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宋君鸿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把刚才屋中所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又跟表姐转述了一遍。
闻听得事由后郑杏儿也是一楞,“原来表弟早有心上之人,只是、只是若那个女孩已经失踪,你不如试着跟丁蓉”郑杏儿还想再替好友争取一下。
“表姐,当你心中真正装着一个人的时侯,又怎么可能轻易就去把她忘掉呢?”宋君鸿截口打断,坚毅地说道:“我一直不肯接受丁蓉的感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既然我喜欢的不是她,就不能信口给她一个承诺,那样只会白白耽误了她的大好青春。你又与心何忍呢?只希望她能够放开胸怀,再找到一个能真心怜惜她的男人罢。”
“怕是难了!”郑杏儿也叹了口气:“当你心中真正装着一个人的时侯,又怎么可能轻易就把他忘掉呢?”
………【第十三节 出游】………
五月初七早晨,在郑家货栈的门口,一行押车牵马的货队已在整装待,郑小六拉过领队的头领,正在反复的低声交待着什么,其他伙计也在做着最后的检验准备,而宋君鸿则趁机和宋大柱、郑小六两家人、郑雨农夫妇和郑知庆在进行着话别,其中几个女人已经拉着宋君鸿的手千般不舍,哭出声来。几个同窗也闻讯赶过来送行,倒是丁蓉如她所言的并没有前来,但她的外祖父郑知芳却是派了人来,当然,只是代表着和宋君鸿关系密洽的郑氏一族罢了。
自打中举后,宋君鸿和县里的知名人士、当地士绅交往明显密切了很多,短短的个把月内,各类名刺收了一大堆。而举行完冠礼后,郑知庆还专门领着宋君鸿分别拜访了县令吴清榆和族长郑知芳,而受访者自然也是以长辈的姿态备加关怀,刻意结纳,今天知道他要外出游学的消息后,他们便分别遣人给宋君鸿送了来颇为丰厚的盘资。
“少爷,领队让我通知你,我们可以出了。”一个伙计走过来向宋君鸿通告了一声,宋君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紧走两步过去向郑雨农和郑知庆深施了一礼道:“君鸿惭愧,这两年里,家中两家老人,姑父姑母和一众弟妹,便都要托负你们了。”
郑雨农上去帮他把背上的包袱紧了紧,笑着说道:“子烨今日也太客气婆妈!亲戚之间守望相助,这也本是我夫妇份内之事,子烨但管放心前去,几位老人,愚夫妇二人自当尽力照顾。”
郑知庆也说道:“即使雨农明年进京大比,此地也还有我这老骨头在,帮你照看双亲个三年五年应该还不成问题。”
宋君鸿满怀感激,退行了两步,又是满满一个大礼深揖到地,然后才翻身骑上一匹伙计牵过来的马匹。
货队已经要开始出了,十余匹马与货车在一声响亮悠长的号子声里缓缓开拨。
宋大柱夫妇又情不自禁地追着货队走了几步后,终于在郑小六的阻拦下才停止了送行的脚步。宋君鸿在马上向众人环顾一遍,拱了拱手,终于追随货队开始向城外走去了。
告别了身后依依不舍的亲朋后,宋君鸿把思绪转回到这次出行上,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还从未出过远门。他对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了解与感受,也仅局限于这个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小县城。外面的南宋朝是什么样的?他有些期待。
他催着坐骑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身边走过无数回的街道一时心潮起伏。出得潞县城门时,宋君鸿禁不住又回头望了那古老的城楼一眼,心中想起十年前自己第一次从这里进城,如今又是从这里出。城楼十年如一日,并没有什么改变,自己却要走向一个自己完全未知的新的世界中去了。不管迎接自己的是什么,他相信自己都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时心中意气徒生,在马背上仰头远视、漫声吟起前朝太白居士的名篇&;1t;&;1t;送友人>;>;:“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同时手中一带缰绳,座骑开始撒开欢蹄,赶到货队的前方,当先领跑起来。
便在这稚嫩而坚毅地吟诵声中,他们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连城楼上戍守的兵士也看不清他们的背影,慢慢的和远方的黄云古道溶为了一体。
雏燕离窝的一刻,才是它真正长大的瞬间。而宋君鸿在广阔世界间所有的传奇,以及他和女主角宿命中的纠缠与爱憾,也从此彻底拉开了序幕!
话说宋君鸿随着货队一行白天赶路,晚间投宿,时而在某段路上兼程疾奔,时而在某个城镇停留进货,这样走走停停的过了六、七日,倒也无安无事,与这货队中的诸人也渐渐的熟捻起来。这一日吃完早饭后,一行人走到了一片从林之中。宋君鸿奇道:“南叔,我们今日怎得不走官道?”必竟林间虽有小道,却比不得官道宽敞易行的。
被唤作南叔的人正是这货队的领队,四十余岁,名唤郑理南,是当年就和郑小六一起进货的老把式了,经验丰富,郑小六升作大掌柜后,也就把这位老伙计提拔为领队,故也算是心腹之人,所以才放心把宋君鸿交给他沿途照看。
郑理南在马上指着从林缝中隐绝可以看到的一座大山道:“回少爷,咱们这是要到前面天渡山中去进些药材和珍贵皮毛哩。咱们货队南来北往,既要把出时携带的货物倒卖往外地,也需要沿途采购各种本地特产,紧俏物品。为了最大程度的扩大利润,有时并不在各地的货栈中采购,最好是直接找作坊中的手艺人和山林中的猎户、采药人收购,这样货是最全、最新鲜,而价钱也是最低的。”
虽然有郑小六关照,宋大住打到的猎物不愁销路。但仍有外地的客商到自己家中收购挑拣山货,所以郑理南这么一解释宋君鸿立时明了。便不再追问,只是笑道:“说了两次了,不要再喊我少爷了,你是我的长辈,平日里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那可使不得。”郑理南在马上连忙摆手:“你是咱们掌柜的侄儿,又是有着功名的举人。我哪敢直呼你的姓名啊。”他也很喜欢这个少年人,随和,没有架子,也乐于和伙计们闲聊,有时还帮着货队推车卸货,从没有借着自己的身份对他一丁点姬指气使的时侯。心情来时会摇手晃脑的吟风咏月,对着一路的青山绿水大感怀,更多的时侯却是虚心地不断向自己和伙计们询问沿途的各种逸闻和民风民俗。
但再喜欢,他也是不敢乱了礼数的。
宋君鸿却还很不习惯“少爷”这种充满了明显等级感的称呼。他以自己这么多年来勤奋学习换取的举人功名还是有着几分得意的,但他从没有认为自己在身份上高人一等。当自己别的同窗好友们都自恃着读书人身份在其他百姓面前昂走过时,他却很高兴能与这南宋朝的每一个最普通的民众一起交往,与街头最贫苦的贩夫走卒们说笑。
何况在他这些年的生活习惯里,别人一提“少爷”,他就禁不住的要联想起郑经来,而想到自己要和郑经摆在一起,他就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
郑理南看到了宋君鸿的表情,想了一下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改称你为公子吧,再往下降尊我们可就不敢了。”
“那好吧。”宋君鸿无奈的接受了这种折中的称呼。
两人正说话间,猛听得背后传来“得得得得......”一阵急切的马蹄踏地声。扭头回望,一匹骏马已经从身后快的驰来。
林间行道略有狭窄,仅能容得三四匹马同时并行,货栈中的货车车体本来就较宽,再加上旁边还要站上两三个伙计,基本上就把这林间小路占了个**分。看到后面来骑奔势甚急,郑理南急忙唤伙计们把车往路边停靠,给来者让出一条可供穿行的路来。他们并不急于赶路,让一步路有时能换大方便,买卖人出门在外,图的是财不是气,凡事便也总是和气为先的。
来人很快就驰到近前,单人独骑,却是个年纪约六十上下的老者,头戴幅巾,身上着一袭古蓝长衫,精神烔健目光如炬,颌下长须及腹一尺有余,在策马跑动时如旗帜一样在风中飘扬。见到货队让路他反而慢慢勒马减,终于在经过货队旁边时停住,一抹额头的热汗,抱拳问道:“多谢诸位相让之情,敢问前方可是保荣镇?”
郑理南回道:“保荣镇是在前方,但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穿过这片林子、再越过前面的那坐大山,尚还要继续前行,直到穿过四个城镇然后才是保荣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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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絮语:朋友们还记得自己初次离开父母的僻翼,独自一人背起行囊要到外地去上大学时的心情吗?
………【第十四节 枯叶滩(上)】………
“多谢指路!”老者说完后一带缰绳就欲催马。
郑理南急忙唤道:“且慢,老叔儿既似不是本地人,前面有片枯叶滩很不好走,不如和我们一起同行吧。”
老者神情中似有几分焦急,说声“不必。”甩手扬鞭在马屁股上疾抽了一下,已经飞窜了出去。
“唉,这老叔儿都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偏偏还是个急性子!”郑理南阻拦不及,搓手直叹。
“嗯,南叔,出了何事,难道说这前方的枯叶滩有何怪异?”宋君鸿觉得郑理南的神情有点奇怪。
“岂止怪异,简直就是鬼门关啊。”郑理南回头解释道:“那里本是片坑洼凹地,风吹雨灌的,年深日久的积了不少淤泥枯叶其中,故面得名。有些地方可以行走,有些地方却是深可埋人。上面覆着一层林间吹来的枯叶,轻易看不出深浅,但一旦踏错,可就要丢得性命了。”
“那人是个高手,或许区区烂泥并不放在眼里呢。”答话的是货队里的护队,名唤戚元敬,本是府城镖局中的一名镖师,前阵子镖局解散,郑小六看中他走镖多年的经验以及手上双刀着实不俗的功夫,便聘了过来做货队护队。
“老李你也是头趟走这个路线,不知这枯叶滩的历害。若是一步踏错,就会泥足深陷,有再高的功夫也是没用的。”郑理南急得连连搓手。
大家闻言无不骇然。宋君鸿建议道,“那快派个伙计前去追上去阻拦吧。”
“那人走的那么急,怕是追赶不及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向戚元敬道,“老戚,就烦请你跑一趟吧。”货队中仅宋君鸿、郑理南、戚元敬三人得以骑马,其他人无论是货钱的伙计还是戚元敬领来的徒弟,都只得徒步。虽然还有其他的牲口,但毕竟都只是运货拉车的驮马,负力可以,却是根本跑不快的。
“嗯,好的。”戚元敬倒也不拿捏架子,招手叫来三个徒弟简单叮嘱了几句仔细看护之类的话,便立刻扬鞭策马的向前追赶了过去。
仅不一会儿的工夫,便见戚元敬又急急的奔了回来,人还没驰近,嘴里已经在大声地叫嚷着:“不好,果然是陷住了!”
货队的伙计们听闻得他的叫嚷一时吓的停住了脚步,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有几个人则紧张的望向郑理南,他是货队的领队,遇事自是应该由他拿主意。
郑理南还算冷静,劈头问道:“可还有性命?”
“倒还活着。只是我去时泥已没腰,仍在下陷,估计没顶也就是一会儿间的事儿。”
说话间戚元敬已经来到货队跟前,也不顾得上擦拭额上的汗水,急切的向郑理南问道:“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救吧!”郑理南点了点头。他明白戚元敬这么问的谨慎,必竟对于他这位护队来说,货队众人和货物的安全才是他要考虑的第一要务,行镖多年,因救人而失陷镖物的事情戚元敬也不是没有听闻过,所以才会多此一问的。其实当初郑小六也正是因为欣赏戚元敬的这份经验和谨慎才重金纳聘他。
但必竟人命关天,郑理南不能见死不救,所以他咬了咬牙,还是急忙回身命人从货车上抽解下几条缚货物的长索,跟伙计们交待了几句,就领着戚元敬急急的奔赶过去。宋君鸿心下按柰不住好奇,也驱动坐马随在后面追赶。
其实所谓的枯叶滩离他们并不太远,只奔得一小会儿,就已经来到了一片空地前。遍地的枯叶,和其他林间的空地也并无多大区别。但郑理南却已经谨慎的勒止住奔马,下的马来向空地的一处打量。宋君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上立时变了颜色。只见在空地的斜前方不足一丈处,有个蠕动的物体,却正是刚才那个老者,像是插入地里的一根萝卜,空地上只露出了他的小半个身子,尚在其中焦急地挣扎,仔细观察他还在慢慢地下沉过程之中,转眼间淤泥已经开始没到胸前,而胯下坐骑早已经看不到踪迹了。
宋君鸿此时才了解了这枯叶滩的可怕之处,枯叶掩映之下,常人不仔细观察就很容易忽略掉叶下的淤泥。而一旦踏足其中,这两三丈见方的淤泥滩就仿佛变成了一个洪荒巨兽张开的大嘴,也不知吞噬了多少经过此处的行人。
看到有人过来,老者在泥里连忙挣扎呼救。
“千万莫要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郑理南在滩边高声连喊,又回身把携带来的几条长索与戚元敬一起动手缚结在了一起,使劲拉了拉试试结实程度,然后又低头寻了根粗短木枝绑在绳索前头,展开手臂在头顶呜呜挥舞了两圈便向着滩中老者所在位置掷去,可惜离的有些远,一连掷了两回都没有近得老者身旁。老者身陷泥中,哪怕只是差得一寸,也是伸手难及。
好在老者听得他们的喊声,早已停止了挣扎,这时反倒先镇定下心神来,慢慢的把还留在淤泥里的一条右胳膊费力给缩抬了出来,然后对着郑理南大喊道:“烦请几位再掷一次!”
郑理南吸了口气,重新又掷了一次,可宋君鸿目光中紧盯着绳子的轨迹,但不久心中还是哀叹了一声“又偏了一点。”
泥滩中的老者却笑道:“没有关系。”眼见得岸边长索抛掷起来时,用右手在滩中轻轻地抓了一把淤泥,扬手一掷,看似信手随意,却“啪”的一声正中绳索的中间部位。那绳索便像条被人抽中了腰身的蛇一样在空中突然扭动了下轨迹,再落下时竟已经准确的搭落到老者的肩头。
戚元敬有脸上突然出现一丝诧异之色。
郑理南看到老者抓到绳索登时大喜,急忙招呼戚元敬、宋君鸿二人一起各执长索的一处,催动坐骑一起向回拉动。只听得“扑次”一声轻响中,老者便像是拔萝卜一样的被拔出了身来,然后借助马拉之力在泥面上拖行,不消得几下就给拖到了岸边。
郑理南还待下马去拉扶,老者却已经单手一撑岸边的硬土,身子便轻轻巧巧地翻了上来。那矫健的身姿如鲤鱼跃浪倒是很好看,如果不是满身淤泥,宋君鸿想自己多半会喝声采吧?
上来后,老者抱拳谢道:“多年行走江湖,不想今日却阴沟里翻船,若不是几位几时搭救,怕是我这身老骨头就要埋在这泥滩中与落叶同朽了。不知几位是哪里人士,敢请留下姓名,也好容老头子日后去登门答谢!”
………【第十五节 枯叶滩(下)】………
郑理南闻言便把自己的货队和三人的身份、姓名介绍了一番,又笑道:“老叔儿莫要惊讶,这枯叶滩藏于深林,故极少人知道的,也不及提防。”
老者心有余悸的说道:";天地之间,的确是有很多地方是人力所不能想像或轻涉的。&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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