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琪饿了几日,脑中昏昏沉沉,在半梦半醒间听见爹娘争吵便醒了过来,无力地问道:“娘,那家小姐可允了?”郭夫人见儿子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心疼得不得了,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道:“那家小姐是个没福气的,儿子,咱不要她,改日娘给你另找一个比她俊秀百倍的姑娘,你赶紧起来吃些东西吧,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郭琪听了他娘的话,费力地从床上撑起上半身来,摇头道:“我不要其他姑娘,我就要她。”郭涛见儿子使性子,心里恼恨赵家不识抬举,哼了一声道:“那丫头有什么好的?也就是长得好看些罢了,你赶紧起来,养好身体,你爹我给你找个更好看的。”
郭琪见爹娘都不帮他,于是也不再吵闹,静静地起了床,自己端起摆在床边的菜粥吃了起来,郭夫人与郭涛见他不再执迷,便放下心来,开始琢磨起给儿子找个俊俏媳妇儿的事儿来。就在郭涛两口子放松下来后没几天,郭琪就不见了踪影,家里外头都找遍了也找不着人,家中的一些古玩字画也不见了,把郭涛两口子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而此刻郭琪郭大少,正拿了家里的古玩字画去了典当行,典当行的老板认得他,虽知他脑子不好使,却也不敢坑他,这小子的爹可不是个善主儿啊,于是将那些古玩字画按行情价钱收了,又给了郭琪足够的银子,好言好语地将他送了出去。郭琪离了典当行便直奔驿站,雇了辆马车朝平县去了。
这日吉祥正在家中设计春秋款的新衣裳,刚想好一个新款式,就见小春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了,吉祥做设计时通常不喜欢被人打扰,也要求过小春进门之前要记得先敲门,这会儿见她这般冒失,脸色便沉了下来,皱着眉看着小春。小春也顾不得吉祥不悦了,着急地道:“小姐,不好了,那个登徒子追到家里来了。”
吉祥原本在江宁城时便不怕郭琪,如今是在自己家里,自然更是胆壮,白了小春一眼道:“看把你吓得,他是拿了刀剑哪,还是带着千军万马呀?”小春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此时被吉祥这般一说,有些不忿起来,撅嘴道:“我这不是担心小姐嘛。”吉祥笑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他进不了内院的。”
小春撇了撇嘴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是白操心了。”吉祥笑了笑道:“郭琪现在在哪里?”小春道:“在老夫人那里,老太爷和老夫人正在劝他呢。”自从赵存旭娶妻后,家里的称呼都改了改,如今赵存旭是老爷了,邱媛自然是夫人,而赵老爷和赵夫人则升级为老太爷和老夫人了。
这事儿有姥爷姥姥出面,吉祥自然是一百个放心,于是也不再与小春说话,又埋头画起来。小春难得有八卦的机会,又如何肯罢休,凑到吉祥跟前坏笑道:“小姐觉得那登徒子如何?”吉祥微微抬头瞪了小春一眼道:“不如何。”小春笑道:“我倒是觉得他生得也算俊俏,只是脑子笨了点儿,小姐……”
吉祥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小春,直看得她声音小了下去才道:“我知道你是想嫁人想疯了,要不就把你许给那郭家少爷?”小春知道吉祥是拿她说笑,撇嘴道:“我才不要。”吉祥又道:“那把你许给张一帆如何?”小春这下急了,红着脸跺了跺脚道:“小姐好无趣,谁要嫁给那个蛮牛啊。”说罢转身飞快地跑了。每次小春来缠着吉祥说话时,吉祥便会用这招,几句话便扔出个张一帆来,小春只要一听到张一帆的名字,便会是那个反应,屡试不爽。吉祥抿着嘴偷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又继续她的画稿。郭琪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担心,自有姥爷姥姥摆平。
不过这次赵老太爷和赵老夫人却遇到了难题。
郭琪文文静静地坐在客位上,礼数周全,举止得体,赵老太爷心说,这孩子可惜了,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只是脑子不好使。
“晚生求娶吉祥小姐为妻。”这句话郭琪反复地说了不下十次。
“郭公子,你请回吧,吉祥她眼下还小,暂时不会谈婚论嫁。”赵老太爷如是说。
郭琪应道:“没关系,晚生愿意等,求赵老太爷将吉祥小姐许配给晚生。”
赵老夫人道:“郭公子并非吉祥的良配,这也是吉祥自己的意思,郭公子明白吗?”
郭琪应道:“相处久了,吉祥小姐自会觉得晚生好了,求赵老夫人将吉祥小姐许配给晚生。”
赵老太爷和赵老夫人对郭琪是彻底没辙了,不管说什么他都没有半分退意,完全是油盐不进的典范,又不好撕破脸骂人,只得推说天色已晚不便留客,让张福与另一个小厮半推半抬地将他送了出去,然后关紧了大门。只是这还不算完,郭琪被送出去后便一直坐在赵家的大门口,每次张福从门缝里偷看时,都能见到郭琪坐在石阶上,眼巴巴地望着门扇。张福每半个时辰向赵老太爷和赵老夫人汇报一次,每次汇报的内容都是:“郭公子还坐在门口呢。”到了掌灯时分,张福终于发现门口的石阶上空了,欣喜地向赵老太爷赵老夫人汇报,老两口这才松了口气。
谁知第二日天还未亮,张福去集市买菜,一开门却又见郭琪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吓了张福一大跳。郭琪见有人出来,忙起身道:“晚生求见吉祥小姐。”张福见他说话客气,也不便发火,只好言劝道:“内院的小姐岂是能随便见的,公子请回吧。”直到张福买了菜回来,见到郭琪还坐在门口,无奈之下只得又去向赵老太爷说了。
赵老太爷也很是头疼,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坐在门口赶都赶不走,这可如何是好?
四二 极品母子
吉祥第二天早饭时便听说了郭琪来赵家堵门的事儿,偏巧她设计的新衣裳已经画完了,需要拿到裁剪室去裁剪。。吉祥不想跟郭琪纠缠,于是索性把图纸给了小春,让她带到裁剪室去交给女工。对于郭琪,吉祥虽然同情他,却并不想跟他有任何牵连。
不能出门,吉祥闲得无事。院子里春光明媚,于是吉祥将躺椅和茶几摆到了院子里的树阴下,叫小春拿来些瓜果点心摆上,主仆二人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春日的阳光柔暖温和,斑驳地洒在躺椅上,晒得人懒洋洋的想睡觉,吉祥正眯着眼要睡着时,院外通传,说是张少帆来了。吉祥懒得动,只起身让小春去请他进来。
张少帆今日穿了一身白色长衫,肩头领口与衣摆处有银丝绣花,被阳光一照,反射出若有若无的光晕,晃得吉祥有些睁不开眼。这一年里,张少帆打点着如意衣坊里里外外的事务,越见成熟起来,身量也拔高了不少,又有吉祥给他精心包装,如今出落得越发的俊秀了。吉祥半眯着眼,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帅哥,心里无比的自豪。
张少帆见吉祥在看他,原本沉稳的气度霎时没了,红了一张俊脸低下了头。吉祥见张少帆窘迫,忙笑了笑道:“可是铺子里有事?”提起铺子里的事情,张少帆脸上的红晕才总算是退了下去,抬起头来道:“是的,从开春到如今,已经有不少客人问起孩童衣裳的事儿了,有好些客人到换季时来买衣裳都是买一大家子人的,没有孩童的衣裳会让他们觉得很不方便。”
吉祥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道:“这个问题我在如意衣坊开业之初便想过了,那时觉着做孩童的衣裳本钱太大,而且尺码浮动也大,并不是每个尺码的衣裳都有客人来买,所以并没有考虑孩童衣裳这事儿,如今倒是可以加上去了,不过只能摆几种款式上去,如果有客人要买的话只能订做。”
张少帆点头道:“是。”公事已经讲完了,敲定了,张少帆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吉祥,脸颊又开始泛红起来,似乎还有话要说。吉祥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张少帆咬了咬嘴唇,然后鼓起勇气看着吉祥的眼睛道:“门口那人……需要我赶他走吗?”吉祥笑了笑,心说这么一大家子人都没想出办法来赶那人走,他能有什么法子?不过见他也是好心,于是只摇了摇头道:“算了,由得他去吧,反正我只要不出门,他也奈何不了我,我倒要看看,是他熬得住,还是我熬得住。”
张少帆见吉祥表了态,也不再多说,告辞后出了吉祥的院子,在大门口见到郭琪时,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吉祥原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比郭琪能熬,她是宅在家里的,好吃好喝好睡,还有一干亲友可以聊天解闷,而郭琪是孤身一人,成天坐在石阶上,日晒雨淋,又没人同他讲话。吉祥估算,他这样干坐着,顶多十天就会腻了,然后知难而退。
但是十天过去了,郭琪依旧每天天刚亮便来赵家门口坐着,中午吃身上带的干粮和水,天一黑又自行离去,风雨无阻。倒是吉祥自己宅不下去了,每天关在家里不敢出门,都快要憋疯了,但是郭琪只有晚上不守门,难道要自己做贼似的晚上出门?就算自己晚上才出去,但是街上的店铺全都关门了,外面一片漆黑,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吉祥在院子里烦躁地来回走着,这是她两辈子几十年人生里第一次濒临抓狂,从前也遇到过不少追求者,但只要她甩几次冷脸给人瞧,别人也就知难而退了,又或者有纠缠不休的,也无非就是每日送花,或者于校门口等候,但若自己拒绝,也是可以轻易脱身的,毕竟大家都是文明人嘛。唯独遇上了脑子不正常的郭琪,让吉祥十分郁闷,叫人揍他一顿吧,又不忍心,毕竟他做的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想要突围出去吧,又怕他上前纠缠。这个年代虽然对女性算得上是十分宽松了,但也没宽松到可以允许一个女子随意地在街上与陌生男人拉拉扯扯的地步。吉祥可以想象,若自己不顾一切地出门,郭琪闹将起来,往后不知道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虽说自己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是赵家不能不在乎啊。
就在郭琪守门守了十五天的时候,收到赵老太爷书信的郭夫人终于赶来了,到了赵家门口见到又瘦了一圈的郭琪后,便也顾不上是在人家的家门口了,搂着郭琪就大哭了一场,这一幕见到的人极多,不少人在赵家门口指指点点,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见了这可怜的母子俩,都将同情分投给了他们,对赵家的冷漠表示谴责。
赵老太爷无奈,只得亲自将这母子二人迎进了院中,好言相劝。郭夫人也知道姻缘一事勉强不得,同赵老太爷一同劝说郭琪,盼他回心转意,但是郭琪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死也不肯跟郭夫人回去,还说若是她要硬拉他回去,他便一头撞死。郭夫人是个极溺爱孩子的人,见他执意如此,竟也不劝了,反倒在离了赵家后,在附近租了处宅子,请了佣人婢女,每日陪着郭琪守在赵家门口,到饭点时,从家里端来热的饭菜给他,下雨时命人来给他撑伞,天气热时叫人来给他打扇……
原本只郭琪一人守门就已经惹出来不少流言蜚语了,如今还有仆人站在一旁撑伞摇扇地守门,更使得赵家大门成了平县的一道风景。赵家却是有苦难言,赶人吧,人家又并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说难听点儿就是堵你的门,说好听点儿就是在你门口借块地儿坐坐,人家言行文明,没有乱扔垃圾乱吐痰,甚至也没有挡着谁的路。不赶吧,这样闹下去,赵家的人就不要出门了,每天都有闲得无事的人前来围观,等着看赵家的这位小姐出来,会有什么好戏登场。
吉祥是经历了两世的人,但这样极品的人她却是第一次遇到,现在这事儿越闹越大,已经彻底的影响了赵家人正常的生活,更不要提那些被家里人刻意瞒下来的流言蜚语了,吉祥有好几次都气得直想冲出去赶人,却被贞娘拉住了,贞娘劝道:“你若是出去,那些看笑话的人便称了心了。”吉祥歪着头靠在贞娘的肩上,红了眼眶哽咽道:“娘,为什么我会摊上这样的事儿?”贞娘抬手搂住吉祥的肩,用下颚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着,叹道:“也许过几天就好了。”不过这话贞娘说出来却一点儿底气都没有,天知道那母子俩要闹到什么时候。
吉祥使劲地眨了眨眼,将眼泪留在眼眶里,沉默了一阵后才道:“娘,不如我离开吧,我若是不在家里,他们便不会再守在门口了。”贞娘心疼地拍了拍吉祥的肩,摇头道:“傻丫头,你去哪里他们不会跟去?再说,你能去哪里?去亲戚家么?只怕到时候他们跟去了,倒给别人添麻烦。”吉祥道:“我走远些,他们自然找不着人。我原本想年底时在江宁城开一家成衣铺子,如今却是不行了,不如就将铺子开到京城里去,谅他们母子俩也不会猜到我会去那么远。”
贞娘道:“这主意虽是好,可是你高先生的私塾在这里,你舅舅的铺子也在这里,咱们赵家的根基都在这里,要举家迁往京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吉祥摇头道:“不是赵家,只是我,我离开就行了。”贞娘惊道:“不行,你才多大,就敢一个人去京城里做生意?不行,不行。”吉祥叹道:“我知道娘不放心,可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难道要我一辈子呆在家里不出门吗?再说若是他们母子俩一直不死心,真要在这里守上一年半载的,又该如何是好?而且我也不会一个人去京城,我已经想好了,让干娘陪我去,干娘做事儿娘还不放心吗?”贞娘犹豫了,沉吟许久后才道:“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晚饭时我先替你说下,先看看你姥爷姥姥的意思。”
晚饭时贞娘将吉祥想去京城开成衣铺子的事儿说了,赵老太爷和赵老夫人是极力反对的,家里就只有赵存旭赞成这事儿。“吉祥做事一直很有分寸,她的铺子开在京城里,比开在咱们这个小县城要好,再说,眼下郭家母子铁了心的要跟咱们家磨,他们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可这时间久了,吉祥的名声可就毁了。”
赵存旭一席话,说得一家子人都沉默了,见大家提不出反对的理由,赵存旭又道:“我晓得你们担心吉祥的安全,京城里虽然鱼龙混杂,什么样儿的人都有,但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凶险,我在京城里呆了好几年,对那里倒是颇熟的,若是吉祥真的要去,我可以陪她一起去,在那里张罗几个月,待一切都稳定后再回来。”
贞娘道:“哥,你明日问问李姐姐愿不愿意与吉祥同去吧,若是她愿意同去,这事儿就算定了,若是她不想去,那吉祥也就别去了,咱们再另想法子,如何?”赵存旭点了点头道:“也好,我明日便去问问。”赵老太爷和赵老夫人虽然极为舍不得吉祥,但是眼下也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于是也只得默认了。
第二日一早,赵存旭去了布庄,将吉祥眼下的状况同李寡妇说了,问李寡妇愿不愿意随吉祥去京城里。李寡妇这几日也听到了些闲言闲语,对吉祥眼下的处境十分担忧,这会儿见自己可以帮到她,自然欣然应了,反正她孑然一身,除了李小婉以外,再无其他牵挂了。
李寡妇同意进京后,吉祥去京城开铺子的事情便是铁板钉钉了,只是去京城里创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前期的准备工作可不少,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里,吉祥便开始着手安排进京的各种事务了。
四三 向京城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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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要去京城开成衣铺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