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衣人这时也觉奇怪,搀腔道:“对啊!在聚龙墟荒山之上,我也曾与那丫头交过手,武技平平,即使能胜本门师弟,恐要伤人,却也不易,何况连毙七人?”
呼拉尔把眉心一斗,且不答花妖与葛衣人的话,却道:“花前辈,贵派的武功好怪异,大异寻常江湖武功!”
花妖心中一异,摇摇头道:“本门技业,虽少在江湖上漏脸,却无独特之处,雪儿学艺也是肤浅,呼长老,此说何来?”
呼拉尔沉声道:“晚辈正为此事,牵系于怀,那丫头当天所以能伤本门师侄七人之命,皆缘挟有一种奇技,似非贵派所擅!”
花妖恍然叫道:“莫非那丫头用纯阴大法伤人?”
呼拉尔吃了一惊,喃喃自语道:“那是纯阴大法?无怪使出来的掌风,冷可裂肤,逢水结冰,逢木枯朽,原来是这般久已失传的武林绝学,她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花妖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是冤孽,古人有塞上翁者得马曰:焉知非祸,当真如此!”
他又对呼拉尔继续说下去:“这也是本门新得技业,当年老夫偶在海中泛舟,遇一大海龟兴波作浪,后该滋龟为老夫所制,擒上岸来,剖开得两皮囊,拆开皮囊,发现武学至尊达摩祖师遗下秘芨两册,其中一册便是纯阴大法,当时,老夫欢喜得了不起,以为天赐奇缘,为本门增其光宠,不料却害了贵派七位好友性命与雪儿一生清誉!”
呼拉尔点头道:“晚辈儿时,也曾听本门尊长说过,当年达摩祖师过东海时,据说曾将这两般秘芨投下绿水碧波之中,花前辈取自龟腹,谅必这畜牲所吞,当真有缘!”
花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呼老兄,逆徒既使出纯阴大法,屡挫贵派弟子,老兄不知如何能胜得了她!”
这句话若在别人说来,对紫府宫乃大大不敬,但出自花妖之口,这位武林奇人,不论辈份技业,确尽在紫府门诸人之上,故呼拉尔也不以为悖,回他话道:“晚辈胜来,倒是侥幸,那当儿,本门七大高手俱已殁灭,晚辈只好插手,甫接招时,也觉寒风阵阵,好不难受,幸亏雪儿学得不全,纯阴大法虽凌厉,却还抵挡得了,足足斗了一日一夜,卒以功力胜她!”
花妖愁苦之脸,竟发一笑道:“其实那丫头能连胜贵派七大高手,宁也不是侥幸?不知逆徒临死前,有无遗言相托?”
呼拉尔长叹一声,说道:“当日我辈也非有意致其死命,本想把她擒了,再交她本门尊长处治,怎知她把无相掌法挟杂着纯阴大法使出,招招辛辣,舍命相扑,一不留神,便会惹来血染黄沙,因此双方出手,俱是重些,才会伤了她的命儿!”
呼拉尔又道:“她着了晚辈一掌倒地已经奄奄一息,犹强自牵衣撕袂,咬破指头,书成血书,满幅辛酸,令人不忍卒睹!”
说到这儿,花妖抢着道:“她的遗书在那儿,可否借老夫一观?”
呼拉尔笑笑道:“怎不可以?她本来就是遗书花前辈的!”
说着,右袖一掀,自袖底倾出一只书满血字的断袖来,递给花妖。
花妖展开一读,不由老泪纵横,雪儿遗书已然深表悔意,说她不该恃技妄为,违背师尊多年教诲,又恳花妖,念在数十载相从,原谅和饶恕她。最后,又说出她在吉特拉岭绝北之处,偶发现一处天火,天火中又偶获两般秘芨,刻藏在吉特拉岭修为之所,请师尊前往取回,作为本门武功技业,传给后人,同时又教以开启那五金之英所造的房子以及驯玄之法等等。
这封遗书,不消说呼拉尔也经目睹,他待得花妖读完,乃道:“令徒之死,当真可惜,更令晚辈噬脐莫及,她本是个有缘人,可惜天夺其寿何!花前辈:她既说有两般秘藏在吉岭之中,老前辈回程之日,就依了她的遗愿,前去取下,作为贵派技业也好,这也是稀世之功啦!”
花妖心中赞了一声:“人说紫府宫正派,此语不虚,今日益有征信,这遗书若落在别人之手,还不早到吉岭偷偷取去,会落在我花妖之手么?”
不错,呼拉尔以紫府门尊长,不屑觊觎别派武功,同时又因本门与花派有莫大渊源,更是不敢妄取,是以才留待花妖到来面交给他。
花妖呵呵一笑,说道:“呼老兄真是诚实君子,逆徒所遗秘芨,老夫早已在吉岭搜到了!”
当下,乃把在吉岭经过,和盘倾告呼拉尔,呼拉尔连连向他道贺。
席间,又谈及中原武林闲话,花妖和葛衣人把玄冰美人与赤城派子弟约定较技,以至史三娘练成武功,南星元在孤岛致富以及史炎江湖作恶等,谈论一番。
花妖慨然道:“我还不是为了解救武林一场大劫才离开凶禽岛,别的倒无顾虑,所以为忧者是史三娘那丫头,灵性尽失,恐她一旦逞凶起来,江湖上无人能敌,岂不遗害生灵不少!”
葛衣人接腔道:“以前对这事我倒不甚留神,迩近闻说史三娘的三味真烟已然炼成,如行不依正道,诚为江湖之害,自顾力微技薄,恐非其敌,届时还得花前辈出面,才能消弭这场祸灾!”
花妖答道:“唐古老弟言重了,老夫也是只好尽力而为,事不宜迟,老夫克日便要回程,再在江湖上默察一番,先明底蕴,再行定夺!”
葛衣人欣然道:“我也该回中原啦,花前辈,咱们做一道走路也不愁寂寞!”
花妖颔首微笑,应道:“好,好,老弟既有心到中原挑起梁子,消弭武林浩劫,老夫正喜得一位朋友鼎力匡助!”
葛衣人连连谦逊,口中称:“岂敢,岂敢,前辈言重了!”
陡然间,他的脸色一沉,望一望外边。叫道:“莹儿,女儿何在?”
随听外边燕喃莺鸣,连续答了几声:“来了,爹爹师傅呼唤,不知有何吩咐?”
展眼间,葛衣人一双丑女以及他的徒弟莹儿,已然轻飘飘地飞进内堂。
葛衣人厉声喝道:“跪下去!”
三人莫名其妙,却是不敢违拗,当下齐齐跪落,连连叩头。
葛衣人脸色又整了一整,指着三人骂道:“你这三个畜牲,胆敢违背师训,叛逆本门,图投别派,幸亏有花老前辈给你等缓颊,否则,我不把你们废了!”
又叱喝了一声:“跪到花前辈面前听候教训!”
三人无奈,只好膝行移挪到花妖与呼拉尔之前,花妖微微笑道:“老弟,算了吧!吉特拉岭已教训过了,此刻再予申斥,岂不笑话!”
葛衣人摇摇头道:“前辈有所不知,承你老的情,得赐三个畜牲名胜去明正其罪,但你我如今便要下山,若不教她们起个重誓,永留此处苦修,万一又动心,到中原去混,你我威严,岂不尽失!”
花妖沉吟一忽,微笑道:“本门逆徒已然罪有应得,身死此间,以后再也没有对她们诱惑之处,何必再认真!”
说到这里,但见地上三人,涕泪交洒,哀声谢过,花妖心中不忍,蓦地一个念头涌上心扉,他想道:“何不如此如此,成全这三个小丫头,看她们奇骨天成,资质倒是不差!”
心念一打定,乃对葛衣人道:“老弟,不是老夫小觑贵派技业,武功之道,犹如治学,愈博愈佳,故古贤有参详别派之事,这三个孩子,即对纯阴大法与无相神掌有兴趣,不妨让她们跟老夫研究研究,不过,老弟你且放心,老夫只以侄女儿看待,不敢有僭,收为门徒。唉,其实这两般绝技也非俺师东海飞凤所遗,天下有德有志之士,老夫皆愿相授!”
究竟紫府宫掌门和花妖两人,怎样消弭武林劫运?而那三个女娃儿能否学得无相掌和纯阴大法武功?下集分解。
第三十三回 风暴大海巧遇桑龙姑
花妖这一言番话不但说得大近人情,也是十分得体,葛衣人尚未答话,呼拉尔已代她们说项了。
呼拉尔呵呵大笑,叫道:“难得花前辈胸襟如此豁达,也是三个丫头有缘,老夫倒不反对!”
他一旋头,对葛衣人道:“师侄,她们究竟年幼,且初受威胁,至于莹儿,也是场误会,这事也不必深责,花前辈说得对,天下武学本是一家,分门别派乃迂腐之见,何况花前辈无意收徒,对本门颜面无干,让孩子们多琢磨武学也妙!”
葛衣人目睹花妖使出绝技,岂有不知这两般技业乃天下武术至宝,一听花妖要把技业相授自己女儿徒弟,岂不依之理,不过颜面攸关,一时难决,今见本门尊长在旁也表赞成,当下,乃顺水推舟,承诺下来。
他略一犹豫,拱手向花妖谢道:“多蒙前辈成全孩子们,只怕她们生成劣质,不堪造就,白费前辈心血而已,既这般说,晚辈安有不依之理!”
随又叱道:“丫头,还不向花前辈叩头,谢过教诲之德!”
三人闻花妖肯把绝技相授,自然大喜过望,她们毕竟还是孩子,眼泪早已干了,换来盈盈的笑脸,叩头道:“再晚谢过花爷爷之授技之恩!”
花妖大喜,阔袍一拂,三个孩子已然站起来,他口里叫:“好孩子,别多礼,我老儿山野之人不惯!”
一时间,喜气洋洋,当晚,花妖先把无相掌法相授,并亲在后庭中指点,三个女孩子也忒聪慧,一学便晓。
翌日,葛衣人偕同花妖以及三个女儿,向呼拉尔及本门子侄告别,迳自下山。
自唐古拉山回到中土,必经之路乃是吉特拉岭,至岭之绝顶处,花妖忽想起一事,悄悄对葛衣人道:“老弟,我想再到温暖如春的盆地去瞧瞧!”
葛衣人诧然问道:“雪儿之事已了,老前辈还上那儿怎地,莫非雪儿还藏有什么稀世之宝?”
花妖摇摇头道:“我才不稀罕呢,日前我等路过,早已遍搜无遗,还会遗下什么秘笈,我上去有两件事,一是要找几条玄玄子耍耍,二是研究一下那所在怎会在全山冰天雪地中温暖如春?”
葛衣人心中诧然,当前这位奇人,年纪已在百岁以上,怎地如同小孩,要找虫儿耍耍,那所在温暖也罢,何必研究,这全与正事无干,岂不可怪!
要知温暖如春的盆地,并非入中土必经之道,反而迂回曲折,一来一往,至少须耗掷几个时辰,葛衣人心中虽不以为然,口里却不敢提有异议。
葛衣人陪笑道:“老前辈有此雅兴,咱就去走一遭吧!”
他哪里知道花妖此来大有深意,甚至将绝艺授给紫府宫三个门人,也是一番苦心,这是后话,列位看官,看下去便知分晓,做书人在此从略。
当下,一行老少五人,疾向盆地攀发,约摸过了两个时辰光景,已然抵达目的地了。
可也怪道,花妖连眼尾也不去瞧那所在一下,只顾向前疾奔,既然目的来此,怎地到了又不停步?
葛衣人叫道:“老前辈,这儿便是以前雪儿结庐之所!”
花妖正朝前走,闻声别转头来,滋一滋牙道:“别忙,这儿的光景咱都瞧过了,无甚特别,再向前走几步,瞧瞧有无更好看的!”
葛衣人心中大异,无奈只好跟着向前迈步,走了一程,葛衣人心中又腾起了困惑,想道:“初抵岭上,天气寒可砭肤,来得盆地,虽无酷寒,也不见得热,怎地越走越热!”
他贴身上汗衣,已然微微湿了,忽听花妖叫道:“这才对劲,终于给我老儿找到啦!”
葛衣人急问道:“老前辈找到什么?”
花妖笑嘻嘻把手往前一伸,说:“天火之处!”
不说犹可,一说葛衣人心头登时大亮,展眼朝花妖指处望。刚抬头,但听得一双丑女齐声惊叫:“爹爹,怎地前面一片红霞!”
不错,前面果然一片红霞,但见豪光万丈,耀刺入目,把半边天照得通红,那颜色,煞是好看极了,五彩缤纷,五个人全未见过如此奇观,不由给楞住了。
半晌,葛衣人才幽幽地问:“老前辈,这就是天火,晚辈当真眼拙,在这一带行走这么多年,今天始得目睹!”
花妖点点头,却不做声,只顾向天火之处疾进,又过顿饭光景,已抵天火之处附近约两里之遥站定。
这番瞧得更真切了,但见当前一座石山,山口连连喷火,火星四射,方圆数十丈之内,全给灰烟遮没,且闻轰隆轰隆之爆炸声,这光景,简直面对的是一团火,不,该是一座大大的火山。
大抵所谓天火之处,以现代人眼光看即是火山爆发,古人并无现代常识,以此火气势之盛,威力之烈,又非人类所放,乃发自地底,误为天燃天点,因有天火之说。
到得这儿,炙热难当,要向前再移半步,已是举步维难了。
葛衣人看了一阵,意犹未释,自忖道:“天火虽是生平罕见奇观,但既已瞧过,已然无奇,怎地花前辈还不回程赶路!”这也难怪,人以此烈火一团,走近又不可得,呆在这儿也无意思。葛衣人偷眼望着花妖,但见他楞然望着那团烈焰冲天发呆。
他又不便开口催驾,只好陪着呆观,又过半顿饭工夫,花妖蓦地大笑起来。
葛衣人愕然顾视,花妖已开口道:“老弟,我明白啦,雪儿那丫头所得两册秘笈,便是在天火里得到的!”
这是何等荒唐,似此烈焰别说进入里面,即走近些也会给烤干而死,葛衣人默然不语,但已流露出不置信的颜色来。
花妖端详了他一眼,笑道:“难怪老弟生疑,其实,徒弟走得进去的地方,做师傅的也走得!”
语毕,施施然往前迈开步伐,葛衣人及三个孩子同时惊叫:“老前辈使不得,近了不是当玩的,小心被天火焚烧!”
花妖听若罔闻,朝前直攒,看他那悠闲样子,似对当前烈可烤人的热流,全不放在眼里。
再看时,花妖已越走越近,相距已将两里,已抵一团烈焰之处了!
说也奇怪,那团团虎虎生威的烈焰,面对花妖,竟似惧怕了他,但见他两掌一分,那偌大的一片火海立即分开,中间腾出了一条孔道来,花妖便施施然自孔道来慢慢地走了过去,不断地摇晃两掌,不消片刻,火海山分而合,已将花妖吞噬了去。
三个女孩一睹这情景,不禁大惊失色,齐哭道:“花老前辈死了!”
葛衣人心中一亮,笑道:“孩子别哭,老前辈死不得,他是到火里玩玩去,待会儿便回来!”
三个孩子心中不信,又叫道:“他老人家明明自投火窟,还能生还,天下岂有跳进火海而能活着出来的?”
葛衣人摇摇头,喟然道:“当真是孩子见浅,喂,老前辈应诺教你们什么技业?”
两丑女其中一个答道:“无相神掌与纯阴大法!”
葛衣人犹未说话,陡听白衣姑娘莹儿叫道:“花老前辈能在火海来去自如,莫非就凭着纯阴大法这武功?”
葛衣人颔首道:“不错!这东西真妙用得紧!”
白衣姑娘毕竟年长些,天资又聪颖,所以一想便对,须知雪儿花妖,源出一派,当年雪儿能到天火之处觅秘笈,花妖哪有不能走进火窟之理!
父女师徒正指指点点谈说之际,已然花妖自火海里攒了出来,待走得近些,葛衣人不由又大吃一惊,只见他两肩之上,蹲着几条黑压压、光闪闪的东西,那不是玄玄子么?
再定睛,显然那些奇毒之虫,已然给花妖驯服下来,才乖乖蹲在肩膊之上。
一出火海,花妖身形急飘,看他神色,宛如遇上大喜事要来报喜似的。走了一程,花妖大叫道:“老弟,愚兄又有意外之缘啦!”
葛衣人偕同三个女孩子齐齐迎上,伏在花妖肩上的那五条玄玄子,张牙舞爪扑了过去,吓得三孩子疾忙倒退。
花妖低低一叱:“进去!”
说也奇怪,玄玄子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