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总是能忘了自己已经是个瞎子。
可是他却必须睁眼面对现实。
一个就算他再不能接受,也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心中微叹了一声,不意外的便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已经传来。
南宫谨走到无花近旁靠着他坐下,笑道:“我还在奇怪,怎的突然就听下人说你喜好吃那等打发时间才用的干果,原来却是给那松鼠的。”
无花闻言并未说话,只是又将眼睛闭上,仰头倚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南宫谨见了他这等反应也只是笑了笑,却也没有什么失望。
静坐了片刻后,南宫谨轻轻的帮无花将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指尖流连于对方的脸颊处白皙皮肤,南宫谨寻着无花那双微抿的双唇凑过去,轻声道:“刚见了你在笑,我也是极为高兴的,即便你不是对我笑的,但那笑,如今却只有我一人能看见……”
翠林静楼暗设谋
察觉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温热呼吸,无花微一侧头,躲了过去。
南宫谨眼中泛着几分笑意,顺而自然的将吻轻轻的落在无花的面颊上,继而手指微微用力,便扣住了对反的下巴。
缓缓移动到那双抿得更紧的双唇,润贴其上,厮磨片刻后,才强势的探入其中,体味那温润甜蜜至极的地方,纠缠不休。
而他的另一只手也早已扣住了一瞬间想要挣开的无花,用力至五指紧紧按进了对方肩胛处的凹陷地方。
正当南宫谨渐渐沉迷其间,甚至已经将人逐渐拦至怀中的时候,却是感到了一阵浓厚的血腥气味充斥在舌尖唇边。
他勉强离开无花的双唇,深吸了几口气后,才勉强压下了身体中的躁动,然后才抬盼看向无花。
而无花此时竟是神情淡漠之极,那双暗沉无光的眼睛也只是静静的睁着,似是在看向南宫谨。
接着,便见对方本就苍白至无色的唇迹处,慢慢涌出了殷红刺目的血迹。
血珠顺着削尖的下巴缓缓滚动,一滴滴的落在白衣无尘之上,对比如此鲜明,竟是让人心头一滞。
南宫谨轻叹了一声,指尖轻轻拭落那丝血痕,道:“我从不知,你的脾气竟是这么大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大夫也说了让你切忌动怒,若总是如此,你什么时候才能病好?”
无花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道:“若是南宫庄主不是总来此处,在下的病会好得更快的。”
南宫谨闻言笑了笑,将无花正面揽在自己怀中抱着,随后将下巴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微笑道:“我如今早已因着你患了不治之症,能顾着你的身子不动你已是忍得我快发狂。”
他轻顺着挑出无花披散在后背的发丝间几片木屑,道:“若是连见都不能见,你却是要担上一条人命,修不得大成境界了。”
无花亦是知晓现下这种状态做些无谓的反抗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也只能僵着身体静默不动。
南宫谨察觉无花的反应,将人揽得更紧了几分。
他抬头看着这四周茂林嫩叶,碧水清溪,木楼雅致。
天蓝的越发通透,云白的越发无暇。
他微笑道:“我本就知晓你素爱四处游玩赏景,此处景致颇佳,你定是会喜欢的。所以我也早就寻了这么个地方盖座小楼,想着何时能邀你来住上几天。”
南宫谨顿了顿,接着笑道:“如今你真的来了,却好似在做梦一般。”
他见无花仍旧没有什么回应,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实在是想让你能开开心心的住在此处,你那冷情性子我亦是明知,更加知晓这些年你对我从来就是淡淡朋友之意,本是想着你绝不会动情,更不会对一个男人有所青睐,所以我才仅是在你身边看着抑着。”
他说着说着,却是眼中狠厉渐现,慢慢冷笑道:“但你既然都能对男人有了情爱之念,为何那人就不能是我了!”
南宫谨使得力气更加大了起来,他寻到无花垂在一旁的手紧紧握住,冷冷道:“若是看着你跟那种风流成性的浪荡鄙薄之辈笑谈情志,我却是还不如舍了这些束着自己的牢笼套锁,把你困在自己身边,也能让我得了一个自在!”
他话说完后,轻吐出口气,才察觉到掌心中握着无花的手似是有些不对。
南宫谨将无花放开,将他的手抬起,便看见了那上面遍及四处的水泡和割伤的口子。
见着这双本是因着需要抚琴,以往极重保养的双手,如今却是落到了这副样子,南宫谨心中不禁的就泛起了一丝心疼。
他轻叹一声,道:“都说了那茶不要总是喜欢喝热的,就算你不愿指使那些下人,便是等着它凉上一凉又能用到多大的功夫?”
无花又重新倚靠在树干上,仍旧未发一言。
南宫谨见状,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道:“我去寻枚针来帮你挑了。”
待到南宫谨走远了,无花才又睁开了眼睛,面上微微闪过一丝异样神色。
南宫谨再回来后,撩起衣摆随地而做,再揽过无花让其倚在自己身上,便握住无花的手指处理着对方手上的伤口。
他虽是从未给他人做过这种事情,手上的动作却是小心仔细,就像对待自己最珍爱的宝物一般,目中温柔带笑。
无花紧蹙着眉,脸色却是更加白了几分,南宫谨看着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便总是喜欢让自己吃苦,先忍着吧。”
待到挑至仅剩的小指时,却见无花那手猛然一抖,那细针瞬间就插进了手指中,涌出了血丝。
南宫谨吓了一跳,抓住无花的手还未来得及将针拔出来,就察觉靠在自己身上的无花也早已颤抖至痉挛起来,身体也渐渐蜷缩的抽搐。
看着无花双手已经顾不得指尖上的疼痛紧抓着胸口,又立刻倒在了毯子上,南宫谨脸色一变,急忙抓住无花的肩膀,道:“可是毒又发作了?”
无花此时脸色早已如同漫天寒雪中的一张单薄白纸,甚至都渐渐显出几分青白之色。
他紧闭着眼睛,额间也溢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南宫谨一把抱起无花,快速向着木楼走去,边向近旁林中喊道:“快去叫大夫来。”
听着耳边树上枝叶轻动的声音,南宫谨也紧皱着眉头,一脚踹开门进屋,将无花安置在二楼卧房中的床上。
无花的身子刚一沾到床边,就又蜷成了一团,头抵着床面,颤抖着喃喃的不知在念些什么。
南宫谨凑近了听,才勉强听出了他所说为何。
“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是幻也,造物之所始,阴阳之所变者,谓之生,谓之死,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了悟有无,参透虚实,自然遨游田地宇宙,无所阻碍。是谓大幻之道也……”
南宫谨心中一痛,搬过无花的身子,为他擦拭着额迹的冷汗,沉声道:“你且再等等,大夫就就快来了。”
却是不想这一通压制毒发,施针灌药后,已是过了三个时辰。
南宫谨看了看无花的睡梦中依旧紧蹙着的眉,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对方眉心处,轻轻揉着。
突然间,南宫谨动作一顿,将怀中无花放到床上为其盖好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出了木楼后,南宫谨负手而立,淡淡道:“有何事?”
而这时站在门口等着南宫谨的一黑衣打扮之人俯首恭敬道:“庄主,原公子派人送了信来。”
南宫谨闻言眼中神色微闪,冷淡道:“我知晓了。”
他说着,便向着林外走去。
紧闭着的窗扇微微一动,瞬间就见一棕色事物快速的窜了进来。
那只黑棕色的松树两三下跳到了无花的床上,靠近对方脸颊处嗅了嗅,又到他手边嗅了嗅。
无花手指微动,抬手去抓,却是被那小东西灵巧的躲了过去,窜到了对面的木柜上。
他笑了笑,细听了一下周围声响。
虽然没了武功,但是他的耳力却是没有减弱太多。
待察觉四周监视的人并未接近小楼,无花笑了笑,撑着身子坐起来,在枕边角落摸索了几下,才寻到了他趁着南宫谨一时无暇他顾,偷藏下的对方帮他处理伤口的那枚细针。
无花叹了口气,道:“如今身为阶下之囚,竟是连弄到一个破针都需这么费力。”
若不是因着那些下人被南宫谨勒令,除了自己的吩咐外,一句话也不接,他又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无花将铁针收好,道:“我算是想明白了,这身子是自己的,总这么折腾那得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也得有个脾气,下次谁再害我受罪,也说不得要报复一二了。”
慢慢捻了下手指上已经被包扎好的伤痛处,无花笑了笑,喃喃道:“南宫,我所求的,你从来不知……”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东西掉落的脆响,而后又是一阵“咯吱咯吱”嗑个不停的声音。
知道那松鼠又寻到了放置干果的木盒,无花轻叹了一声,道:“小香,我就知道,你绝不是因着关心我才来的。”
他说着话时就下了床,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小心探索摸去,直到捧着那只松鼠,才将它抱在了怀里,拿起几个核桃后,又寻着床边坐下。
那只松鼠似也是跟无花混的极熟,竟是一点都不怕的任由对方抱着。
无花一手顺着它的毛,听着它已经开始嗑核桃,便勾唇笑道:“为了咱们能出去取笑那朵风流桃花,你也来帮帮忙,行不行?”
感觉到那松鼠又用尾巴缠了下他的手腕,无花大笑道:“你这等反应,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啊。”
日上中天,枫麓山庄。
执鞭快马,却是到了森严的大门处紧勒住了马缰。
白马应力而鸣,抬起前蹄在空中刨动了几下,才停住了速度。
一直在门口等着的,中年管家闻声见人,立刻迎上前去,恭敬笑道:“灵少爷,究竟是什么事,竟是劳动您来了?”
南宫灵跳下马,将马缰递给了管家,冷笑道:“怎么,我来找自己的大哥,还得需要理由?”
管家连忙笑道:“这哪能,不过庄主最近出了远门到南边去了,此时不在庄里。”
南宫灵闻言看向那管家,慢慢笑道:“无妨,我最近闲得很,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他话一说罢,就当先一脚迈进了大门。
跟随南宫灵而来的那个下人打扮的人,此刻也静默无声的紧跟着南宫灵进了枫麓山庄。
那人虽然面貌平庸无奇,却是有着一双神采非凡的眸子。
明亮而清透,潇洒而无羁。
这个人虽然掩饰的极好,但目中透出仅可窥见星点的气质和风度,竟是无法形容的。
那么飘逸灵动秀出,却又像是一座山。
沉稳,温和,自信且风姿傲人。
困境临危欲脱身
无月,暗沉。
夜色静谧无声。
一道身影快速的掠过屋脊房舍,身姿如鹏展翅,却又好似灵动而矫捷的猫儿,落地无声无响。
他几个起落之间便已落脚到了跨院中,随即微晃了身形,竟像烟尘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此刻绝不是姬冰雁睡觉入眠的时候。
所以正当他坐在客房中,为自己斟满一杯清茶的时候,刚刚抬头,就被像鬼魂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坐在他对面的楚留香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留香拿过姬冰雁手中的茶壶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蹙眉抿了抿唇后,才道:“东西到手了,咱们也得快点。”
姬冰雁到底也是心思缜密细致之辈,见了楚留香的表情,悚然就道:“果然如咱们猜的那样?是南宫谨干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点点头。
姬冰雁面上有着几分冷凝,道:“你可知道那南宫谨为何要捉无花?他们不是朋友么?”
楚留香低头看着自己握着杯子的双手。
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已因握力太大,指节都微微突起,泛着几分苍白。
楚留香苦笑道:“他们要真的是朋友就好了。”
姬冰雁闻言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楚留香。
楚留香吐出口气,道:“你是不知,我们潜进南宫谨的密室时,看到的都是什么。”
楚留香素来聪敏细查,南宫谨的心思他早就有所察觉,而丐帮打探得到的对方与无花几乎消失在同一时刻,更说明了那人极有可能和无花的失踪有关。
若不是南宫谨受了连累,那么这一切的主谋,自然也就是南宫谨了。
此地附近的那个林子属于枫麓山庄,而他们山庄的人也总是偶尔出现在这里,这自然也是能被消息灵通的丐帮查探到的。
任何的可能性楚留香都不会放过。
待知晓这里有着诡秘布局时,楚留香便立刻决定让南宫灵带着他去了枫麓山庄。
毕竟要论偷盗查探,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踏月留香的盗帅楚留香。
他之所以潜入枫麓山庄,除了是为了去查探南宫谨的行踪,更重要的,就是找到这个林子周围阵法的布局图。
虽然通过人员消息中的细查入微,丐帮能找到了他们可能藏身的这个地方,但是这其中的阵势,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然而当楚留香好不容易找到密室入口,与南宫灵一同进去后,却是被那屋子里的东西震的当场就愣住了。
那墙上是满满一屋子的画作长卷。
白衣无染,风姿绰约。
或是低眉浅笑,或是弄乐抚琴,或是品茗下棋,或是傲雪寒梅中,迎风而立。
清曜隽杰,如神如真,无一例外的,都是无花。
见到了这样一幅场景,楚留香瞬间就僵住了身子。
不用问,他自己都能知道,自己当时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不过在楚留香有所动作前,南宫灵就首先暴走了。
南宫灵几乎是瞬间就将那些画作全部都撕了个粉碎,甚至脾气大的,若不是有楚留香拦着,都差点拆了屋子。
楚留香也是第一次见到平素一向笑谈玩闹的南宫灵,会有如此嗜血狠厉的神情,甚至比起当初知晓无花出事时,更加的暴虐凶残。
刚看见的那一瞬间,唬得一向胆大无畏的楚留香,都不由自主的后退躲了一步。
这实不能怪他心虚,甚至在南宫灵面前一直将无花的佛珠藏在怀里。
楚留香对这两兄弟之间的感情可是了解不少。
毕竟当初无花之所以肯与自己相交,为的就是南宫灵。
而今再看南宫灵的反应,若是对方知晓了自己都对他的宝贝哥哥做了些什么,楚留香毫不怀疑,他下半辈子肯定会瘫在床上让无花养着了。
楚留香从自己怀里拿出阵势的图纸,道:“这图我已经看了一路,门道也看出了一些。现在得赶快破了这上面的布局,南宫谨对无花存了那等心思,若是去晚了……”
楚留香咬了咬牙,终是没能把后面的猜测说出来。
姬冰雁也看出了楚留香心里憋气,顺势转移了话题,问道:“那南宫灵呢?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
楚留香顺着纸上的图线研究,叹气道:“南宫谨好似跟什么人合谋,他的枫麓山庄根本就只剩下一个花架子,南宫灵恨的说既然要让山庄落在外人手里,不如他抢了来,所以就留在那里了。”
楚留香当然知道南宫灵是在报复,要让南宫谨身败名裂。
南宫灵信任楚留香,楚留香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自然也放心将救无花的事情交给了楚留香。
报仇的事情,南宫灵知道楚留香不会去做,然而南宫灵却是咽不下这口气。
而且对阵法八卦有研究的,并且知之甚深的,他们这几人之中就只有楚留香。
与其这么多人都赶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