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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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万里-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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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郑杏儿沉吟了一下,突然笑着说道:“君鸿,我三年前曾在县城东山上的慈显庙里跟佛祖许过愿,今生若能得与雨农结成连理便用金砂抄录《金钢经》经文一卷。如今心愿已经达成,经文也和雨农共同誊写完毕,便想着今天下午去庙里还愿。你若无事,便和我一起去吧。”

    “不去,你们小两口有亲有热的,不嫌我在中间碍眼吗?”宋君鸿自是不会傻到这种时侯去凑热闹。

    “雨农他累了,下午想在家中休息一会儿。我一个孤身女子上门多有不便,你便陪我走这一趟吧。”

    “好吧。”宋君鸿思来反正此刻字也练不进去了,出去散散心也好,便松口应承了下来。

    吃过午饭后,郑杏儿便领着宋君鸿出了门,出城直奔慈显庙而去。地方本不算远,约模着一个时辰左右就可走到了,宋君鸿信步举目,一路上清风徐来,游人和信徒来往如织,倒也热闹。只惜郑杏儿急着赶路,并未有能让宋君鸿慢慢欣赏风景的机会。

    进得山门,郑杏儿便对知客僧讲述了还愿誊抄的事情,知客僧听闻了之后急忙进去请得老主持出来,一会儿的工夫,一个老僧在知客僧的引领下走了出来,慈眉健步,高宣了一声“阿弥陀佛,女施主功德无量。”,又说了几句佛法保佑、多子多福之类的吉祥话儿,便引领着郑杏儿往后面禅房去供存经文去了。

    宋君鸿并没有跟着过去,而是和表姐支会了一声,一个人在寺庙中小小的闲逛起来,一边散心,一边等着郑杏儿再回来。慢慢的经天王殿、大雄宝殿、说法堂一直逛到一间观音殿前,殿门敞开着却并未见有香客,仅一个小沙弥在打扫卫生。拾步走了进去,抬眼打量,殿中也并无多少富丽繁杂的装饰之物,想是冷清惯了。仅是一个破蒲团和一张旧香案,后面供着一尊似颇有年月的观音大士像。

    小沙弥倒也有几分眼色,见得宋君鸿进来,便停下手里的活计,笑着说道:“施主,我们这座观音菩萨甚是灵验,不论是求子、求亲还是求功名,心诚灵致。可要拜上一拜?”

    宋君鸿听闻这座慈显庙在淳熙元年曾大肆修茸过,远近闻名、香火鼎盛的都是寺中前面的大雄宝殿,甚至前面也见过有一座新起了才十几年的观音殿,远比眼前这座不知建于何年何月的旧殿要富丽唐皇的多。心知小沙弥是在诳求香油钱,但此时心烦意乱,只求能平抚心绪,寻得指点,犹豫中还是从怀中取一吊铜钱给小沙弥,唤他取来三栓佛香,点燃了插在香炉中。抬眼望去,神案上的观音大士赤足踏波,雪白衣络,圆脸上慈目低垂,似在无言俯视着眼前三丈红尘。

    宋君鸿回身跪在蒲团上轻轻合什,在心中问道:

    菩萨啊菩萨,人都说你救苦救难,广渡四方。你说世间一切按排真有因果吗?那我为何为失落到这个世界中来?你说人与人相遇相识、痴爱携手真有缘法吗?那为何我与湘月又会失散?三界广大,难道还容不下一对爱侣吗?这茫茫人海,我又到哪里去找寻她?市井小民也知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世人深信佛门慈航普渡,皆言两人相悦是前世积福,几生修得,既如此你又如何能忍心让这福缘最后又化为镜花水月,一场虚空?弟子今日诚心祷告,请让我们有情人早日相聚,你若真的有灵,就怜我一腔痴怀,帮帮我这个迷途的人吧!

    在前世受了那么多的唯物主义教育,所以宋君鸿以前并不是多么痴迷神佛的人,此刻却不由得心中希望这天地之间真有神佛存在,听得他的祷告,他闭上双眼缓缓的在佛像前拜伏了下去。



………【第九节 还愿(中)】………

    “君鸿。()”郑杏儿这时已经供好佛经回来,询着庙中几位小沙弥的指点慢慢找寻到了这里,她静默的看着宋君鸿叩拜完毕,方才上前轻轻的将他扶起。

    “表姐,经文已经供奉完毕了吗?”宋君鸿在脸上挤出丝笑意,问道。郑杏儿点了点头。

    宋君鸿借低头整理巾帽的机会偷倫拭掉刚才无意中已经噙到眼眶中的泪花,才抬头笑了笑,“那我陪你回去吧。”刚要整衣离开,郑杏儿却扯住了他。

    “不急,先陪我在这寺中走走吧。”郑杏儿看着他强作的笑脸上尚未完全隐去那祈祷时留下的几许失落、几许期待的神色,心头微微颤了一下,面上却装作有说有笑,领着宋君鸿又在寺庙中慢慢的逛行了起来。

    有人说任何女人都有她细心和怜爱的一面,尤其是对她所关心的人。宋君鸿在喜晏上的喝醉的事,别人都说是因为太高兴了,郑杏儿却知道自己这个表弟并非是酗酒贪杯的人。二人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一个锅勺里吃饭,一个屋檐下长大,虽是表姐弟,却胜似亲姐弟,她琢磨着表弟心里一定有事,便想着在他走前帮着排解一下。

    想到此处,她鼓起勇气问道:“君鸿,你这些日子寡言少欢,可是除了舅舅、舅妈、表妹外,心中仍有牵挂之人?”

    宋君鸿谔然停住了脚步,“你怎么知道的?”

    “那么便果真是了?”郑杏儿笑了起来,“放心,如今她已经来了。”说罢一把拉起他继续向前走去。

    “已经来了!?”宋君鸿又喜又惊,心中万千疑虑,心道菩萨显灵的这么快?而郑杏儿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觉间二人已经走到寺庙后院的一座小禅房前,“就在此中了!”郑杏儿打开房门,一把将宋君鸿推了进去。

    宋君鸿听着郑杏儿轻笑着把房门又关上了,屋内光线开始变的微微有些昏暗起来。仔细打眼观察,禅房里坐着一个婀娜的女孩子身影,看得自己进来,起身行了个礼,唤道:“君鸿先生!”

    “是丁小姐?”宋君鸿从声音上辨出了对方的身份,便知道郑杏儿又会错了意。

    丁蓉迈步走到窗前,拉开了竹枝细杆编垂的窗帘,屋里光线变的明亮了一些。只见她脸色略有点红,羞涩的指着临窗的一个坐椅说道:“先生请坐。”

    宋君鸿无奈的只好坐下,挺背直身,垂手抚膝,双目低垂。她不说话,宋君鸿也不说话,二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互相对坐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屋内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良久,丁蓉站起身来,踱步到另一扇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幽幽的说道:“记得小时先生给我们教书时旁征博引,举止洒脱;给我们讲的那些个会存人影的小盒子、会喷气自己奔跑的铁车等稀奇的故事时更是滔滔不绝,怎么今日却变的如此讷言了呢?”宋君鸿也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只好清了清喉咙打破沉寂,“前几日君鸿冠礼时,得蒙丁小姐抚琴相助,还未曾有机会当面致谢,望乞海涵。”

    “举手小事,先生不必挂齿。能参与先生成*人之礼,亦是蓉儿此生一大幸事。”丁蓉像是下了莫大决心般,开口问道:“先生,蓉儿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小姐请言,若能效劳,必当尽力。”宋君鸿拱了拱手:“不敢当小姐一个求字。”

    “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丁小姐了,好吗?我也不叫你先生,和杏儿一样叫你君鸿。你我自幼相识,本不该如此生份。”丁蓉幽幽的说着:“扒拉河边读书时你还敢直呼蓉儿的姓名,如今小姐、小姐的叫着,礼数十足,人却越来越冷、越来越远了,反不如小时侯那般真挈自然。”

    “在下只是不敢毁小姐清誉。”宋君鸿也是感慨了一句,人长大之后,的确是顾及越来越多,不及童真时无邪。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记得小时侯君鸿与我们姐妹分讲这篇《诗经·郑风》中的《将仲子》一篇时,曾感慨先秦时民风之奔放诚实多为后世礼教所抹杀。又言‘人之知礼知耻,所以别于禽兽。但不可因礼而困情,宜诚勇而叙真意,不然世间不知几多姑娘枉思春、几多仲子叹别离。’”丁蓉低低的叹息道:“小时君鸿不畏世俗权贵,落拓自然,却不想如今也困于‘人言可畏…四个字。”

    虽是叹息,但却隐隐有几分激将之意。

    宋君鸿正色道:“丁小姐此言差矣。真诚、质朴之风,在下直到现在也是极为提倡的。崇礼、但不能因礼教而困真情,君鸿也依旧敢于人言。只是小时你我都是天真烂漫,无邪无猜,所以真呼姓名亦无不可。但现在你我已经长大成*人,相同的一件事,在不同的时侯做出来代表的意义已是不同的。”他微微笑道:“蓉儿两字不是我该喊的,如果你不介意,那我就冒昧还是直呼你的姓名吧。”

    宋君鸿心想反正我再有两天就要离开了,不在人前喊你便是。过得几年回来,你应该早已嫁人,到时还在不在潞县亦未可知呢。念及两人多年一起读书的时光,亦不想今日变的太生硬了。

    “如此好甚。”丁蓉脸上露出了笑意。“听说君鸿你要外出游学了?”

    “是的,两天后就要出。”宋君鸿心想不用问,这一定又是郑杏儿传的话。

    “如此匆忙啊?”丁蓉心中一片黯然,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地难为情啊。

    “此一去怕是要个三年五载,许是赶不及你的大婚了。”宋君鸿心想与其两人这么暧昧不清,不如索性把事情挑明,也免得白白耗损人家姑娘的青春。

    “哦,怎么君鸿也开始关心我的亲事了么?”丁蓉语气淡淡,像是不胜惆怅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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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絮语:十万字庆贺,今日更新两节以谢读者支持!



………【第十节 还愿(下)】………

    “女大当嫁,丁蓉姑娘万不可辜负了自己的大好年华。()”宋君鸿再进一步劝道。

    “那只看有无让我满意般的青年才俊前来提亲。”丁蓉说完这话时转过身来秀脸已经羞的通红,两颗眼睛却勇敢盯着宋君鸿。自宋君鸿考取举人后,名噪一方,这凭自己才学考来的功名自是与郑经花钱买来的不同,郑知芳对宋君鸿的印象也早已经改观。相信只要他来提亲,郑知芳是一定会应允的。

    宋君鸿两世为人,哪里能听不懂她的话里之意,只是自己心中早有恋人,决心绝不作变心负爱之人。扭头说道:“君鸿长于山野,猎户之子,实粗鄙不堪。而这天下才俊,多如过江之鲫。单只这潞县内外,比君鸿家世、才学、品貌远胜的也不知凡几了。丁蓉姑娘万不可舍美玉而求顽石。”

    “丁蓉岂是贪慕虚荣、嫌贫爱富之人!?至于才学,小女亲蒙身教,君鸿又岂须自谦?”

    “宋君鸿功名未立,不足以立业成家。”

    “茅屋漏瓦亦能存身,蓉儿绝不有悔”。

    宋君鸿让她用言语已经逼到退无可退,终于决定实话实话,“但君鸿心中已经早有他人了!”他知道丁蓉虽然表面上温婉可人,但骨子里却是和郑杏儿一样的刚烈脾气。

    丁蓉闻言果然心中一惊,面色煞白。心想杏儿怎么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宋君鸿虽不如郑雨农那样俊美无流,但也博学广识、善良温雅而又洒脱不群,县中也不乏有女孩子倾慕。但他一直洁身自好,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深交往。以前,她一直以为宋君鸿只是畏于人言,所以不敢上门提亲,但只要自己乐意接受,终不是太大问题。可若是他已经有意中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良久,终于强作从容,却又酸涩的问道:“哦?但不知是哪家佳丽?”

    “”这一句话问的宋君鸿瞠目结舌,不知该怎么去回答--天知道湘月现在降生在哪家哪户?

    “她是我一次出游时遇到的,本来已经许上三生这约,不想后来生意外而失踪了。”没办法,宋君鸿只好含糊其词的解释,看到丁蓉眼中并不置信的神色,于是坚毅的说:“宋君鸿刚才已经在佛前许愿,愿此生穷尽一生心力也要找到她。”

    “君鸿莫不是睢不起蓉儿,所以故意拿假话来搪塞我吧?”丁蓉在这潞县女子之中向来自负才艺无双,姿容秀丽。就是在州府之内也是人人艳羡的,不想却输于别的女子,而更可笑的是自己甚至一直不曾知道。心下一时千重伤感,更有万般不甘。

    “君鸿早上心上人之事确是千真万确。”宋君鸿直视着丁蓉的眼睛,说到此处,他离坐一个长揖到地:“君鸿很感谢丁蓉姑娘的青睐,但此心已有所属,实不敢负情背盟,还请姑娘惠心体谅。青春易逝,君鸿再次恳请姑娘早觅良缘!”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想不到我连一个已经失踪的人儿都比不上。”丁蓉自嘲的语气中透出一股凄伤失望。

    “蓉儿并不着急成亲。”片刻,丁蓉又神气坚毅的说。

    宋君鸿知道丁蓉与自己同龄,其实以她的年纪在古代已经到了可以出嫁的时侯了。以郑知芳的财势和她的艳名,四方前来求亲的人已经来了不下十几拨,但丁蓉就是铁了心不嫁,寻死觅活的,郑知芳也拿她没办法。

    郑知芳都没办法,宋君鸿当然更没办法。

    他郁结的坐回椅子上。

    丁蓉回身从随身带来的包袱中取出一个锦布的小包裹,交到宋君鸿手里。“君鸿两日后离家,我就不去送了。仅以此物权作壮行吧,还请万勿见弃推辞!”

    宋君鸿打开锦布,只见一支约有八寸长的狼毫笔横卧其中。他跟郑知庆学过相笔之法,放眼打量下只见黑漆笔管上又用淡隐金线描绘着一副简画,远看隐隐约约,近看却是大海波涛汹涌,山石耸立。其间,浪击山石,惊涛四起,寥寥数笔,便勾画出一派海阔天高的意境,气势极为磅礴。宋君鸿伸手拔开笔管,现笔头更是毛色纯润,足称得上是尖、齐、圆、健四德完备,浑圆壮实挺拔,显是精工巧制之物。笔管上油漆虽然古旧在窗口余晕之下但仍然显出一层油划光亮,显是有人经常抚摸擦试之故。不由得犹豫道:“这?”

    “这是我亡父进京赶考时所用之笔,名唤‘沧浪’。于会试殿试时所用无不是它,当年成就无数锦绣文章。蓉儿年幼时尝见亡父在书房中运笔写文时的背影,其伟岸身姿至今于脑海中依稀可辨。”

    “既是令严遗物,君鸿就更不敢领受了。”宋君鸿把笔重新仔细包裹了起来,递还给丁蓉。哪知丁蓉摇了摇头,却又一次把笔推到宋君鸿面前。“斯人已去,留在我这闺阁女流之辈手中只能寄个哀思,白白蒙尘。如今不如赠于君鸿,盼君鸿重续先父遗志,用它写出更多的佳句雄文,不负此笔。”丁蓉俯身缓缓行了个礼:“小女预祝君鸿学有所有、早日还乡,勿忘家乡还有亲友在等你衣锦归来。”

    言罢,起身打开屋门,自行去了。

    宋君鸿坐在屋中静静的呆,郑杏儿走进屋来,问道:“丁蓉怎么哭了?”

    “她哭了?”宋君鸿一愣,她在屋中时还是仪态端庄、侃侃而谈的。

    “嗯,她出门时我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却只是匆忙点了下头,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走前,我看到她眼角有泪光闪动。”说到这里,郑杏儿似乎仍为刚才在外面遇到丁蓉时的情景感到不忿,捶了一下宋君鸿,好奇的追问着:“刚才你们俩在屋里倒底都说了些什么?”

    “唉——”宋君鸿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把刚才屋中所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又跟表姐转述了一遍。

    闻听得事由后郑杏儿也是一楞,“原来表弟早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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