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风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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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风云传-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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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哥目送呼图急匆匆离去,一颗焦灼不安的心也随呼图飞到了忽必烈身边。

  呼图赶到忽必烈的大营时,忽必烈渡江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正要挑选吉日打过江去。起初,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当初在和林和蒙哥分手时蒙哥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死了呢?但当得知蒙哥确实已经死了,忽必烈险些昏厥过去,痛心疾首地向西而跪,悲怆地长揖大呼:“大汗!皇兄!”立即吩咐摆设灵堂。并传令全军严密封锁消息,绝对不能叫宋军知道,违令者斩!

  灵堂布置得庄重肃穆,正中供奉着蒙哥大汗的灵位,两旁挂着白色旌幡幔帐,点着白色兽油灯和巨大蜡烛。两根旗杆似的长矛上飘着厚实的黑毡,犹如两片沉重的黑云罩在人们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哀乐萦绕,气氛哀凄压抑。

  忽必烈跪在蒙哥汗的牌位前,已经整整一个上午了。无论安童和廉希宪怎样劝,忽必烈就象没有听见一样,连动都不动一动。二人只有向郝经求救。

  郝经走到忽必烈面前,说:“殿下,大汗归天,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历来国丧期间都是最多事的,同室操戈,祸起萧墙,往往也发生在这个时候。您不能总困扰在悲伤的迷雾里,蒙古汗国今后还要靠您支撑呢,您还是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郝经的劝说果然有效,忽必烈缓缓从坐垫上站了起来。

  呼图对忽必烈说:“王爷,郝先生说的很有道理呀。我来之前,也速台大妃和也速察国舅已经派布智儿秘密返回和林,穆哥王爷判断,肯定是给阿里不哥送信去了。所以,穆哥王爷叫小人告诉您,一定要早做准备!”

  忽必烈由于悲伤过度,所以并没有详细看穆哥的信。如今经呼图提起,赶忙把穆哥的信拿出来,让郝经念了一遍。

  穆哥在信上说:“大妃和国舅连对我都封锁消息,大汗归天的噩耗,我是从一位近侍口中偶然得到的。然而,他们却秘密派布智儿偷偷返回和林。是何用心?不是昭然若揭吗?国不可一日无君,无君则天下必乱。王爷是成吉思汗之嫡孙,在此危难之时,理应挺身而出,挽江山于欲危,救社稷于将倾,上固国本,下安民心,顺天应人。实乃国家之幸!黎民之福!穆哥拳拳之心,望大王思之!”

  郝经念完穆哥的信,眉头皱成了疙瘩。他预感到会有一场皇位之争,但他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速!蒙哥大汗尚未安葬,大妃、国舅和阿里不哥已经开始行动了。箭已上弦,危机随时可能爆发,太可怕了!

  郝经想到这里,忧心忡忡地忽必烈说:“殿下,穆哥亲王说得对啊,国之无君,很容易引起皇位之争,弄不好兄弟骨肉要自相残杀,引起天下大乱!我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前车之鉴太多了。王爷应该迅速班师回朝,等新的大汗继位以后,再谈伐宋之事不迟。”

  忽必烈对于郝经这番话,并没有真正天进去。他作为成吉思汗的嫡孙,有继承大汗的资格。他也想到阿里不哥可能会与他争夺汗位。但是,在忽必烈的心目中,争夺汗位也好,兄弟不信任、纷争也好,都是家事,是家人内部的不和和纠纷。在关键时刻,一家人还是向着一家人的。而南宋才是真正的敌人。自己怎么能放下敌人不打,而去打自家人呢?所以,他没有采纳郝经的建议,决定一鼓作气打过长江去。断然地对郝经和在场诸将说:“本王好不容易打到了长江岸边,渡江在即,鄂州指日可破。在这个时候黯然退兵,与临阵脱逃何异?”

  “王爷……”

  郝经想进一步申明不撤兵的严重后果,被忽必烈抬手打断:“别说了!我是受蒙哥大汗的旨意南征伐宋的,岂可无功而返!如果这样,我何颜面对皇兄在天之灵!我主意已定,谁也不要再说了!按原定计划,准时渡江!”

  忽必烈时运好,渡江那天夜里,阴云密布,夜黑如漆,下起瓢泼大雨。江面浊浪滚滚,大雾迷漫,几十步外的事物就看不清楚。

  董文炳、董文用、董文忠弟兄三人率领五百敢死壮士,隐伏在江边战船旁,等待子时出发强行渡江,抢占南岸宋军阵地,打乱其阵脚。趁其慌乱,发出信号,忽必烈催动大军渡江。

  雨越下越大了,如银河决口倾天而泻,雷鸣电闪,打得人睁不开眼睛。敢死队个个淋成落汤鸡。

  董文用看着战士们冻得瑟瑟发抖,对董文炳说:“大哥,到出发还有半个多时辰,叫大家去避避雨吧?”

  “住口!”董文炳神情冷峻,对他严加斥责,“你在军中多年,怎么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别说下雨,就是下雹子砸死,也不能动!”

  董文用自知错了,低着头说:“是!文用知错!”对身边的一个小头目说;“传令下去,没有命令谁也不许动!”

  忽必烈在香炉山面对长江一侧的山坡上搭起中军大帐,统领指挥全军。忽必烈挺立在大帐门口向南眺望,暴雨中的长江像一匹灰蒙蒙的怪蟒,翻滚着咆哮着。对岸的宋军阵地模糊不清,隐隐约约依依稀稀仿佛看到一些零星灯光。夜深了,两岸出奇的静,除了雨声、雷声、风声,涛声,没有一丝声响,静得让人不安,让人恐惧。忽必烈知道,这令人窒息的静孕育着地裂天崩般的金戈铁马、冲杀呐喊!

  忽必烈正在遐想,负责与董文炳联系的拔都急匆匆跑来,浑身淋得精湿。

  忽必烈问:“敢死队那里有什么情况?”

  拔都回报:“一切正常。只是暴风雨太大了,暴雨打得人睁不开眼,大风刮得人在陆地站都站不稳,敢死队的船小,很容易被打翻的,是不是另选渡江时机?”

  “不!”忽必烈果决地说:“你错了,能赶上这样的天气,说不定是大汗在天之灵对我们的佑护和帮助啊!敌人以为我们不会在这样的坏天气攻打他们,最容易麻痹,疏于防范。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机会!兵鬼神速,传令董文炳,按时出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南岸!”

  “是!知道了!”拔都转身而去。

  子时到了,董文炳纵身跃起,对隐伏在江边的敢死队发出命令:“登船!出——发!”

  众勇士迅速从隐蔽处跃出,跳上小船,顶风冒雨,奋力划桨向南岸冲去!

  不出忽必烈预料,宋军完全没有料到忽必烈会在这样的恶劣天气发起进攻。阵脚大乱,首尾失去联系。董文炳让人燃起三堆大火,向忽必烈发出信号。

  忽必烈看到董文炳的信号,激动得周身颤抖,飞身跳上乌骓马,跃上香炉山巅,挺立马鞍桥上,鞭指长江南岸,仰天长呼:“长生天助我!长生天助我啊!传令全军,即刻过江!过江后马不停蹄,攻占浒黄州!”

  在如此恶劣的暴风骤雨天气,忽必烈的十几万大军出其不意潮水般涌上南岸,宋军没有精神准备,顿时慌了,阵线被打得七零八落。只好放弃南岸防线,退守鄂州。忽必烈的大军几乎没有遇到多少抵抗就攻占了江边要塞浒黄州。

  这是多年以来蒙古军第一次打过长江,忽必烈激动和喜悦的心情可想而知,也使他对战争的形势有了错误的认识。在以前,他以为灭掉南宋一定是非常困难的,而现在,他完全改变了看法,觉得南宋军队确实不堪一击,灭掉南宋太容易了,只要他下达命令,南宋便唾手可得。

  为了鼓舞士气,乘胜一举灭掉南宋,忽必烈在攻占浒黄州以后,特意举办丰盛庆功大宴,宴请偏将以上所有将领。人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老子天下第一无人能比的骄傲轻敌情绪,发自所有人的心中,洋溢在每个将士的脸上。只有郝经摇头叹气,闷闷不乐。

  忽必烈端坐在高高的帅案后,前所未有的兴奋使他喜形于色,举起酒杯,大声说:“诸位将军请静一静,本王说几句。今天举行宴会的地点,是什么地方?浒黄州!长江以南的浒黄州!本王终于在长江举行宴会喽!自古以来,长江称为第一天险,哈哈,本王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我天朝铁骑过此天堑,易如反掌,如履平地!何等威哉!壮哉!来!干!”

  众将士群情激昂,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豪言壮语。这个说什么长江天险?狗屁!不过是小菜一碟!那个说蒙古铁骑天下无敌,没有什么地方能挡住老子!有的大拍忽必烈的马屁,说都是殿下英明,决策有方。有人更带头高呼:“王爷雄威,震慑天下,无人能比!”

  忽必烈听了,心里无比高兴,早已熏熏然飘飘然起来。但他依然做出谦虚的姿态,连连说:“哪里,哪里,都是众将士的功劳,第一功应首推董文炳!是他的无敌敢死队撕开了宋军沿江防线!本王重重有赏!”

  董文炳赶忙说:“末将不敢。都是殿下决策英明,末将只是执行而已。再说,效忠王爷是末将的本分和荣幸,岂敢言功?”

  忽必烈制止住他,说:“你对本王的忠心,本王心里清楚。不过,功还是要记,奖还是要赏。”

  队伍经过短暂休整以后,忽必烈决定发兵攻打鄂州。他在帅帐对众将说:“我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鼓作气渡过长江天堑,军威大振,士气勃发,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求战心切,求胜心切!而南军则士气低落,军心不稳,谈战色变,大有溃不成军之势!此种局面,十分难得!我们正好抓住时机,乘胜追击,一举攻下鄂州!众将听令!”

  众将精神抖擞,齐声应答:“在!”

  忽必烈威风凛凛,豪气冲天,下达命令:“各部做好准备,三日后兵发鄂州!准备去吧。”

  “是!”

  众将正要离去,负责粮草供给的偏将茶呼出列说到道:“启禀殿下,军中粮草不足,补给粮草因长江阻隔,运输困难。”

  忽必烈想了想,说:“就地筹集,把百姓家的粮食征作军用。”

  忽必烈的话音刚落,郝经阻道:“此举不可!”

  “嗯?”全军士气高涨,求战心切,惟独这个书呆子郝经,总是不识时务,挑三阻四。所以,忽必烈心中极为不悦,乜斜着眼看着郝经,冷冷地说:“是不是又说你的那套不要侵扰百姓、得民心者得天下?书呆子!要知道这是打仗!军中无粮寸步难行!好好好,等打完仗以后,本王加倍补偿被征用的百姓!这行了吧?”

  “不!”郝经的拧劲反而上来了。

  忽必烈被激怒了,目光炯炯地逼视着他,说:“怎么?这还不行?你别不自量力,给你个鼻子就上脸!”

  郝经毫不退缩,说:“不,殿下误会了,微臣说的不是征粮的事。”

  “那你说的是什么事?”

  “说的是不该攻打鄂州!”

  “为什么?”忽必烈腾地一下就火了,但他强压着不使自己发泄出来。

  郝经回答得干脆而肯定:“不是时候。”

  “什么?不是时候?”忽必烈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火气了,愤愤地说,“简直是岂有此理,胡说八道!越过长江天堑,是我军取得的前所未有的大胜利!将士们人人欢喜,个个昂奋,斗志高昂,求战心切,正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的大好机会!在勇猛无敌的天朝铁骑面前,区区鄂州何足道哉?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眼下正是取胜的极佳时期,怎么会不是时候?”

  忽必烈这番慷慨激昂的道理,丝毫没有动摇郝经的看法,脸上反而露出不屑地微笑。

  忽必烈有一种被嘲弄的感觉,气愤地问:“你笑什么?”

  郝经收住笑,说:“王爷,恕臣直言,你所说的这些胜利,不过是《金刚经》中讲的‘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嗯?”忽必烈一怔,问:“你是什么意思?哼!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郝经解释说:“我的意思很清楚,咱们眼下的这些胜利,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美梦,刹那便破的泡影。”

  忽必烈的自尊心受到气大伤害,脸气得煞白:“你?!你太放肆了,敢对本王如此不恭!?”

  “不!”郝经不卑不亢,据理力争,说:“我没有危言耸听,而且没有往重里说,实际后果恐怕要糟十倍百倍!在这些轰轰烈烈的胜利后面,隐藏着塌天大祸,甚至灭顶之灾!”

  “够了!”忽必烈压根儿就听不进去,气得暴跳如雷:“满口胡言,耸人听闻,哗众取宠,动摇军心,本王岂能饶你!来人!”

  “在!”侍卫亲军应声而出。

  忽必烈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拉……拉……”

  盛怒的忽必烈本来是要说“拉出去砍了!”但不知怎的,脑子里蓦地意识到了什么,“拉……拉……”了好半天,“砍了”二字终于没有说出口。运了好几次气,还是咽下了肚子。挥了挥手让杀气腾腾的侍卫亲军退了下去。

  忽必烈压着火气,对郝经说:“我不杀你,并不是你说的有道理。本王出征前不愿杀人,先叫你多活一会儿,等本王攻下鄂州以后,再跟你算帐!你出去吧!”

  “王爷!”执拗的郝经毫不畏惧,依然不肯出去,大声说:“您就是杀了臣,也要叫臣把话说完……”

  忽必烈强压着火气,说:“不要逼本王!拉出去!”

  郝经被亲军架了出去。

  忽必烈余怒未息,对众将说:“大军按时启动,有言撤军者,斩!”

  众将答应:“是!”

  这天晚上,郝经难以入睡,信步走出大营,来到江边山坡上。

  今夜的天气格外好,无垠的蓝天上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倒影映在浩淼的江面上,天上水中两轮圆月遥相对应。夜很静,只有大营里偶尔传来几声单调的更梆声。夜色越静谧平和,越使郝经感到恐惧不安。他觉得,他们犹如坐在时刻都有喷发危险的火山顶上,危机四伏。而忽必烈殿下却浑然不知。怎样才能说服这位好大喜功的自负王爷呢?

  郝经正在冥想苦思的时候,蓦地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廉希宪。

  郝经走过去,问:“廉将军还没有睡?”

  廉希宪笑笑,说:“郝先生不是也没有睡吗?”

  郝经叹了口气,说:“睡不着啊。”

  廉希宪说:“还在想白天的事?”

  在忽必烈的王府里,郝经最看重廉希宪。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很有头脑。见他主动提起白天的事,便说:“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眼下的形势实在是太危险了吗?用危机四伏来形容,完全也不为过啊!”

  廉希宪说:“先生指的是不是,阿里不哥乘王爷远在江南的机会,在和林抢先夺取汗位?”

  郝经反问:“你以为不可能吗?”

  廉希宪说:“我对阿里不哥太了解喽,此人心术不正,早有觊觎汗位的野心,是完全有可能的。”

  郝经说:“如果阿里不哥抢先在和林登极,我们便会腹背受敌,进退不能,困死在这里啊!”

  廉希宪沉重地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先生的忧虑完全是有道理的。”

  郝经诧异地问:“那……那为什么不阻谏殿下?”

  廉希宪说:“我了解王爷,这时候,谁劝他也不会听的。不过,郝先生放心,我已经暗中派人到和林、燕京、京兆一带去打探,有动静他们会及时来禀报的。另外,我也派细作去了临安,监视南宋小朝廷的动静。王爷是聪明人,关键时候不会犯糊涂的。”

  郝经佩服廉希宪有心计,事先做了如此周密的安排。但依然对当前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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