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嫔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渐渐溢满了错愕,随即便满是惊喜和担忧,思虑片刻后缓缓点头:“本宫这就去给舒妃娘娘请安!”
“是,娘娘请!”落英恭声笑道。
忻嫔心中还微微有些忐忑,平日里和她素无来往的舒妃,此番利诱她前去,定然是有目的的,恐怕会让她付出不小的代价,可舒妃的条件太过诱人了,让她不得不心动,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嫔妾给娘娘请安!”到了秋水阁,忻嫔见舒妃稳坐在雕花木椅上,随即上前笑道。
“妹妹不必多了,落英,上茶!”舒妃笑道。
“是,娘娘!”落英应了一声,上了茶后,便吩咐左右伺候的奴才退下了,主子的意思她明白,这会子主子是有要事和忻嫔商量,屋里一个人都留不得。
“娘娘方才让落英告诉嫔妾的事儿,您真的有把握?”忻嫔可顾不上喝茶,等一屋子奴才退下后,便急声问道。
“八公主是你的女儿,她就快五岁了,因是愉妃一手带大的,只认愉妃做额娘,虽然她知道你是她的亲额娘,可她对你亲还是对愉妃亲?”舒妃笑着问道。
忻嫔闻言,眼眶微微泛红,半响才哽咽道:“宝楹一出生便给了愉妃抚养,我被禁足了许久,她怎会记得有我这个额娘?当初为了怕我这个犯错的额娘连累她,宫中众人甚至未曾告诉她,我才是她的亲额娘,如今我费尽心思讨她欢心,可她仍旧和我生分,我知道,愉妃的确将她视如己出,可……可我也想要回我自个的孩子啊!”
“既然妹妹你如此想,那便和本宫合作吧,咱们各取所需!”舒妃笑道。
“不瞒姐姐,我的确想要回宝楹,可……。”忻嫔说到此不禁有些迟疑了,她想起了魏凝儿说过的话来,想起了魏凝儿对她的忠告,心中不由得一颤。
“妹妹,最疼孩子的还是亲额娘啊,愉妃虽然宠爱宝楹,可毕竟不是她所生的孩子,往后有个好歹,妹妹你后悔也来不及啊!”舒妃满脸凝重道。
“嫔妾答应了令贵妃,不与愉妃为难,嫔妾能重见天日,全仰仗令贵妃相助,嫔妾……。”
“妹妹你难不成忘了,你之所以被皇上责罚,宝楹之所以被愉妃抚养,这全拜令贵妃所赐,妹妹你不仅不怪她,还感激她,是何道理?”舒妃打断了她,故作愤怒道。
“娘娘有所不知,是有人陷害嫔妾,嫔妾才落得那样的下场,的确与令贵妃无关!”忻嫔摇首道。
“如此说来,妹妹对本宫的主意不感兴趣了,也罢,既然妹妹不想要回自个的孩子,那本宫何必瞎操心!”舒妃自嘲道。
“娘娘,嫔妾想要回孩子,势必扳倒愉妃,嫔妾自认,如今即便嫔妾竭尽全力,也做不到!”忻嫔忙不迭摇头道。
“事在人为,妹妹就不想有朝一日名正言顺将八公主养在身边?”舒妃柔声道。
“嫔妾做梦也想!”忻嫔轻轻颔首道。
“如今宫中,能对付愉妃的,除了皇后便是令贵妃,令贵妃和愉妃交好,又极难对付,若我们要让令贵妃和愉妃翻脸,着实麻烦,弄不好便会被令贵妃发现,到时候功亏一篑还要搭上自个,而皇后……。”舒妃说到此微微一顿。
“如今五阿哥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皇子,皇后娘娘一心想让他的十二阿哥得到大清朝的天下,必定不会让愉妃和五阿哥如愿,她才是最有动机对付五阿哥和愉妃的人!”忻嫔颤声道。
“妹妹果真聪慧,怪不得当初那般受皇上喜爱,本宫只说了开头,妹妹便领悟到了本宫的意思!”舒妃笑道。
“娘娘折煞嫔妾了!”忻嫔有些黯然的说道。
“妹妹切勿妄自菲薄,只要咱们姐妹齐心,定然能旗开得胜,本宫要皇后不得善终,而妹妹则是要回八公主便成了,如此……便要让皇后和愉妃闹个你死我活!”舒妃说到此眼中满是快意。
“娘娘为何要对付皇后娘娘?”忻嫔终于问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疑惑。
“妹妹有疑惑,也是情理之中,本宫不妨实话告诉妹妹,本宫的九阿哥便是皇后吩咐怡嫔害死的,本宫已经除掉了怡嫔,可本宫还是不甘心啊,一想到本宫那夭折的九阿哥,本宫便伤心欲绝,皇后不仅未曾得到应有的惩罚,还那般春风得意,本宫恨不得立即送她下地狱!”无穷无尽的恨意在这一刻似乎快要将舒妃淹没了。
“嫔妾明白了!”忻嫔颔首道。
“本宫与皇后不共戴天,这事,令贵妃和愉妃、庆妃也是知道的,皇后反而不知晓,她真以为本宫还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蠢货,随意几句话便可以敷衍本宫?”
“娘娘节哀!”忻嫔知道,失去了孩子对做额娘的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么多年了,本宫心里只剩下恨,没有痛了!”舒妃深吸一口气道。
“娘娘,若令贵妃插手,那……。”忻嫔却有些担忧,在她心中,魏凝儿实在可怕,想瞒过魏凝儿,很难。
“令贵妃如今有了身孕,她忙着照顾她腹中孩子,是不会太过在意这一切的,自然……皇上就快要去木兰围场了,待众人回来,咱们再动手不迟,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合计合计!”舒妃笑道。
“不知娘娘有何打算?”忻嫔低声问道。
舒妃闻言,并不言语,而是走到了柜子前,将那檀香木盒子拿了出来,慢慢打开。
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忻嫔脸色大变,半响才结结巴巴道:“娘娘,这么做,若是被发现,不仅我们会掉脑袋,还要牵连族人。”
“本宫知道,可若不冒险试上一试,又岂能如愿以偿,小打小闹,可不会伤到皇后的根基,也不会让向来谨慎的愉妃和她翻脸!”舒妃冷声笑道。
“可……。”忻嫔却迟疑了。
“妹妹,这东西古往今来便有,咱们听过的故事也数不胜数,在本宫看来,这玩意其实是糊弄人的,做不得数,可……一旦出事,便由不得人不信了!”舒妃说到此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娘娘的意思,嫔妾明白了!”忻嫔沉默了半响轻轻颔首道:“嫔妾愿意一试!”
“如此,便辛苦妹妹了,能把这东西神不知鬼不觉送到愉妃那儿的,也只有妹妹了,毕竟……妹妹每日都能去愉妃那儿看望八公主!”舒妃之所以找忻嫔合作,便是瞧上了这一点。
“请娘娘放心!”为了要回女儿,她豁出去了。
为了怕有心人怀疑她们,此后许久,忻嫔都未曾去见舒妃,而她从舒妃那儿拿回去的檀香木盒子,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让她日日不能安睡,总怕被人发现,人也有些精神恍惚的,偏偏舒妃一直都觉得时机并未成熟,因此秘密派人告诉忻嫔,不可轻举妄动。
“娘娘,又下雪了!”芜儿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笑着喊道。
“天越来越冷了,好想回紫禁城去,那儿比这暖和!”忻嫔看着芜儿那无忧无虑的笑脸,怔了怔,随即叹息道。
“娘娘,圆明园中水景颇多,因此才比紫禁城冷,这儿下雪真美,往年这个时候早就回宫了,今年真是难得!”芜儿看着窗外,有些出神了。
“看来还是托了令贵妃的福气,瞧见了从未瞧见的美景!”忻嫔自嘲道。
芜儿却未曾听出自个主子话里的意思,笑道:“皇上真是宠爱令贵妃娘娘!”
“是啊,为了等她,众人都不能回宫,内务府送来的红箩炭也源源不断送到醉心苑去,本宫等不得宠的,真是有些难熬!”忻嫔说到此,回过头道:“把咱们的碳再节省一些,等会本宫送去愉妃那儿,可不能让本宫的小公主冻着了!”
“是!”芜儿终于察觉到了主子的不对劲,呐呐道:“皇上真是偏心!”
“皇上历来如此啊!”忻嫔叹息道。
“娘娘,方才迎春来报,令贵妃娘娘生了一位小阿哥!”惠芳姑姑进殿笑道。
“她还真是有福气,走吧,去醉心苑瞧瞧,道喜要趁早!”忻嫔站起身道。
“是,娘娘!”惠芳与芜儿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着诧异,自家主子似乎对令贵妃有些不满啊。
☆、第三百五十三章 雾里看花
忻嫔也不知自个怎的,近日来心烦意乱的,潜意识里对魏凝儿也愈发的不满,加之和舒妃商量好的事儿也没有进展,有些心浮气燥的她早已将魏凝儿当初给她的忠告望的没影了,甚至将心中的怨气和不满发在了奴才们身上。
到醉心苑时,忻嫔才察觉到自个去的晚了,皇后正带着后宫众人向早已笑的合不拢嘴的皇帝道喜,她正欲上前行礼,便听奴才通禀,太后娘娘驾到。
忻嫔立即退到一旁,与众人一道给太后请安。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额娘。”皇帝一脸笑意迎上前去。
“快给哀家瞧瞧小阿哥!”太后喜不自禁。
“十六阿哥一看便是有福气的,瞧瞧这孩子长得多好,和令贵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皇后凑到太后什么,笑道。
“是啊!和皇上也像,哀家喜欢!”太后笑的合不拢嘴。
看着皇后有心借此机会讨好皇帝和太后,众嫔妃也未上前打扰,各自闲聊着,却仍旧小心地瞧着皇帝三人,唯恐漏掉了什么。
忻嫔一连给舒妃使了好几个眼色。
舒妃都装做未瞧见,直到她发现无人注意到,才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寻了个机会悄悄出了大殿。
忻嫔四下打量了众人一会,确定无人注意到也随即出去了!
“娘娘。”忻嫔见舒妃在一旁等她,立即迎了上去。
“妹妹,仅管咱们在宫中并不起眼,但也需避嫌才是,否则日后出了事儿,咱们如何脱身?”舒妃看着忻嫔,语中带着一丝责怪。
“娘娘,嫔妾觉得,时机就快到了,若此时不把握好机会,以后只怕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时机了。”忻嫔略带焦急道。
“不妥。”舒妃摇摇头道:“再有一月便要过年了,此时若出了大事,便是大忌讳,皇上和太后娘娘必特彻查,咱们要等到众人都没有防备时出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你明白吗?本宫不想因此将你我的性命搭进去,本宫要确保全身而退。”
忻嫔闻言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嫔妾明白了,请娘娘放心,嫔妾不会轻举妄动的。”事到如今,忻嫔着急,也无济于事,她不能为了要回孩子而断送了自己。那样,她的孩子只会更可怜,可这事就仿佛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儿来。
十六阿哥的出生给醉心院带来了更多的欢声笑语,皇帝和太后日日来此看魏凝儿和孩子。永瑄几人对新出生的弟弟也很喜欢、爱护,常常跟在乳母身后看十六阿哥。
几个孩子承欢膝下,最高兴的便是魏凝儿了,只是此时已近年关,她还在月子里,不能随众人回紫禁城,便带着孩子们留在了圆明园中。直到除夕前一日,她出了月子,皇帝才来圆明园中将她和孩子接回宫。
除夕家宴上,魏凝儿和刚刚满月的十六阿哥成了众人的焦点,皇亲国戚们都上前道贺。一来二往,魏凝儿便有些累了,直到若妍过来,她脸上才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额娘。”永瑄看着若妍,笑道:“儿子许久未见额娘了。”
永瑄的身份是富察家的孩子,在他的心中,傅恒和若妍是他的舅舅和舅母,便和他的阿玛、额娘一般爱护她,更何况他长大后便要以“福康安”的身份过一辈子了。
“永瑄又长大了许多,年后回富察家瞧瞧。”若妍说到此若有所思,她看了魏凝儿一眼,笑道:“娘娘若是能驾临,便是臣妾和富察家最大的荣耀。”
“本宫会去的。”魏凝儿知道,若妍如此说便是有重要的事想告诉她,且要避开所有人,心中不免有些凝重。
正月一过,天慢慢暖和起来,众阿哥们也很忙碌,整日奔走于上书房和箭亭等处,年长的还要入朝。永瑄等几位年幼的也不轻松,每日回去都会喊累。
“额娘,今儿个永璂未到上书房,听小太监来禀太傅,永璂病了。”永瑄看着魏凝儿道。
“初春天气变的快,你和永瑆也要格外小心身子,平日里不要太累,别逞强,你们还是孩子,明白吗?”魏凝儿看他,有些担忧道。魏凝儿不想他们背负的太多,他们必竟还是孩子,这般辛苦,她很心疼!
“额娘放心,儿子和阿哥有分寸的,永璂是想在皇阿玛面前表现,得知皇阿玛要去箭亭才冒着大雨去练习骑射,虚伪!活该他病。”永瑆似乎很瞧不起永璂,有些不屑道。
“若不是我拦着你,你也去了!”
“若不是我拦着你,你也去了!”永瑄看着永瑆笑道。
“我和他可不一样,皇阿玛喜欢我。不必去皇阿玛面前故意表现,皇阿玛依旧喜欢我,哪里像永璂那般讨厌。”永瑆有些不自然的说道,随即又嘿嘿笑道:“幸亏阿哥你拦着我,否则我也会白白淋雨了。”
“皇上未去?”魏凝儿笑着问道。
“可不是,那样的大雨,皇阿玛岂会来!”永瑆笑道。
“额娘您别听他的,皇阿玛未到,他不知多失望。”永瑄揶揄道。
“阿哥你可别胡说。”永瑆有些不好意思了,大叫一声想捂住永瑄的嘴。两兄弟闹到了一块儿,跑了出去。
魏凝儿看着一下子空空如也的屋子,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孩子们长大了,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
十二阿哥这一病,可有些不简单,到了二月中旬,仍不见好,还愈发严重了。这可让皇后着了急,宫中也好,民间也罢,因病丢了性命的人数不胜数,她的五公主和十三阿哥便因病夭折了,若永璂再出意外,她也活不下去了。
“你们这些废物,怎么永璂的病丝毫不见起色,若再无好转,本宫一定不会饶了你们。”皇后看着一众太医咆哮道。
“娘娘息怒,奴才等定当竭尽全力。”李太医满脸冷汗道。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皇后已有些筋疲力尽了。
“是!”众人如蒙大赦,退了出去。
“娘娘,十二阿哥一定会好起来的。”暮云见皇后坐在床边握着十二阿哥的手默默流泪,心里难受至极。
“暮云,你是懂医的,你说说十二阿哥病了半月都不见起色,到底为何?本宫可不相信那些太医,他们只会敷衍本宫,搪塞本宫!”皇后看着暮云,眼中满是焦急和心痛。
“娘娘,依奴婢看,十二阿哥只是偶感风寒,为何久久未愈,奴婢也说不好。”暮云也不知为何,自然不敢信口开河。
“你说,是不是有人嫉妒本宫和十二阿哥,诅咒他?”皇后表情凝重的闻道。
“娘娘!”暮云一怔,随即白了脸色:“娘娘,这在宫中可是大忌,有人敢如此吗?更何况,这诅咒一事也虚虚实实,让人雾里看花。”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真是有人诅咒永璂,那岂不是要本宫的命?本宫知道这宫里早有许多贱人,恨不得要了本宫母子的命,可怜永璂还小,这些事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多少。”皇后越说越觉得心神不宁,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了,这宫深如海,到处都是危机四伏的,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娘娘,娘娘,出大事了。”就在此时,海盛一脸惊恐的闯了进来,猛地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颤声道。
“出了何事?”皇后心中一惊,随即问道。
“娘娘您看。”海盛颤抖着手呈上了手里的木盒。
暮云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