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风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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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风云传-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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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必烈说:“我真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能像小时侯那样亲密相处?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水火不容?这些天来,我一闭眼,儿时你、我,还有蒙哥、旭烈兀在一起的情景就出现在我眼前。那时,我们相亲相爱,无忧无虑,不但谁也不防范谁,还相互呵护。你还记得不?有一天晚上我练夜间射箭,在远处插上一炷香作靶子。你说香头不能动练不出真本事,一定要手举香头走着让我射。这太危险了,我不肯。你说你躲在墙后面,只把香头举出来,不会有危险的,我才同意了。其实,你根本就没到墙后面去,因为你个子小,在墙后香头压根儿就露不出来。我知道后吓出了一身冷汗,抱着你呜呜大哭!四弟,那时,我们是多么地真心相爱呀!长大以后,你为什么不能还像从前那样,帮助我,辅佐我呀!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所处的地位不同,对问题的看法自己各异。在阿里不哥看来,是忽必烈用武力夺去了他的汗位,是忽必烈应当帮助他辅佐他,不珍惜兄弟情义的不是他阿里不哥,而是身为兄长的忽必烈。所以,忽必烈这番发自肺腑充满感情的话,在阿里不哥听来,完全是虚假做作,故意装出来的,根本起不到作用,冷冷地回敬了忽必烈一句,说:“那时不象现在,不懂事,无知,傻!”

  “现在懂事了,为什么反倒不能了呢?”忽必烈陷进了感情的旋涡,问得很蠢。

  阿里不哥回答得很干脆:“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道理不是明摆着嘛,因为,大汗只有一个!”

  阿里不哥的回答,犹如向忽必烈泼了一瓢冰水,使他蓦地从儿时的幻想跌回到严酷的现在。阿里不哥毫不掩饰地道出了他觊觎汗位的勃勃野心,忽必烈还能说什么呢?

  正当忽必烈要离去时,牢门口传来吵闹声。安童正要让侍卫去看,狱承急匆匆走来报告说:“启禀大汗,有位女子哭着闹着非要见逆贼阿里不哥。”

  忽必烈不由一怔,心想,一位女子来见他,会是谁呢?

  阿里不哥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他想到了可能是她,但很快就否定了。自己成了阶下囚,她是掠抢来的,而且没有名分,她怎么会自己来找罪受呢?肯定不会。如果不是她,还会有谁呢?阿里不哥一时想不出来。

  没等忽必烈回答,安童生硬地对狱承说:“阿里不哥是谋逆要犯,谁也不许见。”

  忽必烈问狱承:“她说是阿里不哥的什么人?”

  狱承摇摇头,说:“她没说,只说一定要见阿里不哥,死也要跟阿里不哥死在一起。”

  阿里不哥的心象大海一样澎湃翻腾,他已经猜出决定是那个小冤家。

  忽必烈问狱承:“是位蒙族人?”

  “不是,从长相和穿戴看,是位汉家姑娘。”

  狱承的回答使忽必烈惊诧得眼睛瞪得老大:“什么?汉家姑娘?这倒是件新鲜事,走,去看看。”

  忽必烈跟随狱承向牢门口走去。

  阿里不哥大声对远去的忽必烈说:“你要还承认是我二哥,就不要伤害她!她是我从中原掠来的,是我害了她!罪在阿里不哥一人,她是无辜的,请不要伤害她!我求你嘞!”

  阿里不哥第一次说了软话,而且是为了一个汗家女人。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连生性凶残从不服软求饶的阿里不哥,都为她不顾脸面开口求人,而且是求他最不愿意求的人。忽必烈急于见到这个不寻常的女人,急忙让狱承带进来。

  女人跟在狱承身后,低垂着头,莲步款款地进来,向忽必烈跪下。

  忽必烈看不清她的面目,但发现这女人身段苗条,风姿绰约,妩媚可人。忽必烈想看看她长得怎么样,和蔼地说:“别害怕,抬起头来。”

  女子缓缓抬起头向忽必烈看去。

  此时,忽必烈正急不可待地等着她,当他的目光与这女子的目光碰在一起时,忽必烈浑身像触电一样颤抖起来。这女子太漂亮了!虽然衣饰不整,面容稍带憔悴,依然掩饰不住俏丽的姿容。与草原女子久受风沙吹打皮肤粗糙不同,皮肤白嫩细腻,如蒙上了一层尘土的葱白。小鼻子顽皮地翘着,眉毛细而弯,有一种说不出的撩拨男人心弦的魅力。尤其那两只眸子,乌黑闪亮,水汪汪的,秋波流盼,勾魂夺魄。妩媚的腰身轻盈而韧柔。挑逗得男人心中发痒。

  忽必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美女,张着大嘴直勾勾地盯着不放,两眼都看直了。

  “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机灵的安童巧妙地对忽必烈进行提醒。

  女子回答:“小女子名叫骆锦。”

  经安童这一提醒,忽必烈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挺了挺腰,坐坐端正,一本正经地对骆锦说:“嗯嗯,这个,听狱承说,你要跟阿里不哥死在一起?你是阿里不哥的什么人?”

  “嗯……这……”骆锦迟疑片刻,回答说:“奴婢是……是他的女人。”

  “不对吧?蒙古人和汉人是不通婚的,你怎么会是他的女人?”忽必烈立即否定了。

  骆锦又说:“他是我的恩人!”

  安童呵斥道:“胡说!你是他从中原抢掠来的,他使你离乡背井,见不到亲人,你应当恨他才对,怎么还说他对你有恩?一派胡言!”

  忽必烈也说:“是啊,他使你骨肉分离,从富庶的中原来到荒蛮的塞外,你恨他是人之常情,怎么反说他是你的恩人?不合情理嘛。”

  骆锦说:“大汗有所不知,正因为他抢了奴家,才救了奴家呀!”

  忽必烈大为不解:“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实话。”

  原来,骆锦家中贫寒,与父母哥哥艰难度日。哥哥被抓去打仗,生死不明。哥哥走后,一家人的日子更为艰辛,借了东家的阎王帐。万般无奈,父母把她嫁给东家儿子为妻,以抵债务。东家的儿子患有重病,娶她是为了冲喜。

  “冲喜?”忽必烈不知道什么是冲喜,问,“冲喜是什么?”

  骆锦说:“这是俺们那一带的习俗,患病的人娶妻,冲冲喜气,病会减轻或者好了。”

  “喔?还有这说道?”忽必烈感到很新奇,问骆锦,“你丈夫冲喜以后,病好了吗?”

  骆锦心有余悸,长叹一声,说:“唉!好什么呀!在成亲的前一天就死了。”

  忽必烈见骆锦神情沮丧,不解地问:“你丈夫没过门就死了,省得结婚后守着个老病秧子过,你得到了解脱,应当高兴才对,为什么还愁眉苦脸呢?”

  骆锦说:“您哪里知道,他死了,我的罪受得更大喽!我和那死鬼虽然还没过门,可是已经交换了八字,按照我们的风俗,已经是他的人了,他死了,我也得跟他拜堂成亲。”

  忽必烈大感意外:“这就怪了,他死了你怎么拜堂成亲?”

  骆锦想起当年的悲惨遭遇,止不住呜呜大哭起来。

  忽必烈顿时慌了手脚,劝慰道:“别哭,你别哭。你们汉家的风俗真不可理解,死人动弹不得,怎么能跟活人拜堂呢?难道是抱着死鬼的尸体?”

  骆锦告诉忽必烈,不是抱着死鬼的尸体,而是抱着死鬼的“替身”。

  “替身?”忽必烈眨巴着疑惑不解的大眼睛,想象着替身是什么。

  骆锦解释说:“替身就是一只木偶人,上面写着死鬼的生辰八字。从此以后,这木偶人就成了我丈夫,我要和这冰凉棒硬的木头疙瘩过一辈子!”

  忽必烈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惊诧得大叫起来:“什么?要和木头人过一辈子?这是什么风俗?这不是坑人吗!”

  骆锦说:“是啊,这样活着真不如死了好。当时自己才十七岁,想想以后夜夜和木头人睡在一起,漫漫人生路,凄凉孤寂,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我决定一死了解自己的一生。我找来绳子拴在窗棂上,绾了个活扣儿,钻进去套在脖子上。也是该不着我死,怎么敢的那么巧,阿里不哥带着人马闯进村子,被他发现,把我救了下来。我当时以为是贼寇,后来才知道他是尊贵的王爷。我感谢他,是他救了我。如果不遇上他,我早就死了。知恩不报,何以为人!他虽然是蒙古人,我要侍侯他一辈子,哪怕为他去死!”

  骆锦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忽必烈很佩服她,但又很为她惋惜,说:“你想过没有,别说他现在犯了事,生死未卜。就是不犯事,他是蒙古王爷,你是汉家平民,他是不可能娶你为妻的。”

  骆锦依然很执着,无怨无悔地说:“他是我的恩人,我对他没任何要求,只报答他,伺候他一辈子。”

  忽必烈万万没有想到,像阿里不哥这样的叛臣逆子,居然有这样既美貌又贤德的女人相爱,甘愿为他做一切事情,包括去死。忽必烈心里很不平衡,嫉妒极了,觉得这样的女子不应该爱阿里不哥这样的人,而应该是他的,只有他才配!他酸溜溜地地骆锦说:“阿里不哥不值得你爱,他犯的是谋逆大罪,你为这样的人舍弃性命断送青春,是不值得的!”

  骆锦却不这样认为,说:“大汗有所不知,中原女子最重贞节,恪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妇道,……”

  忽必烈不耐烦地打断她,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和阿里不哥并没有结婚,不能算是夫妻。”

  “大汗,您错了。”骆锦不同意忽必烈的看法,庄重地说,“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王爷是对我的救命之恩。您就别劝我了,我主意已定,决心以死相报!”

  “要是本大汗不许呢?”忽必烈蓦地沉下脸。

  “哦?这……”骆锦心中一凛,一时不知任何回答。

  忽必烈态度缓和下来,他想留给骆锦一个圣明之君的好印象,和蔼地对她说:“你年纪还小,死了多可惜。我想把你留下,叫你过荣华富贵的日子。你不会不愿意吧?”

  出乎忽必烈的预料,骆锦居然连考虑也没考虑就立即拒绝了,说:“大汗这样看重小女子,小女子三生有幸,感激不尽,不过,小女实难从命。”

  “嗯?为什么?”忽必烈极为不悦,对骆锦怒目而视。

  骆锦回答说:“因为小女子是阿里不哥的人,小女子的一切皆由他做主,要小女子留在大汗身边,只有得到他的同意。”

  “胡说!他身犯谋篡大罪,是成吉思汗家的逆子叛臣!他有什么资格主宰你的命运?我是大汗主,你必须听我的!”忽必烈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勃然大怒。

  骆锦却出奇的冷静,不紧不慢地说:“小女子不知道你们成吉思汗家的什么事,只知道守妇道遵闺训,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管阿里不哥是好是坏,他都是我的丈夫,只有他能主宰我的命运。”

  忽必烈黑虎着脸,冷冷地说:“我要叫你一定服从我呢?”

  “那……”骆锦沉吟片刻,毅然决然地说,“奴家只有以死来保名节了!”

  安童见骆锦这样明目张胆地顶撞忽必烈,呵斥道:“你好大胆!你是不想活了,竟敢威胁大汗!”

  忽必烈南征北战攻城略地,南宋朝廷险些败在他的金戈铁马下,桀骜不训的阿里不哥也成了他的阶下囚,他不信征服不了一个柔弱女子。他能,他完全能。但是,他没有那样做。那样,他便会落下霸占弟妻,好色荒淫的恶名。子聪郝经他们给他讲过许多昏君因酒色而亡国的故事,他不能刚继位就做昏君。

  “算了。”忽必烈想到这里,抬手拦住安童,气咻咻地对骆锦说:“你不是要跟阿里不哥一起死吗?本大汗就成全你!来人,把她押进死囚牢,跟逆贼阿里不哥一起发落!”

  忽必烈说完,怒冲冲向外走去。

  “是!”狱承答应一声,要给骆锦钉枷锁。

  骆锦鬼使神差地冲远去的忽必烈喊道:“大汗!请等等!”

  忽必烈蓦然停住,他以为骆锦改变主意,心中生起希望,回过头来问:“你要说什么?”

  骆锦慢慢走向忽必烈,眼里含着热泪,说:“小女子知道,大汗是气量宏广的有道明君,如果把您比作展翅云天的雄鹰,阿里不哥不过是只屋檐下的麻雀。小女子看您,如高山仰止,崇慕敬佩。但我命薄福浅,不配陪伴大汗。这是我做女儿时绣的一方丝帕,这是一个中原女子的真心祝愿,请大汗收下吧!”

  骆锦从怀中拿出一方丝帕,上面绣着一只展翅翱翔的苍鹰,递给忽必烈,拜了三拜,转身向阿里不哥的死囚牢走去。

  忽必烈手捧丝帕,感慨万千地目送骆锦走进死囚牢,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几天以后,忽必烈在大汗宫召开忽里台大会,出席大会的有各路王爷或他们的代表,以及资深大臣。忽必烈端坐在高大的御座上,神色冷峻,面凝霜雪。诸王和大臣分列两厢。

  宫外露台上有一个大铁笼子,阿里不哥被锁在里面。依然目露凶光,桀骜不训,气势汹汹,恨不得一拳把铁笼砸碎!

  诸王和大臣参见忽必烈:“给大汗主请安!大汗吉祥安泰!”

  忽必烈谦和地:“诸位王爷平身。今天召诸位来,不是议论军国之事,是商议成吉思汗家的家事,不论君臣,只分长幼。请大家按辈分入坐。请入座,入座。”

  “谢陛下。”

  诸王和大臣辈分坐进座位。

  忽必烈发现其中有一位年轻将军,身材格外魁伟高大,巍巍然宛若铁塔一般,而眉目却很清秀,风度翩翩,与一般粗鲁莽汉迥然二致。引起了忽必烈注意。

  忽必烈指着年轻将军问:“诶?你是我们成吉思汗家的什么人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年轻将军急忙施礼,说:“回大汗主,在下是旭烈兀大王的使臣,名叫伯颜,我是第一次朝见天颜,大汗自然不认识我。”

  忽必烈由衷地赞叹道:“旭烈兀好福气啊!有这样威猛而又睿智的爱将!好!好啊!”

  诸王和大臣入座以后,忽必烈说:“大家都知道了,阿里不哥违背祖宗遗训,藐视族规家法,图谋不轨,擅自称汗,大逆不道,人神共愤,天理不容!本大汗想听听诸位意见,依照家法,对这样的不肖逆子、祸国叛臣,当如何处治?请诸位摈弃个人私怨,秉公而论。”

  忽必烈话音刚落,诸王和大臣个个气愤填膺,异口同声地指责和声讨阿里不哥的罪行,大有不对其千刀万剐誓不罢休之势。有的说阿里不哥“谋篡叛逆,十恶不赦,绝不能轻饶!必须处死!”有的说他“谋逆犯上,兴兵作乱,杀人如麻,罪行累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有的说对这样的“叛臣贼子,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有的说“要斩草除根,追随他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绝不能留下后患!”

  人们越说越气,“杀!对这样的不屑逆子绝不能饶恕!”“大汗,您不能心慈手软,别犹豫啦,杀吧!”“杀!把他千刀万剐!”气势汹汹的喊杀声此伏彼起,充盈在屋里每个角落。内中有不少是当初曾经拥戴过阿里不哥的人。

  阿里不哥看着这一边倒的局面,气得胸脯一鼓一鼓地,恨不得猛冲过去把他们一口吞掉!可是,他被关在铁笼子里,哪里出得去呀,只有对那些势利小人怒目而视!

  忽必烈发现,在人们气势汹汹叫喊着要杀阿里不哥的时候,只有两个年轻人安童和伯颜沉默不语。安童本来没资格参加会议,他是代表年迈父亲出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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