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哭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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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哭无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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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娘家人谨言慎行,知足寡欲,不解兴风作浪,哪比得唐明皇的杨家女?

  松针,松米,松塔,松香,槐蚕,知了,蝴蝶,蟋蟀,季节,光阴,日影,月轨,狼嚎,雉鸣,鸟喧,鹰舞……唯鸡鸣犬吠不属于你,只属于简简单单、大大方方的人间。娘家的祊河,柴埠的炊烟,三十里地是你一生的距离。你永远记得初被选送的那日,攒动的人头爬满你家的土墙,身价百倍的你,在欣羡和赞叹声里踏出了家门。柴妃,你只知道浅闺里的恩爱是福,你可曾想过,高墙里的宠幸是福是祸?皇宫是太阳,行宫是流星,行宫里的女人,厮守是奴,终老是婢。行宫是属于皇帝的,皇帝过后,死后,千百年如一日,行宫仍归皇帝所有,行宫里的女人仍归行宫所有,如此而已!娘家的日子,祊河的鱼虾和风浪,依稀能见,可你已经无缘近前。数不清的春秋冬夏,数不清的官人墨客走近过你,不,是回避着你。他们以走近你、传扬你的名义回避你,以历史和野史的名义,以游方揽胜的名义,以文物保护的名义,回避你,回避你心里的痛点。皇帝歪诗有人传,红颜苦命空自怜。

  万松山,蒙山一隅,红色沂蒙淡漠的一角,在你那个年代,山林还远没有像今天这样知痛着热,平易近人。始于皇帝的淡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遗传给民间。柴妃,古装的娘娘,更早的白毛女,乾隆走后,一去不返,你的红颜,你那一夜的情怀都付了流水,或者是龙袍上抖落的红尘,撞上了市侩,饱受了炎凉。大清死后,那些真皇假帝早已抛弃了御辇,每逢出巡都坐专机。六十年前改天换地时你已获准下山,但你已活了几百岁,老得下不了山,你已离不开这座山林的灵气,它是你的活命。柴妃,不,柴姑娘,告诉你好消息,今天,你的娘家人文明又富足,足以洗刷了你的怨,足以抚平了你的痛,你笑吧,你的笑绝对千金。柴姑娘,放松你的腰肢,舒展你的笑,春天才刚刚过去,你可以抛弃皇帝,找回自己,像倡优一样从良,像僧尼一样还俗。让乾隆去老,让行宫去老,让万松山去老,你要留住青春,享受自由!

  奇石&;#8226;昙花

  '1' 近读《齐鲁晚报》,秋夜怒放的昙花令人怦然心动。报道说:9月22日晚19时15分,某中学退休老教师培育的一株昙花26朵同时开放,“花朵呈喇叭状,洁白无瑕,花蕊硬挺,煞是美丽,而且奇香,很远可闻到花香,开放时间一直持续到午夜23点30分,成为当地的一大奇观。”

  昙花是我许久埋藏心底的一个隐喻,是我心灵深处最最敏感的触角。这则报道,让我回到了那个梦幻般馨香的春夜。她姓石,我总是戏谑地叫她石头。她的父亲也是一位退休的中学教师。那夜,故事闪电似的开始,又闪电似的结束了,冥冥中,我呼唤着石头,并对她说:“你是一株永远盛开的昙花,香透那个月白风清的春夜。”

  '2' 寻觅寻觅,寻寻觅觅。不经意的时刻,石头出现了,像一个奇迹。我固执地、犹疑地盯她,她终于红红脸,甩头便走。这已经是夏天的石头,滑爽而自在的石头,即使怎样把玩也将爱不释手。想喊妹妹,想打趣,想对焦,想牵缠……

  将一枚鹅石想象成精灵,这思绪便不可遏止地扩张,洪水落而奇石出,天凉好个秋哦!

  将一方燕子石想象成奇缘,一夜的故事写在天地间。月明星稀,心动神驰。柔滑无限,顽劣无边。让贴心的揣摩纵恣一生,即便是梦也罢。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斗秋雨。”你是那时被遗弃的顽石,任性,本真,天趣盎然。就象为你施洗礼的清澈的水体,那一具泥做的胚胎有缘照影,有福下水呢?哪一个凡夫俗子有这大幸熔融、化解于清纯之中?

  阴历的风带凉头儿了,阳历的雨迟迟不下。熟而未落的人,象秋后压枝的果子,象太阳,象月亮,——不,象蟋蟀那样颤栗吧,房间是梦的磁场,将风雨雷电挡在外面,除了舞池中人,除了牌桌上人,谁能抵挡这凝重的初寒?

  '3' 拥有一块美丽的顽石,是否会改变这凡俗的一生?这时沉沦便是超逸,投缘便是幸福。

  没有一个同胞的妹妹,是我一生的遗憾。多年前,我甚至蠢蠢动过让父亲为我们领养一个妹妹的天真想法。多年以来,表妹与弟妹就做了补缺与替身,消耗我一腔温情,她们可都蒙在鼓里。当石头拒绝了爱情,提议做我最亲的亲妹妹时——那如梦似幻的春夜,从犹疑到拒绝,终于,我没能答应她。

  由春的光华,嗅出了秋的郁香,时光销得人憔悴,登阶爬梯好晕眩。石头,石头,我的疼痛梗在回肠。

  '4' 看见一朵飘逝的云,等于看见了这个世界冷缩的内心;手足无措中面对一场雨,你知道摇落的岂止是草木?花香使人昏昏,鸟语使人聩聩,明月才满,谁料全食?丰收过后,一无所有。

  机缘在流失,梦想在流失,华年在流失,初爱在流失……连淡淡愁绪也化解于时间的流里。

  杨花胜雪中流失,柳絮蹁跹中流失;电光与雷鸣的夹缝里流失,雨帘飞瀑中流失;秋声赋中流失,丰收曲里流失;初雪中流失,坚冰下流失;晨曦中流失,晚照中流失;大天苍苍中流失,大地茫茫中流失;镜头前流失,雕像上流失;荧屏上流失;电话里流失;记忆中流失,忘却中流失;执著中流失,淡泊中流失……

  流失,流失,流向哪里?向走向里流失,向流向里流失,向视网里流失,向筋脉中流失,向山水之间流失,向天人之际流失,向诗酒前缘中流失,向流失之中流失。除了疼痛,无喜亦无悲;除了流失,还有什么能印证流星的价值?

  '5' 这是古代王官策马之地,左村寨,右青山,中间油路起伏经过。在低洼平直处,有一岔道通向村屋。银色的月光下,石头和她的自行车沙沙而去,留下比田野还浓的清香气息,伴我独自的回程……

  凿山采石的英雄们远去了,大道的拐弯处,留下土丘和悬岩,为世事人情立一道屏障,让奔突的人流稍息,让我凝眸石头的家园,感受节气和风烟。空灵的石头,洁美的石头,你如流星,又似昙花,一现之后成为永恒。

  面对春天,面对幸福,面对人类之爱的奇花异果,五色斑斓,你灼烫的目光如蜻蜓点水,如模糊的晨星……

  面对秋天,执意拥抱久违了的青春!

  丁丑年九月末,费县

  '注'今年中秋佳节,夜子时许,百姓争赏月全食。

蛙鸣季节
蛙鸣季节

  这是一种噪声唱法。当前是雨季,在自然界里,有一种噪声唱法值得关注。典型的如蛤蟆、知了,还有曲项向天歌的鹅等等。这些原生代的歌手们仅用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旋律,就渲泄了青春的躁动、爱情的向往以及幸福的快感。那样的虔诚与真挚真的让人感动,窒息中有一种感动。

  青蛙的歌喉是一种天赋,它的叫声分为两种。一种是它借用口角旁边一对咽侧外声囊鸣叫;另一种是通过吹下巴来发出叫声。青蛙体内有气囊;呼吸进来的空气在肺部和气囊之间流动形成声音。

  青蛙们,你们好!雨季很短暂,你们有理由将合唱的声势造大,大些再大些。对于你们,歌唱即使不是谋生的手段,那也是集体乐生的叫唤,是一篇感天动地鼓舞生命的誓言。人有反季节做派,你们不能,季节赋予你们机缘,你们用浑厚沉浊的底气喊唱感恩。

  打开窗子,聒噪;封闭窗子,依然聒噪。躁动不安的唱,不甘寂寞的唱,传情求爱的唱,快意江湖的唱。即使最冷漠的人,也挥不去你们的声音。当前是蛙族生存的巅峰状态,用合唱表达生命,是亿万年间蛙族的群体选择。无论平地与沟渠,蛙唱遥听近却无。连天地都与你们合拍,有谁能让沸腾的生命静音?

  然而合唱者并非蛙的全体,只有雄性在叫,在如此磅礴的激情的背后,是无限深情的柔性的女蛙。繁育期的雄蛙争先恐后地叫唱;雌蛙听着这些叫声;从中挑选自己的青蛙王子并接近它。

  以大人之心度小蛙之腹,难免疏漏。毕竟,蛙说蛙事蛙自知。也许蛙唱的真实动机还是释放生命的快意吧。唱歌是雄蛙的第二性征,蛙国的美人们乐于倾听和享受。

  一只蛙,一春一夏的食物养育了思想,到秋天,一只捉虫充饥的蛙,它同时还是一只预备过冬的蛙。表面上,它只是加快了节奏,直到后来,它的企图才变成公开的秘密:偷渡寒冬!第二年春天的雨后,初出的清唱的蛙,雄辩地否定了全部的秘密,让人坚信它是蛙之初,是独立的和全新的蛙。哦,聪敏的蛙,识时务的蛙,能屈能伸的蛙。

  人向青蛙学跳水,学游泳,学唱歌,只因为人也同样有着放纵的快感,展示的欲望。人向青蛙学习,学到的是规则和变化,变化多于规则,这是人的高明之处。而蛙们凭着代代相传的逃生本领、捕食绝技、游水能耐以及吼唱艺术,传宗接代,生生不息。淡墨色的小蝌蚪就像天然的艺术细胞,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诗人画家,十里蛙声,那样的神韵,那样的奇趣!蝌蚪蜕变成蛙,美的信徒成长为艺术家。

  二十六路公交站

  护士小姐微笑软语,如公交车进站。

  国道北侧低洼,沿街新楼疏密分布着各色店家,正对车站的是卫生所。丝瓜荡在两者的中间。玩单杠的丝瓜。跳高能手的丝瓜。

  是谁在五米高的输电线缆上玩单杠?是丝瓜!

  当初,瓜秧的探头、嫩爪和触手,探头探脑,跃跃欲跳。从路沟边沿,轻易攀上两米高的废弃的板房顶,这相当于一个助飞的过程。从平地到板房顶再到空中线缆,一个卓越的三级跳。这一奇迹是在人不经意中创造的,丝瓜竟象软弹簧,又如猝不及防的跳蚤,不声不响登高处,不知不觉玩高挂。

  县区交界处,忙碌的身影,平常的繁荣,有时又夹带些乡间的慵懒和从容。二十六路也像全国各地的公交车,为祥云,为福娃,为鸟巢,为圣火,为中国的吉祥和成功,天天靓丽,时时刷新。

  这是世间最平凡的驿站,由此迈出的步伐,却总是通向密密麻麻的生活。红尘与宁静,在这里水乳交融地调和。沿国道生命线上的一环,春秋冬夏,夜以继日,车水马龙,人浮于路。过路的让过路过的,微笑的邻居是平安。

  一张四开旧报纸可折叠成一把长方的软扇,用它解暑,需要的是不辞辛苦。盛暑,午后两点,公交站周边停电,节能型社会越来越频繁的停电。一个度夏的公民,他需要的不是温暖,是凉意。

  儿子头痛,疑为病毒性脑炎,卫生所连续一周输液,今天挂针后昏昏睡去,陪诊的爸爸用软扇造风两小时,两手交替,手酸臂麻,心甘情愿。煽动中倾听免费音乐,那是隔壁超市的放送。超市用独立电源,故而不受断电影响。一对父子于觅食求学之余,以病为由天天挂针为休息。

  站点北行约两公里,入祊河大道。

  水的清浅,水的浑厚;水的磅薄,水的优柔……

  地球上有多少滨河大道?祊河滨河大道的上下四方,岂不就是莽苍苍的宇宙?上有游观者,下有水分子,一人能忘忧,一水薄云天。

  此刻,请为我让开三尺空地。我已取下眼镜。每当我要撸鼻涕时必先取下眼镜。如此烦恼的鼻炎你有吗?粘稠的液体时常堵得人头痛。粘稠的分泌物经这么狠劲一撸,往往上下飞溅,当初就有几次污了眼镜。鼻涕一撸,如释重负。生活中,重复频率最高的动作无非是做工、咀嚼、撸鼻涕。我小心翼翼地戴好眼镜。高频率意味着重要性,至少对我而言。非得取下眼镜吗?因为这毕竟还是乡下,眼镜坏了只好进城去修。二十六路公交站,也像这个国家的许多地方,还是五音不全的一首流行歌。

  就在此地,在时间之外,我与南巡的乾隆狭路相逢,握手,鞠躬。迂腐的皇袍简直让土人发笑。皇帝与我都是漂泊的栋梁。世界之大,一群漂泊的栋梁生生世世在漂泊。烈风吹得太阳心乱如麻。

  在工业园区的底布上,庄稼只是青涩的插图。庄稼的画法掺不进技巧,它永远是初级的,就像生命和生存的模样。

  种下庄稼,你便有了养育之责,而不只是收获之利。相较之下,养育的责任更重大,更持久。庄稼的事情不上心,算不得合格的庄稼人。走过所有的店铺、工厂、小区和民宅,将种种的拥挤都走遍,你才能遇见庄稼的稀疏。你挥之不去一种怪怪的感觉。

  八月鸟巢,九月粮仓,二零零八,中国吉祥!

  软绵绵的飞

  看看蝴蝶的飞!你见过千遍万遍了?那为什么直到此刻,你才发现,这是一种软绵绵的飞?不像鸟的爽利,没有鹰的俊伟,这也是飞,一种软绵绵的飞!像家猫,徒具虎形缺少虎威,像家鸡,借一段矮墙飞上飞下,那飞的样子像跳,却没有跳的干脆,拖泥带水。有多少人生像蝴蝶,有多少梦想像蝶飞?蝴蝶的最美是它的悲,你看人死羽化为蝶,或者梦而为蝶,醉舞花丛,游戏光阴,你可曾想过它求生的不易?

  蝴蝶的天敌很多;可以捕食蝴蝶的物种;都可能是它的天敌;如鸟类、蜥蜴、蛇、蛙类、蜻蜓、螳螂、蟾蜍及蜘蛛等,它们通常被称为捕食性天敌。停飞的蝴蝶最易受到攻击;飞行中更有鸟类侵袭,它还常常自投罗网飞入蜘蛛网被擒。

  另有一类寄生性天敌,如寄生蜂、寄生蝇以及其他寄生性微生物。被寄生的蝴蝶就成为它们的寄主。对付捕食性天敌,蝴蝶依靠自身长期进化而得的保护色、警戒色与拟态功能,但这些功能不是万能的,对寄生性的天敌就不起作用。这些寄生物,它们经由不同的管道进入蝴蝶的卵、幼虫或蛹体內,并以蝴蝶的尸体为食,使蝴蝶无法羽化而死亡。蝴蝶从卵到成虫,每个阶段都有“敌人”由于天敌多,蝴蝶的生长繁育可谓是九死一生,每一对蝴蝶产的数以百计的卵中,平均只有两只可顺利成长。设想一下,如果没有天敌的存在,蝶卵能全部育成,那么一对无尾凤蝶的後代,一年可达数万只。

  弱小的蝴蝶,你是近地的舞者,你从不掩饰自己的爱意,你从不吝惜自己的风情,我因此敬重你的坦荡和努力。粗心的人看不见你周围密布的杀机,你美艳的肌肤下不知不觉已埋伏了敌人的卧底,阳光里,和风中,蓝天下,花丛旁,到处是恶意的盯梢,随时会有杀身之祸。弱小的蝶,你与世无争,何来这么多天敌?看你软绵绵的飞,我心里好痛!

  弱小的蝶,水柔的天使!你的天生丽质,你脆薄的翅,连同你软绵绵的飞,在这么多劲敌的围困中,出落得美不胜收!软绵绵的舞者,你天生是美的化身。而你的美,常常被定格成标本,面对收藏夹,谁能说得清,生命和美哪一个更重?哪一个更真?

  想起轮椅上的霍金,重残和失语没有折服他,心中满当当装着一个宇宙,从大爆炸到黑洞,霍金用生命铸成了《时间简史》。就像诗歌遭遇迷航的雨,就像爱火邂逅了干冷的你,就像久病的祖母唤醒亲人而自己睡去,就像肢残儿童感恩灵性的假肢……。一场地震留下多少软绵绵的飞?我们震撼地看清了,生命的柔软与坚韧!软绵绵的飞,生生不放弃!

  秋雨

  老天用雨点击缶,其声有毒,世间听与非听者莫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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