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正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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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正文+番外)-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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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女好容易摆脱纠缠,心不在焉的说了些琐事。怎奈话不投机,气氛也无先前的融洽,沈明珠见场面僵滞,自知冲撞,扯了个由头先行离去,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谢飞澜在树上静听,见白凤歌神色游离尴尬,不禁暗中好笑。半天不动忍得难受,一心盼着树下的人尽早离去,谁知苏白二人东扯西拉聊了一阵,竟又另起了话头。
  “……四弟年轻俊朗,人又趣致健谈,在泉州也是一方之主,未始不是一段良缘,和你相配可算郎才女貌,凤歌意下如何?”
  “他一双眼全无真心,竟日风流,明知我在谢府仍不改其行,这样的男子……”幽怨的话语溢满自伤。“我知谢世伯怜我蹉跎,可再不堪也不愿受这等安排。”
  “男人都是这样,待成亲就收心了。”苏锦容以过来人的经验劝说。“景泽过去不也逛花楼,你瞧他婚后如何,全看你怎么拿捏。”
  言语大有得色,谢飞澜暗自可怜二哥。
  “锦容姐,爹只考虑与谢家世交,全不管我怎么想,唯有你明白的,从我遇见起就心里就仅有一个人。”
  苏锦容叹气。“我当然清楚,可三弟已娶了妻,你再是深情又能如何,听我的劝,别再想那个不长眼的,他早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那个女人……”哀伤的话语渐渐哽咽。“以前仗着功夫横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现又借着君家的名头压人,支着他东奔西走当牛作马……”
  “她没一点及得上你,造化弄人偏硬嫁了过来。”苏锦容扯出绣帕送过去,深替好友不值,叹息着抱怨。“三弟护得跟宝贝一样,家里不满的婶姨比比皆是,又能拿她怎样。”
  谢飞澜心底冷笑,无非是君翩跹不耐烦搭理碎嘴唠舌的婆娘,落下了清高倨傲的话柄,不过君王府的家世地位足以镇住非议,眼红也是徒劳。
  “谁奈何得了她。”俏颜透出几许阴狠。“可上天有眼,她再嚣张也活不了几年。”
  好友恨怨如狂,苏锦容莫名的不安。“凤歌,我知你一片痴心,但三弟自琼州寻来了奇药……”
  “锦容姐。”娇音忽然柔起来。“将来谢家执事的必定是云书,对不对。”
  “应该错不了,你……”
  “早年她在谢家养病,锦容姐曾与她言语冲突,那魔女必然深藏于心衔恨良久,将来坐了谢伯母之位,姐姐的日子可想而知。云书被她蛊惑至深,谢二哥偏好医道恬淡无争,更是斗不过。”
  苏锦容思及远景,顿时心底一凉。
  “锦容姐出身名门却要屈于魔女之下,连旁人都觉得委屈。”白凤歌微妙的一叹。“可惜我福薄无法与姐姐结为亲眷,否则定是心无二致同枝连气。”
  “爹如此安排,我又能怎么办。”苏锦容惶然失了主意。
  “云书带回来的海冥绡是由谢二哥炼制?”
  “你是想……”轻轻柔柔的话语听得苏锦容发怵,隐约明白了些。
  “君随玉搜遍天下也仅探出这一株灵药,万一没了多好。”
  “不行!”苏锦容惊得跳起来,转了两圈才稳住乱蹦的心。“三弟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夺过来的东西,真要毁掉一定恨绝了我,万万不可!何况她是君随玉亲妹,君王府岂是好惹的!”
  “姐姐多虑了,无非一场意外,总有办法天衣无缝。谢世伯当初就反对这门亲事,谢大哥也不喜欢,她一死谢家上下松一口气,谁会在意。就算云书起疑,碍着手足之情也不可能深究。君王府与谢家相隔千里,君随玉手眼通天也查不出端倪,拿着莫虚有的名目兴师问罪,届时反成了武林的笑话。”
  不疾不徐的话语极具煽动力,谢飞澜击节赞叹,瞧不出白家小姐竟有此等心计,教人刮目相看,端看二嫂会不会被好友哄得昏头依令行事。
  苏锦容思来想去,终是不敢。
  “凤歌你不明白,君随玉将她嫁过来的阵仗你是亲眼见到的,但你不知自她嫁入后,谢家名下各门营生利润徒涨,银子水一般流进来,家中衣食用度水涨船高,远非昔日可比。这皆是君随玉暗中施为,他对这个妹妹是疼到骨子里的,若她在谢家有什么三长两短,南北刀兵立起决不是虚诳。”
  不待对方出言,苏锦容又道。
  “你也不曾去过她所居的院落,那一带连并数苑,亭台楼阁无不精心雕琢,所费不赀,务求赏心,爹令大哥亲自督建,可见对她的看重。娘疼她年少孤苦柔弱多病,不单免了晨昏定省早晚问安,甚至亲问饮食,交待各房女眷等闲不得轻扰。三弟授命下人琐事一概辞谢,披阅文书都在房中左右不离。她汤药过频失了胃口,三弟一点点哄,变着法让她进食;她腿脚不便,他日日抱进抱出不厌其烦,下人都知道三少护妻护得跟眼珠子一样。”
  “别看她远嫁扬州无亲可恃,君随玉谴了大批亲随陪嫁,个个精明能干八面玲珑,打点得滴水不漏,几无谢家仆役插手的余地,她所居的一块虽在谢家,实同君府,谁也不清楚有多少眼睛瞧着,平常相安无事也就罢了,一有风吹草动君随玉转瞬即知,哪容半点欺瞒。”苏锦容一口气道了一长串,越说越心惊肉跳,忍不住四下张望。
  “听姐姐一句劝,别再转危险的念头,徒然引火烧身,否则不单自身脱不了干系,还连累了白家。”
  连累白家……累及苏府才是最要紧的吧。白凤歌忍住冷笑,温顺的垂下眼。“姐姐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闻得此言,苏锦容稍稍松了心,微疚的安抚。“我知道凤歌心里委屈,下次见了她我替你出气,定不教那魔女好受。”
  白凤歌蹙眉低叹,“罢了,她如今是君家小姐,惹了反教姐姐日子难过,有这样的家世,谁能奈何得了。”
  “那又如何,好歹名份上我压她一重,还怕她翻脸?凤歌届时看着便是。”早已不满公婆偏倚,闻言更是火起,苏锦容恨恨道。
  好一手无形的挑拨,激得闺中好友出头挑衅,表面不落分毫……幸而二嫂尚知轻重,没应她的话去盗毁灵药。苏锦容人虽嚣张却头脑简单,被利用得彻彻底底犹不自知,谢飞澜着实忍不住摇头。
  白凤歌听着苏锦容好言好语的安慰,心底似有把钢刀狠锉。凭什么他竟娶了那个魔女,凭什么安然享受他百般呵疼,空负自己家世教养姿容娴淑,却落得姻缘无着街巷蜚笑,父亲与兄长时时劝她看开,一口气怎平得下来。一番反覆成了君王府的小姐,谢家上下慎让三分,日子风光无比。原想只活得三年,三年后他总归另娶,却又出了海冥绡……苍天何其不公。
  野火在心头蔓延,嫉妒的怨毒无形扭曲了灵魂。
  谢飞澜收入眼底,抬手将跌落的雏鸟送回巢穴,讥讽的笑了。

  神夺

  碧池荷绽,水榭风回。
  衬着亭内的浅笑低语,分外闲适。
  一身水碧长裙的女子素巾缚眼,听凭男子翻着一旁的书册。谢云书随意抽取片语,她轻松的诵出后文,对答不假思索,教人叹为观止。
  揽着软玉温香,他笑叹。“难怪你能看完天山那一壁书,竟是过目不忘。”
  她不以为然。“这有什么难,你不也做得到。”
  “我啃完你给的那些很费了点劲。”白日训持,夜间还得苦背,全仗着年少意气硬扛下来。“你可是相当严厉。”
  她试着回忆了片刻,“我骂过你?”
  “你从不骂人。” 谢云书轻笑着承认。“只是眼神十足伤人。”
  她怔了半晌,“我怎么没觉得。”
  “那是自然。”他牙痒痒的笑,咬了下粉白的耳根。“令我经常为自己的无能惭愧万分。”
  眼睛看不见肌肤却益发敏感,激起一片微栗,她缩着脖子要跳下膝,被他捞住不放。“别这样,大白天的……”
  “白天又怎的。”他笑得越加放肆,爱极她羞窘微恼的娇态,偏生不放。
  她扭动着挣扎,玉骨冰肌滑不留手,全不受力。心神一漾竟没扣住,被她挣开了闪躲,却忘了眼睛还蒙着轻纱,脚一下绊,手臂支不住,竟从亭栏跌了下去。亭子贴水而建,这一落几乎翻入碧池。还好健臂及时抄住了她,再晚一点定是狼狈万分。
  谢云书将娇躯收入怀中,替她扯下障眼纱巾。
  “吓着了?”
  她狠狠白他一眼,禁不住想笑。“如今是我真没用,你可称心了。”
  “确实,再娇弱点攀着我发抖更妙,最好再附送一声相公……好怕……”娇羞畏怯状学得惟妙惟肖,她想捶又无力,直笑得花枝乱颤。谢云书也笑,又戏谑了几句,拥着她轻哄。“起风了,让霜镜送你回房歇一歇,吹病了可不好。”
  黑眸略略一闪,没说什么,依言让霜镜扶了进去。
  目送纤弱的背影消失在朱楼,谢云书回首扬声。
  “是四弟么,过来吧。”
  “三哥好生享受。”谢飞澜在墙边不知看了多久,似笑非笑。“如此佳人,无怪在琼州日日牵念。”
  谢云书勾起亭间纱幕,少了遮拦,风更清凉了许多。
  “难得你到我这边坐坐,怎么也不出声。”
  “出声哪看得到这幕好戏。”谢飞澜言语无忌。“可惜三哥眼睛太尖,不然我还想多瞧一阵。”
  谢云书微笑,示意远处的侍从换茶添果,待香茗继杯才缓缓道。
  “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想和你说。”
  “真是心有灵犀,我也有话想告诉三哥。” 谢飞澜一扬眉,似正经又似戏谑。“三哥先请。”
  “前几次要说总被你岔过去,今次算是赶巧。”略为沉吟了片刻,谢云书道。 “不为别的,和杭州白家结亲一事我觉着不妥,替你辞了可好。”
  谢飞澜没想到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一时怔住。
  “正好长辈之意未定,此刻推了不算失礼,趁早了结省得来日尴尬。”
  “三哥……怎么突然提这个。”
  谢云书神色淡淡。“此事因我而起,尽管自问并无不可对人之处,但酿成今日之局多少有愧。拖累你去替我收拾则是错上加错,殊为不妥。就算你不在意,姻缘到底非同儿戏,干脆作罢的好。”
  “只为这?” 谢飞澜凝视着兄长深遂沉潜的眸子。
  望着一苑亭亭清荷,谢云书浅笑。“还有……觉得你们性情并不适合,你无心她无意,这亲结来有什么意思。”
  “你怎知我无心。”没想到早被看破,谢飞澜下意识嘴硬。
  谢云书好笑。“你当三哥是睁眼瞎子?我本以为你素性风流,但凡美人均不介意逢场作戏,后来才知并非如此,至少对白姑娘……”守礼守得有违本性。
  “我还不至于风流到命都不顾。”谢飞澜自嘲,也不再掩饰。“那种女人碰了可没好下场。”
  谢云书听出弦外之音。“你是指……”
  谢飞澜斜倚亭柱,将日前无意听见的密语悉数说了一遍,本以为兄长必定勃然大怒,却见谢云书仅是默然静听,不禁诧异。
  “三哥不信?”
  谢云书静了片刻,舒开眉头。“是你所言我岂会不信,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也在场。”
  也……谢飞澜立即明白了症结所在。“三哥当时在?”
  “不是我,是我私下伏的暗卫。”谢云书叹了一声。“他一直在左近缀着白凤歌,已将当时的情景密报给我。”
  谢飞澜心底一凛,迅速回想了一番,完全不曾觉察旁边另有他人。
  “天山出来的人最精潜藏,敛气之术炉火纯青。”谢云书释疑,微微一笑。“他也没发现你在,倒是打了个平手。”
  “三哥何时布下的眼线。”意外之余忽生不快,警惕虽是好事,连自家人也不放心……
  谢云书知他所想,婉言解释。“我不是提防自家兄弟,但白凤歌素有心结,又与二嫂过从甚密,你三嫂平日看脉取药全系在二哥身上,不能不小心一二。”
  到底窒闷难消,谢飞澜淡道。“三哥处处留神,思虑之细令人佩服。”
  谢云书不掩歉色。“你的提醒我很感激,我也知道这多少过了些,但她眼下全无防卫之力,性命全系于此,不敢冒半点风险,还望四弟体谅。”
  或许多此一举,或许过度谨慎会让亲人不快,却是势在必行。如今的幸福来之不易,不能为一时疏忽而致终生之恨。
  “三哥……做得对。”谢飞澜长吁一口气,吐出了郁结。“虽然不服气,但事实证明你有先见之明。”那场窥见仅是偶然,唯有万无一失的预置才能确保必然。
  谢飞澜半感叹半嘲谑。“为了娇妻,三哥可算是煞费苦心。”
  谢云书笑了笑。“她既托付了我,自然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娶妻如此,三哥委实辛苦了些。”见兄长甘之如饴,他竟是忍不住讥讽。“就不觉得累?”
  谢云书只是微笑。“将来你若遇上这么一个人……就明白了。”
  他想……他已经明白了。
  一池风荷中的水亭,轻纱如雾,若隐若现的两人仿佛神仙眷侣。
  嬉戏调笑明明亲狎无间,瞧上去却无半点亵意,只觉柔情无限,诱人神往。
  轻嗔浅笑,恩爱愈恒。
  犹如鸳鸯交颈,菡萏并蒂,化不开的缠绵情致。
  那一袭轻纱翻落,竟像是坠入了心湖。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一瞬间羡慕起亭边的碧叶,能在日光下承托起滑落的如水青丝,触碰那莹白无暇的肌肤。
  纤弱的腰身软如细柳,不盈一握的轻柔……
  那一刻,风停,水静……心动。

  秋苑

  青岚不无纳罕。
  四哥最近越来越沉默了,时常见他一个人独自发呆。
  三哥已说服父亲放弃了联姻的打算,还会有什么问题,难道哪家小姐太难得手,连猎艳无碍的四哥都碰了壁。
  思量了半晌不得其解,青岚趋近若无其事的招呼。
  “四哥在看什么?”
  业已盯着天井中的水缸半个时辰有余,几乎想去捞一捞里面是不是有金子。
  谢飞澜的眼睛眨了下,收回了视线。
  “没什么,看花。”
  “花?”哪里有花,青岚瞥了下缸中可怜兮兮的几片睡莲叶子,傻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探问。“四哥今日不出门?”
  “嗯。”
  “四哥……这两天心情不好?”
  “嗯?”谢飞澜漫然否认,没留神他的窥探。“没,懒得动而已。”
  疑惑的感觉更重了,四哥居然连寻芳都兴趣缺缺,果然非比寻常。
  “时近重阳,四哥不出去走走?”青岚异常积极的建议。“听说观音山热闹非凡,登高赏景的游人无数,多家秦楼楚馆的花魁争相结伴而行呢。”只差没言明佳人云集机会多多,不信四哥不动心。
  谢飞澜哼了一声半晌不动,忽然抬起了眼皮,漾起一个痞痞的笑。
  “打听这么清楚……你想去?”
  “我……”青岚噎住了正欲滔滔不绝的鼓动。
  冷不防一只手勾过来勒紧脖子。“老五长大了,居然知道逛花楼了……”谢飞澜感慨良多的揉着弟弟的头。“还不好意思,想让四哥带你去直说便是。”
  “谁说我想去。”青岚好容易挣出来,气结的涨红了脸。“何况我都这么大了,用得着你带。”
  “那你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做什么。”谢飞澜惋惜的收回手,“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
  “什么这窍那窍。”青岚愤愤不平的抗声,忘了初衷。“总把我当小孩。”
  “家里最小的不就是你,老幺。”谢飞澜露骨的表现出怀疑。“四哥是一番好意,你真有自己去过?”
  扭曲的俊脸忍了又忍。“我是看四哥好像精神不佳。”
  “哦,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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