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元旦，可以一起去看电影吗？”
秦思虞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然后听见言微鱼柔软而温暖的声音传来：“因为爸妈出去旅游，微闲的实习又很忙，所以我想，元旦还是在T市过，过年的时候，我会回A市的。”
完全不去思考其他的东西，秦思虞满脑子就是：他邀请我看电影了！！！
他的心跳得太快，以至于胸腔都微微震动发热。
但是元旦的前两天，秦太太却打电话给儿子：“我和你爸明天去看你。”
秦思虞停下手头的工作，怔了一下：“你们不是要忙到年后吗？”
“儿子，我和你爸去，你不欢迎吗？”秦太太的声音有些失落，“我和你爸年纪都大了，你也长大了，这些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你不要因为一时的愧疚想要补偿，就找微鱼……”
“是谁对您说了什么吗？”秦思虞眉间怒意敛起，然后想起母亲上次的威胁，他有些疲累地靠在沙发上，抬头望向天花板，只觉得心里很空很空，“我说过了，他不在这里。”
“妈上次口气是重了点，”秦太太语气缓和了，“没有就行，妈也不是不相信你。这次你爸难得有空，我们是真的很久没见到你了……”
“订好机票后通知我，我去接你们。”
收线后，秦思虞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什么都不想去理会，却又不能不理。只觉得很难受，伸出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好像这样就能自欺欺人，仿佛这样，就能撑下去——
这次，绝对不能让微鱼受到任何伤害。
在没有彻底站稳脚跟之前，他不能冒着失去微鱼的风险，让他和自己站在一起，去赌一个可能没有结果的未来。
而微鱼才刚刚对他伸出橄榄枝，他的母亲大人就旁敲侧击想过来探风，这是不是代表属于他的考验才真正开始？
放开手，目光渐渐笃定起来。
认定了的，他就不会放手。
如果遭遇了最坏的情况，这一次，他会站在最前面。
“怎么这时候来了？”打开门，见到了秦思虞，他的眼睛里混杂着焦虑不安和坚定眷恋的神色，很是复杂。一时之间言微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刚刚问出口，就被秦思虞用力地抱在了怀里。
“诶……怎么了？”意外而措手不及的拥抱，好像掩藏着某种强烈而压抑的情绪，这个认知让言微鱼感到有些担心，被困束在秦思虞的怀抱里，无法移动，只觉得他心跳得很剧烈，像是快要从胸口蹦出来。
“对不起，明天不能一起看电影了。”良久，头顶的男人开口，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歉意，“对不起。”
言微鱼觉得他的拥抱太紧，想要推开一些，却发现他完全没有对方的力气，只好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想好看什么……”
其实不是的，他已经查到了电影院播映的影片，已经想好看些什么，打算好几点出门——但是如果对方有要紧的事情，这些准备工作也是完全不重要的。
不会抗拒这个人对自己做的一切，无论是好是坏都会接受，是因为还爱着的关系。但是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所以不会索取太多。
而因为伤过心的关系，所以也不会期待太多。
只是又一次落空而已，他已经有着足够接受的能力。
像是觉察到言微鱼的想法，秦思虞松了一些，视线垂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言微鱼，眼里是歉疚也是心疼，微微侧首，低头就吻住了他。
这是一个很珍惜的亲吻，没有疾风骤雨的掠取，也没有蚕食鲸吞的急切，只是微温地相碰，然后缓缓轻吮，像是一种磨人的品尝和试探，彬彬有礼之中蕴含着无以倾诉的爱恋，好想可以这样醉下去。
恋恋不舍地离开，以拇指轻拭言微鱼变得湿润泛红的唇，秦思虞的声音有些沙哑：“笨蛋。”复又抱紧了他，把脸埋在他的肩颈处，低低地说，“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绝对不会。”
这是……怎么回事？
言微鱼感觉到或许发生了什么，可是秦思虞又不肯说，只是这样抱着他好一会儿，才松开他，说是要回去了。
如果只是不能一起去看电影，打电话过来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跑过来？
而且也不同以往的软磨硬泡非要留下来，反而是落寞道别。
明明像是想要说很多的，却什么都没有说。
言微鱼躺在床上，合上眼，决定不去想太多。
第二十七章
“这是你张伯伯的女儿，张清雅。”秦太太殷勤地介绍着，“小雅这次是过来T市玩，你可要好好招待她。”
秦思虞脸色顿时就阴了：“您没有说要带外人过来。”
这算什么，难怪要试探他，原来是打算给他安排相亲对象。张承是父亲的老朋友，以前听说有个国外读书的女儿，从来也没往心里去。
张清雅并不像名字一样柔弱雅致，倒是有些男孩子气的爽快：“秦思虞，经常听我爸提起你，青年才俊，幸会幸会。”一边伸出手来。
很客套的对白，秦思虞再不情愿场面上依然得循礼：“幸会。”伸手一握。
秦先生秦太太脸上就笑开了，好像两人好事已近一般。
“原来看你公司的财务报表，我就想说，这么漂亮的报表，不是造假，那么经营者就一定很厉害。”张清雅咀嚼着牛排，清亮的声音变得有些含混，鲜有女孩子这么不雅，亏她的名字还叫“清雅”。
“过誉。”秦思虞始终是漫不经心的调调。父母说是来探望他，其实还不是丢给他一个烫手山芋。虽然张清雅并不讨厌，不谄媚，也分寸得宜，是个可以交往的朋友，但是他现在并无意去管别人的事情。更不要说这种被父母刻意安排的独处约会，真的是糟糕透顶。
不知道微鱼现在在做什么……表情因为想到恋人而变得柔软下来，忽然听见张清雅问：“你有女朋友了对吧？”
他一怔，没有否认。
“啊……这下就不好办了……”张清雅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像是自嘲一样摇摇头，“也是，像你这种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会没有女朋友，我还以为阿姨想要撮合我们呢。”
秦思虞因为她的坦率而微感诧异，然后淡淡地说：“你也不错，会遇到适合自己的人。”
“我遇到了啊……只是问题比较棘手而已。如果你没有对象只是个花花公子的话，我会觉得比较好办……”碎碎念着，张清雅看起来很是郁闷。
花花公子？她在说什么？是因为有男友的关系所以希望这种变相的相亲能结束——这样倒也说得通。
“你也有男朋友了？”秦思虞觉得轻松了不少，至少在这个问题上两人倒是同盟。对方或许有一个家境不配受到家人反对的男友，所以被迫来和他见面。
不过总觉得她的话怪怪的……拂去心头的异样感，听见张清雅的回答：“我没有男朋友啊。”
失望。那还得继续应酬吗？
“我有女朋友。”张清雅极其认真地告诉他。
秦思虞傻眼了，片刻，他才开口。
“你没开玩笑吧？”
“怎么会！我想花花公子可以在外面玩，估计也能接受一个LES做假恋人，至少能应对一时……”张清雅笑得有些落寞和哀戚，“我是真的不能没有小夕。虽然我父母没说，但是估计他们已经猜到了我一直没有男朋友的原因，所以频繁让我参加相亲，然后我的相亲对象倒还都很……怎么说呢，太正常了，所以每次我一谈及自己的真实性向他们都被吓跑了。虽然留给我父母的理由是五花八门，但是，我父母可能也听到了风言风语吧。”
“那你和你……女朋友现在怎样？”虽然确定是盟友，却还是处于震惊状态的秦思虞，半晌后问她。
“我们一直都很好啊，就是不能结婚而已。”张清雅笑笑，因为谈到恋人而变得幸福的表情，让人觉得暖洋洋的，“我是想一起去荷兰注册，但是她觉得这只是一个形式。不过……”声音低了下去，“我很害怕。”
“你怕什么？”好像和她感同身受，也能理解几分，但是还是很想知道。
好像对方即将说出的话，也会命中自己的心脏。
“我害怕她会爱上别人，害怕她会觉得无法给她婚姻承诺的我并不是她最适合的对象，害怕在社会压力和父母压力之下，我们没办法一起走下去。我知道她也在害怕，也在担心和我所担心的一样的事情。”张清雅手中的刀叉无意识地戳着盘子，一下又一下，好像在戳着自己的皮肤直到流出血一样，“为什么女人一定要和男人在一起，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不行吗？”
秦思虞只觉得整颗心都像是在滴血，像是被扒开一样，眼前的这个女人，和自己是完全一样的。
最开始些微的疑虑在她说出这些话后变得清晰而明朗。
而自己所有的辗转担忧，也和她一样。
“你打算怎么办。”秦思虞问。
“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张清雅叹了口气，勾起唇角，“你居然没有被吓跑，真是难能可贵。”
“为什么会被吓跑？”他反问，然后语气有些欣赏，“我倒觉得难得。”
“这么理解这样的一种感情，我会以为你是同道中人的。”张清雅啜了一口饮料，笑笑。
秦思虞没有透露更多，只是轻浅地开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了，回国之后碰上的。”张清雅晃晃杯子，“诶不公平，我都讲了我的事，你也要讲你和你女朋友的事情。”
“他很温柔。”秦思虞说，“会让人觉得很温暖。”
“这么空洞的话……小夕听到肯定会觉得很像她常看的狗血言情啦。”张清雅朗声笑着，英气的脸上俱是对恋人的依赖。
“他被我伤害过。那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我没有勇气站出来，承认我和他在一起的事实。”秦思虞慢慢地说，因为回忆太清晰，指尖有些颤抖。
其实自己也是想忘记的，也一度以为可以忘记，因为太痛苦的记忆里，不是退缩的自己，而是站出来的他。
因为想到站出来的他，而觉得心痛难忍。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这下可踩中张清雅的雷点了，她愤然道，“如果我和小夕真的被发现了，我肯定不会放开她的手。哪怕说我自己单恋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一定会保护她的。”
秦思虞有些被刺痛，眼前的张清雅和微鱼某部分执着的重叠，让他觉得自己当年的怯懦被拎出来曝晒。
“他当时，也是这么做的。”艰难地开口。
“她很爱你。”张清雅下结论，然后摆摆手，“要是我摊上这么个人，我肯定不会再搭理啦。想想就呕，这么爱一个人结果对方居然这么没种。现在你们还好吧？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就应该让秦伯伯和秦阿姨知道她啊，这样就不用来应酬我了。然后早点结婚生小孩，多完美的人生。”
多完美的人生。
“……”秦思虞就笑笑，不说话了。
“难道你还是过去那个烂男人，又打算让她来默默为你付出了？”张清雅有些火大。亏她还以为这个人那么耐性听完她的事情，应该是个好人。
“我有我的顾虑和保护他的方式，这你就不必担心了。”秦思虞说。
张清雅扬起下巴，冷冷一笑：“如果你保护她的方式就是接受这种相亲宴，那可真是很好的‘保护’啊。”
秦思虞也不辩解，然后张清雅手机响了，她立即有些欣喜地接起：“小夕，吃饭没有？”变脸变得很快。
要怎样才是最好的方式？秦思虞思忖着，看着张清雅，好像看见了陷入爱河的自己，渐渐陷入了漫长而繁复的思考。
不可能藏一辈子，与其被动地等着不知什么时候的催促相亲，倒不如真的就摊开讲。
我就是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除了他，不作二想。
然后，父母也许会有的做法他也能想到。
去找微鱼的父母，也许会探到微鱼的学校给校方施压让他丢工作，也许会把自己打拼的一切都收走，会因为他的坚持断绝关系也不一定……
他失去的一切都不重要，只是不想让微鱼失去。
大概，只有一条路了。
哪怕还是需要赌，但是人生何尝不是一场赌？为了他，他可以赔上全部。
第二十八章
张清雅第二天就离开了，因为她的小夕似乎遇上了一些麻烦，只来得及打声招呼就匆匆搭班机离开了T市。秦思虞在母亲絮絮叨叨说着他有多不积极错过好女孩的时候，沉声开口：“爸，妈，我们都是生意人，直说了吧，需要怎样的代价，我才能和我真正爱着的人在一起？”
秦太太一愣，脸色立刻变了：“你联系上言微鱼了？”
几乎不假思索的，就知道儿子的答案，因为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这个名字，会让儿子已经忘记了真心的面容，会流露出真实的情感。
她真的是老了，但是她是为了儿子好。知道儿子对于言微鱼强烈的感情，想到的是他今后的人生。当年那么稚嫩的少年，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也许，也许只是一时好奇……硬着心肠和丈夫对言家夫妻撂狠话甩支票，企图就这样两清。
若真能两清，也就好了。她一直催眠似的告诉自己。
可是言家夫妻并没有取款，也没有再联络，归根结底，到底是两方孩子心甘情愿的行为，她也知道言家夫妻的为人，只是他们夫妻的天真，恰恰是她和丈夫所不齿。朋友，也不过是用来利用的对象罢了，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友情。
这年头，哪有不见钱眼开的人。或许那两夫妻就巴望着自家儿子和思虞又能牵扯在一起，放长线钓大鱼才是他们的目的吧。
商业王国越做越大，对于这完全没有反抗的对手的揣度和戒防却从来没有松懈过。儿子从来不交女朋友，身上没有陋习，人也变得上进，虽然她感觉到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但是还是欣慰的——只要离那家人远远的，总是好的。
可是儿子莫名其妙跑来T市，这里虽然也是她和丈夫的故土，但是这种乡下小地方，她是没有兴趣再回来了。想到儿子有可能来这里的理由，心又沉了几分，只是儿子不肯多说，她也不想逼得太紧。
他是她的儿子，她身上的肉，她怎么会不希望他好？为什么不找个正经的女孩子来爱，非要找个男的？秦家要怎么开枝散叶？想象两个男人在一起的样子她就觉得毛骨悚然，总觉得那种不入流的东西离自己很远，结果居然发生在儿子身上。
什么感情消磨个十年也够久了，何况当时都是年轻气盛。她年少的时候也有过明恋暗恋，和丈夫结婚后参加同学会，遇见初恋男孩子，年纪轻轻人却像吹气球一样胖了起来，带着恋人，看起来却过得并不如意。她就靠着丈夫的肩淡淡地笑了，对初恋半分情意也无，只是庆幸自己没有瞎眼跟了他。
以投资的眼光审视着自己所有的经历，或许只有将儿子交给言家照看，算是最失策的决定。
“不是联系上，他们这两个月，一直都在一起。”秦先生冷冷地看着儿子。
秦太太大惊，看向丈夫，丈夫径直说道：“他现在在七中当数学老师。你常常到他那里去，对吧。”
秦思虞点点头，冷静地看着父亲：“您什么时候开始查我？”
“从你把事情交给老陈要来T市的时候。”秦先生一字一句，“你是我的儿子，你有什么，不可能瞒过我。不管你来这里的理由多冠冕堂皇，既然你和清雅没有可能，那么现在立刻回A市。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