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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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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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饼按人数分切成块,每人一块,如有人不在家即为其留下一份,表示合家团圆。

  天下人都团圆,而凌风没有。他没有家。出来闯荡,师妹李雯死了,凌风再没有了回家乡的勇气。好在他们二人都是孤儿,没有父母惦挂。

  但天上那枚圆月,却悬挂着别样的相思。

  凌风记得八月十五“端正月”李雯拜月的情景。

  拜月时总是李雯在前,凌风在后。李雯羞怯地唱:

  “月娥姐,月明明,

  月中有株婆娑树。

  婆娑树上挂紫微,

  紫微星出保子星、保夫星,

  保男保女接宗支,

  枝枝叶叶兴旺生好子,

  月娥出来免灾星,

  家中添财又添丁。”

  拜月时的李雯娇羞盈盈,和何仙姑放“长安一片月”时一样美丽动人,可现在一切都灰飞烟灭,灰飞烟灭了。

  女不拜灶,男不拜月。凌风买了几个上好圆形胡饼,既然不拜月亮,就拜李雯和何仙姑吧。

  八月十五,花在此时落,月在此时圆。仰望天空,明月朗朗,上面有嫦娥寂寞施广袖。凌风在铁拐李的院子里燃香祷告,愿李雯安息,何仙姑安息。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叹息,像是铁拐李的叹息,又好像不是。

  第二天,凌风决定到永昌坊的“福昌”绸缎庄把那把玄铁剑领回来。

  从宫中传出来的鼓声引发的各坊街鼓渐渐平息,坊门打开,凌风便上街了。到永昌坊还有不远的路要走。

  在街上他看见很多乞丐,其中有的在一些店铺的门面上贴上一张小纸,上面写着“一应兄弟不准滋扰”字样,而店铺的老板则对这些乞丐露出了笑容。

  但笑容却是勉强的。

  凌风不懂乞丐在干什么。

  但凌风对这些乞丐有好感,因为他们帮过自己。

  “闪开!闪开!”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急急而来,尘烟滚滚,人们急急避让。只听得“哗啦”一声,一排避让不及的摊贩被撞翻,水果、胡饼、玩月羹等散了一地。只见披着大红袈裟的圣善寺寺主、大和尚惠范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带着一队人马大呼小叫,飞驰而过。

  人们一阵咒骂。

  这帮人又去干什么坏事了?

  凌风撒开步子,跟了上去。

  惠范带着这帮人竟是把永昌坊的“福昌”绸缎庄给围住了!

  绸缎庄是玄宗当太子时的联络点,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

  凌风夹在人群中看热闹。反正是狗咬狗,管他呢。

  “给我砸!”惠范下令。

  一帮人举起棍棒就要冲进门。

  “这个这个,是信誉好的商号啊。”负责发放牒文和掌管坊门钥匙以及督察里坊治安的小官周坊正想做好人。

  “滚一边去!”惠范一巴掌就打了过去,周坊正五颗牙齿立即滚落尘埃。

  “啊哟哟,大唐没有皇法了呀,《唐律疏议》有什么用啊,大和尚打死人了!”周坊正痛得直叫。

  “你以为我不敢啊?”惠范一脚就把周坊正踢到墙根。

  听到哭喊,绸缎庄护院的护卫拥着管事的出来了。那管事大声喊道:“谁在这里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这是拐讹蒙骗的地方!”惠范说,“各位街坊邻居听着,我一个朋友昨天在这里买了一匹丝绸,说是上好的蜀锦,可回去让行家一看,假的。抽一束丝纱点燃,一下子就烧完了,毛都不剩。”

  围观的人哈哈大笑。

  “大和尚你头上的毛是这样烧去的吗?”围观的有人问。

  “找死啊?”惠范火气很大,双眼向人群一扫。人们“嗖”地向后退缩。

  这时一个管账的拿来一本帐本匆匆出来,说昨天没有人买蜀锦。

  “不管买没买,都给我砸!”惠范下令。

  一帮人举起棍棒和兵器往里冲,而惠范则是一跃而起,一掌就把“福昌”绸缎庄的牌匾打得粉碎。

  看家护院的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就这样战在一起,打得热火朝天。

  等到惠范亲自动手的时候,绸缎庄的人已经被打得呜呼哀哉了。惠范指挥人往里冲,见人打人,见物砸物,好端端一个绸缎庄不一会被砸得稀巴烂。

  “寺主,这里有一把剑。”一个和尚拿着一把剑出来了。

  玄铁剑!

  惠范认得这把剑。

  “好啊,绸缎庄居然和拐卖人口的歹人混在一起了。”惠范接剑冷笑,“拐卖人口归哪个衙门管啊?把这帮人交给管事衙门!”

  “是金吾卫。”

  “是京兆尹府。”

  “是万年县府。”

  “刑部。”

  “大理寺。”

  惠范那一帮人吵了起来。

  京城长安设京兆府。长安城城廓外以朱雀大街东西分治,东归万年县管辖,西归长安县管辖,而两县则归京兆府管辖。拐卖人口到底归谁管,惠范也糊涂了。

  “吵什么吵,我们走!”这次刺探新皇帝玄宗虚实的行动结束了,管他拐卖不拐卖人口。

  惠范鲜衣怒马,疾驰而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七章 端正月(3)
凌风眼睁睁地看着玄铁剑被惠范抢走了,但他没有出手。他已经不再冲动。

  “剑不是在你手中的,剑应该在你心中。”后来铁拐李安慰他“心中有剑,比手中有剑强。”

  “不明白。”

  “以后会明白的。”铁拐李说。

  “我心中有剑吗?”凌风问。

  “还没有。”

  “还是不明白。”

  “凌风你不能再单打独斗了。你要找更多的人帮忙,才能找回你的玄铁剑。或者找回你心中的剑。心中有剑,或者就能见到闺女,或者找到胖蒙面人,为李雯、伍谷婆婆、韦芷和何仙姑报仇。”

  “你不就是我的朋友吗,还要找谁?”凌风说。

  “还记得在城外树林子里的那伙人吗?”

  “何仙姑招来的那帮乞丐?”

  “对。他们是丐帮。别小看他们,他们都是能量很大的人。在酒肆馆楼,社火村舍,道观庙宇,都有他们的足迹。他们眼线甚多,耳目灵通,”铁拐李说,“过几天,就是他们*的日子,我们就去找他们。”

  “不怕犯夜啊?”凌风说。

  “提前去不得了?”铁拐李说,“今天是八月十五,几天后我们就会集结。”

  铁拐李说“我们”明显是说漏了嘴。说漏了嘴铁拐李就忙装着咳嗽掩饰。凌风听出来了,铁拐李肯定是丐帮的人。

  既然铁拐李是,那何仙姑也可能是了。认识这一段时间,何仙姑侠骨柔情,可从没有讲过自己的身世。

  “为什么不是今天?”凌风当作不知。

  “八月十五月儿圆,是他们在城里向商户打秋风、索讨规费的好日子。”

  怪不得今天街上这么多乞丐,原来是丐帮来了。而贴了“一应兄弟不准滋扰”纸条的商铺,肯定是已经给过规费了。

  交过规费也就是交过保护费,这一年,商铺是不会被骚扰了,怪不得商铺老板那笑容这么古怪。

  “我们明天走,看来又得偷马了。”

  “很远吗?”

  “远。”

  第二天,凌风和铁拐李悄悄从朱雀大街南端的明德门出了城。明德门是长安城的正南门,来自各国的使臣和商人,大都是从明德门进城。

  在城外,一队足有二三十人、五六十匹马的突厥商队正好准备进城。

  这些突厥商人头发浓密,前额宽广,大眼睛蓝瞳孔,长着浓密的胡须。其中有二个年龄和伍谷差不多大小、壮硕的小孩。

  凌风看到和伍谷、闺女差不多的小孩都想多看一眼,这已经形成了习惯。不知是天眼通作怪还是什么,可凌风不看不打紧,一看却吓了一跳。

  他突然看见一地血海,然后又看见一只硕大的、妖艳的蝴蝶煽动着巨大的翅膀正在飞过一片足有百亩的牡丹花林。那血海浓稠,比皇宫那些血不知要浓多少倍。

  然后他就看到其中一个小孩有点狡黠的眼。那是一双善揣人意的眼啊。

  “这位郎君,是要赶远路没有脚力吧?”突厥小孩说,京城话说得颇为地道,“就送一匹马给你,这样就不用偷了。”

  凌风感到无地自容的同时又吓了一跳。这小孩会揣人心,难道小小年纪就懂了佛家“他心通”?

  “史思明,牵一屁马过来。”突厥小孩对另一个小孩说。

  那个叫史思明的小孩果真就牵了一匹马过来,交给那小孩。

  “送你了!”小孩说。

  “安禄山,你们还磨蹭什么,快进城了!”商队领头的喊道。

  “史思明,走吧。”叫安禄山的突厥小孩应了一声,把马交给一愣一愣的凌风,对史思明说。

  凌风怔怔地拿着缰绳。那叫安禄山、史思明的小孩又应了一声,身体就在原地旋转起来。他们左旋右转,急速如风,好像在跳一种舞蹈。一会旋转停止,他们双脚如飞,赶上马队,一跃上马,随着浩浩荡荡的马队进城去了。

  凌风好久才回过神来。

  “又发什么楞了?”铁拐李说。

  “他们跳什么?”

  “胡旋舞。”铁拐李说,“胡人个个都会跳这种舞。”

  “好像是一种武功。”凌风若有所思。

  “胡人的武功,可能是。”铁拐李说。

  铁拐李也偷来了一匹马,二人策马扬鞭,向麟游县方向急驰。

  “我们去哪里?”凌风问。

  “九成宫。”

  九成宫是隋至大唐高宗时的避暑离宫,位于岐州麟游县内。原为大隋仁寿宫,大唐太宗时加以修缮和扩建,才改名为九成宫。“九成”者, “九重”或“九层”之意,言其高大也。九成宫依山而建,周围起高阁,四边环长廊,房舍纵横错杂,台榭参差交错,即使是在酷热的暑天,也无闷湿蒸热的感觉。但至武则天以后,九成宫便逐渐荒芜了。

  “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凌风问。

  “丐帮为天下第一帮派,皇帝有皇宫,我们为什么不能有皇宫?”

  凌风哑然失笑:“废弃的也算?”

  “破衣裳就不是衣裳啦?”铁拐李反问。

  不一日就赶到了麟游县内。麟游县是山区小县,县城很小。凌风和铁拐李没有进城,直接就去了九成宫。铁拐李显然对道路很熟。七拐八拐,就到了废弃的宫门前。虽然废弃,但依然巍峨。进入宫门,不时看到石柱础、石块、残砖、破瓦及土阙的陈迹,看到硕大老鼠的窜跳,听到狐狸的悲鸣。此外在一座山的东坡,他们还看到了太宗贞观六年所立,由魏征撰文、欧阳询书写的“九成宫醴泉铭”碑和高宗撰写的“万年宫铭”碑。

  就在差不多到达废弃的九龙殿前,凌风向东回望。只见烟雾缭绕,天地寥廓,山岭巍峨似屏,塬原茫茫如龙。天边一片绸缎般艳丽的云彩中,一轮偏圆的月亮羞答答地露了出来。

  凌风和铁拐李下马,凌风又一回头看天。这回,云彩变成了丝丝缕缕、飘逸无比的彩带。这时凌风惊奇地发现,蓝天之上,胡饼一样偏圆的月亮旁边,挂着一片镰刀一样的弯弯月。

  注:①即庄子。唐玄宗封庄子为“南华真人”,所着书《庄子》诏称《南华真经》。

  ②在唐朝,中秋节被称为“端正月”。是夜月最圆,故称。

第十八章 手剑心剑(1)
那不是“长安一片月”么?

  月如钩夜如盘。

  凌风一阵激动,以为自己花了眼,可揉揉眼再看时,“长安一片月”不见了。

  真的就不见了。

  “看见了‘长安一片月’了么?”凌风问铁拐李。

  “什么‘长安一片月’?又出神了吧?”显然铁拐李没有看见。

  是不是“天眼通”让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呢?

  在九成宫九龙殿的外围,稀稀落落地分散着一些丐帮弟子。这些丐帮弟子显然是较低级的弟子,他们负责警戒。看见铁拐李和凌风进来,便问一些凌风听不懂的话。

  “高高山上一根棒。”一小乞丐举起手中的棍棒。

  “好活一阵是一阵。”铁拐李答。

  “八月里暖,九月里温,十月里有个小阳春。”一小乞丐说。

  “十一月里冷几天,一到腊月就打春。”铁拐李答。

  他们边问边答边做各式手势,像道教的各种手法一样,看得凌风头都大了。

  这一路一问一答,二人通行无阻,一直到了九成宫的九龙殿前。

  九龙殿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大殿还在,但依然雄伟,依然一副皇家气派,但四周已是杂草丛生,老鼠穿行。而不远处还不时传来猫头鹰那让人起鸡毛疙瘩的阵阵叫声。殿前的一块平地上,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大小乞丐。他们个个衣衫褴缕,蓬头垢面,浑身散发出恶臭,熏得凌风差点晕倒。

  “曾林第,你这次‘挂竿儿’为什么没有去‘福昌’绸缎庄?”一个乞丐问。此人坐在中间,左右有两个小乞丐卫护,显然辈份较高。

  “为什么没去?那是因为‘福昌’绸缎庄已经挂了‘罩门’了。”名叫曾林第的乞丐说。

  “谁挂的‘罩门’?本帮主不是有令,‘福昌’绸缎庄不管挂不挂‘罩门’都得‘挂竿儿’吗?”

  “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挂了‘罩门’就是挂了‘挂竿儿’了,再挂就不合规矩吧?”

  凌风头更大了。

  铁拐李说,“挂竿儿”就是乞讨,“罩门”就是乞讨过后贴在商铺门上那纸条。贴了“罩门”就表示已经交过规费,这次不用再交了。每逢过年、端午、八月十五“三节”,乞丐就会上门强打秋风,强行索要,这就是规费。但只要看见有“罩门”的人家和商铺,就不会再去滋扰。“罩门”像门神驱鬼一样有效。如果没有“罩门”,这人家和商铺就永远不得安宁,不是明天大门被抹了狗屎,就是后天门口被放了死鸡死鸭,要不就是大后天门口就有一帮乞丐哭爹喊娘唱丧歌,总之是不胜其扰。

  铁拐李说,现在京城以及京畿周边的州、府范围内的乞丐每年选一次帮主,今天就是选新帮主的日子。谁拳头硬谁就是帮主。

  铁拐李指着前面有人护卫队乞丐说:“今年的帮主就是此人,名叫王童六,到今天为止还是帮主,不过明天就不知道了。那曾林第就是挑战者了。”又一声感叹,“现在丐帮乱啊,几乎没有人能完全节制,是需要一个拳头更硬的人来当帮主了。得道真仙不易逢,几时归去愿相从。” 

  凌风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会铁拐李,忍不住笑道:“李大侠你就很合适啊,不但武功高,更重要的是义薄云天,还会吟诗。”

  “别这样看我,我都起鸡皮疙瘩了。”铁拐李连连摆手,“那什么破帮主我干不了干不了。我老了,更何况我喜欢无牵无挂。坐卧常携酒一壶,不教双眼识皇都!”

  凌风又笑。铁拐李平时引用别人的诗,都是牛头不答马嘴,这回却用对了。 

  这边凌风和铁拐李在聊着,那边王童六和曾林第则是越吵越烈。

  “这我不管,那什么、什么绸缎庄就是挂了‘罩门’也得‘挂竿儿’!”王童六蛮横地说。

  “后来大和尚不是把它给砸了吗?”曾林第的气也上来了。

  “这是两码事,你不去‘挂竿儿’就是你的事!”王童六吼道。

  “简直是岂有此理!”曾林第怒了,“霍”地站起。

  “执法长老!”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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