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不吭,泽渡幽并带着冷冷的气息、踏着凝重的脚步离去。
中午十二点过后,有文化森林美名的上野公园内,有座自平凡中散发蓬勃活力的“不忍池”,及展示内容丰盛的国立西洋美术馆、和日本最大的东京国立博物馆;对于初访的来者而言,真要仔细逛下来,一天也不够用,更不太可能逛得完。
在樱花缤纷的樱花季来到上野公园,让人最感兴趣的当然还是樱花步道。
本来就为赏樱而来的永井惠,自然在美景中蹦蹦跳跳得不亦乐乎,无视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眼光,也几乎忘了始终跟在她身后的凯文。
天性自我的人对于想做的事,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而却步。
快乐地转圈,她也兀自陶醉地旋舞。
呵,她就是赌上了,这里没有认识她的人,疯狂些又何妨!
漫无目的地跟在她身后,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以含笑的目光凝视着飞扬的她。
“那雪啊……一片一片地轻轻飘下,落在我心头化成冰甜的滋味,取走了那沉寂多年的相思怨……缤纷的樱花与雪精灵交舞着啊,像是冬末里最动人的美丽情果,飘呀飘进我心灵中美丽的国度,请为我带来久违的春天吧……”心情大好,她不禁快乐地吟起诗来,引来更多的注目。
第3章(2)
“你说什么?”听不懂她说的话,凯文忍不住问。
她说的意境很美,内容却让人摸不着头绪、听得满心迷糊。
“我说……”旋过身体,永井惠朝他灿烂一笑,“要是下雪就好了。”如果下了如梦的霭霭白雪,这片樱花海就更美丽绚烂了。若是几个死党此刻都在身边,能够一起大闹大疯,那该会有多快乐因为她不着边际的话而错愕,凯文不由呐呐地回道:“是啊,下雪就好了……”如果她会开心,他也会期待,要是下雪就好了。
心思突转,永井惠朝凯文阳光般地一笑,心血来潮地请求——“今天,你当我的恋人好吗?”
“呃?”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凯文被她迸出来的话吓了一跳。
看见他受到不小的震惊,永井惠失笑地解释:“别担心,我不是要赖上你。只是我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所以?”他开始有些明白她想要说的话。
简而言之,她今天就是豁出去了,决定在为她爷爷的负债出嫁之前谈场恋爱,这种思想不免令他匪夷所思,却也能体会她的感受。
不过他很难相信,像她这样气质外貌都出色的美女,竟然会没谈过恋爱。
“所以,在嫁给那个痴肥、矮短、长得像鬼的丑男人之前……”永井惠毫不心虚避讳地对他道:“一天也好,我想尝尝谈恋爱的滋味,希望你能帮我啰!”就眼下的情况看来,横竖她都得嫁进泽渡家了。
那个姓泽渡的家伙,看起来就是个不近人情的冷硬派。
就算认命要嫁给他,她也不期待能有什么浪漫的生活。想撒个娇,对方说不定还赏她个白眼吃;恋爱感觉,那就更别奢想了。
怎么想,她都觉得那个蹦出来的未婚夫将毁了她的生活。
果真如此!凯文了然于心,虽不排斥她的请求,却就事实淡淡地笑道:“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这要求有点突兀喔!”想想,他从来也没问过她的名字,从来也没想过要问。
认识也算两天了,他们对彼此的身分、所知还是少得可怜。说来,她只知道他叫凯文;他也只知道她因为爷爷的好赌,得嫁给一个痴肥、矮短、长得像鬼的丑男人。说要谈恋爱,他们却对于彼此的身家背景全无所知,岂不是过于好笑。
“我也不知道你的真实姓氏啊!”永井惠朝他蛊惑着,甜甜地笑道:“仅仅一天,就让我们当对陌生恋人,这不是很有趣吗?”
“陌生恋人?”琢磨着她的用词,凯文似乎也觉得颇为有趣起来。他何尝不想抛开沉重的压力,给自己真正轻松自由的一天,忘掉所有不能自主的无奈。
“是啊!没有负担、没有压力、不谈未来;过了今晚十二点,回归零点、一拍两散。你过你的生活,我嫁我的丑男人。”永井惠的神情坦然,随性所至般道:“谁说完全不知道彼此来历,就不能够花时间谈场恋爱呢?”
“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挑眉一笑,拉起她柔嫩的小手,凯文将她的掌心牢牢握紧,毫无异议地接受了她的请求。或许,这段婚前插曲,是老天爷补偿他们的。
听见他愿意配合,永井惠笑眯了眼,有些意外事情会如此顺利。
应该会满好玩的吧!她想。
下午两点整“亲爱的,我想去看东京铁塔耶!”手牵着手逛,像情侣散步于樱花树下,享受着他人投来的欣羡眼光,永井惠却突然仰起娇俏的容颜,以撒娇的语调摇着凯文的手央求着。
“亲爱的小宝贝,既然你想看,那我们就去看东京铁塔吧!”像是毫无保留地宠爱着妻子的丈夫,凯文从善如流地回应,绿眸底的眼神盛满宠溺。
当了恋人些时候,他们已经非常进入“相爱”的情况。
不期然对望,他们望着彼此的眼神是如此地深情款款,教外人看了都脸红心跳。
许久——永井惠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嘿,面对我深情的凝视,你怎么可以做出这么伤人的反应呢?亲爱的小宝贝。”凯文露出无辜的神态,彷佛大受伤害似地睨着她的脸。
拼着一股斗志,他们像是看谁比较恶心撑得久,如同孩子般执着。
双方功力都强,“恋爱”一个多小时下来不见输赢,他还以为得撑更久。
好歹提议的人是她,没想到她会先笑场了。
“亲爱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忍不住了。”忍着笑意,她的声音还是频频颤抖,实在难以控制啊!若非身分不允许,从小就能心里笑、脸上哭的她,以为自己该是生来当演员的命;原来他也不差。
“亲爱的小宝贝,我不会怪你的。”叹了口气,他宽容地道。
“亲爱的……我……”再也忍不住了,她终于爆出笑声。
老天,他的表现比她想像中称职多了!直觉他能让她忘记爷爷和泽渡家,在婚前求来一个无忧天。本来她未曾真心太过期望,谁知,原来她的第六感果真不差。
“你怎么了?亲爱的小宝贝。”不管她怎么笑场,凯文依旧维持着他该有的疼妻形象。
“够了,谈恋爱没有必要恶心到这种程度吧?”她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略微顿口气,凯文终于回复了正常的声调,带着调侃提醒:“大小姐,你忘了是谁说只谈一天恋爱,所以表现要『浓缩』,比人家恩爱百倍才行的啦?”这女人,自个儿的要求,还笑得那么夸张!
“我知道,可是真的好好笑。”吐吐舌头,她赖皮地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再玩下去我会受不了,迟早会因为憋得太难过而得内伤。”从来没有一个人,能陪她过招这么久;但,适可而止才是聪明人的行为。
“那……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们还是当对『正常』的情侣吧!”凯文绅士般地笑着,其实他也已经到了极限,也就从善如流。
“东京铁塔还看不看呢?”其实不勉强,他还是觉得很轻松快乐。
“看呀,当然看!”那也是她没去过的景点之一,不去看怎么行。
“人在东京,恋爱中的男女不去东京铁塔塔顶罗曼蒂克一番,就太不像对恋人了。”说得义正辞严,彷佛歪理也头头是道了。
午后三点三十六分东京铁塔——高度为三百三十三公尺,在一百五十公尺和二百五十公尺高处,各有了望台可以眺望东京都内和近郊的景致。天气晴朗时,更可远瞻到富士山山头覆雪的模样。除非有惧高症,否则自了望台所见的景色是宜人的。
“你看,真的好美喔……”跑到了望台边,永井惠不住赞叹着。
听见她的赞叹,凯文不禁将视线从远处拉回,锁定在她那张绝色水嫩的脸蛋上。由于特殊的出身,他自小见过的美女如过江之鲫;然而,他到今天才遇到一个让他觉得特别想多接触的女人。在这种非常时刻,上天肯定是故意捉弄他的。
这种突兀的巧合,若不是存心给他机会,就是有意要他抱憾终生哪!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教他又能如何?躲一时,不能躲一辈子。她爷爷欠下的赌债或许问题不大,然而他自己的问题呢?万一解决不了……
没听见他的反应,永井惠瞥向他才发现他有点失神,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假装不悦地道:“都没在听我说话,你这个男朋友很失格喔!”不能说她假装出来的不悦,只是在掩饰瞬间的悸动罢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沉思的神情很“可口”,很容易让人产生想一亲“芳泽”的冲动。每当她回头,他凝视着她的眼神总是那么专注,老教她在一瞬间怦然心动不已。
绿眸闪了闪,凯文露出无辜的笑颜,耸着肩头解释:“不能怪我,我是因为眼前有比风景更美的事物,看着太漂亮的东西才会失神哪!”
“呵,我不记得我亲爱的Kevin,生了一张好色的油嘴滑舌。”好话总是人人爱听、百听不厌。从懂事起就追求者不断,线条优美的小耳朵,早被好听话灌爆了,听见再优美的称赞也会无动于衷;不过,从“恋人”口中说出来,她听起来却别有一番甜滋味在心头。
“如果你说甜言蜜语是好色;那好色,便是对女孩子的一种尊重和礼貌。”摇摇那头灿亮的金发,凯文自动修正她所谓的“油嘴滑舌”,带着微笑、煞有其事地说:“打个比方好了,要是一个女人长得天姿国色,却没有男人愿意多看她一眼,甚至看了还露出不感兴趣的眼神,你想她会有多难过呀!”
“那你的意思是说……若是女人长得无色也无貌,男人就没兴趣表现什么尊重和礼貌啰!”纵使笑,永井惠仍不以为然地反驳。
“想想,拥有美貌就该被男人好色,对被好色的女人来说,实在是种不太公平的污辱了。”她突然想到广泛的地方去了。
长得太美,亲身经历太多,她有太多的感触在心头。
第4章(1)
东京铁塔塔顶,有点凉意了。
“小甜心,还记得吗?”没有和她争辩的打算,凯文一派温和地望着她,带着轻松的调调提醒:“我们是恋人,不是敌人。”有个可爱的小女人,显然忘了彼此现在的“恋人身分”。再不提醒她,他马上就要被判十恶不赦的罪名了。
抬脸瞄了他的笑眸一眼,咬着下唇,永井惠露出了忏悔的表情。
“对不起啦!太多男人行欣赏之名、贪好色之实,我才会对这字眼有点敏感……”啧,差点忘了,他是她的“男朋友”。男人不可以在外面好色,但如果他不对自己的女人好色,那就是真的不尊重了。适时的亲昵动作和赞美,本来就是恋人们表达爱意的方式。
谈恋爱还真是有点辛苦……
她那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教他突然不由得心弦震动。忍不住地,他低下头就这么覆上了她玉琢般粉嫩美丽的唇瓣。
永井惠有刹那间的错愕,为那温热的唇。
本来想一把推开他,顺便瞪他几眼以表抗议;偏她又想到——他们正在谈恋爱,接吻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举动。撇开多余的顾忌和想法,她倒是还满喜欢他那微甜且温柔的探索,并无排斥的恶心感,也就无视旁人的眼光、任他贪恋着唇瓣。
不问主人同意与否,初恋般青涩的悸动,在她内心深处发了小小的芽。
“甜吗?”当他收起吻,她笑笑地问。
“什么意思?”望着她灿烂的星眸,凯文似乎不能理解她的话。
教他有些意外的是,她竟然没有因为他莽撞的举止而生气,不但任他吻了许久,此刻竟还能对他微笑以待。他本以为对她唐突一吻,她极有可能回赏他一巴掌。
没有,什么也没有——她冷静得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不懂?”微微挑眉,她好整以暇再道:“人家都说女孩子的唇,吻起来就像沾了蜜的甜果,应该是甜得让人流连忘返、眷恋不已的,不是吗?”他不否认,吻她的感觉很甜,但是——“你不生气吗?”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弄不清楚情况的凯文还是怀疑。
“为何要呢?”她想不出该生气的理由。为了他在那宿命的婚姻之前,给了她一次值得回忆的吻;还是让她终于肯甘心无悔,献出她宝贵的初吻?以他的条件来说,或许她不该说是吃了亏,反而是小小占了便宜。
若非顾忌他的感受,怕当场把他吓跑了,说不定她就直接拉着他往Hotel跑了。既然已豁出去,她不介意干脆一场恋爱尝到底。
谁管他那么多呀!
一场受迫的婚姻,泽渡家又有什么权利要求她以完璧之身出嫁。
突然间,凯文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生气,只因为吻她的人是她的“男朋友”……不只他投入,她也认真当他是她的恋人,自然不会排斥他的吻,遑论去对他生气、恼怒。
游戏规则里——他们该是两情相悦的,是不?
“懂了就好,男朋友。”见他恍然大悟的神情,她轻笑。
有一瞬间,凯文的心漏跳了一拍,失神于她如梦似幻的笑颜里。怔忡后,他突然有感而叹:“说真的,你很爱笑。”他从未见过像她这样,凡事都笑笑面对的女人,好像什么事都不觉得太严重,不去在乎也不放在心上。得为好赌的爷爷赔上终生,她认命似地在婚前来个小小反叛,只求那昙花一现的自由恋爱,美丽的绝色脸庞更未染上轻愁。
没有可喜的未来,她依旧展着向阳的笑脸,忧郁彷佛不过眨眼即逝。
脸在笑,很美的笑容,他却感受不到她的心在笑。
多像虚伪的那个自己……
除了在幽并面前,人前,他几乎已经不懂得该如何去扬起嘴角;然而,就算是在幽并面前,他脸上的笑容,也像她的笑给他的感觉,带了不为人知的苦涩。
只有同类人能明白,那是带有嘲讽、蔑视世间人事物的笑容。
他彷佛从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略微一顿,永井惠不笑了,神色变得异常沉静。
在他以为她不开口时,她的眼神飘向云端,轻抿的唇突然迸出话来:“如果不笑,我总觉得自己的灵魂会被忧郁吞没。”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难得讲起真心话。
谁会相信,像她这样的人会有恐自己得了忧郁症的时候?
不藉由“欺负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就无法控制自己跌入忧郁的世界。
自小在严谨的教育和礼教之下,心灵被压抑过甚、要求过高;她有太多累积的压力无法排解,郁闷在心头而教她产生窒息感。在因为认识朱利叶,进而和其他四个人成为朋友之前,她甚至觉得自己只是个会笑的无生命体。
想起死党们,心头一阵温暖,永井惠的眸底才多了抹真诚的笑意。
凝视着她宁静的侧脸,凯文比谁都能明了她话中的涵义。
是想起了谁,能让她漾起这般柔情的眼神?发现她眼底的笑意,肯定思绪飘远的她是想起了谁,凯文的心头不自觉地升起躁闷之气。
原来在想起某个人时,她还是可以有这般温柔似水的真诚表情。
她……是在想谁呢?
傍晚五点之后接下泽渡老爷子的命令,经过一整天在东京区密集搜索,以势在必得的决心派出所有搜索线,泽渡幽并确实掌握了那两人的行踪。让他没有立即采取“逮人行动”、先向泽渡老爷子交差的主要原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