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兆龙一挥手,道,“知道了。”
那劲装大汉抱拳一揖,转身下楼而去。
那大汉刚去不久,又一个汗透劲服。满脸尘土的大汉,奔上楼来,躬身在楼梯口处,躬身抱拳,说道,“报二爷,四川唐三姑娘的驾轿,已到了城外三里之处。”
周兆龙笑道:“好,我这就亲往相迎。”
那大汉翻身一跃,下楼而去。
周兆龙目注萧翎,微微一笑,道:“等会儿兄弟要替萧兄引见几位名震武林的大英雄……”敞声大笑一阵,接道:“这几人虽然都是武林中一时俊杰,但如和萧兄的声名相较,那又是输上一筹了。”
萧翎道,“周兄这般夸奖,兄弟如何敢当……”
话还未完,突闻一声低沉的叹息声,传了过来。
萧翎闻声回头,瞥见那青衣少女,已站了起来,翠袖扬处,三道白芒,悄无声息的袭向了周兆龙的背后三处大穴。
陡然惊变,萧翎未及思索,已扬手拍出一掌,口中大声喝道:“周兄,小心了。”
周兆龙闻声警觉,肩头微晃,人已横跨出三尺多远,才转身回头望去。
萧翎势在意先,出掌奇快,周兆龙回头望去,那三道白光已被萧翎掌势震的偏向一侧。
那青衣少女眼看发出的三柄淬毒飞刀,被萧翎掌力震的偏向五尺外飞去,心中又惊又恨,既惊萧翎雄浑的内家劈空掌力,又恨他多管闲事,冷笑一声,一双翠袖齐扬,四道金芒,电射而出,两柄奔向萧翎前胸,两柄射向周兆龙。
萧翎双手并出,一挥之间,竟然把两道金芒,一齐接在手中。
周兆龙显是不敢冒险,右手一抛,绿芒暴闪,叮咚两声,近身金芒,尽为击落。
萧翎看手中的金芒,竟是两柄形如短剑之物,两侧形如锯齿,无数铁刺,泛出一片蓝汪汪的颜色。
这时,楼上群豪,暴喝一声,分头向八手神龙及那青衣少女扑去。
只听周兆龙低声叹道:“萧兄艺高胆大,实叫兄弟佩服,这金剑两侧无数的锋刺,尖利无比,纵然是练过铁砂掌的功夫,也是无能禁受,上淬剧毒,人中必死,萧兄竟能凭借两指之力,挟着金剑的剑身,毫厘之差,生死殊途……”
萧翎暗叫一声:惭愧。放下手中金剑,转眼望去,只见周兆龙右手之中,握着一支翠玉尺,长约一尺二寸,隐隐泛现一片绿芒。
周兆龙不待萧翎询问,已抢先说道:“兄弟这翠玉尺,虽然谈不上什么稀世之宝,但却是一种极为少见的千年寒玉,坚如铁石,不畏刀剑,萧兄如若喜爱,兄弟愿以玉尺相赠。”
萧翎急忙双手乱摇道,“这个兄弟如何敢当?”
只听两声闷哼,紧接着响起了砰砰两声大震。
转眼望去,只见那些扑向八手神龙和青衣少女的群豪,已然躺下了四五个。
八手神龙功力深厚,劈出的掌势,威猛无涛,群豪虽然分由四面八方扑击,仍是无法近他之身。
萧翎扫掠那青衣少女一眼,只见那原本端庄严肃的脸上,此刻却现出激愤之容,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中,充满着仇恨和怨毒,萧翎和她的目光一触,不自觉心中一震。
回头望去,只见那周兆龙带着微笑,望着场中搏斗的形势。
这时,又有两个人倒了下去。
但周兆龙仍是凝立不动,仿佛那些伤亡,都和他无关一般。
萧翎眼看着伤者渐多,心中老大不忍,突然一迈步,欺身而上。
他一出手,立时有两个大汉闪身退到两侧,让开了一条路。
八手神龙端木正双目尽赤,看萧翎攻了上来,不禁大怒,厉声喝道:“接老夫一掌试试。”呼的一掌,当脸劈到。
萧翎初次和人动手,毫无经验,看掌势猛恶,竟不敢硬接,右手斜里划出,五指拂向端木正的脉门。
端木正霍然一惊,疾退两步,道,“兰花拂穴手。”
萧翎道:“是啊!”忽见金芒一闪,刺向左肋,兵刃来到,寒风先至,萧翎吃了一惊,身子一侧,反臂拍出一掌。
他惊惶之间,无暇转头,这一掌势在意先,只听啪的一声,一只金剑,斜里飞出,那青衣少女疾退两步,左手抱着右腕,双目中泪水盈睫,显是受伤不轻。
原来萧翎反臂一掌,正击在那青衣少女右腕之上。
萧翎微微一怔,心中甚觉歉然,正想说几句告罪之言,忽见八手神龙袍袖一抖,一片金星银芒,漫天袭来。
耳际响起了周兆龙的声音,道,“萧兄小心暗器。”
那端木正号称八手神龙,暗器手法,独步武林,挥手之间,飞刀、袖箭、银梭、金镖等多达十余件,当真是密如骤雨,分袭萧翎全身十余处大穴要害。
萧翎心中大惊,暗道:一手能发出这多暗器,当真是闻所未闻。右手疾急的拍出一掌,人却向后跃去。
一股强猛的内劲,涌了出来,那飞来暗器,有如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斜飞横走,纷纷向两侧偏去。
端木正突然长叹一声,说道:“孩子,咱们走吧!”左手一探抱起那青衣少女,右手疾快的劈出了一掌,人却穿窗而去。
萧翎微一挫腰,人已到了窗口,但见人影一闪,周兆龙跟踪而至,道:“萧兄,有道是穷寇莫追,放他们去吧。”
萧翎本无追人之心,只是想看看那端木正抱着一个人,能否跃下高楼,只见他右手一按窗台,借力跃上一座屋面,去如惊鸿,转眼不见,暗暗舒一口气,回头说道:“这两人和周兄有过节吗?”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江湖上恩怨是非,自是难免,这两人兄弟不相识,不知为何要行刺兄弟,今日多亏萧兄相救,要不然兄弟恐早已伤在那淬毒飞刀之下了。”
萧翎暗想:我那岳姊姊又何尝和那些人有仇恨了,他们只为贪图“禁宫之钥”,就不惜使用各种手段,和我岳姊姊为难。
当下叹道:“周兄说的不错,这江湖间的是非,当真是莫可预测。”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报二爷,剑门双英的侠驾,已到了楼下。”
周兆龙低声说:“快些把受伤的人扶下楼去。”牵着萧翎右手,接道:“走!萧兄弟,我替你引见一下剑门双英,多识几个人,总是无害。”
萧翎只好随着周兆龙走下楼梯,刚行到店门口处,两匹高大的健马,已到店外,马上坐两个身着浅灰劲装,身披黑色斗篷的大汉。
周兆龙放开萧翎,双手抱拳,道:“兄弟适才遇上了刺客,未能远迎二兄,还望恕罪。”
马上人一跃而下,齐声说道:“周兄言重了,那刺客可曾抓到?”
周兆龙笑道:“刺客已逃,有劳二兄下问。”
那当先一个年龄较大,留有黑色长髯的大汉说道:“可惜我们兄弟晚了一步,如若能早到一步,量他难以逃走。”
后面一个年纪较轻的,白面无须之人,接道:“什么人吃了豹胆熊心,敢对周兄无礼?”
周兆龙笑道:“来人武功高强,连伤了敝庄七位好汉……”目光一转,投注在萧翎身上,接道:“如非这位萧兄援手,兄弟恐早已伤在那刺客的淬毒飞刀之下了。”
那黑髯大汉叫道:“有这等事,那还得了……”
目光一转,望着萧翎,道:“这位是……”周兆龙笑道,“兄弟忘记为二位引见了……”指着萧翎道:“这位就是近年中崛起江湖的萧大侠萧翎,萧兄年纪不大,但艺业惊人,早已是名重武林的人物了。”
那大汉上下打量了萧翎一眼,似是不信,微一拱手,道:
“久仰大名了。”
萧翎虽觉此人词态冷漠,但还未觉到对方有着看不起自己之遂抱拳还了一礼,道:
“好说,好说。”
周兆龙指着当先那黑髯大汉,道:“这位是剑门双英的老大,追风剑裴百里……”
微微一顿,又指着白面无髯的大汉接道:
“这位是老二,无影剑谭侗。”
萧翎又一抱拳,道:“以后还望二位多多指教。”
裴百里冷冷他说道:“咱们兄弟不敢当。”
周兆龙眉头一皱,道:“二兄跋涉远来,腹中想已饥饿,楼上备有酒饭,为二兄接风洗尘。”牵着萧翎,闪到一侧,欠身让客。
谭侗紧随裴百里的身后,行近萧翎身侧时,突然屈指一弹,一缕指风,袭向萧翎左膝间的“阳关”穴。
萧翎万不料他突然弹指施袭,一时慌张失措,骇然避开。
谭侗微微一笑,道:“萧兄好快的闪避身法。”词意刻薄异常。
如以萧翎的武功而论,运气闭穴,硬挡他这弹指一击,也是无碍,只是他从无对敌经验,是以临事慌乱,不能自已。
周兆龙生恐萧翎气愤之下,绝袂而去,暗施传音之术,说道:“萧兄看在兄弟份上,不用介意,这两人雄居一方,狂放惯了,再有机会时,萧兄不妨露一两种绝技,给他们见识一下,以后,他们就自知收敛了。”
萧翎本想发作,但听得周兆龙这一劝,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强忍下这股闷气。
楼上残席早已重整,周兆龙牵着萧翎和剑门双英,同坐一桌。裴百里抢过酒壶先倒了一杯酒,站起说道:“萧兄,咱们初度见面,兄弟先敬一杯。”
萧翎已有戒心,缓缓站了起来,正待举手去接酒杯,突听一声微响,一枚隐泛蓝光的银针,刺入了酒杯之中,同时耳际响起了一个娇若银铃的笑声,道:“好啊!客人还未到齐,你们就喝起酒来,我瞧哪一个有脸子,敢把那杯酒喝下肚去。”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衫红裙的妙龄少女,斜倚在楼梯口处,咯咯大笑。
周兆龙起身一个长揖,道:“三姑娘好俊的轻功,咱们这样多的眼睛,竟然未见三姑娘几时上了楼来。”
那红衣少女笑容突然一敛,冷冷他说道:“周二庄主飞函相请,邀我来此,竟然是这等怠慢,那是显然瞧不起我唐三姑了。”
周兆龙拱手赔笑,道:“唐三姑说的哪里话,兄弟对四川唐门绝技,仰慕万分,岂有存心怠慢三姑娘的道理,只因兄弟适才遇上一件意外之变,才致有失远迎,失了礼数。”
唐三姑道:“什么意外之变?”
周兆龙道:“兄弟遇上了刺客。”
唐三姑秀眉耸动,星目在剑门双英脸上一转,道:“有这两位名剑在此,想那刺客,不死亦要伤在剑下了。”
裴百里心中早就不乐,唐三姑一现身就发出一枚毒针,射穿他手中酒杯,但碍于周兆龙的情面,不便发作,哪里还能再忍受唐三姑的撩拨,冷笑一声,接道:“四川唐门的暗器,威震江湖,这个咱们兄弟是早就听说过了,今日见识姑娘这毒针穿杯的绝技,又开了一次眼界……”
唐三姑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你可是有些不大服气吗?”
裴百里话未说完,又被她接了过去,心中更是恼怒,脸色一变,愠道:“四川唐家的毒药暗器,虽然毒绝天下,但剑门双英还未放在心上……”
唐三姑一面缓步行来,一面接道:“你如不信唐家的暗器之毒,那就不妨把手中一杯酒喝下去试试看?”
第十二回:不识江湖险恶
裴百里低头一看,只见杯中之酒,已变成了一片紫黑之色,心头骇然,但神情仍是十分镇静,冷笑一声,道:“就算吃了这一杯药酒,也未必能把我裴某人毒死。”
唐三姑淡淡一笑,道:“那就请吧。”
裴百里暗运内力,杯中毒酒突然化作一道细小的喷泉飞起三尺多高,直向唐三姑樱唇中射了过去,口中却淡淡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先敬三姑一杯。”
楼中群豪目睹此等内功,相顾失色,暗自惊骇不已。
唐三姑樱口轻启,吹气如兰,那射向樱口的毒酒忽然又折转向裴百里酒杯之中射出。
这两人各以上乘内功,逼出杯中毒酒,往返折射,蔚为奇观,只见楼上群豪个个凝神相注,目瞪口呆。
裴百里暗暗惊叹道:这唐三姑一个女流之辈,武功如此了得,江湖上只传四川唐家的暗器,毒绝天下,未免是委屈他们唐三姑也为对方的深厚内功所慑,暗自吃惊,心想:
无怪这剑门双英,能得周兆龙这般尊敬,果是名不虚传,武林中只传诵剑门双英剑术,却不料内功竟也是这般精纯。
这两人相互生出了敬仰之心,敌意顿消,相视一笑,齐齐坐了下去。
萧翎眼看两人各以内力逼出酒线,来回折返,心中亦甚惊骇,暗自忖思,不知自己是否也有此等功力。
只听周兆龙朗声说道:“在下再替三姑娘引见一位朋友……”
唐三姑接道:“什么人?先说给我听听。”
周兆龙道:“大大的有名人物,三姑娘定已是早就听过他名头了……”指着萧翎接道:“就是这一位,鼎鼎大名的萧翎萧大侠。”
唐三姑秋波一转,投注到萧翎身上,他虽然衣着破旧,满脸风尘之色,但却掩不住那天生的秀拔英挺,不禁微微一笑,道:
“江湖间盛传那萧翎,剑如神龙,人如玉,今日方知见面尤胜传言许多,只可惜这身装束,未免不够风雅。”
萧翎被一个大姑娘在人前这般称赞,甚觉不好意思,双颊间,顿时泛起了两圈红晕。
周兆龙笑道:“萧兄不愿炫露,这般衣着,无非便于江湖之上行动罢了。”
萧翎暗道: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哪还有银钱来做衣服,但此等之言,自是不好出口,淡谈一笑,默然不言。
剑门双英已领教过唐三姑的武功,那确实高明的很,但萧翎这名不见经传的人,不但极受周兆龙的礼遇,而且唐三姑对他似是亦很服贴,心中好生不服,但那萧翎沉默寡言,两人一时间想找岔生事,却是无从找起。
只见唐三姑缓缓站起来,伸出纤纤玉手,挽起酒壶,满斟了一杯酒,轻启樱唇,笑道:“萧相公布衣玩世,那正是名士风采,适才贱妾言语问多有得罪,奉敬一杯水酒,聊表歉意。”
众目睽睽、她这般婉转道来,直似旁若无人。
萧翎有着手足无措之感,他心中本想说几句谦谢之言,再婉言拒酒,但行动却是刚刚和心中所想的背道而驰,缓缓站了起来,茫然端了酒杯,说道:“唐三姑娘言重了。”
仰脸喝了下去。
唐三姑一仰脸,也把杯中酒喝个点滴不剩。
周兆龙微微一笑,端起酒杯,道:“三位不辞劳苦,千里而来,给兄弟这个面子不小,兄弟这里先干为敬。”
此人心机深沉,随时留心着四周形势,看谭侗脸色大变,唯恐引起纠纷,赶忙举杯敬酒。
剑门双英只好也陪着干了一杯。
唐三姑的为人一向是我行我素,萧翎破衣草履本不起眼,唐三姑原也未把他放在眼中,但经过一番仔细品量,却不禁怦然心动,只见他轮廓端正,英华内蕴,清秀中含蕴一种刚健气度,有着温文尔雅的美,也有着豪情慷概的英雄气质,但最是撩人处,还是那一双黑白分明。朗如寒星的眼睛,犹如深壑大海,雾里冬阳,有时清澈照人,有时却一片迷茫,叫人看不真切。
她幼小在唐门的威名翼护下长大,行走江湖,任性放浪,武林中人,大都怕结怨唐门,对她都逊让三分,十余年来,养成一股骄狂之气,有如脱缓之马,心之所愿,那是从不顾及旁人。
她既对萧翎生出了好感,纵然在大庭广众之间,也是不多顾忌,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萧翎身边坐下。
萧翎只觉一阵脂粉的幽香,扑人鼻中,不安的移动了一下身躯,正襟而坐。
无影剑谭侗冷冷的望了唐三姑一眼,缓缓站了起来,道:
“兄弟也敬萧兄一杯。”右手一伸,平托酒杯,递了过去。
萧翎想到适才他弹指袭穴一事,料想这杯酒定非好意,星目中寒芒一闪,暗自运起了乾清罡气,护住身子,正待伸手去取,忽见一只粉白皓腕,横由身前伸过,耳际间响起唐三姑的娇笑,道:“你不能吃!这杯酒让我替你喝吧!”
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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