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福康安的手划开嫣然的外衣之时,门外不识相地传来了敲门声。
“谁?”任谁都不会有好气,福康安晾着它不管,外面确是不依不饶的,嫣然红着脸死命推开他,福康安气恼之下语气十分不好。
“三爷,宫里来人了,让您和三少奶奶赶快进宫呢,宫里的高公公还在前堂等着呢。”外面是富察家的大总管福叔,说得焦急。
“你莫不是听错了。”福康安一听皱起了眉头,觉得实在匪夷所思。
“哎呀,三爷,就是给老奴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老爷说恐怕是出大事了。”福叔在富察家世代为奴,自己又是跟着傅恒一块长大的,在傅恒府上很有脸面,因此说话也少了顾忌。
福康安气恼之极地哼了一声,看向嫣然,嫣然虽还红着脸,但面上却是紧张不已,抬头说道:“恐怕真的有大事了,还是快打理了吧。”说着就推开福康安,叫了银杏领人进来,吉服是不能穿了,另找了一件家常衣裳来换。
福康安眼看着嫣然穿戴整齐,他却还坐在床上喘着粗气呢,嫣然一急,虽不知乾隆抽得什么风,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关头来叫人恐是大事中的大事,高公公莫不是高无庸,如果是他亲自跑来那事还真大了,她哪还有心在这磨蹭,上前又去拉福康安,嗔怒不已。
福康安一叹气,终是站起来也让人拿了常服来换,只是他心底还委屈呢,只差临门一脚了,他的心里第一次涌起对乾隆强烈的不满,皇上啊,任何时候他都能尽忠,今天他大喜的日子就放过他吧,又是一叹气,只拿眼委屈地看嫣然。
嫣然被看得气恼,一嘟嘴,她也委屈,看看脸上怎么也遮不住的春色,她拿什么脸去见人去进宫啊。但到底在福康安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时软下心,微微一叹,倚着他,这算个什么事啊。
待到小两口急匆匆地赶到前堂,除了福隆安和和嘉另有公主府外,傅恒夫妇及福灵安同他媳妇果亲王的瑞兰格格已经在了,高无庸在众人中间急得团团转,一见福康安和嫣然到了眼睛霍地亮了,直冲了过来。福康安还厚脸皮,嫣然被四面八方的眼光看得把头低得不能再低。瓜尔佳氏和瑞兰急忙过来拉住嫣然,细看之下都叹了一声,即使嫣然收拾过了,在瓜尔佳氏及瑞兰这两个过来人眼里都是破绽,头发是匆匆挽的,满脸春色,脖子上有隐隐红痕,都有些同情,谁家洞房花烛能遇上这莫名其妙的事,更让人闹心的事还根本不知道什么事,无论怎么试探高无庸却是只字不提。
无奈皇命难违,福康安和嫣然再不愿也被高无庸带着匆匆进宫了,临走之前瓜尔佳氏难言担忧地又将嫣然拉着死角处打理了一番。
“老爷,究竟出什么事了?”瓜尔佳氏看着远去的马车忧心忡忡,什么事急得洞房花烛夜召人进宫。
“没事的。”傅恒虽然如是安慰,可心里的担忧一点都不比瓜尔佳氏少,的确,这可是大喜的日子,就是皇上也不能这么不是想啊。
马车里嫣然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手脚冰凉,莫不是?不会的,没有人知道的!
福康安感觉到嫣然突然而来的僵硬,以为她是害怕,急忙将她拥紧在怀。
嫣然将头埋在福康安的胸口,方才觉得温暖。马车外的高无庸却是死命地驾着马车,他实在害怕皇上等不了这么久了。
真相
养心殿里乾隆木着脸高高坐起,只是他的双手不停地摩挲着膝盖,说不出是喜是悲;太后在一旁坐着,手里念着佛珠,却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眼儿子再叹一口气;弘昼坐在稍下首,一向表情丰富的脸上难得正经,眼观鼻鼻观心;纪晓岚则坐在更下首,整个人如霜打了似的,手里握着那把金烟杆发愣。
福康安携着嫣然踏进门来见到就是这么一副光景,两人心里俱是一震,上头都是主子长辈,按例跪了安却也不起来,只低着头。福康安尚好,他并不明白其中深意,只觉得不好,担忧地看了一眼嫣然,却是奇怪,若是有事也只该通知到自己这一层,又与嫣然什么相干,抬头再看一眼,更是怪异,若是国事太后断不会坐着的,可若是家事断没有叫新任岳父大人坐着的道理,也更没有半夜传他与嫣然进来的道理,左思右想总不得法,上面坐着的人却是一句话都不说,更叫福康安忐忑。嫣然见此情此景,尤其是她家老爹也坐着神色不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手攥得紧紧的,心里却如潮涌一般,不是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
“皇额娘、皇兄,总让这两个孩子先起来的好。”弘昼到底影响少些,见嫣然两人跪得可怜,不由开口道。
太后和乾隆方才如梦初醒,乾隆自不必说,神情很是激动,动了动嘴唇却是不知从何处说起,太后却拿帕子擦擦眼,看着跪着的嫣然,想她今日是新婚之夜却这般惊吓竟是毁了,最可怜不过了,再想想刚刚知道的前因后果,心中慈心大动,不由滴下几滴泪来,说道:“嫣然、瑶林,你们起来。”又回身想要发作伺候的人,却只有一个高无庸缩在乾隆身后,便喝道:“还不赶快给格格额附看坐。”
福康安和嫣然俱是忐忑,听太后这么一说,只得小心地起来,高无庸更是不敢言辩,亲自动了手看了座,福康安和嫣然心里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坐下。
“皇上,这事必得给孩子们知道。”太后也叹了口气,对乾隆说道,嫣然猛地一惊,手心里俱是冷汗,抬眼看了看福康安,却望向了纪晓岚,只见他握着金烟杆的手已经泛白,死咬着嘴唇,嫣然眼泪就差点下来,死命才忍住。
乾隆一听勾起了无限心事,一会喜一会悲一会恼,竟是五味俱全,只是看一眼嫣然,却是满心的欢喜,勉强耐住,却道:“高无庸,让那些人进来,当着大伙的面都说个明白。”
高无庸忙应了声,急忙去开门,领进来几个人,俱跪倒在地,一个满脸褶子的干瘦老头,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女人,还有几个精明能干的男人。
“说吧,把你们调查出来的都说出来。”乾隆对这些人却没什么好性子,尤其是对那个疯女子更是厌恶无比,冷声道。
嫣然这才明白原来那几人是乾隆的手下,大约是为他查什么事回来,又叫自己夜半到此,除了夏家事还有哪个,忍不住颤了一下,福康安一直担心嫣然,时不时看上两眼,一见她如此以为是殿内气氛所致,一急之下也顾不得场合急忙握住嫣然的手,嫣然微微回身看他,回握住方才觉得心里有了一点着落。
那几人果然就是乾隆派去济南大明湖畔查证夏家往事的人,他们本在济南盘旋了数月都没有进展,连连接了乾隆还几个申斥的旨意,又急又怕,那日又去夏家老宅碰运气,却是老天开眼被他们遇见夏家曾经跟过夏家老爷的老人,几经逼问都不得法,便拿了那叫栓柱的老头的儿孙的命相逼,却知道了一个惊天之谜,原来那个紫薇格格还是假的,登时吓得不敢自专,连夜绑了那老头上京,一切都报之乾隆定夺。
乾隆简直是晴天霹雳,已经认错了一次,又认错第二次,登时怒火滔天,恨不得将大明湖畔的夏家连根拔起,帝王的威严容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吗!就连那痴心等待十八年的夏雨荷也被乾隆记恨上了,本以为她是个好的痴的,却是别有心机,弄得假女冒充龙种。
待后来听到夏雨荷不知情,一切都是夏家老爷的狸猫换太子之计,心里方才稍微好受点。但越想自己曾经对小燕子的宠爱紫薇的怜惜越像个笑话,乾隆怒火熊熊的同时却有些委屈缠绕心间,被人这么当猴儿耍,这宫中也只有自己的亲娘可以稍解忧愁,竟忘了问下半部分,便去了慈宁宫找太后诉苦。正好那时弘昼正手舞足蹈地说嫣然婚事的盛大好玩,逗得太后及晴儿兰馨皆抿嘴笑,一见了乾隆进来还唆使着他晚上一块微服去闹洞房,若是平时乾隆肯定是乐呵呵地跟着闹腾去了,可这回却是铁青着一张脸对着弘昼冷笑,太后一见情形不对忙打发了其他人出去,只留下他们兄弟二个,乾隆心里的委屈郁闷怒火此时都已经压抑到了极限,面对两个自己最亲的人也没什么顾忌了,登时全部爆发了出来,在慈宁宫一阵的鬼哭狼嚎。
太后和弘昼自然大惊,乾隆这些年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听了其中的缘故更是又惊又怒,什么时候仙人跳可以玩到皇家的头上了,不过眼前却是乾隆最重要,两人费了好大劲才好生安抚下乾隆。到底太后心思缜密,待到乾隆平静下来就问这个紫薇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所谓换女是没有才假作有的还是真的换了假的,若是真的换了假的那么真的流落在何方。
乾隆一听也对,他现在可没有什么寻找沧海遗珠的兴致也,却对事实的真相很在意,便命了那个心腹再进来一一道来,却说那栓柱老头说是当时被一个姓纪的举人一家给抱去了,夏家老爷还在的时候来往过几次,没几年老爷子没了就再也没了音讯,太后乾隆弘昼三人俱是茫然,却也没往其他方面想,皇家骨肉流落民间不知道尚可,知道了却是放不下,再怎么没感情都要攥在手心里,便直接提了那栓柱老头来问,只是那举人的名姓籍贯却是一概不知,当时夏老爷把所有人都打发得远远的,他也只照面过一次,太后三人又想起紫薇来,觉得她居然敢一个人上京寻父必是有心机的,可能知道些什么,又叫了紫薇来问,紫薇此时已经是疯疯癫癫的了,成天不是傻笑就是傻哭,嘴里不是唤着尔康就是念着那首山无棱,又能问出什么来,却恶心了他们三人一回。
正当乾隆暴怒命那几个心腹继续彻查之际,那栓柱老头却突然想起来当年他家老爷隐约唤那举人叫晓岚的。
纪晓岚?!不管真的假的乾隆立马命纪晓岚火速进宫,心里却想起一件事来,若真是如此,那么嫣然岂不是?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反应,呆坐着等纪晓岚来,太后与弘昼互看一眼,也是愕然,不会如此之巧吧?
纪晓岚此时正一个人品味着嫁女的难熬,见宫里匆匆来唤,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急急进宫。彼时乾隆携太后弘昼已到了养心殿,纪晓岚一进门就开口试探他嫣然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纪晓岚心一惊以为乾隆等听了哪里的混账话,只矢口否认。但那栓柱老头却是认出了纪晓岚,对着乾隆保证这位纪大人绝对是当年抱走孩子的人。
纪晓岚也记得这位当初在夏老爷身边得力的仆从,再看上面三人个个面沉如水,就知瞒不了了,只得承认嫣然不是他亲生的是抱的,不过不是济南抱的是在老家河间府不远处的一座宅子里抱的,说是他家独生女儿未婚生女,他实在不忍心孩子在家难做,便有心找个良善人家收养。以纪晓岚的聪明大约已经猜出个大概,却是难以置信,心里酸涩不已,有心要女儿避过这场纷扰,却是无从躲避不由得握拳狠狠往地上一砸。
这个栓柱老头却是知道其中内情的,他便是其中的跑腿人,知道在皇威之下什么都瞒不住了,心里对夏老爷内疚不已却也只得一五一十说了,一切都对上了,就连夏老爷临终时给嫣然绝对不能打开的匣子都对上了。乾隆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乾隆此时是一心认定了嫣然就是他女儿了,难怪他见她是那么亲切,总是想尽办法想要对她好,原来是血缘天性啊。这算是唯一的一件幸事,没想到他肖想那么久的女儿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先前的怒火都少了不少,但转念一想却生生把亲生女儿送给了别人,纪晓岚的事说不清楚,也无可怪罪,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老家附近收养一个被家人抛弃的幼童,嫣然更不可能怪,当时她只有五岁,又大病了一场,能知晓什么事,只是让自家弟弟认为义女唆使着福康安追求嫣然哪一件不是自己亲手所为,此时想起真是捶足顿胸,一刻都等不了,也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就命高无庸去唤嫣然和福康安连夜进宫。
其他人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纪晓岚整个人都呆愣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嫣然却是当今圣上的生女,一时之间几乎迷了心窍,弘昼心里也不好受,拍拍他的肩膀,也不凑热闹了只坐着不说话,而太后见人去了却也另有了主意,一次两次的认错已经让她杯弓蛇影,她觉得还是慎重些,她不像乾隆已经昏了头脑,却想起那匣子的事,觉得还是把嫣然仔细盘问一番,若是能滴血验亲更是再好不过了,因此也坐等着嫣然到来,只是心里却有大部分信了。
“当时小姐未婚生女,几乎整个济南府都沸沸扬扬的,老爷几乎气死,但是自家女儿也只能认了,老爷几次劝小姐要搬了地方,小姐却是以死相逼说是要在大明湖畔等一辈子,老爷无法怕小小姐跟着小姐移了性情就亲自带在身边,但小姐一时不见小小姐就哭就闹,老爷一边女儿一边外孙女真是焦头烂额,夫人早死老爷也没个臂膀,竟是身子骨渐渐差了也有些照料不及了,结果小小姐跟着小姐多了几日却发起了高烧,小姐自己也病倒了,请医延药直闹了小半年,小小姐是好了,小姐还是病病歪歪的人都不认却天天都要把小小姐抱去听她说一回往事。老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看着自己不中用了,却要为儿孙打算好,小姐如此却断不能让她再抚养小小姐,就狠狠心要把小小姐找户清白人家送了,也好过如此尴尬地活着,何况以小姐的性子将来指不定出什么事,他一旦不在恐怕什么都保不住了,他已折进去一个女儿不能再折进去一个外孙女了。当时是瞒住小姐的,老爷怕济南府太近免不了风言风语也难有好人家,就想起早间在河间府置办过一个别院,就抱了小小姐去了河间府,正好那时纪大人家连失两子,纪夫人在上香时遇见小小姐爱不释手,老爷调查了纪大人家,知道是诚实君子,而且也耽搁不得了,狠下心就送于纪大人家,还特地留下住了半年,若是纪大人家对小小姐不是真心疼爱的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小小姐抱回来。不过纪大人一家不愧是好人,对小小姐比亲生的都还好,不过半年的功夫小小姐笑的时候比在家时多得多,老爷也放心了。那边小姐却传来不好,只得急急赶回了济南府。小姐没了小小姐,却是有些疯了,怎么说都没用,老爷没法,毕竟是亲生骨肉,只得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跟小小姐身量差不多的女孩进来就跟小姐说是小小姐,小姐竟病得连亲生女儿都认不出真假,也不闹了,那便是紫薇小姐了。”
说到这里栓柱老头已经是老泪纵横,乾隆等虽听过一次仍是面色沉寂,只嫣然已哭成泪人倒在福康安的怀里,而紫薇则突然两眼清明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栓柱老头,拴柱老头却是毫无所觉,舔舔嘴唇继续说道,“后来不过一年不到,那些流言碎语还有小姐,老爷整个身子骨都垮了下来,还强撑着去了趟河间府,将那装了画和扇子的匣子给了当时不知事的小小姐,见了她最后一面,吩咐她永远不许打开,一切随缘。老爷知道小姐不知人事也守不住家业,便将夏府的那些良田庄子都卖了,只留下那座祖宅,其中一半留给了小姐,并拿出很大一部分去堵了夏家宗族的嘴,剩下的一半却给了小小姐做嫁妆,又命老奴几个世代家仆好好帮着小姐,一切事了老爷也是油尽灯枯了,没几日就撒手去了。没多久家里的下人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老奴一家了,还有小姐后来买的几个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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