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玷玉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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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玷玉龙-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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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村里小酒馆儿突围而出的那个,大兴县捕快眼里的叛逆,多加点儿,是会讲古说故事的瘦汉子。

郭怀,他不怕热,却出奇的冷漠,甚至这会儿连那么个大人从玉蜀黍地狂飞出来,落在路中间,挡住了他的路,他也视若无睹,提着他那行囊,依然走他的,直到两下里离不到一丈远近。

“站住!”瘦汉子冷喝出声。

郭怀这才停了步,似乎这才看见了人:“呃!是尊驾!”

瘦汉子语气冰冷:“不错,是我,我还是一个人,你也终于落了单儿了。”

郭怀微抬头:“我不懂落单儿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要告诉尊驾,我跟尊驾你一样,也是一个人。”瘦汉子冷笑道:“你是一个人,你那伙伴不是人,他们两个既然不是人,你又怎么能算人?”郭怀眉梢儿微扬:“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念你的处境,你的身受,我不跟你计较,可是你是不是太鲁莽,太冒失了。”

瘦汉子道:“怎么,你不承认是他们一伙,跟他们一路?”

郭怀道:“他们是大兴县的官差,我还没有这份荣宠。”

“你认为是荣宠,我觉得让我恶心n”

“人心之不同,各如其面,当然对人与事的感受也就不一样。”

“甘心做狗腿子,有胆密告我,为什么你现在不敢承认?”

“你错了,你不认识我,不了解我,所以我也不怪你,我,还没有什么不敢的,哪怕是只沾上我一点边儿,可是一点边儿都沾不上的话,我没有必要承认什么。”

瘦汉子仰脸一阵冷笑:“话,说得很好,可是你不该错拿我当傻子,走南闯北,出生入死多少年,我什么样的没见过,就凭你,还想瞒得过我这双招于,就算不为我自己,我也不能替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留你这弃宗忘祖,卖身投靠的狗腿子,我既然在这儿等到你,那你就是煞星照命,死定了。”

话落,闪身,真快,疾如奔电,一闪而至,扬掌就劈。

但是,他掌刚扬了一半,就猛一征的停住了。然后来了个霍然大转身。

因为就在他扬掌欲劈的刹那间,他发现眼前空空,人已经不见了,他来个霍然大转身也没有用。眼前仍是空荡荡的,从站立处一直到村子北口,路上半条人影也没有。

怪了!人哪儿去了?

就在他一丝诧异刚自心底升起的当儿,清朗话声起自身后:“尊驾实在太冒失,太鲁莽了。”瘦汉子大惊,机伶一颤,身躯前扑近丈,然后霍然旋身。

可不,人不正好已站在原处么?

那么刚才前后空荡,他究竟躲到哪儿去了?

瘦汉子惊声道:“好身法,我走眼了。”

他倒是见多识广,没把人家当成白莲教,不过他还是没能看出人家是什么身法。

难怪他看不出,他连人都没看见嘛!

其实,不只是他,抬眼当今,能认出郭怀这高绝身法是什么身法的,屈指算算,只怕没几个。只听郭环道:“你是走眼了,我不只是指身法,还有我这个人,我要真是你说的那一种人,如今你还有命在么?”这倒是,就算是有十条命,刚才那一刹那,也全交给人家了。

瘦汉子脸色一变,冷笑道:“谁知道你们安的是什么心,我不信邪,再试试。”

话落,他闪身又扑。

这回,他两眼紧盯郭怀,看他是怎么个躲法,还能往哪儿躲?

他可真把人家盯住了,这回郭怀没躲,他要是早知道后果,他应该是宁可让郭怀躲开的好。先见郭怀眉锋微皱,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微一摆,就这么弹灰似的微一摆。

瘦汉子只觉一股强劲无比的劲气迎面卷来,撞得他立足不稳,脚下踉跄,一连退出了七八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砰”的一声,黄尘激起老高,雾似的把他整个人宠罩了起来,他经验老到,怕郭怀趁机会偷袭,想来个大翻身躲开,奈何胸中血气翻腾,身子重逾千斤,一时竟动弹不了,他不由为之大骇。

就在这时候,黄雾的外面,传来了郭怀的话声:“由你仇恨他们的程度看,我确信你是个你所说的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但是要是你所说的汉族世胄,先朝遗民都像尊驾你这么冒失,这么鲁莽的话,我真担心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有什么作为,什么大成?”

话说完了,雾似的黄尘也消散落下了,瘦汉子忙定睛再看,他看见的不是郭怀的正面,而是郭怀的背影。因为,郭怀已经转身往前走了。

这时候,瘦汉子觉出翻腾的气血已经平息了,人也可以行动了,他就是不相信郭怀,在他的经验里,他吃的亏,上的当太多了。

但是,对方所学奇奥,功力高绝,面对面动手,明知道是以卵击石,他只好改了主意,扬眉舒目咬咬牙,他右手就要探腰。

适时,一阵擂鼓般急促蹄声,从身后村子方向传了过来,蹄声之中还夹杂着轮声。

瘦汉子他顾不得再施煞手偷袭了,一个大翻身人已跃起,仍然像只大鸟似的,投入了那一大片玉蜀黍地里不见了。

蹄声、轮声很快的到了村口。

那是一辆马车,双套马车。

马车,一色黑,黑得华贵,黑得精致,这么热的大儿,车篷密遮,车帘低垂,谁也看不见里头。套车的一双健马,也是一色黑,从头到脚,一根杂毛也没有,泼了墨似的,而且毛色发亮。车辕上的车把式,不但也是一身黑,还用块黑巾包着头,挥鞭控缰,架势十足,只可惜个头儿略小了点儿。车后紧跟着两人两骑,高头健骑也是神骏黑马,马上的两个,一身黑衣劲装黑斗篷,黑巾包头,连腰畔佩剑的剑鞘都是黑的。

人是英豪马如龙,但是,个头儿跟车辕上的车把式一样,也嫌小了一点。

就这么一辆双套马车,车后两人两骑,轮蹄之声震天,狂飙疾风也似的卷出了村口,扬起了弥天的黄尘。郭怀已经离开村口有一段路了,但是毕竟是靠两条腿走路,当然不及身后驰来的车马快了。只一刹那工夫,车马离他已不足三大。

三丈远近,在这辆马车跟两人两骑来说,那只在眨眼间。

车辕上的车把式振腕挥鞭,鞭梢儿脆响声中,他刚要叫喊,可巧,也就在这时候,郭怀迈步旁走让出了路。

………………………

第 二 章

车马可是真够快的,郭怀刚让出了路,疾风猛卷,已是擦身而过,好险!

车把式似乎火儿了,就在擦身而过的刹那间,一声:“找死!”

蹄轮声掩盖了这一声,听不真切。

鞭梢儿带着劲风,猛向路旁的郭怀抽了过去。

鞭子抽了过去,车马已驰出丈余,弥天的黄尘笼罩了车后。

也许是黄尘妨碍了视线,车把式这一鞭没得到回响,手上的感觉异常清晰,这一鞭是落了空。是黄尘妨碍了视线么?车把式明白,挥鞭的时候黄尘还在车后,路旁那个人,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车把式自己更明白,这根鞭子,只要出了手,从没落空过。

一声轻咦,紧接着长鞭之声脆响,车马驰速顿减,转眼间停了下来,停下来的时候,车马已出近十文远近。车把式从车辕上站起,手持长鞭,转身后望。

车后的两人两骑也一起飞旋,掉转马头,静望来路。

来路上,整个儿的被黄尘笼罩着,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见黄尘里的,但是黄尘外的却能看得清楚异常。

天爷!车把式,还有两匹黑色位骑上那两位,一个个杏眼桃腮,眉目如画,居然都是女的,看年纪,还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只听车里传出了话声,甜美。清脆的京片子:“红菱,不许轻举妄动!”

敢情,车里还有位姑娘!

车把式也好,马上的两位也好,显然身份都不如车里那位,都是随从下属,随从下属都一个个杏限挑腮,眉目如画,车里那位的容貌风华如何,似乎就可想而知了。

车把式想必叫红菱,只听她道:“姑娘您听见了?”

车里那位“嗯”了一声:“他躲你那一鞭的身法极其奇奥,而且分寸拿得恰到好处,我从没见过。”红菱柳眉一扬,道:“待会儿您可以再看看!”

就这车马停稳,说了两句话的工大,黄尘里走出个人,当然是郭怀。

他从弥天的黄尘里走出来,身上却没沾黄尘,一丁点儿也没有。

而,红菱跟马上的那两位,谁都没留意这一点。

她们只留意了另一点。

只听马上的那两位,左边一个脱口轻呼:“模样儿长得挺好的。”

三位姑娘的眼都够尖,谁都清楚的看见了,红菱跟那另一位,心里都同意这一位的看法与说法,只不过都没说出口来,再看,她们俩微一怔,吹弹得破的粉脸上,都浮现了讶异的神色。

不知道她们是没见过这种好模样儿的,还是没想到此时此地也会碰上了这么个好模样儿的?随听车里那甜美的声音道:“紫鹃,姑娘家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叫紫鹃的那位低声道:“真的,姑娘,真的是少见的好模样,可就是人寒怆了点儿。”

车里那甜美的声音道:“跟我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没见过,不要以衣着取人。”

紫鹃道:“姑娘,我可不是没说他模样儿少见啊!”

车里那甜美的话声道:“好了,已经近了,不要再说了。”

不知道那位姑娘在车里看得见还是怎么,不过,车篷密遮,车帘低垂,她人在车里,应该是看不见外头。真的,就这几句话工夫,郭怀真已经走近了,他看也没看车马一眼,继续往前走他的,竟然要过去。红菱头一个忍不住了,一声冷喝:“站住!”

郭怀倒是很听话,他站住了,但却低头往身后望望,然后再回过头来望红菱:“请问,姑娘可是叫我?”对于这么一位车把式竟是位美姑娘,他似乎一点也不诧异,一点也没觉意外。

红菱冷冷道:“这条路上除了我们,就只有一个你,不是叫你叫谁?”

郭怀没在意红菱的语气,一点也没在意道:“那么,姑娘叫住我,有什么见教?”

红菱道:“车马老远来了,你走在路中间还不知道让,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要是活腻了也不应该拖我打人命官司。”郭怀仍然没在意红菱的语气:“姑娘冤枉我了,我要是没让,怕不早就躺在路中间了,还能站在这儿跟姑娘说话么?”

红菱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还挺会说话的,奈何是强词夺理,你是让了,可是你让得迟了点儿,马车差点儿没撞到你,你难道麻木不仁不知道。”

郭怀还是没在意红菱说话的语气,道:“或者我是真让得迟了点儿,可是姑娘抽了我那么一鞭,是不是也该扯平了?”

红菱一怔,一时没能答上话来,粉睑涨得力之一红。

紫鹃说了话:“本来是该扯平了,可是她那一鞭没抽着你。”

郭怀微一怔:“这倒也是实情,那么三位姑娘停下车马这儿等我,为的就是那一鞭没能抽着我,心里的气难乎?”紫鹃点了人:“不错。”

郭怀道:“那容易,如今我就站在这儿,让这位赶车的姑娘再抽一鞭就是了。”

紫鹃可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梦也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个人,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红菱刚被堵了一句,一时没能答上话,心里正恼,听郭怀这么一说,她是三不管的点点头:“好极!”话落,扬手,玉腕微振,长鞭像灵蛇,鞭梢儿带着呼啸,疾如流星的向着郭怀飞射了过去。她认为郭怀只是这么说说,她真出了手,他一定会躲,她要看清楚,这回他怎么躲,也好让车里的姑娘听听,他用的是什么奇奥身法。

她是这么想,不只是她,任何人都会这么想。

但是她错了!她真料错了,郭怀没有躲,不但没有躲,站在那儿身于一动不动,居然连眼都没眨。不但是红菱大感意外,就是紫鹃跟另一位也大感意外。

紫能脱口叫道:“你,躲——”

来不及了,她叫迟了!

红菱也来不及收手,就是想把腕子偏一点都来不及。

眼看,奔电似的鞭梢就要抽中郭怀的脸。

突然,车里响起一声娇喝:“红菱,站稳了!”

只见,车后的车篷微微掀动了一下,旋听“叭”地一声轻响,鞭梢儿倏然断了。

断下的一截擦着郭怀的脸射过,“笃”地一声,竟然射进了郭怀身后的一株树干里,几乎射进去了一半,露在外面的一截,挺了一下才垂下去。

与此同时,那鞭梢儿崩断的一震之力,把后半截皮鞭带得往上激扬飞起,也带得红菱立足不稳,身躯猛一晃。幸亏,红菱听见了车里姑娘的那一声,立即探左手抓住车辕,不然的话她整个人非栽下车辕不可。不过是根软软的皮鞭,到了这位红菱姑娘手里,劲道竟如此威猛,足能穿金裂石,委实令人咋舌。而,车里姑娘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法,不但能及时截断鞭梢儿,那一震动余力还险些把红菱带下车去,应变之快,力道之强劲,更不知又高过红菱多少。连紫鹃跟另一位都吓傻了,看呆了。

要是传扬出去,就是天下武林也一样会为之震动。而,郭怀仍然平静安详,他像不懂武技,甚至像个没事人儿,他只向马车拱了拱手:“多谢姑娘!”

话落,他就要走。

车里的姑娘说了话:“请等一等。”

郭怀收势停住:“姑娘还有什么教言?”

车里的姑娘道:“只这么一声谢就走?”

郭怀道:“看姑娘刚才出手施救,姑娘应该是个明理的人,姑娘既是个明理的人,那就该知道,虽然是一声谢,对我来说,那已是很多了。”

“呃!怎么说呢?”

“为消这位赶车姑娘的气,我情愿挨她一鞭,事实上我没有躲,没有动,确实准备挨这一鞭,而姑娘及时出手阻拦,那应该是姑娘你自个儿的事情,我原没有必要向姑娘致谢。”

紫鹃身边那一位怒叱道:“住口,你再不知好歹——”

只听车里的姑娘道:“蓝玲,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事实上他说的很对,他愿意挨这一鞭,我拦红菱是我的事,他谢我是情份,不谢我是本份。”

叫蓝玲的道:“是,姑娘。”

只听车里的姑娘又道:“我叫住你没有叫错,你这个人很怪,简直是我生平仅遇,这么一个人,值得我多知道你一点儿,行么?”

郭怀道:“我跟姑娘,不过萍水相逢——”

车里姑娘道:“难道你不认为,得能相逢,就是缘!”

郭怀道:“要是姑娘这么认为,那是我的荣宠,只不知道姑娘想知道什么?”

车里姑娘道:“我应该先请教——”

郭怀道:“不敢,郭,郭怀。”

“大名是哪一个字?”

“怀,胸怀大志的怀。”

“好一个胸怀大志,想必,你一定胸怀大志。”

“那倒不敢——”

“你从哪儿来?上哪儿去?”

“从东海来,要上京里去。”

“从东海来?上京里去?你的师承门派是——”

郭怀道:“师承门派?只怕姑娘看走服了,我是个学做生意的,三年零一节,刚出师,想上京里去白手创业,谋些发展。”

“你是真以为我走眼呢?还是欺我眼力不够好?”

“欺姑娘眼力不够好,我不敢,我是读书不成学剑,到最后发现两不是材料,只好舍了书剑学做生意,或许是家学渊源,再不就是我真有点天份,三年零一节下来,我倒真艺成出了师——”

“你要是真不愿意说,我当然不能勉强。”

“姑娘是不是京里人氏?”

“我家在宛平,但是常住京里,怎么?”

“那么往后或许有再见面的机会,等到再见面,姑娘当可知道,我今天所说的话是不是实话。”“你要是这么说,我不敢再不信,可是我觉得像你这么一个人去做生意、经商,未免——不像,简直太不像。”“那么,依姑娘看,我应该干什么?”

“对自己的眼光,我一向有自信,甚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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