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眉:“不是我走不了,而是我是海威堂的主人,从你康亲王府大门进来,还要从你康亲王府大门出去,而且我也懒得再哄着他们玩了。”
这句话,让康亲王定过了神,刚定过神,眼前一花,就没看见郭怀怎么来的,郭怀已经到了他面前。他以为郭怀是走不了了,折回来对付他的,大惊之余,往后就退,打算往厅里跑。
可惜,他迟了,郭怀他的一只手,已经落在了他右腕之上,只听郭怀道:“为你康亲王府好,烦劳王爷送我这个江湖莠民出去。”
康亲王又觉自己不但没退成,一个人反而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
王爷掌握在人手里,护卫也好,亲兵也好,哪一个敢再动?不但没敢再动,反而急忙的让出了往前去的路。康亲王把郭怀“送”出了大门,诸明高坐车银,举鞭待发,郭怀松了康亲王,一惊上了马车道:“走!”一声“走”,鞭梢儿脆响,双套马车脱弩之矢般驰了出去。
护卫、亲兵们赶到了,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快追!”
康亲王怒喝道:“还追什么,不用追了!”
白胖总管荣奇也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了。
康亲王转过脸,道:“去把韩振天叫来见我。”
荣奇一怔,喘着道:“王爷,您不是说要找玉贝勒——”
康亲王怒喝道:“少问,叫你去你就赶快给我滚去。”
荣奇没敢再问,恭应一声,扭头就跑了进去。
为什么不出去,反而往回跑?从后头到前头,这么一点路已经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了,找韩振天得出内城,要是没个代步,他非爬在半路上不可。
马车刚在海威堂前停下,郭怀跃下马车立即道:“诸明,到威远镖局附近盯着去,看看康亲王府有没有人去找韩振天。”
诸明恭应声中跃下车辕,快得像一溜烟,一转眼就没入人群不见了。
郭怀转身进了海威堂,刚到后头,迎面来了宫弼,一躬身:“少主回来了,情形怎么样?”郭怀道:“他根本不承认去过南海,而且翻了脸。”
宫弼双眉一扬,要说话。
郭怀抬手一拦:“不急,而且我也绝不接人以柄,等他来找我。”
宫弼道:“少主太仁厚了。”
郭怀道:“廿年我都等了,义父倒是叫我不必留情,只是另一位老人家特别要我牢记慈悲佛旨,可巧这中间有一位胡凤楼,也有一位三格格,或许这是天意。”
宫弼应了一声,道:“少主,弟兄们来报,‘巡捕营’有个人让人做了,据弟兄们说,那个人叫田光,就是两位欧阳姑娘的那位田叔叔。”
郭怀双眉一扬,道:“这么说,欧阳家并没有远离?”
宫弼道:“目前还不知道下手的究竟是哪一路人物,不过京里昨天刚来了一帮江湖道上的。”“哪一路的!”
“还不清楚。”
“落脚在什么地方?”
“就在天桥日上,离群义镖局不远的一家‘四方客栈’。”
“姓田的让人做了,‘巡捕营’有什么动静?”
“已经派出人着手查了。”
话刚说到这儿,贾亮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宫弼道:“贾亮,谁的信?”
贾亮道:“少主的——”
说话间到了近前,一躬身,道:“禀少主,刚有人给您送这封信来。”
双手递出了那封信。
郭怀接过拆开,抽出一张信笺,一看,双眉为之一扬:“贾亮,送信的人呢?”
贾亮道:“回少主,那个人已经走了。”
“什么模样,多大年纪,看得出是干什么的么?”
“中等身材,四十上下,一脸的络腮胡,长得挺威猛,江湖道儿上的。”
宫弼道:“少主,是——”
郭怀把信递了过去。
宫弼接过一看,一张信笺上只十二个字,既没上款,也没署名,那十二个字是”明人不做暗事,日内小心性命!”宫弼扬了眉,贾亮脸上变了色,急忙曲下一膝:“属下该死!”
郭怀伸手扶起了他,道:“这怎么能怪你?”
宫弼道:“少主,这是——”
郭怀道:“先是田光,后是我,不至于是巧合,虽不一定是欧阳家,恐怕也差不到哪儿去。”贾亮道:“少主救了她们一家三口——”
“她们未必知道,事关颜面,傅玉翎不会告诉他们,现在总该明白,欧阳家一家三口走的时候,为什么明知道我在海威堂,却过门不入,招呼也不打一声的道理所在了。”
宫弼道:“少主,恐怕就是落脚在‘四方客栈’的那一帮。”
郭怀微一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
宫弼脸色一寒,道:“传话祁老——”
郭怀抬手一拦,道:“不,我自己去一起看看。”
宫弼目光一凝:“您自己去?”
郭怀道:“既跟欧阳家有关,总是些忠义豪华,我该自己去,免得他们更是误会。”
贾亮道:“我给您赶车。”
郭怀微一笑摇头:“我不坐车,也不带任何一个。”
贾亮显然有点失望,可是他没敢再说什么。
郭怀到了天桥口,对他来说,这一带不算生地儿,因为群义镖局在这儿。
到了天桥口,一眼就看见了那家“四方客栈”,它就坐落在群义的斜对过儿。
郭怀进了客栈,柜台边儿上迎过来个伙计:“客官,里边儿请,小号有的是清净土房。”
郭怀道:“伙计,打听件事儿,昨儿个刚来的几位道儿上朋友,住哪间屋?”
那年头儿做生意的和气,尤其是这北京城里的生意买卖,不是住店客人,上门的主顾也不要紧,照样满脸赔笑,客客气气:“您向那几位呀!就在最后一进,三间上房住的都有,我给您带路。”
瞧瞧!
郭怀道:“不用了,我自己进去,有位长一脸络腮胡的,是不是刚回来?”
“没错,刚往后去,跟您前后脚。”
那就错不了了。
郭怀随手一块碎银递过去,然后就往后去了。
伙计怔住了,乐的在心里笑,连谢都忘了。
这家“四方客栈”,共是三进院子,郭怀过了最后一进,一眼就看见了,别的屋里没人住,三间上房敞着门儿,房里有人影晃动,也有人声。
可是就在郭怀看见人影,听见人声的时候,人影突然不动了,人声也为之静寂了。
显然,是发现外头来了生人。
郭怀索性停在了院子里。
打中间那间上房里出来个人,中年汉子,中等身材,穿一身黑,个头儿挺壮,一脸的络腮胡,豹头环眼,还真有几分慑人的威猛:“找谁?”
郭怀道:“就找阁下。”
络腮胡汉子微一怔,出席檐走到了院子里,上下一打量郭怀:“恕我眼拙——”
郭怀扬起手,手里拿着那封信:“刚给我送这封信的,不就是阁下么?”
络腮胡汉子脸色一变:“你就是——”
郭怀道:“郭怀。”
只这么一声,这么一句,三间上房里,人影再动,疾快的闪出了四个,五男一女,五个男的都在中年,俊逸的俊逸,英武的英武,女的最年轻,Qī。shū。ωǎng。不过廿出头,长得相当美,可却煞气逼人。
姑娘她冰冷道:“你就是郭林?”
“不错。”
“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付模样,可惜虚有其表,糟蹋了一具好皮囊。”
姑娘她会说话,话也够厉害。
郭怀淡然一笑:“我为我这具皮囊差强姑娘意而感到荣宠,也不能不说声谢谢——”
“你敢——”姑娘柳眉一竖,扬掌就掴。
许是姑娘她认为郭怀油腔滑调,讨她便宜。
郭怀脚下微退半步,姑娘那一掌立即落了空,她怎甘心,跨步就要欺上。
络腮胡汉子抬了手:“五妹,别让京里的朋友笑话咱们,不懂江湖礼数。”
姑娘抬玉手如指:“大哥,你听见了,他——”
郭怀截了口:“姑娘误会了,郭怀不是油腔滑调的人,也从不擅油腔滑调。”
姑娘道:“你还敢狡辩,你明明——”
郭怀道:“那无关抽胜滑调,就算是,姑娘一见面就骂人,我回敬一句,又有什么不可以?”“骂你?骂你还是便宜,杀了你都不多,你以为我们是来找你干什么的?”
郭怀道:“正是来请教,我跟诸位何仇何怨?”
姑娘道:“你跟我们五兄妹谈不上仇怨,你也不配,可是你这种趋炎附势,过河拆桥的小人,江湖道上容不下你。”郭怀道:“恕我愚昧,我不懂姑娘何指?”
“嘴还装蒜!”姑娘道:“好,我告诉你,想当初群义镖局收留你,一旦你进了什么海威堂,你就——”郭怀“呃”他一声,道:“我明白了,姑娘指的是欧阳家,为的是欧阳家事,只是,五位,郭怀我没有对不起欧阳家。”
姑娘叫道:“你还敢说没有对不起欧阳家——”
郭怀道:“我的确没有对不起欧阳家。”
姑娘道:“欧阳家收留你,这是恩,而你一旦进入什么海威堂之后,就连他一家三口被满虏抓进了‘查缉营’,你都不闻不问,这是什么?这算不算对不起欧阳家?”
郭怀道:“姑娘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只好据理力争了,不错,欧阳家收留我,那是恩,是义。但是我为群义解决了那么一大笔债务,应该已经报答了这份思义了,之后,我又治好了欧阳老镖头的多年沉疴,算起来只有欧阳家欠我的,我并不欠欧阳家什么。他一家三口因叛逆罪被抓进‘查缉营’,我管是情份,不管是本份,怎么能说我对不起欧阳家。”
姑娘显然是个厉害角色,但是郭怀的这番话,却使得她哑口无言,无词以对,只因为郭怀他说的是实情,说的是理。
姑娘那里哑口无言,无词以对,她身旁一个英武年轻汉子却冷然开了口:“不管怎么说,没有欧阳家的当初收留你,就没有你今天,饮水就当思源,即便你不欠欧阳家什么,他一家三口被满虏抓进‘查缉营’,你也不该不闻不问——”郭怀道:“民不跟官斗,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叫我如何闻问?”
那英武年轻汉子冷笑道:“够了,只冲这一句,就足证你是个只顾自己,不顾朋友的小人,何况欧阳家跟你的渊源,还不只是朋友。”
郭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即使我只顾自己,充其量我做人差了点儿,还不至于使得五位联袂来京,要取我性命吧!”
英武年轻汉子道:“你认为不至于,我们认为理由很够了,你既是江湖人,江湖道上就容不下你这种人。”姑娘冷笑一声道:“你见死不救,跟密告他们一家三口的那个东西没什么两样,江湖道上何止容不下你,你这种人简直就该百死。”
郭怀道:“既然五位认定非杀我不足以泄愤,我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我要问一句,既然认为我该百死,为什么欧阳一家三口没人出面?”
姑娘道:“告诉你也无妨,不管怎么说,他一家三口还念着你的好处,他们不忍。”
郭怀微一笑道:“还好,毕竟还有明事理的人,就算郭怀今天血溅尸横,倒也值得安慰了。”姑娘道:“那么你就纳命吧!”
她可真是说来就来,话落,出手,飞起那欺霜赛雪的柔荑,疾拍郭怀心口要穴。
一出手就是杀着。
可惜,他们碰见的是郭怀。
郭怀脚下微退半步,姑娘那疾拍而出的一掌堪堪落空。
姑娘这一掌落空,这里她才微一怔,另四个已身形闪动,疾如闪电飘风般各据方位,把郭怀围在了当中。只听姑娘道:“你挺机警,应变不慢啊!”
郭怀答得好:“北京城卧虎藏龙,要是连这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敢到这儿来闯字号么,只是——”话锋一顿,摊开双手:“五位,我可是没带寸铁。”
络腮胡汉子冷然道:“放心,对付你这种人,你这么一个,我们兄妹还不屑动兵刃。”
郭怀道:“是么?”
英武年轻汉子道:“大哥,跟他废什么话,我要抢个先了。”
话落,闪身,疾扑而至,双掌翻飞,疾取郭怀。
郭怀站在那儿没动,容得双掌近身,平掌直探,只一抓一扔,英武年轻汉子立即双脚离地,一个人像断线风筝般倒捧出去,他想脚先落地,奈何身不由主,先落地的却是他的屁股,砰然一声摔了个结实。
郭怀道:“没错,你阁下是抢了个先儿。”
英武年轻汉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脸通红,连耳根于都有了红意。
另四个,脸色大变,络腮胡汉子道:“就说你很有两下于,我还不信——”
英武年轻汉子原本一张通红的脸,就在这刹那间变成了铁青,厉声道:“到现在我还是不信。”他又抢了个先,二次闪身,再扑郭怀。
奈何,这一回还是跟刚才一样,他又断线风筝似的摔了回来,而且摔的还是老地儿。
郭怀道:“阁下,信了没?应该是时候了。”
英武年轻汉子白了脸,煞白,摔的虽结实,但并不算重,疼的也只是那两块肉,别的地方一点事儿没有,他一挺身又站了起来。
另四个、惊得瞪大了眼,尤其是那位姑娘,一双否眼都瞪圆了。
只听络腮胡汉子一声惊喝:“一块儿上。”
有了这一句,五个人齐动,疾扑当中的郭怀,六个人五双手掌,为什么说六个人五双手掌,因为郭怀没动手,他动的只是身躯,六个人六条身影疾间交错,简直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回没人摔回来了,但是,转眼十几廿招过去,郭怀还是郭怀,那几个,没能碰到他一片衣角。突然,身影飞问,郭怀疾惊而出,扬声笑道:“我看,不动兵刃,五位是奈何我不得,不如回屋去把兵刃拿出来吧!”
那英武年轻汉子像受了伤的野兽,低吼一声就要往上房里扑。
络腮胡汉子修扬沉喝:“四弟,站住。”
英武年轻汉子硬生生收势停住。
敢请他是这五个里的老四。
络腮胡汉子转眼望郭怀,一双环眼之中历芒闪射:“姓郭的,我们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既然五个人联手都伤不了你,动兵刃也是白费。今天这‘四方客栈’任你来去,不过你不要得意,明的不成还有暗的,不取你一条命,我们五兄妹绝不离开这座北京城。”
郭怀道:“豪壮,只是,我记得你给我送的那封信上说,明人不做暗事。”
络腮胡汉子道:“情势逼人,不能不通权达变,真要说起来,我们现在当面知会你,错过今天,不论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都不能算是暗事。”
郭怀道:“五位跟郭怀,真这么大的仇么?”
英武年轻汉子咬牙道:“原跟我们五个谈不上仇怨,可是从现在起已经不同了。”
郭怀淡然道:“前后三次,我要是手下不留情,谅五位此刻也不能跟我面对面的站立谈话了。”英武年轻汉子脸色一变,一时没能说上话来。
郭怀脸色微寒,逼人威棱自双目之中再起,沉声道:“我所以手下留情,礼让再三,并不是怕往后再多的报复,为只为五位都是献身匡复的忠义之士。五位既是献身匡复的忠义之土,不知珍惜有用之身,留为汉族世胄,先前途民,竟轻入虏都险地在先,为谈不上恩怨的私人间事纠缠不舍在后,不明不智,实在令人为五位惋惜。今‘巡捕营’田光被杀一事已发,虏都各营铁骑尽出,已然展开明暗查缉,五位还是舍了郭怀,尽早离京吧!言尽于此,告辞!”话落,转身,径自往前行去。
那五个,征在了那儿,没动,也没说话。
郭怀回到了海威堂,诸明已有所回报,说康亲王府的总管荣奇怎么进了威远镖局,又怎么出了威远镖局,没见韩振天露面。
郭怀听毕禀报,没说什么,只吩咐诸明传令,派得力弟兄监视“四方客栈”,只有任何动静,立即回报。诸明领命而去,宫弼问起“四方客栈”之行的情形。
郭怀把经过说了个大概,宫弼听得忍不住动问,为什么不明说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