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英雄 天王苻坚- 第9部分

　　苻双没有想过：苻坚倒了，龙椅就会归自己坐吗？五公们也没有想过：苻坚倒了，咱哥儿几个究竟谁坐龙椅？大家都认为，当务之急是扳倒苻坚。苻坚越来越强大了，发展下去，龙椅的边边恐怕都沾不上了。至于以后，那就各显神通去。

　　最先动手的是苻腾。他不仅暗里招兵买马，有时甚至拒绝朝廷命令，不按朝廷的施政纲领办事。公开说世道不公，苻坚不该作天王，自己作比较合理。

　　他这种放肆的行为让苻坚无法容忍，便向王猛征求意见。王猛回答：“养痈留祸，不如拔毒清疮。任他滋长，将来还会有更多麻烦，请陛下早下决心。”

　　苻坚想来想去，别无他法，只得派人将苻腾处死。“算是再杀一个苻生罢了！”他自我安慰。

　　苻幼在长安被杀，苻坚起初又想：毕竟是特殊的，兄弟们大都很好。直到他看见一大堆公爷们勾结造反的信件，苻坚这才不能不深思，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恐怕还是自己性子急了吧？从那一堆信中，他看出最先与苻幼通谋的是苻柳和苻双。苻柳是苻健最疼爱的儿子，而苻双是自己亲弟弟，这两人的事就装在心里暂且不说。慢慢来吧，也许他们日后就变好了。估计这两个人不兴风作浪，另两个也动不起来。

　　情况却很不如愿，苻柳、苻双都没有歇手的迹象，他们两人之间，他们和苻廋、苻武之间的联络更加频繁。驻守各地的把关将领不时送来他们截获的公爷联系书信。

　　看信，苻坚感觉这几个造反迷似乎就要动刀动枪。便不再怠慢，派了四名使者，分别向四位公爷发出邀请函。

　　邀请函相当地客气：“公爷兄弟，我们多日不见，我怪想念的。大家近几天来京城走走，叙叙旧情，如何？”

　　接到邀请函，四位公爷个个又是着急又想发笑。着急的是，他们知道苻坚完全掌握了他们造反的动向；想要发笑，那是因为他们都聪明。要知道，我们是王子，是公爷，你那点小把戏骗得过我们吗！什么叙旧情？一到长安，你不把我们杀掉就是恩典，至少终生监禁，让我的婆娘娃子送牢饭。你想教我们上你的圈套，哈哈，别做梦！

　　苻坚其实没这么想，他相信坚冰总可以用温暖融化，他相信自己的道德感召力，他准备以最高的规格来接待四位公爷。一天又一天，苻坚等待了十几天，不见任何公爷的影子。

　　“要是太后伯母还在就好了，让伯母去教训他们。”苻坚有时这么想。但强太后已经去世，老人家不能做这件事了。他只得又派人给公爷们传递信息。这次送给公爷们的除书信外，每人还有一份特殊礼物：一个苻坚自己咬去了一口的脆梨。

　　——什么意思呢，各位公爷虽说不住在京城长安，也都雄霸一方，稀罕你咬过的半拉梨子吗，苻坚打的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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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坚他要向兄弟们表示：梨肉脆嫩，咬起来毫不费力。兄弟们虽说是至亲，也很容易被外力摧毁。——这半拉梨子就是证明。

　　为了说明这点，他在书信中写道：“我对待各位兄弟的情谊，应该说是够深厚了。都是兄弟，何苦要造反呢？你们可能担心我的邀请会另有意图，现在，我不再邀请，请兄弟们照常在驻地安心生活，只当没这么回事，一切如常。我深知亲情十分珍贵，又容易被破坏，在此啮梨为誓，决不违背诺言。”

　　啮梨为誓，够感人的。四位公爷感动了吗？感动了的。有几天，四个人都很犹豫，究竟还反不反？

　　反！这是最后的决定。天王的宝座那么辉煌，和那辉煌宝座相比，兄弟亲情实在顾不得了。这样吧，苻坚兄弟，你看重亲情，很好。那我们换个位置，你将宝座腾给我，我再找个适当位置给你坐，然后我也啮梨为誓，行吗？

　　于是，一场天王与公爷的的大战闪亮登场。（呵呵，人世间好些叫人惊心动魄的演出都是这么开锣的，好些英雄血、美人泪也都是为这抛洒的！可惜人们花了几千几百年难得找出代替的办法，甚至有了较好的办法也有人不愿采用！）公爷们汲取了苻腾的教训，也汲取了苻幼的教训。他们认为那两个是冒失鬼，没有商量好就单干，被苻坚各个击破了。这次，苻柳、苻双、苻廋、苻武同步动作，各自在驻地发兵，实施地方包围中央的战略！

　　动作最奇特的是苻廋，他送信给燕国，要求奉献所驻的陕城（今河南三门峡市），请求燕国支援造反。

　　他手下有位文案主簿姚眺先生书呆子气十足，很不理解这个奇特动作，对他说了一大堆迂腐话：“公爷呀，您在秦国的地位相当于周朝皇叔周公、召公那样尊贵，守护着陕城这一大片国土。国家万一出了困难，您应该尽力解决，怎么能自己勾连外国对自己国家造反呢？”

　　苻廋说：“你不懂就别多嘴！这叫争气，这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这一发就必须让对手致命，向燕国这样的大国借兵是我必须采取的手段，单凭我们几个能撂倒苻坚、王猛吗？”

　　事出苻廋意外，燕国没有立即响应苻廋。这不是说燕国不打秦国的主意，他们可从没想过实现永久和平。当时，燕国有个叫慕容德的太守大臣向皇帝上书，提出了具体的进军计划。那太守说要兵分三路：一路驰援苻廋，进占陕城；一路与苻柳配合，占领蒲阪；一路作总预备队，随两支前锋部队席卷秦国全境。同时发动宣传攻势，在秦国各地宣扬燕国的威德，动摇秦国军心民意，让他们放弃抵抗，一致投降。这位太守属于燕国*人物，他牛气十足，说现在的秦国一分为五，这正是灭亡秦国的大好时机。

　　*太守的意见肯定使燕国皇帝鼓舞，不过，那燕皇还是个小孩，燕国前任当家人太宰慕容恪去世不久，新任的当家人是太傅慕容评。慕容评却不是*，他算是鸽派，或者说是窝囊派。

　　看过苻廋的来信，慕容评分析说：“秦国是个大国，现在虽然遭遇困难，真要灭亡人家可不容易。况且我们这些人的能力肯定赶不上太宰，太宰老人家主政多年，尚且没有把秦国灭掉，何况我们？能够关起门来守住我们的国土就不错了，妄想什么灭亡人家秦国！”慕容评说过这话，燕国就没什么动作了。

　　燕国不动作，苻廋急得要命。他赶快向燕国发出第二封书信，这封信发给在燕国威望特高的车骑大将军慕容垂。苻廋的前信是恭而敬之给别人送土地，请支援；这一信带点要挟性，说你不支援我你很危险。这信非常有趣，信里面说：“苻坚、王猛两人都是人间豪杰，他们早就在谋划进攻你燕国。你燕国现在不趁机消灭他们，隔几天秦国强大了，恐怕你燕国君臣会像吴王夫差那样被逼自杀的。你们等着瞧好了！”

　　有意思吧，无论怎么说，苻廋是苻秦帝国太祖苻洪的孙子，高祖苻健的儿子，很标准很标准的秦国龙种，他却非常非常担心秦国被治理得太好，以致压倒燕国，切心切意替燕国君臣的安危考虑。不知该叫苻廋的招数是什么主义？

　　燕国的慕容垂很是了得，他知道秦是燕的主要竞争者，苻廋的话有道理。也知道燕国当权的慕容评不是苻坚王猛的对手。按他的主观思考，燕国肯定应该行动。“即使不能灭掉秦国，瓜分点土地财产，削弱秦国的力量必有可能。”慕容垂自言自语。

　　可慕容评却对他大眼瞪小眼的，十分忌妒。慕容评之所以不愿行动，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到假若对秦动武，必须起用他慕容垂，而一旦用慕容垂，慕容垂的地位就可能超过自己，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俗话说：不怕官，就怕管。慕容垂被慕容评管着啦，慕容评不动，他能怎么办？眼看着机会错过，慕容垂天天坐在家里叹气。

　　尽管如此，苻廋降燕献陕城的消息还是被传出来，造成了许多秦国人的恐慌，苻柳、苻双、苻武的人马也都开始攻击前进。苻坚再无选择余地，他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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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里，苻坚召开军事会议，文臣武将们各有各的意见，大家都带点慌乱——四位公爷动起了干戈，谁能那么沉得住？有些人，比如樊世的几个老友、强国舅爷往日的亲信们还暗自高兴，希望能有重新评估自己价值的机会。把臣僚们纷繁的意见归纳起来，主要是两种：

　　一种，不动武、不兴兵，因为动武兴兵打内战有可能使苻秦国化为一堆瓦砾。要火速派遣使者去游说准备造反的公爷，准许他们升格做王爷，适当扩大他们的管辖地盘，只要求他们承认天王是共主，承认统一的秦国。

　　二种，在四个造反公爷国的周围建立防御圈，阻止他们进军长安，然后天王率领主力部队逐一进剿，各个歼灭。

　　面对臣僚，苻坚的眼神沉着坚定。他不同意那些意见，将那些意见一一否定。他认为按第一种意见，就是让秦国分裂，他不能容许秦国分裂、混乱，自己也不会带着主力东奔西跑。他宣布了紧急调拨四路人马抗击四路叛军的战略计划。抗击苻双和苻武的算一二路，抗击苻柳和苻廋的算三四路。他说：“一二路先发起攻击，这两路取胜，苻双、苻武两个集团被消灭，三四两路再发起进攻，消灭苻柳和苻廋集团。一二路获胜前，三四路逼近进攻目标安营扎寨，但要和目标保持三十里的距离。四路人马同时铺开，自己就会被动。”

　　苻坚已经想好，四路叛军的主力是苻柳，或者还加上苻廋。苻柳曾经是车骑大将军，与张平作战那时，他负责冀州、并州军务，力量得到了加强。苻廋呢，他可能会有燕国支援。一二路叛军的力量比较弱小，从弱小的下手更方便。将弱小的消灭了，苻柳、苻廋也就孤立了。

　　“那么，我们进攻苻双、苻武的叛军，苻柳、苻廋的叛军会不会来替苻双、苻武助阵？”一二路将领杨成世和毛嵩同时问。

　　“不会，我们三四路的人马压住了他们，他们会担心我们乘虚而入，捣他们老巢。将军只管大胆进攻，夺取全胜。”苻坚回答。

　　将领们对天王的安排非常佩服，分别带领人马出发。尤其是一二路的杨毛两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苻坚觉得分派已定，也吁了口气。不料仅仅过去三天，一二路人马的杨毛两位主将头上都缠着绷带败回长安，跪在天王苻坚面前请罪。

　　“嗯，怎么就失败了？”苻坚问。

　　杨成世说：“我们想一口气吞了叛军，快速赶去攻打叛军据点，谁想叛军的城防很坚固，一口气攻打不下。叛军主将苟兴诡计多端，暗暗从背后包抄过来，我们腹背受敌，伤亡惨重，就败下来了。”

　　毛嵩说：“我们的情况相同，也是这么失败了的。辜负了陛下的重托，罪该万死。”

　　“两位辛苦了！我要你们先进攻，并不是要你们不考虑叛军情况就冒冒失失进攻。两位的勇气还是可嘉的，休息去吧。”苻坚说。紧接着，他召见王鉴、吕光两将，命令两将率军三万继续一二路人马的征剿任务。

　　这时，苻双和苻武的心情极好。他们派遣手下勇将苟兴作前部先锋向长安推进，双武两人的大部队旗帜飘飘地在大路上张扬。苟兴觉得，攻下长安，不说丞相，三军统帅自己是搞定了的。双武两个当然不打这么小的主意，他们在构思第一次坐龙椅的演讲稿。

　　攻守两方的人马迎面撞上。守方主将王鉴主张立即发起攻击，因为他和前任杨毛两人一样，求胜心切。副将吕光不同意。

　　吕光说：“苟兴刚打胜仗，锐气正盛，进攻会风险很大。不如构筑牢固的营垒，坚守阵地。过不了多久，他们的锐气消失，粮草耗光，就会退军。到那时发起攻击，我们一定胜利。”

　　因为有杨毛两人的前车之鉴，王鉴冷静下来，接受了吕光的意见，命令人马就地驻守营垒，和苟兴对峙。

　　这僵局维持了二十天，苟兴感觉再也吃不住消耗：粮草匮乏，人马挤在一起日子难过，加上王鉴吕光防守严密，无法前进一步，对峙还有什么好？于是，他給苻双、苻武打报告，请求退兵。

　　双武两人想，造反也不仅是我们两个的事，苻柳、苻廋行动那么迟缓，他们是不是想保存实力，准备日后登位呢？好吧，退就退。这是眼下作战的需要，也是日后登基坐龙椅的需要，先退一步，且等苻柳、苻廋他们行动。

　　苟兴的人马刚一转身，王鉴、吕光立刻指挥部队冲杀。这支部队等待进攻的时机好久了，上级一声令下，他们冲锋就像离了弦的箭，真的锐不可当。此时，苟兴顾不得当三军统帅的事了，优先考虑着逃命，因为他没料想对方搞突然袭击，而且袭击得那么猛烈，部下已经溃不成军，四散逃跑。苻双、苻武的大部队也受了牵连，被王鉴、吕光指挥的军队冲得七零八落。两人慌慌张张一起带着残兵败卒逃往下邽（今甘肃天水县西南）。王鉴和吕光一刻不停追赶过去，将下邽团团围住。望着围城的大军，双武两人觉得简直像做噩梦。

　　消息传到长安，苻坚自然高兴，不过他觉得这只能算小胜，平息内乱的大战应该在蒲阪，应该是和苻柳的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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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对付苻柳，苻坚将王猛抽出来和邓羌一同领军。王猛属智慧型统帅，邓羌是杰出悍将。他们果真按照苻坚的安排，率军临近蒲阪安营扎寨，坚壁不战。

　　苻柳呢，他知道自己在公爷造反联盟中的重要地位，要是自己不能打出个眉目，其他几位造反公爷绝不会造出什么成绩来。王猛、邓羌带着征剿的人马来了，苻柳原想一战成功，消灭那征剿部队，并且乘胜进取长安，直逼天王宝座。不料王邓两人并不像来征剿的，倒像是来防守的，不吭不嗯只是在对面呆着，这让苻柳十分地着急。因为其他几位公爷都看着我啦，我这么老是没有取胜行动，他们会不会灰心呢？大家都灰心，造反事业可就完了！

　　好吧，你不进攻我，我挑战，看你怎么办。这么一想，苻柳就每天派人往对方营地前骂阵，骂的话非常难听，什么“高祖的叛徒”，“大秦的逆贼”，“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死了喂狗，狗都不吃”的屎壳郎，等等，等等，怎么难听怎么骂，一边扯出王猛、邓羌的画像当众刀砍火烧，竭力羞辱。这么作的目的很明确，说明自己造反合理，同时激怒王猛和邓羌。

　　那时候还没有扩音器这一类设备，但苻柳选出的是高响度、大嗓门的人叫骂的，而且又是尽量贴近对方营垒耀武扬威骂的，王猛邓羌两人肯定听到了他们叫骂的一些话。邓羌性子火爆，几次跺着脚要骑马冲杀，都被王猛劝阻。王猛只是鼓励战士们养精蓄锐，说为了大秦的安全，暂时受点气没什么要紧。他只要求轮班守卫在营寨栅栏前的战士瞄准胆敢接近营垒的敌人，一旦有人进入射程就用强弓硬弩射死，绝不放过，让对方无法逼近自己的营垒。

　　苻柳多次叫骂挑战没有收效，越发着急。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这可怎么办？苻柳决定自己到前线视察，探看究竟。这一看，他发现了问题——原来王猛他们不出来作战是害怕，是胆小呀！要不，他们怎么摆出的是一个专守防御的阵势，人马躲在营垒里不敢露头，半点进攻姿态都没有？看出了问题，苻柳立即采取措施。

　　他回到城内，安排儿子苻良守城。吩咐儿子说：“王猛这些人不敢进攻我们，我们要一下子消灭他们也不现实，只好暂时让他们在那儿呆着，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