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楚苏泽夏面孔的一瞬间,茅戴青愣住了,从他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她明锐地发现,苏泽夏的身上发生了某种深刻的变化,他的举手投足有着比之前更加沉静的气质,那淡淡地从马路上一扫而过的眼神里,闪现着某种阔然与冷寂。这种神情与他身后的妖魅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使得苏泽夏的脸上显现出一种更加醒目的魔魅之气。
这样的变化使得苏泽夏给人的前后印象简直判若两人。而茅戴青,她深知,这一变化的背后意味着什么,这令她喜半参忧。
儿子,你没有退路了——
你将在那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并永遭佛门正道唾弃,你选择的那条路,是你难以想象的艰难。
茅戴青难过的深深合起双眼,睁开时,苏泽夏的笑容已经近在眼前,“妈!”
孩子飘忽牵起的唇角,令茅戴青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是,她很快的重新打起精神,谨慎地往左右看了一下,说:“我们那边说话。”
三个人站定在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茅戴青细细打量了一番苍术,摇了摇头,说道:“你的妖气加重了。”
苍术轻声一笑,不置可否。
茅戴青沉思了片刻,从坤包里掏出一个明黄的东西,仔细看去,是一块折叠的非常小巧的咒符,茅戴青将咒符递给苍术,说道:“现在的你妖气太重,尽管你已经隐匿过,但是还是泄露了几分,在高人面前,只需要一眼就会暴露。这里频繁出事以后,各大门派都有弟子在这里埋伏,你出现在这里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你把这个咒符戴上,虽然咒符对妖魅来说有排斥反应,但是这是最保险的做法。它可以掩盖你的气息。”
苍术低头仔细看了一眼,伸出手接过咒符,手指触碰到咒符的刹那间,苍术微微皱了下眉。
“嘶——”
同一时刻,苏泽夏吃痛地咧起嘴,因为他的指尖如同火燎一般疼痛起来,苏泽夏疑惑地把手指举到眼前看了看,转眼又瞅着苍术手指间的咒符,问道:“你感到痛吗?这是怎么回事?”
“契合的关系。”苍术淡淡地答道,然后将咒符放进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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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合?茅戴青敏锐地扫了苍术一眼,心头一凛,难怪,苍术能这么短时间内恢复灵力,并且妖力较之以前有过之无不及,连掩盖都掩盖不住了。苏泽夏的变化开始还以为仅仅是发生了关系的缘故……茅戴青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了,不上不下挂在中间,只好又轻叹出一口气。
苏泽夏此刻只顾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拇指和食指不住地摩挲着,浑然不觉茅戴青的矛盾神色,等到疼痛感渐渐麻木下去,才侧过头看着苍术,轻声说道:“真是不可思议……你痛,我也感觉到痛了……”
看着自己的儿子自顾自地惊叹着,茅戴青细长的眉毛越拧越深,岔开话题道:“你们的行动要注意一些,不要贸然出手。最近这里四处都有高人潜伏,那些妖魔杂碎自会有其他门派来处理,万一你们俩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麻烦就大了,搞不好引火烧身……已经死了两个人,我不知道这些事件是否与谢笑有关。”
“不能确定就是谢笑干的,但是他的确有这个本事。有苏子真的下落吗?”苍术问。
“没有。”茅戴青无奈摇头,眉宇间显出深深的愁苦,“任何线索都没有,我担心……”
“妈!”苏泽夏打断她,“你不要多想,我们一定会救出爸爸的。”
茅戴青凝神细望着苏泽夏的双眼,说道:“小夏,你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但是你这点性格真像极了苏子真。如今你能安然无恙……他若真……真的有什么不测,也不枉你们做了一场父子……”
“妈!”苏泽夏握住肖凤薇的手,斥责般说道,“你想的太多了……爸爸一定会没事。”
苏泽夏的手心有一些凉,感受着儿子的体温,茅戴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还是有一些勉强。其实她早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苏子真被谢笑带走的时候,苏子真自己也已经料到此行凶多吉少,他对茅戴青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照顾好孩子”。苏子真只是个无辜被卷进来的普通人,而此刻,他的墓志铭,已经刻在茅戴青的心底了。
就在这时,茅戴青手机响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并没有接听,然后对苍术说:“我得过去了,今晚茅家负责职守不夜城东边那片,这边的一片归程老爷子的旗下职守,你们当心一些,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苍术略微思索,问道,“程老头子?你是说程不归?”
“对,就是他。他曾经是是李沐风的师傅,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李沐风被逐出师门。程老和李沐风的父亲交情甚好,他们可能已经知道了李沐风失踪的真相,最近程家的弟子也在四处寻找李沐风。你们千万小心。”
“恩,知道了。”苍术谨慎地往马路上看了一眼,说:“你快过去吧,免得茅家起了疑心。”
茅戴青惊讶地楞住,随即失笑道:“苍术,我真是小看你了。”
“这很容易想到,你身份特殊,多少也是茅家掌门,若被有心人知道了你与妖魅打交道,添油加醋一把,不知道又有多少麻烦事情跟过来了。”
“多谢!”茅戴青感叹着苍术果然是心思细腻之人,毕竟是活了几百年的妖魅,细微之处分毫不漏。相比之下,苏泽夏虽然也有不少小心思,但终究秉性太过纯良,论起手段还是差了点,茅戴青拍了拍苏泽夏的肩膀,似有鼓励之意,说,“那我先走了。”
“妈,注意安全。”
茅戴青微笑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在苍术与苏泽夏两人目送着茅戴青的身影没入人群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霓虹灯照亮了半边天,欢声笑语在春末的热情里燃烧起来。
苍术抬起头,凝视着隐没入朦胧云雾里的半轮明月,深深吸入一口气,慢慢地勾起唇角,轻笑起来:“欲望的味道……”
“什么?”苏泽夏没有听清楚。
“人们各种各样欲望,在这里会毫不掩饰地释放……”苍术收回视线,眼眸里还带着残碎的月光:“这些都是吸引着妖魔们的原因。”
“所以这里才会事出频繁?”
“没错。”
“不过,最近妖气的动荡真的是与谢笑有关系吗?”
苍术轻轻摇头,目光却灼灼坚定,“不能肯定,但是,一旦他出现,我就能感应出他的气息。”
“是像我们现在这样吗?”苏泽夏望着马路上熙熙攘攘打扮时髦的人群,小声问道,五颜六色的灯光盖住了眼睛里的焦虑。
“不一样,”苍术说: “我能感应到他,是因为我体内有他的血,就如同你的体内有我的血一样。”
“你的体内有他的血?那你们也……”苏泽夏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是,他马上后悔问了这个不该问的,又显得多余的问题。
“没有。”似是安慰般,苍术拉起苏泽夏的手,握在手心,软软地捏了一下。
42
噬魂蝶之吻(二)
最危险的狼,就是那种文质彬彬、温柔浪漫和模样可爱的狼……这些狼喜欢在家里接待女士,也喜欢在街上向小姑娘问好。
午夜来临,夜店里迎来了激情的高峰,形形色色的人在舞池里尽情释放着荷尔蒙的冲动,性感撩人的肢体狂热地扭动。轻的男男女女,犹如美丽的蛇,妖娆地舞动着,诱惑着彼此,迷失在印第安人的魔笛之声中。
苏泽夏站在门口的时候,手足无措,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那些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女,显然比自己要入时很多,他们随着音乐的节拍热烈地舞动。而苏泽夏不懂音乐,也不会跳舞,他的青葱年代是伴随着苏子真教导的十四行诗度和鲁迅的孔乙己度过的。莎士比亚与玛丽莲曼森永远是格格不入,苏泽夏同样讨厌莎士比亚,可是那个嘲笑上帝的疯子玛丽莲曼森和莎士比亚也一样离他很遥远。
青绿色的光束快速不断地晃过苏泽夏的脸庞,使得他的脸略显青翳,幽暗的眼睛随即一丝没落一闪而过,不知道怎么的,舞池里美丽的年轻男女让苏泽夏突然就想起了那首诗里的一句话:
“对天生的尤物我们要求蕃盛,
以便美的玫瑰永远不会枯死,
但开透的花朵既要及时凋零,
就应把记忆交给娇嫩的后嗣”
疯狂的人群有一个极其出挑的男子,一身劲黑,领口敞的极开,露出大片蜜色胸膛,跟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与另外一个清瘦的男子贴在一起,摇摆着胯部,大胆而挑逗。这场盛宴使其他不少男女也加入其中,迷醉的眼神像芬芳的玫瑰。
“饕餮的时光,去磨钝雄狮的爪,
命大地吞噬自己宠爱的幼婴,
去猛虎的颚下把它利牙拔掉,
焚毁长寿的凤凰,灭绝它的种”
看着群舞者,大脑中继续迸出这些莫名其妙的句子,苏泽夏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会突然在这样不合理的时候开始造他的反,思绪神游,他突然困顿了……他们是人,也可能潜伏着妖,可是自己该属于哪里?
蝙蝠究竟是禽类,还是兽类?
不少人已经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这个略显青嫩的大男孩,清润干净,眼神迷茫,他的穿着打扮,与这里格格不入,不少男女漫不经心扭动着身体,眼睛却牢牢注视着门口,像发现猎物的狼。几个女子调笑对视,一个性感成熟的女人扭着水蛇腰走过来,红唇亲启,眼神火辣:“弟弟第一次来这里?要不要姐姐带你玩?”
苏泽夏回神,看着眼前性感搭讪的女人,露出一个涩然的笑,显得有些怯弱。“我找我哥哥。麻烦姐姐帮个忙,把他叫出来好吗?”
“哥哥?”女人轻笑出声,说着青葱玉指就搭上苏泽夏的肩头,“呵呵,小弟弟,这里的哥哥很多哦,不知道你要找哪一个?”
苏泽夏手臂一抬,指着舞池中间一身劲黑的领舞男子,说,“就是他。”
女人顺着手指,看向舞池中间那个惹眼的男人,不可思议地瞪眼,“你认识他?”
“……”苏泽夏抿了下唇,像是难以启齿,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算是吧!”
“天啦……”女人哀号一声,作抚额装,“天杀的祁琰,你到底吃掉了多少个纯情美男子……”
听到这句话,苏泽夏恐慌地看着女人,嗫嚅着唇,似乎是快哭出来。
女人啧啧几声,这男孩子满眼水色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啊,这样的人落到祁琰手里,只怕是要吃苦头了,被那个男人搞上床的男女掰着指头数都数不清,和他谈感情?说笑话!女人同情地说:“你等着,我帮你把他去叫出来。”
女人挤入人群,冲着刚刚那群女子做了个无奈摊手的姿势,然后跟随着音乐摇摆着臀部,边跳边往舞池中间的黑衣男人挤过去。
苏泽夏远远望见女人和叫祁琰的男人扭动厮磨在一起,灯光闪烁看不真切,不过意思似乎是传达到了,因为祁琰已经看向这边,停止舞步走了过来。
祁琰点燃一支烟,上下打量着苏泽夏,冷然道,“我不认识你。”
“哥哥……”苏泽夏抬头望着这个高出中间许多的男人,心中暗道,气息隐匿的真好,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当下装出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抓住男人的衣摆,说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这幅情景,已经令很多人在旁边交头接耳地偷笑了,这又是祁琰的哪一笔情人旧账?
祁琰扫了四周一眼,不耐烦皱起眉,“外面说吧。”
“恩……”苏泽夏跟在男人的后面,紧紧攥住男人的衣摆不放,幽暗里,清濯的双眼闪过一抹诡异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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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口,祁琰烦躁地看了一眼抓准自己衣摆不放的手,无奈地走到角落里,开口道:“说吧,什么事?我可以确定没和你上过床。”
“这方面你记性倒挺好,”苏泽夏轻描淡写地挑眉轻笑:“呐……是因为被你吸过精气的人会有你的气味的吧?”
阴厉之色骤然凝聚在祁琰的脸上,眼神也冷冽起来,他重重打开苏泽夏抓住衣摆的手,二话不说,转身就要离去。
苏泽夏这才发现,男人的手腕非常有力道,指甲不长,就这么甩开打过的一个动作,却划破了苏泽夏的手背,出现一条淡淡的红印。
“好不容易把你请出来,总得给个面子吧!”苍术一脸微笑,突然出现在祁琰身后,拦住他的去路。
祁琰眯起双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泽夏,视线又重新落回苍术身上,冷笑起来:“怎么,换饲主了?”
“劳你这么关心,”苍术不卑不吭,略微额首,“今天来打扰,实在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费尽心机把我骗出来,还客气什么?”祁琰扔掉烟,用脚撵灭。
“不这样做,你怎么肯赏脸见我一面呢?”苍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你这个妖,可当得越来越像人类了。”
“你还是把这份关心别人的闲心用来讨好你的饲主吧。”祁琰不屑冷笑,“有什么事直接说。”
“那我就单刀直入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祁琰考究着苍术话里的含义,眼睛里闪烁着不明所以的意味,左右言他,“你是为谁而来?”
“自己。”苍术淡淡答道。
祁琰往苏泽夏睹了一眼,“这么大费周章把我引出来,其实是为了他吧?”
“一半一半。”
“那你可以走了,我可以告诉你,现在这个地盘,已经不归我做主了。”
“大名鼎鼎的祁琰,怎么可能败北于他人?”苍术的口气里带着不相信的嘲讽之意。
祁琰面无表情,“败了就是败了,我又不是神,总有比我更厉害的角色。”
苍术神色严肃起来,皱眉问道,“那个人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祁琰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自然不愿意把败北的细节告诉自己的死对头,当下翻了脸,转身欲走,“你已经问的够多了。”
苍术冷笑一声,抓住祁琰的手臂,“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怎么,想打架?”祁琰拉了拉手臂,想挣脱出来,但是没有成功,咬牙怒道:“苍术,你不会蠢到想在这里干架引来一群道士和尚吧?”
“不使用灵力的话,那些人是不会注意到这边的吧。”苍术狂傲的眼神在幽暗里已经升腾出灼热的温度,那是棋逢对手即将见血的兴奋,当下薄唇一挑,长腿高抬一踢,径直往祁琰面部扫去。
似乎是没有料到苍术果真不使用灵力,以肉体相搏,说风就是雨,祁琰慌忙一个后弯腰,腿风瞬间扫过面门,险些被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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