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名句,等等等等。
多数时候都是周子朗在说,吉祥和南宫季云兴致勃勃地听,偶尔也插上几句嘴感叹一番。对于这种自然坦荡的相处模式,吉祥十分喜欢,对周子朗和他夫人的感觉,倒不像是陌生人,反而像是多年未见的知己一般。
只是谈话不过才进行了一小会儿,便有仆人进来通传,说是某某公子到了。周子朗歉然一笑道:“看来咱们聊不成了,季云和弟妹也随我一同去看看吧,你们好歹也算半个主人家。”
南宫季云笑道:“也好,我也有许多年没凑过这种热闹了。”说罢也不问吉祥愿不愿意,径直牵了她的手,跟在周子朗夫妇身后出了屋子,朝花园里走去。
花园里想来是早几天就布置好了的,沿路摆放着各色时令花卉,繁花朵朵,美不胜收,每行至一片开阔之处,便摆有椅子和茶几,茶几上摆放着酒壶、酒杯以及各种瓜果点心,倒有些像现代的露天宴会。
不远处有一座四角飞檐亭,亭外有一青衣男子正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立,似乎在品评亭子牌匾上的字。
周子朗远远地便笑着大声道:“莫兄,怎地今天来得如此的早?”
那位青衣男子闻声回过头来笑道:“往几次参加诗会,回回都迟到被罚酒,昨日才与那几个打了赌,说今日定是第一个来的,所以便来得早了些,周兄,一会儿你可得作证,我是第一个到的。”
周子朗哈哈大笑,指了指身旁的南宫季云道:“莫兄,令尊给莫兄起名莫晚,就是指望你事事赶早,可是你偏偏喜欢迟到,真不巧,今天你可不是第一个到的,季云可比你来得早得多。”
那名叫莫晚的青衣男子闻言朝南宫季云看过来,然后目光顺带扫过吉祥,接着愣了一下,随后挪开目光撇嘴苦笑道:“看来我还是来得晚了些。”
周子朗坏笑道:“你且说说,你们赌了什么,若是有我的好处,我便与你作证,若是没好处……”
莫晚负着手朝众人走来,一边走一边道:“好处嘛也不是没有,若是我输了,我喝一壶酒,若是他们输了,他们每人喝一壶酒,若是他们都醉了,定能写出不少好诗来,周兄,你说这算不算好处?”
周子朗哈哈一笑道:“这倒真是好处,来,莫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故交,从京城里来,这位是南宫季云,这位是他的夫人。季云,这位是连任五届诗魁、人称小诗圣的莫晚。”
南宫季云上前对莫晚抱了抱拳道:“莫兄,久仰了。”
莫晚笑着抱拳回礼道:“南宫季云?莫非就是平王世子殿下?那这位就是世子妃了?听闻世子妃曾经一曲名动京华,今日想必能有幸得以一饱耳福了。”
吉祥见莫晚一句话便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却并未与季云交谈,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忙道:“那些都是谣传罢了,做不得真的。”
莫晚笑道:“难道世子妃还要藏拙不成?”说罢转脸对周子朗笑道:“周兄,今**可是东道主,一会儿世子妃若是不肯弹上一曲,那就是你这个东道主不厚道了。”
周子朗抬手给了莫晚胸口一拳,笑骂道:“你别这么急吼吼的,吓到我弟妹,若你能请动她弹奏一曲那是你的本事,请不动那也是你的问题,别把我捎带上,免得季云回头找我麻烦。”
吉祥闻言转头看了南宫季云一眼,见他正看着自己,脸上却没有什么不愉快的表情,看来他对这些文人还真是比较宽容。
不过吉祥是想错了,南宫季云并不是对文人宽容,而是因为这里是周子朗的家,而莫晚是周子朗的客人,所以他才处处容忍,不想落了周子朗的面子,实际上他连莫晚到底看了吉祥多少眼都数的出来,又听他三句话不离吉祥,早就气得想打人了。
莫晚听了周子朗的话,笑着看向吉祥,正要开口,南宫季云却一把握住吉祥的手,笑道:“子朗说的哪里话,若是你要听吉祥弹琴,只需说一声就是了,回头我请她谈给你和嫂子听。”他的意思很明确了,要请就得周子朗来请,至于你莫晚,一边儿去,你没那么大脸面。
莫晚也听出来了南宫季云的意思,回想起刚才,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孟浪了,于是笑了笑,不再开口。
周子朗见气氛有些尴尬,忙笑道:“季云你也太小气了,谁不知道你琴艺冠绝天下,怎么不露一手?我还想看你们琴瑟和谐、夫唱妇随呢,你可别推辞,回头你两口子就一起上,把这弄成咱们诗会的压轴,嗯,这主意真不错。”
周夫人在一旁笑道:“你糊涂了大半辈子,就今天这个主意顶好。”
吉祥红着脸淡淡一笑,心里却想起了唯一的那一次合奏,只是那个人,不知道眼下可好。。。。
一零八 淮洲诗会(二)
天色很快便临近午时了,不时有才子佳人们相约而来,这原本就绿树红花、盈盈翠翠的园子,很快就变得更为热闹起来,才子佳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时地传来。
此时周子朗和周夫人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根本没时间陪着吉祥和南宫季云,而莫晚方才与南宫季云也有些不大愉快,所以此时有其他朋友来了,便没再留在亭子里,而是自去寻了朋友聊了起来,亭子里只剩下吉祥和南宫季云二人,倒是难得的清净了一会儿。
南宫季云见四下里无人,忙凑到吉祥身边,小声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一会儿子朗要让我们合奏一曲,你打算怎么办?”
吉祥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希望我怎么办?”
南宫季云老神在在地道:“若是子朗叫你弹,你就给他个面子,咱们便弹上一曲,让他们膜拜膜拜,若是别人……”
吉祥见他一脸正儿八经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也严肃地问道:“若是别人什么?”
南宫季云干咳了一声,凑得更近了些,捂着嘴道:“若是别人,你就甭搭理他,明白吗?”
吉祥白了他一眼,暗笑道:“这是何故?”
南宫季云一时语塞,支吾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眼睛一瞪,恨恨地道:“反正你别搭理他们就是了。”
吉祥心里笑他幼稚,却还是点头道:“知道了。”
南宫季云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下来,看着远处红红绿绿的才子佳人们,有些疑惑地道:“我看你挺适应这种聚会的,怎么在京城里别人请你却不去呢?”
吉祥没好气地道:“你在京城仇家那么多,谁知道去人多的地方会遇到哪个仇家,会被哪个算计?”
南宫季云高深莫测地道:“说不定我们从泉州回去之时,一切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不用担心被什么人算计了。”
吉祥心里一突,她深知南宫季云绝不会无的放矢,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是他背地里做了什么?想到这里,吉祥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试探着问道:“真的?”
南宫季云笑着点了点头,一脸的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一般。吉祥见不得他这个自得意满的样子,忍不住想刺激一下他,于是故意不冷不热地道:“我想回大兴国去,也可以吗?”
南宫季云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吉祥,沉声问道:“你很想离开我?”
吉祥本是故意激怒他的,见他不高兴了,却又有些迟疑了,自己说的就是真心话吗?她是很想念家人,但是她并没有非要离开他的理由,她现在虽然依旧习惯性地和他斗嘴,习惯性的见不得他兴高采烈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她自己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再讨厌他再恨他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心里没有那么一个人,一个可以使她不顾一切抛下一切的人。
虽然她自己并不确定,但还是给了南宫季云一个肯定的答复:“对。”
南宫季云顿时变得有些咬牙切齿,狠狠地道:“你这辈子也休想。”
吉祥听到他的回答,不知为何反倒松了口气。这个男人,幼稚的,毒舌的,别扭的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和自己有了这么深的牵绊,自己的事业,生活,感情,都跟他联系在了一起,如果说要她现在就彻底的离开他,虽然也许从感情上来讲,没有什么舍不得,但是从事实上来说,还真的不怎么可能。
两人正堵着气不说话呢,这时周夫人却跟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一起走了过来。
周夫人有些歉然地看了吉祥一眼,对南宫季云道:“这二位是世子殿下的故人,听闻殿下来了,便要来和殿下打个招呼。”
那两位姑娘上前一步对南宫季云福了福身子,其中一人含笑道:“昔年于周大哥婚宴上见过世子殿下,到如今已经过了许多年,不知殿下还记得故人否?”
另一人也笑道:“殿下当年文采风流,不知今日是否也会一展才华,让我姐妹二人一睹风采。”
南宫季云刚被吉祥气得够呛,本不耐烦理这两个女人,但是因为周夫人在一旁,若是太过无礼未免下了她的面子,只得勉强应付道:“二位姑娘多礼了,这些年事务繁忙,也没有再研究什么诗词,只怕会叫二位失望了。”这么文绉绉的婉拒,想来这二位才女应该听得懂才是。
只是那二位才女也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听懂了装不懂,此时已是婷婷袅袅地走进了凉亭,双双站在南宫季云身侧,其中一位捂着嘴轻笑道:“殿下太过谦虚了,遥想当年殿下于婚宴之上击案而歌,何等豪迈快活,怎地如今倒拘谨起来了?”说罢拿眼神瞟了吉祥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莫不是被老婆管得太紧了?
吉祥本以为诗会应该是大家讨论些文学诗词什么的,不然就是喝酒行酒令什么的,却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争风吃醋这一类的余兴节目,顿时有些想笑,不过却还是板着脸没笑出来,毕竟眼下她也算是“受害者”,不过她倒想看看,南宫季云会怎么应付这些莺莺燕燕。
南宫季云看了吉祥一眼,见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两位才女的挑衅,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心里却对那两位才女十分厌烦起来,但是碍于周夫人在场,他也不好说什么过分的话,只得客气地道:“当年不过年少轻狂,如今已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应该收敛些。嫂子,你陪这两位小姐先聊着,娘子方才说要去看荷花,我陪她去走走。”
说罢起身,牵起吉祥的手腕,就将她朝外头拉。吉祥本来还想看下热闹,但是见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赖着不走未免太不给他面子了,于是只得起身,对周夫人点头说了句:“失陪。”然后被南宫季云半拉半拖地扯着离开了凉亭。
那两位才女不禁脸色绯红,愣在原地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荷花池边,艳阳高炽,满池翠绿,其中点缀着点点白与粉红,阵阵清香随风而来,一股清凉扑面而来。
吉祥走到荷花池边,双手撑在青石栏杆,歪着头瞅着南宫季云,笑道:“你未免太无情了吧?人家专门来和你说话,你竟然说走就走,一点儿脸面都不给人家留。”
南宫季云紧靠在吉祥身边,把她圈在臂弯和栏杆的中间,低头看着吉祥的双眼道:“你希望我回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吉祥感到有些不自在,忙低头道:“你别靠这么近,有人看着呢。”
南宫季云坏笑道:“你回答了我就让开。”
吉祥只得小声地道:“难怪你以前不喜欢参加诗会,也是有道理的。”
南宫季云听她话里隐隐有不希望自己回去的意思,不由得心情大好,却不肯放弃这难得的吃豆腐机会,追问道:“我是问你希望我回去吗?你都答的些什么呢。”
吉祥一半是羞一半是恼,却拿他没有办法,更不敢转过身去面对着他,只得恨声道:“要回去就回去,没人拦你。”
南宫季云这次却出奇的没有生气,而是静静地看着吉祥,直到吉祥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抬起头来看他时,他才正色道:“我们做真的夫妻好不好?”
吉祥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后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笑道:“真正的夫妻?你不是在说笑吧?真正的夫妻是要两情相悦的,你看我们,算是两情相悦吗?我看,我们是两看相厌才对。”
南宫季云只觉得此刻仿佛被一双手狠狠地掐住了喉咙和心脏,呼吸开始不顺畅起来,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很难受,他沉声地问道:“你,还是很讨厌我?”
吉祥这时也发觉自己似乎把话说重了,其实她现在并不讨厌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那种话,搅得她的心里乱得一塌糊涂。“其实,也不算是讨厌,只是,你也知道,你娶我是为了什么,而我又是为什么会嫁到宁国来的,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做到两情相悦?”
南宫季云问道:“为什么不可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吉祥笑着摇头道:“你爱的人,是那位太子妃,却又来跟我说什么两情相悦,南宫季云,你还想怎么样?”
南宫季云急道:“我是真的……”
吉祥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道:“别说了,那不可能。你别忘了,我们是有合约的,难道你要撕毁合约?”
南宫季云正要说话,却听到周子朗在不远处喊道:“季云,吉祥,诗会开始了,就等你们了,赶紧过来。”
吉祥松了口气,忙推开南宫季云,小声地道:“周大哥在叫我们了,走吧。”
南宫季云深深地看了吉祥一眼,然后牵着她的手朝周子朗走去,吉祥甩了几下没甩掉,也只能由着他了。
诗会举行的地点是在一处环绕着水池的回廊里,回廊的地面上有一道拳头大小的曲折细水沟,吉祥知道这曲水流觞的水道,游戏时将酒杯放入水沟里,杯子停在谁面前,就该此人先饮一杯,然后作诗,若是作不出来,罚酒三杯。
此时才子佳人们都已经入了座,周子朗领着吉祥和南宫季云刚走进回廊里,就有一位年轻男子起身笑道:“这二位来迟了,是不是该罚酒啊?”。。。
一零九 淮洲诗会(三)
周子朗笑道:“该罚,该罚,这两口子在荷塘边上亲亲我我,全然不顾咱们这么多人等着,我看,咱们该罚他们喝交杯酒。”
这时众多才子佳人们也开始跟着起哄道:“交杯酒交杯酒”
周子朗转脸对南宫季云和吉祥笑道:“看到没有,众怒难犯,你们还是从了吧。”说罢从旁边的茶几上随手端了两杯酒,递给二人。
南宫季云和吉祥无奈地接过酒杯,顶着越来越大的起哄声,不得四目相望,然后双臂交缠,面红耳赤地喝了交杯酒。周子朗接过空杯后又道:“只有酒没有诗可不成,季云,几年不闻你的诗作了,今日怎么也得吟上一首,否则罚酒罚到喝醉。”
南宫季云有些为难地看着周子朗,这时众人又开始起哄,狂喊:“作诗作诗”吉祥见这场面,觉得这些才子佳人们不去做职业粉丝真是可惜了,这些人带动气氛那绝对是职业水准的。周子朗一脸坏笑地看着南宫季云,不只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反而抓了个酒壶拿在手里,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灌他喝酒似的。
南宫季云咬了咬牙,瞪了周子朗一眼道:“好,作诗就作诗,这首诗送给我家娘子。”说罢回头注视着吉祥,朗声吟道:“十里碧荷香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得成比翼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此诗出自《倩女幽魂》,有小改动)
“只羡鸳鸯不羡仙”,吉祥心里默默地念叨这一句,有一瞬间失神,却被才子才女们的叫好声惊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