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所有人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殷远更是将他拉到身边,说:“本就该如此。这几日太忙,都忘了你换房间的事。”
“不是这意思……”
这点微弱的抗议,早就被众人一致忽略了,殷远牵着沈瑜就往卧房走。
一来太困,二来……这是迟早的事嘛!
沈瑜只是小小挣扎一下,就跟着去了。
进了房,祈蓝已经将热水备好,两人匆匆洗过,沈瑜一下坐在椅子上,不肯挪动。
“你方才没怎么动筷子,”殷远凑上来道,“不如再吃点什么?”
沈瑜实在是太累,见到陆虎的兴奋劲儿在坐下来的时候就过了,席间直犯困,强撑着不出丑就是极限了,还真没顾上吃。
他想了想,道:“想吃菜粥。”
话说得有点心虚,殷远也累了几天,此时还叫他做吃的,会不会太不识趣?
谁知殷远笑眯眯摸摸他的头:“这个有些费时,你先等着。”说罢真的去做粥了。
等殷远端着菜粥回来的时候,沈瑜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殷远将碗轻轻放在一旁,低头看他,见眼下黑黑两块,心疼极了。他知道这几日最辛苦的莫过于沈瑜,却没想竟叫他累的连吃都顾不得了。
殷远不忍叫醒沈瑜,便将他轻轻抱到床上,盖好薄被,又看沈瑜睡得不省人事安安静静的模样,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之后殷远轻手轻脚打开门,往客房方向去。
陆虎房间的门开着,一见殷远来他便起身出迎。
“怎么过来得这么急,也没来封信。”殷远一边说,一边往屋内走。
“路过长安,索性来看看。”陆虎摸摸后脑,有些不好意思:“忘了写信。”
殷远失笑,虽然管着所有产业,但陆虎还是这大咧咧的性子,好在生意上的事情倒是十分细致的。
“刚好有件事,要跟小侯爷禀报。”见殷远示意,他继续道:“现在各地的产业都稳定了,我想,不妨往江南发展……”
沉思片刻,殷远说:“我也有此打算,这件事还要细细筹划。江南虽肥美,却不是好吃的。”
陆虎点头,当下便说起详细形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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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瑜醒来,发觉殷远一只手臂牢牢将自己圈着,便有些脸红。
“难怪一夜都睡不好。”他小声嘟囔,却又往殷远的方向靠了靠。
沈瑜自然不知道殷远是凌晨才睡下,一边暗自奇怪为何他今日睡得这样熟,一边趁机仔细看他的脸,越看越觉得真好看。
“看够了?”眼前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笑问。
沈瑜被抓了个当场,尴尬不已,干咳一声就要起身,却被殷远拉住,恰好倒在他身上。接着,就是一个细密绵长的吻。
末了,两人都有些气喘嘘嘘,沈瑜忽然一僵,连滚带爬下了床,嘴里嚷道:“不行不行,我今天还要出门呢!”
殷远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问:“你要去哪里?”
“得去看看玉姑娘……”说罢也不知是解释给谁听,“照昨日情形来看,怕是有些麻烦。”
殷远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略一沉吟,道:“我和你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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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忘忧阁,本来应当是冷冷清清的。但听前来报信的小厮说殷远沈瑜要到,玉芙蓉早就派人布置好了。
一见他们二人,玉芙蓉先盈盈一拜,又道:“沈公子,我猜你要来的,却没料到小侯爷也来了。”
殷远淡定回答:“姑娘大力相助,来道声谢总是应该的。”
玉芙蓉叹:“恐怕不止道谢。”
沈瑜见她先提起话头,便索性直接说:“玉姑娘,昨日那情形,你可想好法子了?”
“还有什么法子?”玉芙蓉苦笑。
“难不成你真要入宫?”沈瑜急了,殷远拍拍他,示意小声些,沈瑜便压低了声音:“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此事哪有我说话的份。”玉芙蓉摇头:“再说,忘忧阁终非栖身之地。就算此时我尚能保一丝清白,他日也免不了这般遭遇,还不如捡个最高的枝儿。”
沈瑜道:“不如找个好人家……”
玉芙蓉叹息着打断他的话:“我如今已经二十岁了,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早就过了最好的年纪。况且又出身忘忧阁,想寻个良人,怕是不能了。”
沈瑜何尝不知她所说,此时听来,愈加觉得难受。
愁了一会儿,他忽然一拍桌子,对殷远道:“家里不是有个现成的么?!”
风波定(下)
见玉芙蓉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沈瑜连忙问殷远:“我记得陆兄尚未婚配?岂不是最佳人选!”
“陆虎?”殷远没料到会提起他,略有惊讶,想了想笑道:“若是他,倒有几分可能。不过,这种事还要看他自己的主意。”
“那是自然。”沈瑜喜滋滋转向玉芙蓉:“我这位大哥可是个老实人,若是能成好事,自然是最好的。”
玉芙蓉与沈瑜相识也有些日子,知道他性情纯良。此时见他处处为陆虎说好话,也就相信了八九分,道:“沈公子的大哥定是好人家的公子,像我这般……”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殷远插话,“成与不成,此时还言之过早。”
听他这么说,玉芙蓉低头,看样子心中实在是挣扎。
对她来说,能嫁到好人家去,可不比入宫强上百倍。但以殷远沈瑜二人的身份,朋友必定非富即贵,怕是会嫌弃于她。
思索良久,她还是决定碰碰运气:“二位如此相待,玉芙蓉感激不尽。”
沈瑜见她松口,笑:“太好了,我明日便带陆兄过来。”
这件事有了眉目,沈瑜心中如去了大石一般轻松起来。
两人又略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出了忘忧阁,沈瑜道:“说起来,陆兄年纪也不小了,却不知为何未成家?”
殷远道:“早年间他替我打点各处产业,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陆虎为人又老实,一来二去,耽搁了。”
想了想又说:“那姑娘瞧着倒是不错,若和陆虎真能成了,也算一件美事。”
沈瑜点头,两人一路往回走一路商量明日计划。
待回了别院,陆虎却不在,一问才知道去钱庄办事,沈瑜满腔热情不得不暂时冷却,到晚上再说。
好在快到午饭时候,他昨夜没动几下筷子,一早又匆匆出门,此时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巴巴地看着殷远。
殷远失笑,道:“被你这么瞧着,总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罢了,我这就去做饭。”
沈瑜目的达到,自然乐得眉开眼笑,跟去灶间,又是打扇又是递水,好不殷勤。
自家便餐,不如宴会上那般名目繁多,但也是很精致的。
光是闻着飘出来的香气,沈瑜就不由得直咽口水,围在殷远身边不动,最后叫他赶出去才算了事。
沈瑜在饭桌前左等右等,心如猫抓。
恰好此时花椒来报,说林员外郎来了,沈瑜连忙叫进来,想着和林舟说话能分下心。
“沈三!你可还好?!”远远地,就听林舟的声音传过来,接着见他一路小跑到了面前,揪着沈瑜上看下看,见只是瘦了些,这才相信他真的没事。
“我就说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林舟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立刻呲了呲牙,满面不适地挪了挪。
不知怎的,沈瑜立刻想起他那番“屁股痛”的言论,觉着有些尴尬,便找了句话:“你怎么不歇着,这几日怕也累坏了吧?”
林舟道:“小厮虽然报了平安,但我总想看看才好。本来昨夜就要过来的,可是……”后半句突然被他吞回去了。
话断得太突兀,房中出现一阵寂静,两人大眼瞪小眼,林舟抿着嘴就是不说话。
沈瑜突然就明白了,额头上冒出一点汗,正不知所措,好容易见殷远出来了,身后还跟着端碗碟的祈蓝宇青。
他像见了救星般迫不及待迎了过去。
“林员外郎?”殷远看见林舟有些惊讶,但还是笑道:“来得正好,一起用饭吧。”
自从知道了端王的存在,殷远对待林舟的态度大为改善,常常弄得后者受宠若惊。
林舟昨夜一宿没睡,刚才起来,却忘了看时辰。此时听殷远一说,又看见这架势,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时正值用午饭的时候。
“我不是故意这时候来的。”他忽然说。
沈瑜无力,招招手叫他不用在意。
于是林舟便高高兴兴坐下,道:“我真走运,总听说小侯爷府上的饭好吃,总算有机会尝尝了。”
殷远默默不语。
桌上摆了一粥一面,还有三道菜,看着清爽又丰盛。尤其前两样,颇费工夫,是殷远一早就吩咐下陈皮桂皮做好准备,到方才只是调味罢了。
粥是鸡粥。
旁人做鸡粥,总将肥鸡斩碎,而殷府的法子,却是用刀将鸡两侧脯肉细细刮成泥。如此一来,鸡肉细致无比,做出的粥口感才更加柔腻。
鸡汤熬细米粉,加火腿末和松子肉,再放上这细细的鸡肉泥,各种香料调和,慢慢熬成粥。
而盛粥的大碗旁,还放着装葱姜细末的小碗,这是因沈瑜喜葱姜的香味,殷远特地配上的。
面是鳗面。
用大鳗一条蒸烂,去骨留肉,将肉捣成泥,跟鸡清汤一起和入面中。陈皮反复揉搓了一个多时辰,才让鳗鱼肉和面融合为一,之后才可将这面团擀为面皮,切成细条。
肥鸡、火腿、蘑菇熬汁,烧滚,下鳗面,两三个翻滚就能出锅。
面条不宜久放,祈蓝便先动手盛了三小碗,分别摆在三人面前。
洁白如雪的面条衬在荷叶边的碧玉碗里,只是看着就觉美妙无比,更何况鳗面细嫩,汤汁鲜美。
沈瑜一口气吃了两碗,才觉得略有些满足,抬头见林舟正一脸严肃地挑着一根面条,用极慢的速度一点点吃,便奇怪:“你在做什么?”
林舟答:“这可是小侯爷做的面,要认真吃。真好吃啊……比我吃过的所有面加起来都好吃!”感叹完了,继续吃面。
什么叫所有面加起来?沈瑜想扶额,不去管他,看向桌子上的菜品。
一盘肉片极为惹眼,与平常所见不同,竟分为两层,上白下红,不知是何物。等他夹了一片尝了尝,才尝出门道。
原来此菜名为芙蓉肉,是选精肉切成薄片,用清酱腌过,风干一个时辰;再剥新鲜的大虾取肉,放于精肉片上,反复捶打;待虾肉变扁,和肉片融为一体,才用滚油浇熟,再用秋油半酒杯,酒一杯,鸡汤一茶杯,和葱、椒等熬滚作浓汁,浇在肉片上才算完成。
沈瑜虽不知菜名,但其余已猜到七八分。林舟则一窍不通,只知道小侯爷府上的肉片都比别的地方好吃,一直赞不绝口。
还有两道菜,一是菜心炒玉兰片,一是清蒸鹌鹑;前者清脆爽口,后者鲜糯入味,虽是平常物,却也体现了十分的功力。
饭毕,林舟用充满崇敬的眼光看着殷远:“我这才终于知道什么是出神入化,真厉害!”
殷远面对这样真挚且直接的称赞,淡定一笑。
沈瑜见林舟说话间还不时挪来挪去,终于有点担心,旁敲侧击问了端王的事。
林舟实心眼,除了与“那个”有关的,有一答一,没一个时辰就被沈瑜摸了个门儿清,直叫后者喜忧参半。
喜的是没想到端王对林舟如此用心,忧的是这位王爷,听着,怎么也是个一根筋的。
等林舟都走了好久,沈瑜还坐在那儿发愁——好歹他认识林舟也近二十年了,总不能不管不问。他有心说道说道,可一想起端王那张黑脸,就觉得发憷。
殷远咬牙:“端王已经入宫请旨了,你还担心什么?”
“啊?”
看他听到那消息瞬间呆滞的反应,殷远心情大好,扶着他肩膀:“又替这个想,又替那个忙,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沈公子?”
“什……什么事?”被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瑜话都说不利索了。
殷远没答话,低头吻在他嘴唇上。
俩人许久没亲近,清晨那一吻实在不算什么,反而更添情致。
侍从们早就有眼色地退了个干净,此时四下无人。沈瑜靠着殷远,四肢渐软,只觉得他的手在自己腰间轻轻摩挲着,一会儿便慢慢向上,隔着衣服抚摸他胸前。
沈瑜有些难耐地动了下,立刻感受到殷远某些变化。不等他说话,后者就伸手将他抱起,走向后面的卧房去了。
“现、现在还是白天!”沈瑜生怕被人看到,紧张地攥紧了殷远肩头的衣服不撒手。
后者将他放倒在床上,顺势俯身而上,在沈瑜耳边轻声道:“没事,没人会来的……”
呼出的热气又让他一阵颤抖,殷远察觉了,故意多说了几句话,直教沈瑜又急又怒,这才轻笑着,伸手进他衣服里解开里衣带子。
遮掩一件件被除去,殷远自上而下,一点点轻柔地抚摸沈瑜暴露在外的肌肤,直到全部都渐渐染上粉红,从背,到腰身,再到……
沈瑜轻哼一声,有些不安地弹动了一下双腿,却被殷远顺势接住,打开在两边。
手上力气渐渐加重,两人都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整个房间里,暧昧的气息越来越浓。
沈瑜刚想挣扎,从上方传来殷远低沉的声音:“别动,动了,明天就不在家吃饭了。”
他没料到殷远竟然用这个威胁,偏偏他还最吃这一套,八宝斋吃了半个月,早就腻了,殷远做的菜,一次怎么够?
当下沈瑜连细微的反抗都没了,心里却暗暗腹诽殷远太卑鄙。
他脸色的变化自然没有逃出殷远的眼睛,当下轻笑一声,便凑上前细细亲他。
沈瑜被弄得气息不稳,很快就回应起这个缠绵的吻,不断含咬吮吸。他忽然闷哼一声,是某处被殷远握在手中,由慢及快,上下□。
汹涌而来的快感让沈瑜很快迷迷糊糊起来,将自己完全展开在殷远面前。殷远自然不会客气,仔细做了准备,便一挺而入……
所有的低吟,都被封在交叠的嘴唇中,久久未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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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陆虎离京回洛阳。
站在他身旁一身布衣、未施脂粉的,正是曾经长安城里最红的姑娘玉芙蓉,当然她如今改回了本名,叫林仙芝。
见到陆虎的那晚,玉芙蓉就用自己攒了许多年的银子赎了身,将这个名字永远留在忘忧阁,只身离开了。
据说,是陆虎将盘子里剩下的点心都吃掉的举动打动了她。对这个说法,陆虎只憨憨笑着,不肯回答。
无论怎样,这两人站在一处,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殷远准备了一箱东西,算是给林仙芝的嫁妆。
这位多年来只会笑脸迎人的姑娘,临走时却落了泪。
玉芙蓉忽然从忘忧阁赎身,转眼嫁作人妇,不知让多少人叹息不已。
皇帝辗转得知,愣了片刻,才叹道:“随她去吧。”
又过了月余,玉芙蓉的消失已渐渐无人议论的时候,长安城的百姓们终于又迎来了另一件大事——回鹘使团来朝。
回鹘来朝(上)
八月初,回鹘使团穿过大漠与草原,带着回鹘王的问候,千里迢迢出使长安。
使团一行有二十余人,随行的有大王子和数名官员,以及一位众星捧月的姑娘——帕沙公主。
这位公主是回鹘部落间有名的美人儿,一头蜂蜜色的长发在太阳下会闪耀着金光;湛蓝的眼睛像天池的水一般清澈,笑起来连花儿都要动容,是回鹘年轻小伙子们最希望追求的对象。
然而这朵回鹘之花,不仅跟随使团到了长安,还带着回鹘王请求和亲的国书。
使团到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