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密集的车辆像一串长长的糖葫芦,在大街上慢慢晃动。暮色越来越浓,挤满了大街小巷,但是挡不住匆匆行人的脚步。夜晚就是一本书,写就了白天的愁和苦,所以才这么暗,才那么长。
王二妹想得没错,那个男的进了食品一条街,他的伙伴们肯定早就来了,正在一家酒店里等着他呢。
既然出来了,她就想逛一下,过会儿再回党校。
先买了一瓶桔子汁,随时喝上口,酸酸甜甜的,浑身觉得很舒服。五颜六色的灯光,五颜六色的车辆,五颜六色的衣服——这一切也好象酸酸甜甜的,叫眼光“品尝”着,也有滋有味。她在一家拉面的门口站住了。她可以在这儿吃碗拉面,青青的瓷碗,白白的拉面,红红的辣椒,好看好吃,也不贵。虽然没有在食堂吃得好,但是吃得自在,坦然。
趁拉面还没有上来,她坐在一边看人家怎样做拉面。
师傅是个高高的男人,动作麻利,两只手上上下下,拉了又拉,面就在他手里长了又长。不一会儿,又细又长的面条就会从他的手里出现,惊喜着人的眼睛。锅就在他的旁边,水开着,当他把拉面放到锅里时,蒸汽就快乐地围绕着他升腾,他的双手也重新在案板上面比比划划。
当他转过脸来的时候,王二妹吃了一惊。
“啊!怎么是你?”她问。“我还以为你和别的乡镇长出来喝酒打麻将呢。”
他就是下午跟她坐在一起学习的人。好象也吓了一跳,脸红红的,手里的面条不在硬长,软下来,弯起来,躺在案板上。
“我会这个手艺嘛,是来帮忙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这家拉面馆是谁开的?”她问道。
“是我!”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把拉面放到王二妹身前的桌子上。“他是来做好事的。他这个人心眼最好了,总喜欢帮别人的忙。——你们在一起学习?——他是我儿子,正好在这儿学习,下课过来帮我,不是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一边学习,一边实践,比出来喝酒搓麻将好万倍啊。”王二妹笑了笑。
突然,“啪”的一声响,师傅把手里的一团面扔到一个人的脸上,这个人正要出门,粘乎乎的面把眼睛和鼻子都盖住了,看不到路,一下撞在门框上,差点摔倒。
屋里的人都愣了,师傅这是做什么,疯了吗?
然而,他迅速走过来,从这个人的口袋里摸出了一部手机:“这是谁的,过来领回去!”
“我的!是我的!”一个正在吃拉面的女孩跑过来。原来,她吃饭的时候,把随身携带的提包放在身边的另一只凳子上,而手机就放在提包里,不知不觉就被人偷了。
“我早知是你的。”师傅转身回去忙他的。
小偷顾不得弄净脸上的面团,出门跑掉了。
“下次再捉到你,打断你的腿!”大妈在门口对着小偷的背影喊。
事情发生得突然,偷的,被偷的,看的,被看的,都吃了一惊,吓了一吓,然后都转为平静。
“你叫什么?”王二妹问他的同学。她觉得这个人很有趣,并且是个可以值得信赖的人。她就想和他交朋友。
“叫我顾镇长得了。”他回到案板前,继续弄他的面了。
好象有点腼腆,这反而叫二妹更加喜欢。腼腆的人就怕别人说不好,因此做事处处小心。腼腆的人自尊心也强,因为腼腆,所以就更努力,用出色的表现,来代替不必要的腼腆。
“哦,是顾镇长呀!”王二妹好象听说过这个人,但是现在却想不起来。
吃了拉面,看了“表演”,王二妹很开心。但是她不想耽误人家做生意,就付了钱,出了门。
然而她只走了一会儿,就迷路了,找不到回党校的路。想找个人问问。
问了一个人,不过是个赶路的外地人,人家肯定不知道。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的,花点钱,很快就会被送回去。
可是时间还早啊。
有个男人从他面前跑过,但是他被路面的水泥砖拌了一下,差点摔倒,然而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跑。
王二妹看到从他身上掉下了什么东西,但是并不确定是什么,所以就没有喊。
突然,她接到了三妹打来的电话,三妹要到省城去参加接吻比赛,而且要对妈妈撒谎,这叫她很不高兴。挂了电话,她又给妈妈去了个电话,按照三妹的意思,她假装邀请三妹到她的单位玩两天。
那个掉东西的男人停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也打起了电话。
她看到了一条项链,映着路灯的光亮,像朵黄色的花一样开在黑色的水泥砖上面。显然,是刚才跑过去的那个男人丢的。现在有不少的男人戴项链。
“喂!”她朝男人喊了一声。
男人听到了,但是没有理会,边打手机边拐进了一条胡同,转眼就不见了。
于是她就拣起项链去追他。进了那条胡同,却不见男人的身影。
她往前走了几十步。胡同边的房子都亮着灯光,偶尔还有人走过。不会有什么危险。
今晚这是怎么了,正发生些奇怪的事情,她边想边走。要是穿过这条胡同再找不到人,她怎么办?该怎么处理这项链呢?从来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突然,她被拌倒了,地上有根绳子缠住了她的脚;在倒下去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救命……”她叫了一声,但是嘴被人捂住了。
两个早已埋伏在墙角的男人,把她拖到一边,然后套上了口袋。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如意杯歌手大奖赛康宁市赛区后天是最后一场比赛,第一名就可以晋级,参加地级市的比赛,地级市的前三名,再参加省级市的比赛。
现在唱歌的人真不少,跟着卡拉OK伴奏曲,不管唱得操好,只要能把心里的愁和苦唱出来,也不管别人听得烦不烦,过瘾就行。
但是要想通过比赛拿个奖,就太难了,唱得好,还得长得好;长得好,还得有运气;运气好,还得有关系;有关系,还得有票子。比赛是按照规则进行的,什么样的规则也是人制定的,总有漏洞,倾向于制定规则人的利益集团。所以,王一妹对名次一点也没有看重,预赛的时候,发挥正常,拿了全市第一,对后天的决赛,她也没有感到紧张。
参加决赛的二十名歌手都住在文化馆的宿舍里,文化馆从省城请来了专业歌手,对他们进行专业指导。
这名专业歌手叫张成,听歌手唱歌,纠正他们的发音,还不断地往本子上记着什么。所以,有的歌手就想离他近一点,想多叫他指导一点。唯独王一妹离他远远的。虽然他是全国出了名的歌手,但那是别人的骄傲,别人的爱,与她没有关系。她只想比赛完了,就回到湾山小学当她的代课老师。已经好几天没有给孩子们上课了,那个喜欢旷课上网的周子涛不知这几天上学了没有。
然而,傍晚时分,王一妹收到了一个短信,竟是张成发来的,约她出去走走。
走走就走走,王一妹觉得张成一定对她有看法,要“引导”一下她,才约她的。因为她表现得不积极,还和文化馆丁老师顶撞了几句。丁老师负责决赛的组织安排工作,他叫所有的歌手买如意牌服装,穿如意牌服装参加比赛,这样可以加五分。而她当场表示不买也不穿,丁老师说她捣乱,她则回敬道,捣乱不捣乱,别人都看见,你一个人说了不算;是歌手比赛,还是服装表演?张成当场就笑了,不知是笑王一妹的单纯,还是笑她的勇敢。
王一妹一定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约会的地点离文化馆很远,是城里一家有名的饭店。也许张成怕被别人看见,毕竟认识他的人太多了,名人的脸除了给自己带来好处,也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王一妹打的来到那家饭店,刚下车,停在饭店门口旁边的一辆轿车就亮起了大灯,然后喇叭也响了两声。
“我在这儿!”张成从车窗里伸出手来,对王一妹喊。
本来文化局的人要请他吃饭,市长都来陪他,但是他却推辞了。
“这是谁的车?”王一妹心里有些惊讶。她不识车的品牌,感觉他的车一定是好车。听说著名歌手都很有钱,这车也许就是他的吧。
“当然是我的,请上车吧。”
“到哪里?”王一妹问。他是有名歌手,她是代课老师,地位相差很大,但是人却是平等的,也不能他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吃点东西,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消息。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唱歌,不会打架,连你也打不过,相信我……”张成出来,给王一妹打开车门。
她上了车。
张成把车开得很快,在别的车之间转来穿去,他现在觉得汽车就是他的歌声,歌声嘹亮曲折婉转,但是不可阻挡。听他歌声的,是和他心灵相通的人,还有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不一会,车就出了城区,进入高速公路。
车速太快了,反而让人觉得车子好象静止了一样。她觉得王一妹的歌唱有很大潜力,大有希望。王一妹会成为天上的一颗星星——不,将会成为一颗太阳。
“要去哪儿?”王一妹问。
“你不是很喜欢唱歌吗?”张成减慢车速,打开转向灯,将车驶向高速公路的出口。
“这和唱歌有什么关系?”王一妹不解。
“刚才汽车唱了没有?它发出的声音就是在唱。”他在收费站交了费。“这个收费站也在唱。汽车唱出了速度,而收费站唱出了钱数。汽车喝了油,收费站有利益。——这些你都懂吗?”
名人就的思想就是与众不同。
他把车停在一处安静的地方,从车的后座上拿出一些食品和饮料。打开一个盒子,里面盛着一些红红绿绿的食品。
“你尝一块。”他把盒子放在王一妹面前,然后自己拿一块吃了起来。
王一妹吃了一块,说酸不酸,说甜不甜,吃不出是什么东西。
“你再喝点饮料。”张成打开一个饮料瓶子,递给她。
也是说酸不酸,说甜不甜,有西瓜的味道,也有苹果的味道,好象还有其它水果的味道。不过,喝起来不错。
“点心,饮料,都是我姐姐做的,没有糖,也没有盐,更没有什么色素了,什么添加剂了,很纯正,保护身体,保护嗓子。我不愿意吃饭店里面的东西,所以约你出来。”张成边吃边说。
“那么多的歌手,为什么约我?”王一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这些歌手中,你是唱得最好的一个。但是你不可能在后天胜出。我约上出来,只想告诉你这个。”张成边吃边说。
但是王一妹却没了胃口,她不明白,自己既然唱得最好,就应该获得第一。
“为什么?”她茫然地问。
“你懂得潜规则这个词的意思吗?”张成喝了口饮料。“歌手里有人是你们市副市长的女儿啊。他们送礼了。我也有份,就在车的后备箱里。——我的车为什么开得快,因为车有这个能力。车有这个能力还不行,还得有一条好的公路。你唱歌有能力,但是你还得有门路。——好了,今晚我什么也没有对你说,明白吗?以后有合适的机会,我会介绍你出去唱歌的。因为你有这个能力。”
他没有勉强她吃喝,因为自己喜欢的食品,别人不一定喜欢。如同一首歌,自己喜欢,别人不一定爱听。
“胜负无所谓。”王一妹喝光一瓶饮料。
张成又要给她开一瓶,但是被她抢了过去:“别开了,我不喝了。”
张成笑了笑。这女孩子心里没有包袱,心直口快,叫他很开心。他收拾好了东西,然后发动了汽车。
把王一妹送回到文化馆后,他就离开了,他自己会找一个宾馆住宿的,连电视也不看,好好睡上一觉。
从后视镜中看到王一妹孤单地站在文化馆的大门口,觉得她好可怜。歌手成名之路都很辛酸,她的路还很远……
第五章
以前王三妹一听到接吻这个词心里就想笑,亲嘴就说亲嘴吧,偏偏要说接吻。她查了词典,接吻就叫亲嘴,没有别的意思。她今年二十三了,她就记得小时和妈妈亲过嘴。那时她四岁,因为爸爸打和妈妈吵架,晚上妈妈搂她睡觉,她就对妈妈说,爸爸真坏,是个大坏蛋,等她长大了,她帮妈妈打爸爸,妈妈就搂紧了她,她就亲了妈妈的嘴。只觉得咸咸的,她以为大人的嘴巴都是咸咸的。大一点,才晓得咸咸的,是妈妈的眼泪。
要到省城去参加接吻比赛,要是和妈妈说实话,妈妈肯定接受不了。她决定今天晚上就走,因为晚上有趟通往省城的火车。
但是怎样和妈妈说呢?
傍晚下班回家,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见到妈妈,她忍不住轻轻亲吻了妈妈一下。
亲妈妈的脸,妈妈就会说:小三,你什么时候就长大了呀?
要是家里人听到了,就会笑——除了爸爸;因为都知道她对妈妈保证过,长大了要为妈妈“报仇”。
“小三,你还没长大呀?”妈妈今天没笑,她正在往锅里放馒头,馒头放在锅里再开一开,然后再烧火蒸熟。
你还没长大?而不是——你什么时候就长大了呀?妈妈第一次这么说她,她心里有点不舒服。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她已经长大了。
她站在一边愣了半天,妈妈出去抱柴,嫌她碍事,还推了她一下。
是啊,她长大了,已经谈起了恋爱,还想着瞒着妈妈去省城呢。
要不要告诉妈妈自己要到省城?
王三妹还是决定也要对妈妈保密,她出远门,不想叫她操心。
不过,得先把花生种上才行。
留着种花生的地在小河边,沙性地,虽然昨天刚下过大雨,但是现在进地下种没有问题。
她出了门。
家家户户忙着准备晚饭,下地人的陆陆续续回到村里,鸡鸭猪狗看到自己的主人回来就忙着叫,它们的肚子早就饿了。而住在山上的鸟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也飞来在村前屋后的树枝上吱吱呀呀地叫。村庄的傍晚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住在山沟里的一只黄鼠狼急着往村里跑,它躲躲闪闪的在村里活动,村里的老鼠也越来越少。
王三妹穿过几条街,又沿着一条主街走到了尽头。
王大贵的家就住在这里,他家有种花生的机器,是用手扶车带动的,集蒙膜,下种,打药为一体,谁家想用机器种花生就找他。
但是,他门前停着一辆摩托车,他又穿着干净的衣服出来了。
王三妹就拦住他:“二哥,天快黑了,快开着你的手扶车给我把花生种上吧。我今晚要去城里坐火车……”
“朋友叫我出去喝酒呢,明天给种行吗?”王大贵开了个摩托车维修部,交了很多的朋友,因为自己喜欢喝点,所以常有人请他。
“不行,现在就得给我去种。”王三妹态度很坚决,院子里的二嫂子也偷偷地笑了。
“就那么一点地……不用说你出远门,就是你出国,我也能给你种上。”王大贵跨上了摩托车。
但是王三妹就是挡在车前面:“骑着摩托车出去喝酒,摔着怎么办?还不如去种花生,多少见点收入。”
“你快去给三妹种上吧!”二嫂在院子里喊。她正在剥蒜皮,今晚下了面条,吃面条总是离不开蒜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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