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拔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不会不知道,此次出征的胜败,对本王的未来关系甚大。本王真心希望你能随军出征,襄助一臂。”
忽必烈紧紧握住姚枢的手,言辞极为真切,目光殷切,充满信任。
姚枢被忽必烈的真诚感动了,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忽必烈见姚枢同意随他出征,心中很是高兴,对他说:“本王很想听听你的意见,此次出征应采取何种方略?”
姚枢说:“大王不仅武功高强,威猛善战,而且足智多谋,善用韬略计谋,打下大理,应该不成问题。学生担心的,是生灵怎样才能免遭涂炭啊。”
忽必烈不同意姚枢的看法,说:“古往今来,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姚枢说:“战场死人,理所当然。臣担心的是无辜百姓和被俘、投降的士卒。”
忽必烈说:“按照惯例,被俘和投降的敌兵一律处死,或是罚作奴隶。至于百姓……”
姚枢说:“正因为有这样的惯例,所以,在大军启动之前,臣要给大王讲一个故事,送给大王两个字。”
“什么故事?哪两个字?”忽必烈问。
姚枢说:“宋朝的太祖皇帝赵匡胤登基以后,志在统一中国,便派大将曹彬统兵征讨南唐。南唐依仗国都江宁墙高城坚,负隅顽抗,宋军久攻不下,伤亡惨重,将士们吃了不少苦头。攻下城池以后,将士们个个憋足了劲,准备大开杀戒,屠城泄愤。这时,他们却接到曹彬一道命令……”姚枢卖了个关子,故意把话停住。
忽必烈和在旁的众将问:“什么命令?”
姚枢看了看众人,依然吊他们的胃口,说:“将士们打开命令一看,见命令上只写着两个字……”又把话停住了。
众人催促:“你快说,两个什么字呀?”
“止——杀!”
“止——杀……”忽必烈和众人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蹙眉凝思两字的含义。
姚枢提高嗓门:“对!止——杀!曹彬统兵,军纪极严,将士们见到止杀二字,都不敢轻举妄动,恣肆胡为。宋军进城以后,秋毫无犯,城内秩序井然,一如往常,店铺照常开门营业,就像没有打仗一样。百姓欢呼雀跃,箪食壶浆,夹道相应,呼为仁义之师啊!”
忽必烈是聪明绝顶的人,早明白了姚枢的心意,说:“本王知道了,你送给本王的一定是‘止杀’二字!”
“不错。”姚枢深深地点点头,诚挚地说,“这两个字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要做到,就太难啦!”
忽必烈深切地感到,像姚枢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忠臣,是真正的为自己好,为朝廷好。两眼亲切地看着姚枢,发自内心肺腑地说:“本王绝不不辜负你的良苦用心,此次征讨,本王一定要做当代的曹彬!绝不滥杀无辜!”
“大王英明、仁慈,学生替百姓谢谢王爷了。”姚枢非常激动,连连向忽必烈鞠躬作揖。
安童走过来,对忽必烈说:“殿下,开拔时辰到。”
“好!”忽必烈大步登上帅台,挥舞令旗,下达开拔命令:“大军开——拔!”
鼙鼓声号角声大作,大纛旗牙旗迎风猎猎,将士们“出征!出征!”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地动山摇,声震寰宇!
廉希宪、刘黑马、张耕、赵璧等施礼送别:“送王爷!祝王爷所向披靡,马到成功,早日凯旋!”
“好!”忽必烈在马上还礼,“邢州和汉中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廉希宪代表留下的官员说:“王爷放心,两地的流民绝大多数已经回乡耕作,等王爷奏凯归来时,看到的必将是男耕女织,仓满囤流的昌盛景象!”
忽必烈很兴奋:“本王等着这一天!再见!”
“王爷多多保重,早日凯旋!”众人施礼相送。
忽必烈刚要催马前行,忽然从远处急驰奔来一匹快马。
忽必烈一看,原来是汗廷的传旨官,心中不由一怔,暗自说道:“啊?传旨官这时候来干什么?莫非……”
众人也大感意外,纷纷猜测议论。
传旨官喊着:“王爷慢走!大汗驾到!”纵马来到忽必烈面前。
忽必烈看见,蒙哥汗的仪仗已迤俪走来,慌忙滚鞍下马,率领众将士跪下接驾:“臣弟忽必烈迎接圣驾,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蒙哥汗是骑马来的,由怯薛长刘太平扶下坐骑,笑嘻嘻地到忽必烈面前,弯身扶起忽必烈:“二弟请起,快快请起。”
“谢大汗。”忽必烈站起身。
蒙哥亲切地握着忽必烈的手,看着军威豪壮浩浩荡荡的大军,心中极为高兴,赞叹道:“嗯!好!军威严整,士气高涨!二弟统军有方,此次出征定能大获全胜!为壮虎威,大汗敬你一杯!”
“臣弟承受不起。”忽必烈诚惶诚恐,慌忙下跪。
“起来,起来。这是大哥的一片心意,你一定要喝!”蒙哥扶起忽必烈。
“好,恭敬不如从命。”忽必烈接过蒙哥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谢大汗!”
蒙哥汗极为动情地攥住忽必烈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二弟,世上最亲莫过于手足。太祖皇爷爷生前立志灭掉宋室,入主中原,统一华夏。朕自继承汗位以来,时刻未敢忘先祖遗志。宋室虽然昏聩虚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气数尚未全尽。再者,大理国地处边陲,路途遥远,山势险峻,关隘重重。天气瞬息万变,时尔烈日炎炎,转瞬寒风彻骨,冰雪骤降。此次出征,很可能是一番苦战呐!”
忽必烈曾与他的谋士幕僚们详细研究过沿途状况,对于此次出征的艰难凶险心中早有准备,所以,很有信心地对蒙哥说:“大汗放心,小弟绝不辜负大汗厚望,不征服大理,绝不回朝!”
“好,有你这句话,大哥就放心了。”蒙哥汗想起了什么,对忽必烈说:“在那一带流传着一个故事,不知二弟知道不知道?”
忽必烈想了想,说:“可是‘宋挥玉斧’的典故?”
蒙哥汗感到惊讶:“喔?二弟也知道?”
忽必烈说“说的是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带兵打到大渡河东岸,因河水湍急难渡,西岸山势险峻,无路可走,不敢冒险渡河,一挥手中玉斧,无可奈何地说:‘就此为止吧!’玉斧这一挥不要紧,便舍弃了大渡河以西的大片领土!”
蒙哥汗说:“从此,便留下了‘宋挥玉斧’的典故。”
雄心勃勃建功心切的忽必烈,当然明白蒙哥讲这个故事的用意。便信誓旦旦地说:“大汗殷盼之心,臣弟尽知。臣弟此去,一定要让这句典故,重新改写!”
蒙哥汗急切地问:“怎样改写?改写成什么?”
忽必烈豪气逼人,英气逼人,胸中若有千钧雷霆,雄气勃勃而果决地说:“大渡河能阻挡住宋太祖,却阻挡不住我忽必烈!大渡河再湍急凶险,也休想挡住我的铁骑!我要将宋挥玉斧的典故,改为我跨革囊!”
“我跨革囊?”蒙哥汗有些不解,疑惑地问:“此话怎么讲?”
忽必烈信心十足地说:“臣弟分析过,大渡河不仅水流湍急,而且河底暗礁密布,用木船根本就渡不过去。用我们蒙古人的羊皮革囊,却可轻易而过,算不得难事!”
蒙哥汗大为高兴:“好!二弟果然有勇有谋,大哥我没选错人!”他突然想起什么,对忽必烈说,“二弟,最近汗廷得到情报,宋军在蜀地加强了兵力,防守颇为严密,不易攻取。吐蕃在窝阔台大汗时就归顺了我们,历年通好,朝贡未断。弟可绕道吐蕃,再进大理,虽说路途远些,却无宋军阻拦。”
蒙哥的话暖心暖肺,忽必烈的眼睛潮湿了,关键时刻才见兄弟真情啊!他深情地看着蒙哥,激动地说:“多谢大汗哥!臣弟谨遵教诲,绕道吐蕃,直取大理。不获全胜,绝不回朝!”
蒙哥动情地抱住忽必烈,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兄弟!大哥备好庆功酒,等你凯旋回朝!”
忽必烈翻身上马:“大汗请回!”命令安童:“开拔!”
安童挥舞帅旗:“三军听令,出——发!”
蒙哥汗下旨:“击鼓鸣炮,为王爷壮行!”
刹那间,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号炮声骤起,旌旗蔽日,军容严整,兵器铠甲寒光闪烁。
忽必烈辞别蒙哥汗,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离开和林,向远在彩云之南的大理进发。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在八月的一天黄昏来到甘肃临洮。连续行军将士们已很疲劳,忽必烈下令进城休整,补充辎重给养。
临洮地处陇西,往西可去吐蕃,往南可去大理。若按照蒙哥汗的建议绕道吐蕃去大理,路途要远得多。而直接南下去大理,路虽然近许多,但必须从蜀地通过,可能会遇到宋军的追击阻截。大军是往南直去大理,还是西去绕道吐蕃,分成了两大派。
众武将,包括兀良合台、穆哥、拔都、王君侯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多次与宋军交手,认为宋军没有什么战斗力,不堪一击,不足为虑,主张往南直取大理。流露出极大的轻敌情绪。
幕僚谋士,包括姚枢、子聪、郝经,则坚决主张按照蒙哥大汗的旨意绕道吐蕃,避免与宋军正面交锋。
武将们认为这些耍嘴皮子动笔杆子的幕僚谋士是胆小怯战。
“不!”郝经据理力争,“轻敌乃兵家大忌。大汗嘱咐不可强攻巴蜀,绝不是胆小怯敌。因为此次出征,目的是征讨大理,并不是攻取南宋,强攻巴蜀与宋军交战,实在是不可取的下下策。”
忽必烈点点头,说:“嗯,郝经说得有道理,避开宋军,绕道吐蕃,才是上上策!”
“不不。”姚枢说,“绕道吐蕃只能算是中策。”
忽必烈问:“只能算是中策?那上策是什么?”
“如果能兵不血刃,不战而得,才是上策。”
“大白天说梦话!不打他会自己投降!?”此话一出,就像一把盐撒在烧红的干锅里,在众武将中噼里啪啦炸开了。
忽必烈也颇为疑惑,问姚枢:“你说说,怎样才能不战而得?”
姚枢说:“学生的意思是,大军在绕道吐蕃,做好军事进攻准备的同时,派使者带着殿下的书信去见大理国王段兴智,对其晓以大义,申明利害,讲明投靠南宋只能成为他的牺牲品,只有归顺我朝才能世代平安,永享富贵。大理王如能顺天应时,听我劝告,岂不避免了一场刀兵之祸?”
忽必烈采取姚枢建议,派偏将玉律术、王君侯、王鉴,带着姚枢拟写的劝降信,化装成商人模样,去云南大理面见国王段兴智,宣上国天威,劝其早日归顺,免遭城破国亡之苦!大军继续西行,在吐蕃的逻娑城等待使者消息。
第 18 回 宋太祖玉斧失疆土;英雄扼腕叹 忽必烈革囊渡恶水;千古传佳话
第 18 回
宋太祖玉斧失疆土;英雄扼腕叹
忽必烈革囊渡恶水;千古传佳话
忽必烈的大军到达吐蕃逻娑城,吐蕃与蒙古汗国素来交好。年逾古稀、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教长贡迦坚赞率逻娑僧众按照吐蕃迎接贵宾的最高礼仪热诚欢迎忽必烈,待为尊贵的上宾。使忽必烈喜出望外的,是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叫罗古罗思坚赞的年轻喇嘛,年纪只有十五六岁,生得唇红齿白,眸子清亮如水,肌清骨秀,英姿卓然,气度潇洒,超凡脱俗。更使忽必烈感到惊讶的是,这个小喇嘛虽然还是黄口小儿,学识的渊博,思辩的敏捷,连姚枢、子聪、郝经都惊得瞠目结舌。他是教长的侄儿,被人尊称为八思巴(即圣者之意)。后来成为忽必烈的大国师,创造蒙古新字。
忽必烈到达吐蕃时,贡迦坚赞教长正在受到玉龙道长的挑衅。玉龙道长是道教首领,按道理讲,二者是不应该有矛盾的。原因是玉龙道长受了一个部族酋长的挑唆,这个酋长怀有独霸吐蕃的野心,但无论实力还是威信、影响,都比不上贡迦坚赞,便想利用玉龙道长来到达自己的目的。玉龙道长心傲气盛,历来看不起佛教,认为佛教是外来的,只有道教才是正宗。酋长便造谣挑拨,说贡迦坚赞如何如何诋毁道教,说道教没什么了不起,历史要比他们的佛教短得多。玉龙道长气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率领弟子气冲冲找到贡迦坚赞的寺院。为了显示他的实力和大度,是武斗还是文斗由贡迦坚赞决定。为了避免伤亡,罗古罗思坚赞向叔父建议,同他们文斗。双方议定三局二胜,第一局比法术,第二局比讲经,第三局比所藏经书年代的久远。忽必烈到来之前,第一、第二局已经比过了,双方各胜一局,打成了平手。今天比决胜的第三局,如玉龙道长赢,贡迦坚赞离开吐蕃,寺院归玉龙道长所有。如果贡迦坚赞胜,玉龙道长将在吐蕃消失,永远不许再出现。
比赛在寺院的讲经堂举行,因为是决定命运的比赛,气氛十分紧张。以贡迦坚赞为首的佛门弟子和以玉龙道长为首的道教弟子,分左右面对面而坐。个个神情冷峻,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最紧张的当然是贡迦坚赞和玉龙道长,但他们都竭力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强使脸上生出笑容。然而,这笑容是那样的不自然,苦涩而尴尬。罗古罗思坚赞坐在贡迦坚赞教长旁边,脸上挂着孩童般神秘而顽皮的微笑。
忽必烈被邀请作为中证人,坐在正中间的评判席上,两旁坐着姚枢、子聪和郝经。
众人坐定以后,贡迦坚赞教长对忽必烈说:“殿下,可以开始了。”
“好。”忽必烈站起身,说,“忽必烈路过贵地,蒙二位仙师信任,担任比赛的证人。上两场比赛各胜一局,今天比试谁家所藏经书年代久远,一局决定胜负,不许反悔!听清楚了吗?”
忽必烈目光炯炯,犹如两把利剑逼视着玉龙道长和贡迦坚赞。这目光告诉他们,谁若不守信义,他的十万大军绝不答应。
二人不敢怠慢,忙说:“听清楚了,绝不反悔。”
“好,比赛正式开始。”忽必烈对贡迦坚赞说,“教长,你是主人,就请你先展示吧。”
“是。”贡迦坚赞教长答应一声,向罗古罗思坚赞递了个眼色,“去,取镇寺之宝。”
“遵命。”
罗古罗思坚赞由两个护法喇嘛的护卫着,从藏经阁捧来两个檀香木的紫红经匣,匣上雕刻着佛教故事和奇形怪状的文字符号。罗古罗思坚赞小心翼翼地打开两只匣子,亮出里面已经发了黄的古老经书。
贡迦坚赞教长指着经书说:“诸位请看,这部,是最早记述佛祖释迦牟尼生活的《中阿含经》;这部,是《盘若道行品经》,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两部经书是最早从天竺传入国内的,而且现在都成了孤本。”
玉龙道长走过去,仔细看这两部经书,看着看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贡迦坚赞教长和佛教帝弟子都被他笑愣了:“你……你笑什么?”
“笑什么?”玉龙道长脸上神情轻蔑,语气嘲弄,“教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部《中阿含经》是前秦昙摩难提大师引入中国的,而这部《盘若道行品经》则更晚,汉朝时才在中国出现。”
“你没有资格说这话!”罗古罗思坚赞的声音虽然还透着稚嫩,但语气却很坚定,“你们道教在汉朝时才创立,你们能有什么远古经典!”
“哼哼!”玉龙道长嘴撇得像个瓢,傲慢不屑,不可一世,“别看我们道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