍然死在你的手中,那也算是命该如此了。”
沈木风回顾身旁黑、白二老一眼,低言数语。
他施展的传音入密之术,群豪只见那黑、白二老不住的点头,却是无法听得沈木风说些什么。
马文飞默查情势,群豪因展叶青和云阳子等分批赶到,实力大为增强,已可和沈木风等一战,心中大为宽慰,暗道:武当、少林两派既已卷入了这场是非之中,想来其他诸大门派,都已渐生觉悟,如是九大门派,能够合力同心,全力对付沈木风,百花山庄中虽然人才济济,也是不足畏惧了。
心念转动之间,突听得两声尖锐的哨声,紧接着两声铜锣响直传过来。
青天白日之下,听那哨音锣声,亦有着一种凄凉阴森之感。
萧翎隐藏在那大岩石之后,居高临下,把场中的情势变化,看得十分清楚,心中暗道:如若那二僧能够抵挡住沈木风,云阳子、邓一雷,可挡那关外黑白二老,展叶青助群豪挡那黑衣武士,当可勉力一战……
正自估判双方胜败之机,突然那哨声锣声,传了过来。
紧依萧翎身侧的金算盘商八,低声说道:“一向夜间行动的神风帮,怎的竟然大白天的出动。”
转脸望去,只见四个赤膊大汉,抬着一座高大狰狞的神像,行了过来。
在那狰狞的神像之前,四个黑衣大汉,各自执着一面巨大的铜锣,边敲边行。
那锣声沉闷悠长,使人听起来有一种凄伤不安的感觉。
萧翎目光一掠那高大狰狞的神像之后,紧随着一群高矮不同,服色各异的人物,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神风帮主,一向喜夜间行动,白昼之间,纵有所为,也都是派遣属下弟子出手,似这等亲自出马,自是非同小可,而且这次行动,也和过去有些不同,莫非有为而来吗?
但觉脑际间灵光闪动,心中若有所悟,低声对商八说道:
“你下去通知马总瓢把子一声,奉劝群豪让开去路,先要神风帮和沈木风引起一场冲突再作计较。”
商八应了一声,绕行而下,奔到马文飞的身侧,低声说道:
“在下奉大哥之命而来。”
马文飞此刻已然对萧翎十分敬佩,当下说道:“什么吩咐,尽管清说。”
商八道:“马兄请设法劝阻群豪,最好别和那神风帮中人,造成冲突。”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知道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商兄的声名、地位,都在马某之上,一言九鼎,何不现出本来面目,劝阻群豪?”
商八道:“不用了,马兄声誉正隆,此刻又受着群豪敬重,兄弟岂能比拟。”言罢,闪入岩石草丛之中,重又绕回萧翎身侧。
这两人谈话声音甚低,而且商八已隐去本来面目,云阳子等,只道是马文飞的属下,都未注意。
这时,那四个赤膊大汉,抬着那狰狞神像,直行过来,已逼近群豪两丈之内。
神风帮中人,虽然目睹群豪手中兵刃闪光,列阵拒敌,双方阵势已成,大战一触即发,但却是视若无睹,仍然是大步行了过来。
马文飞沉声说道:“闪开去路。”
情势急迫,已无暇和群豪相商,只好径自做主,喝令群豪让道。
云阳子带着两位和尚,当先向旁侧让开。
展叶青、邓一雷等,纷纷让道。
神风带中人谢也不谢一声,昂首挺胸而过。
四个执锣大汉,走在最前面,直对沈木风行了过去。
沈木风肃然而立,两目神凝,望着那高大狰狞的神像,和那直逼向身侧面来的执锣大汉,却是浑如不见。
这神风帮崛起江湖,素有凶名,但始终无人见过那帮主的形貌,只用一个高大的神像,作为标志,帮中一切令谕,都由那神像口中传出。
沈木风虽然在神风帮中派有眼线,但那人也无法仔细的说明帮中情形。
似乎是神风帮中,每一层级,都有每一层级的神秘。
四个执锣大汉,已行近到沈木风的身前,沈木风仍然是肃立不动。
只要四个执锣大汉,再向前行进一步,必然要撞上沈木风,引起冲突。
但那四个执锣大汉,却突然停了下来。
但闻锣声起落,有节奏的响了起来,数十声后,才停息下来。
一缕奇怪尖锐的声音,由那高大神像中传了出来。
四个执锣开道的大汉,突然向后退去。
原来,那锣声竟是和那高大神像中的哨声互通声息。
群豪虽然无法听出那哨声代表的什么,但却知道那是指示几个大汉行动的方法。
沈木风神色冷肃,仍然站在路中不动,凝目望着那高大的神像。
那神像中传出的哨声,陡然间静止下来,荒凉的原野中,回复了一片寂静。
这时,邓一雷、展叶青等,亦都存心要看神风帮主,究竟有些什么神通,他带着群豪向后退开了五尺,这在江湖上的习惯而言,那是说明了,不插手双方的事。
只听那高大狰狞的神像中传出来一个柔美动人的娇甜声音,道:“你可是沈木风吗?”
说话的措词,虽不客气,但因那声音大过动人,听上去并无咄咄逼人的感觉。
沈木风暗中一提真气,冷笑一声,道:“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帮主有何见教?”
他智谋过人,一听那柔美动人的声音,立时觉出不对。那至柔至美的声音中,似是含有着一种勾人魂魄的力量。沈木风一闻得那娇美的声音之后,立时提气戒备。
但闻那高大的神像中,又传出那柔美的声音,道:“不敢当。”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本座亦久闻你沈大庄主之名,今日
有幸一会。”
沈木风心中暗道:分明是一个年轻少女,躲在那一座狰狞高大的神像之中,借这难看神像外表,来统率属下,不知神像的体壳,是何物造成,如是一般的木刻之物,只要我一掌劈去,立时可把那神秘诡奇传诵于江湖之上的神风帮,一下子揭扬于武林之中。
但闻那高大神像中,又传出那柔美的声音,道:“沈木风,你在想的什么坏主意?”
沈木风正待答话,那柔美的声音又抢先接道:“沈木风,此刻咱们有两条路走,可由你任选一条。”
沈木风道:“愿闻其详。”
神风帮主道:“咱们可以同心协力,先把横拦道上的群豪,一网打尽,可以留用的,予以收用,不能收用的,就废了他们的武功。”
沈木风生性多疑,暗暗奇道:这神风帮主和我素昧平生,神风帮和百花山庄,平常亦无往来,这神风帮主何以会在初度见面之下,竟然提出了合力拒敌之策……
但觉其间疑窦重重,一时间难作决定,以那沈木风的智慧,也是无法确定那神风帮主的用心何在?
只听那神风帮主接道:“第二条路,那就是咱们今日先来一场决战……”
沈木风接道:“这就奇怪了,贵帮和敝庄,素无往来,无恨无怨,似这般非友即敌,岂不太过极端了吗?”
那神像又传出来柔美的声音。道:“沈木风,你可知道,两雄不并立,据本座近来观察所得,咱们为人行事,颇多类似之处,其道相同,自应互相为谋,这其间自是非友即敌了!”
这两人谈话之间,全部用的传音之术,别人只见那沈木风嘴唇启动,却听不出说些什么?
饶是那沈木风机智过人,竟也被那神风帮主闹的莫名所以,只觉其人一派天真,毫无心机,但以那神风帮主在江湖上的神秘声誉而论,这神风帮主,实不应像这般一个毫无心机的人物。
但这沈木风终是一位大奸大恶的奸雄人物,略一沉吟,终于被他想出一个计谋出来,说道:“贵帮既有和敝庄联手同盟之心,在下极表欢迎,不过,彼此素不相识,这般突如其来,未免有些太过突然,我沈木风素来不作冒险的事,如是帮主有和在下结盟之心,就该以真面目和在下相见才是。”
神风帮主道:“好!既是如此,阁下就请让开去路,今夜三更,咱们在归州城十五里处,吕祖庙中相见。”
沈木风道:“就此一言为定。”当先退到路侧,举手一挥,随来的黑衣武士,纷纷向两侧避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但闻锣声鸣起,四个赤膊大汉,抬起那高大狰狞的神像,在数十个随行大汉护卫之下,疾行而去。
展叶青等群豪,眼看双方剑拔弩张,大有动手的样子,却不料忽然间情势大变,沈木风竟然让开了去路,神风帮主从容而去。
马文飞低声对云阳子道:“咱们这场心机自费了。”
云阳子道:“咱们旨在阻拦沈木风,虽然未能使双方自相残杀,但咱们未和神风帮冲突,实力丝毫未损。”
马文飞抬头望去,只见沈木风身后列队而立的黑衣武士,大约有四五十人左右,以己方此刻实力,那是足以对付得了,唯一困难的事,是无人能和沈木风颉颃。
心念一转,低声对云阳子道:“据在下估计,眼下强敌,只要能有一两位高人,便可和那沈木风对抗,其余之人,那就不用畏惧了!”
云阳子略一沉吟道:“沈木风武功确实高强,如是单打独斗,的确没有一个可和他对敌之人!”
马文飞道:“道长之意,可是要用车轮战法吗?”
云阳子道:“眼下也唯有此策。”
马文飞道:“道长可是已胸有成竹?”
云阳子道:“贫道准备和这两位大师合力拒挡那沈木风。”
马文飞道:“那很好,只要能挡住沈木风,其他的人,就不难对付了。”
这时,沈木风身后那些黑衣武士,已然分列成数排,兵刃出鞘,一派肃杀之气,看样子,只要沈木风一声令下,那些黑衣武士,立时可以分由几个方位攻向群豪。
展叶青似是突然间想起一件紧要之事,缓步行到马文飞身侧,道:“马兄,在下有一事请问马兄一声。”
马文飞道:“兄弟是知无不言。”
展叶青道:“适才沈木风和马兄对答之言,似是说到一位武功卓绝的高人,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确有其事,只是此刻,他还不宜出面,度过这场危难之后,在下自当替两位引见一下。”
展叶青剑眉耸动,欲言又止。
萧翎隐身在山腰一块大岩之后,俯瞰下面对垒形势,就地理而论,群豪已足一战,山道狭隘,草丛岩石后,又早伏暗桩,沈木风人数虽占优势,但却无法由四面八方抢攻,只要有人能够拒挡住沈木风,今日一战,将使百花山庄大受挫折。
心念转动,豪气顿生,恨不得跃下岩去,独和沈木风搏斗一阵。
金算盘商八,一直留心着萧翎的举动,看他剑眉耸动,表露一副跃跃欲试之色,立时低声说道:“今后江湖上风涛正急,正义之舟,全赖大哥把舵,你伤势甚重,千万不可轻身涉险。”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错过今日机会,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遇上此等情势,能和沈木风单人匹马,决斗于荒原之上。”
商八微微一笑,道:“沈木风重出江湖以来,已然震动了武林,有如骑虎背上,欲罢不能,今后机会正多,大哥不用担心。”
萧翎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兄弟,不是小兄出言狂妄,看今夜参与的群豪中,只怕难有沈木风的敌手,请设法转达小兄之意,告诫群豪,不可称一时意气雄心,和那沈木风单打独斗,如有三两个高手合力和他搏斗,还可支撑一阵,如是逞一时意气,只怕要有遭劫之人。”
商八道。“小弟立时去转达大哥之命。”言罢,绕入草丛而下。
沈木风放过了神风帮,略一打量群豪,不禁一皱眉,暗道:
终南二侠,一向是焦不离孟,邓一雷既在此地出现,葛天仪也许就在左近,云阳子和展叶青同时现身于此,无为道长难保不来,如是这几人全都赶到,敌势太强,我沈木风只怕是难以独支大厦,如是那孙不邪和那位不知姓名的高人相助,势非一败涂地不可……这胜败虽然是兵家常事,但如这一战大败之后,对我重出江湖的声威,挫折甚大,实是得不偿失。
此人果不愧一代果雄之才,临敌之间,仍然保持冷静心情,综观大局,分析敌我之势,周密异常。
在这道埋伏之中,原由那步天星统领全军,但此刻情势变化,陡然间,加入了很多高手。
在这班人中,除了那老僧极少在江湖上出现,识者不多之外,如论身望之隆,以云阳子和那邓一雷齐名武林,但因云阳子出身武当大派,受人敬重又非邓一雷所能比拟了。
只见步天星大步行了过来,拱手对云阳子道:“道长。”
云阳子正举手答礼,步天星又抢着道:“道长誉满江湖,人人敬重,今日之战,又非江湖一般名利意气之争,还望道长赐允,主持大局。”
云阳子微微一笑,道:“这个贫道如何敢当。”
步天星道:“道长众望所归,不用谦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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