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微微一笑,道:“无伤大雅之事,彼此用用心机,反可收到轻松之效,你可是认为那个商老大,当真为我激怒而去吗?”
玉兰笑道:“我亲眼看到了,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杜九道:“那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他如是决定不要去,再激他也是无用。”
玉兰道:“原来如此。”
杜九道:“天地之间凡是老大,总归是要比老二利害些。”
玉兰微微一笑,道:“你瞧那商爷能不能拿到那面银牌?”
杜九道:“照我杜老二的看法,马文飞决然斗不过我商老大,他既然去了,那就有八成拿回来的希望。”
玉兰道:“他要咱们在此地等待,咱们何不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杜九心中一动,暗道:二婢伤势未愈,跟着我们跑了这么远的路,想必早已是疲累不堪了,当下说道:“不错,咱们正该借此机会休息一下才是。”
玉兰、金兰伤势本未全好,再经过这一阵奔走,已有些发作之征,但她们十分要强,直待杜九应了声,才闭上双目,盘坐调息。
杜九看二婢调息禅定,悄然行近萧翎身侧,低声说道:“两位姑娘都曾为毒手药王所伤,但为追寻大哥的行止,她们才抱伤赶路……”
萧翎道:“我知道她们很疲倦,实在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才是。”
杜九为人本极木讷,不擅言词,萧翎又正在想着一件为难的事,不愿说话,言罢又抬头望天,凝目沉思。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缓步走到丈余外处一座乱石堆上,蹲了下去。
夜阑人静,荒野幽凉,远处传来了几声枭鸣,增加了不少寒夜的恐怖。
突然间,那蹲在玉兰身侧的黑毛虎獒,一跃而起,直向正东方扑去。
二婢运息正值紧要关头,虽闻声息,但却未动,萧翎和杜九,却为这虎獒跃奔之势所惊,萧翎一提气疾向那虎獒奔行方向追去,口中却施展传音之术,说道:“杜兄弟,你照顾两位姑娘。”
他动作奇快,两个飞跃,人已追到虎獒身后六六尺处。
杜九人已站起,原想追那虎獒而去,他久年和两只虎獒相处,知它们天赋的灵敏耳目,虽武功绝佳之人,亦难及得,决不会无因而警,但见萧翎已捷足先去,只好倒跃退回,守护在二婢身侧。
玉兰为人机警多智,急急把真气纳回丹田,睁目望去。
只见杜九瘦高的身影,挡在身前,目光四下轮转,这情形分明是遇上了什么警兆,当下说道:“杜爷,你在瞧什么?”
杜九回望了玉兰一眼,道:“不妨事,姑娘只管运气调息,有在下替两位姑娘护法。”
玉兰目光左右转顾一眼,见萧翎不在,忍不住问道:“相公呢?”
杜九见玉兰对萧翎异常关怀,自己也想随后追去看看,不由道:“我要去了,有谁为两位姑娘护法呢?”
玉兰道:“不妨事,小婢调息已完,我替金兰姊姊护法,杜爷只管放心前去。”
杜九道:“好!姑娘如若遇上警兆,那就长啸相召,在下闻警就赶来驰援。”
玉兰道:“记下了,杜爷赶快去吧!”
语声甫落,瞥见一团黑影,急奔而至,直扑向杜九膝下,正是那黑毛虎獒。
紧随在虎獒之后,两条人影,联袂而至,左首萧翎,右首却是一阵风彭云。
杜九冷冷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叫化子。”
彭云道:“诸位离开那浮台不久,小要饭的越想越不是味儿,就悄然离开,寻找几位,我得那划舟弟子相告,一路追来,兜了半夜,仍是找不到几位行踪,如不是遇上了这头大黑獒,还有得小要饭好找了。”
杜九道:“那马文飞不问皂白,把我们逼退浮台,固然是瞧不起你小要饭,可是对我们兄弟,也算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羞辱,日后如是有得机会,非得还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彭云被这几句讥讽之言,说的脸上热辣辣的难受,一时间窘在当地,说不出话。
玉兰为人精明,眼看形成僵局,急急接口说道:“彭爷不用放在心上,咱们这位杜二爷,最是爱开玩笑。”
彭云豪放不羁,但生性却很刚傲,被杜九一番话,讥讽的心头难过异常,但觉发作不对,不发作又难消心头闷气,但被玉兰两句话,轻轻化解开去,当下说道:“杜二爷不用找小要饭难过,那马文飞逼你们下了浮台,这个难堪,小要饭的实要比几位更难下台,因此,小要饭的拼着受家师一顿责罚,擅自作主,传谕调集门下弟子,特来恭候差遣。”
杜九哈哈一笑,道:“这么看将起来,你小叫化的倒还是一个可交的朋友了。”
说话之间,商八急奔而回。
萧翎道:“那马文飞可曾答应了吗?”
商八微微一笑,道:“马文飞没有见到,但兄弟此行,却是幸未辱命。”
杜九道:“怎么?你可是偷了一个银牌回来?”
商八微微一笑,道:“不错,是偷来的,不过,小兄还没有这份能耐。”
杜九道:“你可是遇上了那个神偷向飞了吗?”
只听丈余外暗影中响起了一阵哈哈大笑,道:“难得社兄弟还记得老偷儿,咱们兄弟总有二十年没见了吧!”
转眼看去,只见一个矮小枯瘦之人,缓步走了过来。
此人年约五旬上下,留着八字胡,一身上布衣裤,双目炯炯生光。
杜九道:“老偷儿,这些时不闻你的消息,躲到哪里去了?”
神偷向飞笑道:“兄弟二十年前,偷窃失手,被人打了一掌,心中大为气恼,因此,拣了一处僻静之地,苦练偷窃之学,自信此后万无一失,才行重出江湖。”
金兰、玉兰听得忍俊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向飞目光一转,望着二婢冷冷说道:“两位姑娘笑什么,可是讥笑老夫这鸡鸣狗盗之技,不登大雅之堂吗?”
玉兰道:“向爷不要生气,小婢们不是这个意思,这里向你赔礼了。”
向飞哈哈一笑,道:“老偷儿这里还礼。”
抱拳一揖,接道:“姑娘哂纳。”
玉兰凝目望去,只见他左掌之上,托了一支金钗,心中一动,伸手向鬓边摸去,原来自己鬓边插的一枚金钗,不知何时已到老偷儿的手中,心中吃了一惊,急急取过金钗,道;“拜领厚赐。”
向飞一坚大拇指,赞道:“如若老偷儿要找个衣钵传人,姑娘可当得第一佳选。”
玉兰微微一笑,默不作声,心中却暗自忖道:谁要学你偷窃之技。
商八急急说道:“老偷儿,不要贫嘴薄舌的专和女孩子家打趣,我要替你引见两位朋友……”
伸手一指萧翎,接道:“这是我们龙头大哥萧翎。”
向飞瞧了商八一眼,又望了萧翎一眼,心道:把这么一个娃儿当龙头大哥,中州双贾当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双手却一抱拳,道:“老偷儿和中州双贾一向称兄递弟,跟着他们称呼,也叫你一声龙头大哥了。”
萧翎道:“不敢,不敢,向兄言重了。”
商八仰天打个哈哈,道:“大哥不用听者偷儿口里客气,心中可是不肯服气,大哥最好能露一手给他见识见识。”
萧翎淡淡一笑,默默不语。
杜九冷冷说道:“老偷儿,你不用口是心非,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要你见识一下,我们萧大哥的手段。”
向飞狂放一笑,道:“好!老偷儿一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一句龙头大哥算是冲着你们中州二贾面子叫的,下一句,老偷儿可要从心眼中叫出来,那可得要瞧萧老弟的真实本领了。”
萧翎心知这等江湖上狂放豪杰,如不能使他心日俱眼,决不低头,也不放在心上。
商八笑道:“老偷儿,龙头大哥气度恢宏,决不会计较你语无伦次。”回手一指彭云,接道:“这位是丐帮中申帮主衣钵弟子,一阵风彭云。”
彭云一拱手道:“小要饭的。”
向飞老气横秋的说道:“老偷儿和申帮主有过数面之缘,不过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彭云道:“那时,小要饭的还未蒙恩师收归门下。”
向飞笑道:“如若那时你已投在申帮主的门下,今日咱们也不用别人引见了!”
彭云为人精灵古怪,心知他想占人便宜,当下笑道:“可惜,可惜,那时如若小要饭的已投家师门下,今日也不便以向兄相称了。”
商八道:“这才是棋逢敌手,老偷儿,我瞧你认栽了吧!小要饭的便宜,也是易讨的吗?”
向飞笑道:“叫化子一向难斗,身上又不带值钱之物,老偷儿就是想偷他一下出出气,也是无从下手。”
杜九抬头望望天色,道:“老大,时间不早了,要想伪制银牌,岂是片刻可成。”
商八缓缓从怀中摸出一面银牌,递了过去,道:“老偷儿不知在何处偷了这面银牌。”
杜九接过银牌,仔细一瞧,登时一皱眉头。
原来,那银牌花纹交错,精工异常,伪造极不容易。
向飞微微一笑,道:“杜老二,老偷儿久闻你极善仿制,不知造出这样银牌要多久时光。”
杜九道:“这银牌雕工精细,实在大出我社九意料之外,看来非一日夜的工夫,很难伪造的维妙维肖。”
向飞道:“一日夜的工夫,还不算休息时间,由此刻算起,找工具准备动手,看来是要两天时间的了?”
杜九道:“差不多。”
向飞道:“百花山庄的群雄大会就算还未曲终人散,至少已至尾声,这场热闹,咱们也看不到了,我瞧你还是让老偷儿露一手吧!”
商八暗暗计算道:大哥、二婢、老二、小叫化、老偷儿,连我七个人,两人一面银牌,一共还差了三个,当下说道:“老偷儿,还得三面才够。”
萧翎道:“两面就行了。”
商八道:“大哥可是已有了入庄之策?”
萧翎道:“你已答应那马文飞由他带我入庄,岂可失信于人。”
商八道:“那是情非得已,此刻既然有了银牌,还让大哥委屈扮作那马文飞的仆从,岂不是太委屈大哥了吗?”
萧翎道:“不妨事,我和他们走在一起,还有不少方便。”
商八心中暗道:不错,咱们此行志在混水摸鱼,借机救出两位老人家,需用人手,何等众多,如无那马文飞率领那群豪相助,此事甚难完成。当下点头一笑,回目望着向飞,道:“老偷儿,再去偷上两面银牌,就够用了。”
向飞微微一笑,道。“二面,三面,都非难题,不过,老偷儿要带个助手同行,万一失了风,也有一个报讯之人。”
商八心中暗道:这老偷儿刁钻古怪,不知又要捉弄哪个了。皱皱眉头道:“兄弟奉陪如何?”
向飞摇头笑道:“你大腹便便,一副老板相,和我老偷儿走在一起,会叫兄弟自惭形秽,不成,不成。”
杜九担心他为难萧翎,急接道:“兄弟如何?”
向飞道:“不成,你一副冷冰的面孔人家瞧到你,就先生了三分厌恶之心。”
商八道:“小要饭的怎么样?”
向飞道:“更不行了,老偷儿和小叫化子走在一起,别人一瞧就留上了心。”
商八道:“你要带哪一个?”
向飞哈哈一笑,道:“老偷儿如果带一个小妞儿,定然引得万人注目,下起手来,岂不是方便了许多。”
商八长吁一口气,道:“你想带玉兰,那要你和她商量了,人家十几岁的大姑娘,肯不肯和老偷儿走在一起,可是难说的很。”
玉兰微微一笑,道:“小婢极愿随行,不过……”
向飞道:“不过什么?”
玉兰道:“小婢出身百花山庄,归州城内各处要道,都布有百花山庄的眼线……”
向飞接道:“不妨事,老偷儿自有为你易容之法,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动身如何?”
玉兰欠身对萧翎一礼,道:“相公,妾婢追随向爷一行,去去就来。”
萧翎笑道:“你多辛苦了。”
向飞抬头望望天色,道;“午时之前,咱们在前面一片荒林见面,我要去了。”和玉兰联袂跃起,疾奔而去。
商八低声对萧翎道:“这老偷儿窃盗之技,江湖上无出其右,但却颇具侠骨,二十年前在武林中,曾有义偷美誉,他既然说出大话,必有把握。”
萧翎道:“偷儿名虽不雅,但比起那些外貌和善,内藏奸诈之人,尤胜一筹……”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你和那马文飞可曾约好了会面之处吗?”
商八道:“马文飞和中原群豪,一直对大哥存着很深的戒心,和他们会见了之后,只怕难免仍要受群豪许多冷嘲热讽……”
萧翎接道:“这个,小兄自信可以忍受得了。”
商八道:“好!既是如此,咱就立时动身,只是人多不便,最好由兄弟一人陪同大哥前去。”
萧翎心知马文飞等中原群豪,心中对他存疑甚深,此行极是冒险,马文飞等群豪,必将对他的行动,有着周密的防范,但想如无中原群豪相助,凭仗商八和自己有限几人之力,决难和百花山庄众多人数抗拒,当下点头微笑道:“好!那就有劳兄弟了。”
商八又低声嘱咐了杜九几句,才带着萧翎急急而去。
两人奔行六七里路,到了一片分岔的溪流旁边,停了下来,商八郑重地说道:“大哥,那马文飞虽然很敬佩你的武功,但他心中疑念甚深,大哥要多加小心。”
萧翎道:“事无幸成,忍辱负重,这个小兄理会得。”言罢闭目调息。
太阳逐走了暗夜,金色的光芒,照耀着水中荡起的涟漪,一叶小舟,由远处芦苇丛中急驶而至,直划向两人停身之处。
一个全身劲装,披着黑色英雄氅的青年,跃上岸来,那小舟却疾快的转头划去。
商八缓缓站起身来,一抱拳,道:“总瓢把子果然言而有信。”
马文飞目光一转,还了一礼,笑道:“有劳两位久候了。”
商八道:“昨日相商之事,马兄可有困难?”
马文飞笑道:“小弟既然答应了商兄,不论如何困难,也得办到……”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接道:“只是委屈了三庄主,兄弟心中难安。”
萧翎只觉三庄主这称呼,刺耳异常,但仍然心平气和的抱拳说道:“有劳马尼相助,兄弟是感激不尽。”
商八道:“马兄,我把大哥奉托你了,兄弟就此别过。”
马文飞道:“商兄慢走,在下不送了。”
商八道:“不敢有劳。”转身两个飞跃,人踪顿杳。
萧翎目注商八去远,欠身说道:“在下几时改扮?”
马文飞缓缓从英雄氅内,取出一个青色的包袱,道:“这里有衣服和易容药物一包,萧兄先请换过衣服,再行易容。”
萧翎缓缓接过包裹,心中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滋味,转入一丛深草之中,换过衣服,取些河水调开易容药物,涂在脸上。
一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片刻间容色大变,变成了一个面容枯黄的少年。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萧兄今午与兄弟共赴百花山庄之宴,连姓名也得暂时换换了。”
萧翎道:“那就请马兄给小弟起一个名字吧!”
马文飞沉吟了一阵,道:“但望萧兄能够马到成功,旗开得胜,顺利救出令尊、令堂,易名马成如何?”
萧翎道:“很好。”
马文飞抬头看看天色,道:“咱们先到归州城内,饱餐一顿,再到百花山庄中去,不知萧兄意下如何?”
萧翎道:“兄弟是悉听吩咐。”
马文飞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即刻动身。”
萧翎道:“兄弟既然扮作了马兄的仆从,马兄如若有事,但请吩咐就是。”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这还要萧兄担待了。”转身向前奔去。
萧翎不再多问,追随在马文飞身后而行。
两人进了归州城,只见满街都是佩带兵刃,骑着骏马的武林人物。
马文飞带着萧翎行到一处高大酒楼前面,停了下来,四下打量了一眼,缓步向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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