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雁闻言微挑了眉,点头道:“你也知,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干什么事都得喝酒的。”
胡铁花大声的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姬冰雁道:“你就不奇怪,老楚昨天跟今天的反差?”
胡铁花道:“这反差有什么奇怪的?也就是你,见到了自己的好朋友还会摆张臭脸。”
姬冰雁沉默了下来,没有继续说话。
胡铁花哼了一声,同样冷冷道:“你这人怎么就对无花有这么大的成见,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个君子,你倒总看他不顺眼,他不就是比你长得好看点么?一个大男人你还嫉妒这个?”
姬冰雁冷笑道:“无花?我对那个七绝没意见。我说了,老楚若是信他,我就信他。这话自然也是当真的。”
胡铁花疑惑道:“那你还在这磨机什么呢?”
姬冰雁冷冷道:“别忘了,我可是说了‘若是’二字。”
胡铁花怔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问道:“这,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姬冰雁冷笑了一声,道:“老楚现在的脑子已经被门框挤了,我怀疑他还能不能想明白事情。”
胡铁花闻言大笑了出来。
他大力拍着姬冰雁的肩膀借以支撑,笑得腰都好似再也直不起来了。
他笑着道:“这哪来的这么个厉害的门框?你可得告诉我,我定去好好烧柱香把它给供起来才是正理哩。”
姬冰雁被胡铁花这样对待,脸上竟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他静静的看着胡铁花一会儿,问道:“你难不曾还认为老楚挺正常?”
胡铁花笑得有些喘不过来气,道:“那老臭虫鬼精鬼精的,还能不正常到哪去?”
姬冰雁冷笑着一字字道:“他哪里还是个臭虫?他根本就已经变成了个老蜜蜂,围着个花骨朵嗡嗡个不停的转来转去。那欣喜劲儿,简直是一刻也闲不住的就等着花开了。”
胡铁花被姬冰雁的形容又弄得有些头晕,停下笑眨了半天的眼睛也没闹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奇怪的道:“老臭虫经常围着花飞我倒是知道,他什么时候连还没开的花骨朵也惦记上了?”
姬冰雁高深莫测的看了胡铁花许久,直到看的他都有了些发毛,才缓缓的冷声道:“没想到,你不但脾气像狗熊,竟是连脑子都变成狗熊脑子了。”
胡铁花闻言立刻就被人拱起了火。
他撸起袖子,上前一把就揪住了姬冰雁的衣襟,怒道:“TNND,你这死公鸡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打架不成?老子奉陪到底!”
正当胡铁花斗志昂扬的想要干架的时候,自己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酒坛子。
胡铁花愣了愣,但是下一刻,就以比上前找姬冰雁麻烦还快的速度抢过了姬冰雁的正举在他面前的酒坛。
看见了那坛子上贴着“写意坊”三个大字的红纸,胡铁花立刻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后面去了。
他捧着酒坛大笑道:“好你个死公鸡,什么时候动手偷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看见?够朋友,这辈子没白认识你!”
姬冰雁慢慢的整着自己已经被抓乱了的衣襟。
他冷眼看着胡铁花一副稀奇宝贝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解开酒坛的封顶,又是嗅酒香,又是呷酒味,唇角不就自然的抖了抖,心中也无奈又无力的轻叹了口气。
真是,一个狗熊脑子。
暗施心机巧言谈
玉兔中天,晚间冷风淡淡萧瑟。
无花回到客栈小院的时候,倒是已经连吃晚饭的时间都过去了。
无论是游玩漫步,还是畅饮笑谈,无花不得不承认,他一向淡薄平静的心中也起了些微波澜。
有朋友在身边,这无论如何也是种让人能够肆意放松的感觉。
他今生本是不想在这方面投入过多,也不想被牵绊过深。
就算是他也有几个朋友,无花却是没有太多交往。
这红尘间本就没有几人是能了解自己,再加上一切令人头痛心烦的身世地位,无花不想太多的连累别人,也不想给自己多找几个麻烦。
却是不想,还是出了个变数,让无花重新感受到了那种真正能让人刻骨铭心的豪情。
即便是融不进去那种对人有着致命吸引的圈子,但仅仅是于一旁静静的看着,也是能让人会心而笑的。
楚留香微微侧首,便是看见了无花唇边的淡笑。
那是种真正温暖的笑容,就连着周围有些冰寒的冷风也是侵不入其间的。
楚留香笑叹道:“能见到此景,也终不枉我今天这一通忙活了。”
无花闻言微有些疑惑,转头看向楚留香道:“何景?你却又是忙活了什么?”
楚留香负手而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无花摇头笑了笑,道:“不说就不说吧,你不想说的话,也确是没有人能够逼出来的。”
楚留香走进两步凑近无花,微笑道:“我想做的事,也是没有做不成的。”
无花怔了下,随即又点了点头,侧头微笑道:“我知。”
楚留香闻言而笑,刚要再说话,却是看见无花已经转了目光。
他们此时刚刚走进跨院的门口,举目一看,就见到了无花的客房中已是燃起了灯。
无花微微奇怪,便快步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的楚留香眨了眨眼,唇角微勾,也起步跟了上去。
只听“吱呀”一声,门扇已被推开。
无花见到正坐在桌边看着灯光蹙眉凝神的人时怔了一下,开口问道:“南宫兄?你怎会在此?”
南宫谨闻声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无花。
他本是有着几分凝重的神情,却是在看到无花时放松了几分。
南宫谨轻呼出一口气,起身走至无花面前,握住他的肩膀出言问道:“你今日到底去了何处?”
无花见他神色有些不对,甚至往日的淡雅也中也有了细微的威严之势。
这幅样子,竟似是在生气了。
无花知道南宫谨既然身为一庄之主,到底也不可能真的就是个毫无霸气的文人雅士,但是如今这种感觉,却是无花第一次见到的。
无花心中有些奇怪,答道:“今日间遇到了几个朋友,便一同去喝了几杯。”
南宫谨皱了皱眉,又问道:“那怎不告诉我一声?却让我在这里找不到人担心了许久。”
无花闻言又怔了一下,随后就转了头,看向这刻已经跟着走进了屋子的楚留香。
他今早一起床就被楚留香死拖活拖的拽着出门,就连打水洗漱的活计都被楚留香揽了去。
所以无花出门之前,竟是一个外人都没见到了。
无花自然记得自己有个朋友也住在客栈里,并且约好了今日一同去赏梅。
既然要改了计划,他当然也会给对方留个信儿。
只不过这向客栈小二传话的任务,又是被楚留香抢去罢了。
南宫谨顺着无花的目光转头看去,却是到了这一刻,才发现了屋子里竟是还有个人。
南宫谨心中瞬间便有了些惊讶。
他自问家学武功也称得上是拔萃,于江湖中早已到了一流高手之辈。却是从未想到过,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竟然轻功绝世,气息内敛以至臻境。
楚留香都已经近身至此,若是没有无花的提醒,他自己竟是还毫无所觉。
这个认知,自然也让南宫谨惊讶不已。
但南宫谨到底也是沉稳老练之极,在江湖中混迹了许多年,早已练就了心中所想不行于色的本事。
他心中惊讶不显,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留香。
却是不想,南宫谨看出楚留香所穿的白衣的样式,却是心中微震。
楚留香见南宫谨打量自己,全当无花皱眉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存在,向着南宫谨敛袖施礼,笑道:“听无花称阁下为南宫兄,就是不知阁下与丐帮南宫灵有何关系?”
他今天早上听无花说了与朋友一同出来赏景,却是也没有细问那人到底是何身份。
楚留香本就打算今晚回来后,就来会会无花的这位一大早晨就在外面看了无花房间许久的朋友。
无花已经与他说过自己没有几个朋友,对于这个能让无花跟着出来,而且是一同赏景这种雅事的朋友,楚留香当然会有些好奇。
虽然楚留香不是那种怀疑论者,但也不代表他对无花在情爱方面的神经就有多么的放心。
毕竟楚留香自己曾经就对无花某方面好似一窍不通的脑子,有过几乎郁闷到吐血的经验。
要是单纯的朋友当然最好,楚留香也会为无花高兴。
对方的朋友自然也是自己的朋友,就如同胡铁花,姬冰雁和一点红一般,楚留香也会做到毫无隔阂。
但是阅人无数的楚留香,自然也是没有错放过南宫谨刚刚看清他的衣衫时,眼中闪过的震惊。
楚留香抿了抿唇,又优雅闲适的笑了起来。
南宫谨按下心中波澜,看向楚留香敛袖拱手,微笑道:“那是舍弟。”
楚留香闻言有了些惊讶,他转头看了无花一眼,随即又凝神细思了片刻,对南宫谨微笑道:“江湖中的人都知道,当今武林有三大世家,其历史之悠久,名声之响亮,俱不在三大帮、七大派之下。”
他顿了顿,接着道:“而且每一家都有世代相传的武功秘笈,足以与少林的罗汉神拳、武当的两仪剑法分庭抗礼,只不过这三家门下子弟,俱都谨守家规,极少在江湖间走动而已。”
楚留香看着南宫谨又笑道:“近数十年来,这三大武林世家,更是人才辈出,他们虽不常在江湖走动,但神龙偶现,所做所为,必是足以震惊天下的大事,譬如说‘南宫世家’的南宫平,昔年就曾在一夜之间,扫平太行十八寨,而令横行天下四十年的太行贼寇,从此一蹶不振。”
南宫谨见楚留香停下了话语,便也开口笑道:“在下武功稀松,家祖昔年的豪情威名,如今倒是让在下这个后辈辱没了。”
楚留香听罢又是敛袖施了一礼,笑道:“原来是枫麓山庄的南宫庄主,久仰久仰,幸而在下今日能得之一见,否则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南宫谨受了楚留香一礼后,又还礼笑道:“不知阁下是哪位英雄?能与无花成为朋友,想必也绝不会是等闲之辈。”
楚留香闻言微笑道:“在下姓铁,名洋明,不过是个无名小辈罢了,当不得英雄一说。”
南宫谨闻言一愣,随即又笑问道:“可是去年在昆仑山上的掌门事件一手解决的那位铁洋明铁兄?”
楚留香深深的看了一眼南宫谨,笑道:“想不到在下只是于去年偶然间做了点小事,竟是也能让南宫庄主记挂的这等清楚。”
南宫谨微微一笑,道:“那时在下繁事缠身,无法亲自前去陪同无花参加掌门大典,无花有铁兄相陪,倒是不会太过寂寞了。就是不知我以前怎从未曾在江湖上听过铁兄的名讳?无花竟是也从未提过与铁兄这个朋友?”
楚留香负手而立,悠然笑道:“这你可就要问他了,怎地就一次都没提起过我?”
他说罢,就转头笑看向无花,而且还不着痕迹的眨了眨眼。
无花此时也隐隐觉察到了这二人之间的对话有些不对,闻言微挑了眉,向楚留香笑道:“铁兄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从不知你到底隐迹于何处,便是提了又能怎样?还能把你抓过来喝酒?”
楚留香闻言大笑了起来,道:“若是无花来叫我喝酒,就算我钻到了地底下,也得赶快刨土爬出来找你哩。”
无花听罢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怎就竟说这些让人不自在的。”
楚留香挑眉看向无花笑道:“你念佛这么用心,要是不自在,不如就好好求求佛祖,让他许咱们个来生,也省得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无花这回根本就不搭理楚留香了,只是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南宫谨看了看楚留香,微笑道:“铁兄言语中倒是风趣之极。”
他又转头看了眼屋外后,向楚留香笑道:“天色已深,也是该告辞的时候了,铁兄如今在何处落脚?”
楚留香闻言笑道:“在下进来其实手头颇紧,穷的厉害,这次来寻无花,倒是想让他接济一阵子,反正也是两个大男人,晚上挤一挤就好了。”
南宫谨听罢怔愣了一下,皱起了眉,转而看向无花。
无花静静的品了口茶后,才微笑道:“铁兄此话说来倒是让我有愧了,其实我也不是吝啬之人,再叫间客房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楚留香摇头走到无花身边坐下,抢过他手里的杯子自己喝了一口,道:“你太奢侈了,这钱哪能乱花,都这么晚了,无花也不好意思去再去打扰小二哥了不是?”
楚留香突然出手,倒是让无花一时没有防备,就被人将手中茶杯夺了过去。
无花这刻却是皱了眉,随即便又快速出手,将楚留香握茶杯的那只手腕扣住了。
楚留香任无花扣着,问道:“怎么?”
无花摇了摇头,道:“你这手怎么有些烫?”
刚刚楚留香抢杯子时擦过他的手指温度就不对。
楚留香眨了眨眼,道:“这个,其实也没什么的。”
无花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好吧,你要知道,这两天不是也突然变了天气么,我也不是神仙,也是会生病的。”
无花轻叹了一声,站起身道:“我去厨房给你叫碗姜汤,去去寒。”
楚留香道:“都说了别再麻烦小二哥了,半夜三更的把人叫起来多不好。再说了,这客栈里的姜汤,能好喝到哪里去?”
无花无奈笑道:“你那较真的舌头也够要命的,我去厨房偷着给你熬一碗就是了。”
楚留香闻言眼睛一亮,惊喜道:“你竟是肯亲自下厨了?我这可有百年难得的口福了,不如把宵夜也一起做了吧。”
无花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南宫谨,思量了一下,便笑问道:“南宫兄,不如你也等等,吃过了再去睡。”
南宫谨沉默的站了一会儿,随后才笑道:“不了,我今日也是有些乏了,就先去睡了。”
他说罢,又看向楚留香道:“铁兄也需好好将养身子,切莫要生成了大病。”
楚留香闻言笑道:“多谢南宫庄主费心,在下自会保重。”
南宫谨听罢没有出声,只是又看了一眼无花后,转身出了门。
无花见南宫谨出了门,微微皱了眉。
他总是觉得今日的南宫谨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楚留香言语无忌,毫不避讳的显示亲近,这点无花既然拦不住,自然也就顺其自然。
毕竟他在胡天花和姬冰雁的面前也是这幅状态,甚至在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要跟无花一起睡的时候,都能面不改色心不加速。
自然,无花也是很好的享受了一番姬冰雁眼神锐利的打量。
直到对方提着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胡铁花的后脖领子去找另客房,无花才终于松了口气。
南宫谨会有所反应无花自然也能料到,不过,怎么态度变得会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无花转头看向楚留香时,却又是怔了一下。
楚留香这时早就无声的笑倒在桌子上了。
好像若是忍住那种笑声,便要花费十分大的力气一般,连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无花眯了眯眼,道:“楚留香,你又在玩什么了?”
细雪盈天红梅舞
天寒,落雪,寻梅。
空中点点莹白轻盈而落,渲染着枝头的俏丽红瓣。
洁而雅,清而傲。
于冷风素雪间孤然独存于世,铮铮风骨尽显。
南宫谨看着站在自己身边赏梅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