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笑倾凡尘- 第19部分

　　
　　隔壁木浅蓉正在发愣，听到这唤声，奇怪莫名：“薇？不是走了么？怎么还在？”
　　
　　白晓凡追出房间，轻微闪神，只因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雪粒，夹裹在风中，呼啸着侵袭大地，若是被偶尔击上面颊，冰冷的温度，直让你浑身一缩。可白晓凡却不顾那么多，鞋都没有完全穿好的她，一半的脚跟还露在外面，不过好歹反应快，总算是拉住了月微岚的袖子：“你去哪？”
　　
　　“我不会抛弃你的，”月微岚转身，目光扫过白晓凡头顶，看向她身后的木浅蓉，“这两天我出去走走，有什么，你找蓉就好了，她会帮我照顾你。”
　　
　　“我才不是担心你抛弃我。我是担心你生气。”白晓凡回头看了一眼木浅蓉，就马上收了回来，她虽然在月微岚转身时不得已放开了月微岚左手的袖子，可这时，又倔强地拉上了右手。
　　
　　月微岚目光落在她拉着自己袖子的小手上，想到上次在翔乐镇客栈，她替一个女人求情时，也是这样的动作。她似乎在求自己时就会用这般撒娇耍赖的小动作，可是，这个动作是谁宠出来的呢？她，平时，用这个动作向谁撒娇呢？
　　
　　想到这，月微岚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想将袖子从白晓凡手里扯出来，可这个动作刚开始，就感觉到白晓凡身体明显一僵，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手上，却不自觉抓的更紧了些。
　　
　　她大眼睛圆圆睁着，隐见委屈之色在黑白分明的瞳仁中浮动，一两粒雪粒，飘过来，粘在了她又长又翘的乌黑睫毛上，渐渐开始融化，于是，那便像极了晶莹的泪珠挂于上面，月微岚转开目光，却见她穿得单薄，目光下移，就看到她露了一半在雪地里的小脚，已是完全失去了血色。
　　
　　他完全转开目光，手上不再挣脱，却是冷冷地道：“回去穿衣服。”
　　
　　“你原谅我，不生气，我就回去！”白晓凡嘟起嘴，不满意他的冷淡口气，总觉得，这样，还不如以前的彬彬有礼。
　　
　　“回去！”月微岚口气又有些冲了，他没有耐性，可偏偏，白晓凡就喜欢考验他。她还生着病，这个样子站在雪地里像什么话！
　　
　　木浅蓉在后面看的心惊，薇他已经完全卸下了伪装了么？白晓凡，竟能看到最真实的薇么？这是，为何？
　　
　　“不回！你先说了原谅我，我才回去！”白晓凡也是兀自嘴硬，扬着小下巴赌气般地道，手上却是担忧地抓的更紧。
　　
　　月微岚重重出了口气，看着白晓凡，满是气愤，无奈，他真是拿她没辄，看着就这么一会儿僵持，白晓凡身上就不时地重重的一个寒战，冻得发紫的嘴唇，不时上下磕碰，看着这些，叫他怎么坚持下去？
　　
　　他蓦地微弯身子，将白晓凡抱起，往房间方向走去。
　　
　　“鞋子好像掉了……”白晓凡先是惊住了，后来小手抓住月微岚衣襟后，她弱弱地道，可月微岚面无表情，眼睛也不看她，更不要说脚下有丝毫停顿了。他只是在进房间前，目光若有似无地带过了守在廊下房门边呆愣着的木浅蓉。
　　
　　木浅蓉心中一凛，回过神来，走过去将院中掉落的鞋捡起，跟着月微岚进了房间，将鞋放下后，不敢多看一眼，就出门把门带上了。
　　
　　月微岚将白晓凡放在床上，扯过被子将她捂紧，白晓凡露出小脸，抱紧被子，牙齿还有点打颤，可眼神仍是讨好中带着倔强：“你不许生气离开，不然我会再追出去！”
　　
　　月微岚看着她冻的在被子里浑身发颤，余怒纵是未消，脚下也迈不出半步，心里暗自嘲笑自己，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威胁了，又想，要不是嫌生病了照顾起来麻烦，还要耗费法力，他才难得理她。
　　
　　白晓凡不知道月微岚的心思，只是见他不走了，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得意，和一点点回味，她笑着道：“你的真实脾气，跟小时候的三师兄好像。”
　　
　　月微岚眼睛倏地张开了一下，目光如箭，劲疾有力，冷冷射向床上盯着床帐似是在回忆的白晓凡，她，把他与他三师兄相比？还是小时候？原来这种撒泼耍赖的方法便是她从那个时候逐渐总结而来的？她把他当谁了？
　　
　　“没有耐性，冷漠，骄傲，不过又不完全一样，他的骄傲是在不断受伤，被人歧视欺负中磨砺出来的，而你……。应该是在俯视天下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白晓凡其实感觉到了月微岚冷冷的目光，可她仍笑着继续道，“他是用骄傲在保护自己，而你，是用骄傲在欺负别人。”
　　
　　说到这，白晓凡目光转向了有些发怔的月微岚，嬉皮笑脸地笑开，俏皮地道：“是不是突然被我的深沉给吓到了？嘿嘿，其实我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喂，你那么喜欢欺负别人，可不许欺负我呀！”
　　
　　月微岚有些失语，刚刚还真的被白晓凡的深沉给惊到了，她，原来还有这般犀利的眼光。他微眯双眼，或许，眼前的这个女孩，真的不像想的那般单纯。
　　
　　不过，她的不单纯，她的全部思考，全部心思应该也是只围绕她的三师兄展开的吧。居然，连他月微岚，被分析时，也只能与小时候的兰璟放在一起比较。他怒极反笑，坐在床边，手抚上了白晓凡冰凉的脸颊，眼中暗藏的怒气，渐渐在狭长的凤眼中形成了一个个漩涡，危险万分。
　　
　　白晓凡强烈地感觉到了不对，却不知道错在哪里，惹得他越发生气。或许，他不喜欢别人将他看的太过清楚？可月微岚手抚上她脸颊的一刻，她浑身一震，昨夜的梦境又在这个动作下，渐渐清晰起来，心中那种空旷的感觉袭上，头脑一下子变得空白了，全身又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月微岚以为自己这样一个动作便激起了白晓凡这般强烈的反应，嘲讽地笑笑：“你不是小孩子了么，那你知道欺负是什么意思？”说罢，便含着那讽刺的笑意，欲收回手来，却被白晓凡一下子按住。
　　
　　白晓凡紧紧闭住了眼，脑海里无数片段闪过，却一个也捕捉不到，她心中乱成一片，眼泪刷地流过脸颊，浑身颤抖，唇里胡乱地喃喃道：“不要走，不要走。”
　　
　　月微岚这才感觉到没对，眼神一凛，反握住白晓凡的手，另一只手抚在白晓凡额头，施展法力，却如石沉大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感应不到。他也是一惊，将颤抖愈发剧烈，口中仍不断胡言乱语着的白晓凡抱在怀里，手指轻轻点在她颈处，再次微微催动法力，她才渐渐安静了下来，沉沉昏睡过去。
　　
　　月微岚皱眉，垂首看着她挂着泪珠睫毛，刚刚那种情况究竟是为了什么，像是白晓凡的心智突然被控制了一般，而自己却半点也感觉不到。这种事情应该不可能发生啊，而且，谁有那个本事，能在自己面前摄走白晓凡心神，而自己却半点感觉都没有？
　　
　　想了一会儿后，他决定放弃，反正该来的总会来，他或许只需要等待就是了。再看着白晓凡此时安静的睡颜，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自己一时兴致，就摊上了这么大个麻烦。
　　
　　但他其实不知道，这个麻烦，哪是他自己惹上的。
　　
　　一切，其实早已在别人的安排当中了。
　　
　　**
　　白晓凡趴在马车当中，时而看向正闭目养神不做一言的月微岚，时而掀开帘子看外面的边塞雪景。他们再次出发时，月微岚就雇了这辆马车，她也乐于不用骑马那么辛苦。只是，她醒来后，总觉得有些迷迷糊糊，仿佛少了什么一样。
　　
　　月微岚感觉到她东动西动的不安静，暗自叹气。昨天晚上，她昏睡两天后醒来，对于她自己的胡言乱语，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可却仍是“追究”自己到底生不生气的事情。闹的他无可奈何。
　　
　　“月微岚，我刚刚在吃饭的时候，听到有商旅谈论，说这几日紫玉国要举办一个什么群英会，我们去看看好不好？”白晓凡见月微岚睁开了眼，便笑着说道。
　　
　　“理由？”月微岚淡淡挑眉，看向她。
　　
　　“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多，方便打听呀。”白晓凡巧笑着，似在尽量讨好月微岚。
　　
　　“嗯，好。”月微岚淡淡应了，就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白晓凡觉得无趣，不过想想，或许自己生病的时候，他太累了，便也不敢多生抱怨。
　　
　　又将眼睛转向外面白茫茫的世界，脑海中回想着中午在饭店听到的对话，按照那几人的说法，这附近几乎所有稍有名望的人都会去赴会，如果三师兄没事，还在这附近的话，肯定也会去的。
　　
　　而月微岚想的却是木浅蓉回报给他的消息，宁媚，已经在槐荫镇，遇到了兰璟。
　　
　　而夜半伤，昨夜就回紫玉了，这样，白晓凡在紫玉的时候，便可演出一场场好戏来。
　　
　　离战场越近，他才有些激动了起来。唇角也弯了上去，他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才好。拖得久了，便真的，兴致也没有了。
　　
　　天地唯余苍茫，两道车辙，弯弯在雪地上铺展。马车，带着车轮转动的咕噜声，渐渐隐进这茫茫一片，不见踪迹。
　　




第七章　心生不满

　　一进入紫玉国，白晓凡才明白，难怪来的一路上那么空，原来，该来的人早就已经来了，城里处处比肩继踵，入目之处，不见别的景物，只见形形色色的人群。马车行了一截，便不能继续，白晓凡只得和月微岚下车步行。
　　
　　可刚走了几步，白晓凡就傻眼了，每个经过的人都会多看月微岚两眼，然后接着就会落在白晓凡脸上，再相互交错着看，最后啧啧叹两声走过去。白晓凡先是发愣，后来就撅起小嘴，越发不满，只要有人往这边看，她就会恶狠狠地盯回去。
　　
　　这里的人比玉京的人还可恨，玉京的人只是围观，这里的人怎么还喜欢上比较了。她白晓凡长相有差月微岚很多么？
　　
　　月微岚本来对这种目光也十分不满，可是看着白晓凡的表情和凌厉的眼神，他慢慢就转移了注意力，不由想笑，可在大街上又不想惹麻烦，只能忍住。可表情却显然是非常愉悦的。
　　
　　白晓凡正好去瞪他旁边的一个人，就瞟见了他脸上的表情，便没好气地说道：“下次坚决不跟你一起走了。”
　　
　　“这算是把怒气牵连于我么？”月微岚的好心情让他抛开了两人先前的不愉快与一段时间来的烦闷，带着明显的笑意，柔和问道。
　　
　　“牵连？你就是根源好不好？始作俑者！哼！”白晓凡一边继续恶狠狠地盯着来往众人，一边怒道。
　　
　　月微岚憋笑憋得越发辛苦，话都不敢说，唯恐一开口，就会带出笑容。他左手略微下垂，牵起白晓凡的手，拉着她向右边的小岔道蓦地拐了过去。
　　
　　白晓凡还没反应过来，惊叫声都尚未出口，就已经和月微岚处在狭小的巷子里了，月微岚立即在两人周围施了结界，外面的人便看不到他们了。或许，如果不是白晓凡有趣的眼神回击，他早就这样做了。
　　
　　月微岚这才放心从薄唇中溢出几声轻笑，似乎连那原本冰凉的眸，都被这笑意渲染。不是凉薄，不是魅惑，只是单纯发自内心的笑容，却有着更为震撼人心的效果。白晓凡一呆，这笑容好看到极点，让他原本便找不到一点缺点的面容，越发不真实起来。而看到这笑，她在呆愣中，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了，原本垮着的唇角微微弯起。
　　
　　可刚刚如此，她便反应过来，怎么能在他两声轻笑中就放弃了对他的责怪，虽然已经没了愤怒的心情，白晓凡却再次故意沉下脸，白了他一眼：“笑什么笑，真不知道一个男人长那么好看干什么的？”
　　
　　月微岚第一次对这般言语毫不愤怒，他继续带着笑，声音如春风般柔和：“也不知道一个女人长的没有那么好看是什么意思？”
　　
　　白晓凡黑白分明的眼中蓦地出现了震惊与疑惑，这是，月微岚？那个先彬彬有礼，后淡漠寡言的月微岚？他，居然会用这样话来回讽自己？
　　
　　月微岚见她的表情，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恶作剧心情吓着她了，可心情由此越发好了起来。他应该是从来没有拥有过那么好的心情。在自己本来面目暴露在她面前之后吓她，居然比以前故装温文尔雅时逗单纯的她还要令他开心。
　　
　　而且，这种感觉，跟平时修炼时逐渐见到自己成效时的心情，也不一样。可这，究竟是什么心情呢？
　　
　　白晓凡却不知他想法，犹自惊诧着，月微岚到底有多少面啊？真是千变。
　　
　　她渐渐凑近了月微岚，目光凝在他唇边的笑意上，撅着嘴叹道：“算了，笑得不如你好看我认了，反正有人在没见过你笑容的情况下，会觉得我笑得好看就行了。其余人的想法，我也不在乎了。”
　　
　　有人？月微岚面容在听完这句话的瞬间便冷了下来。她，有什么时候，能不想到她三师兄？他看着白晓凡近在咫尺的面容，她的呼吸，轻轻吐在他的面上，明亮的眼睛里，有他的倒影，可她粉嫩的唇微微嘟起，却在说着另外一个人的事情？
　　
　　故意靠的那么近，诉说那个人对她有多么重要。
　　
　　白晓凡，你究竟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故意在挑拨自己的怒气，难道，真要自己所有的本质都克制不住，展露在你面前，你才高兴？
　　
　　白晓凡全然没有意识到有多危险，只是在月微岚的笑容消失的时候，以为他不满意自己的说法，还兴奋地想着自己浇熄了月微岚得意的情绪，犹自继续道：“一两个人的看法，你不必那么小气吧，反正你也不认识……而且，其实我真的觉得男的，笑那么好看没有必要……”
　　
　　话音未落，只觉被月微岚往后一按，背就重重地抵在了后面的墙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痛呼声还未出口，便被面前突然放大的月微岚的脸和他眸中的寒洌给吓了回去，她惊慌地看着月微岚，不知他想干什么。
　　
　　其实月微岚是深深克制住了吻上她唇的冲动，唇擦着她颊边而过，停在她耳侧，嘴角勾了一丝笑意，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和想法太过稚嫩了，这些日子，改变的太多，让他太过不适应，竟有些厌恶自己的所作所为了。这件事，他一定要快些了断，不然，越来越多的事情，超出他的控制，他真的不喜欢。
　　
　　蓦地松开了白晓凡，走了两步，又回去扯着白晓凡的手：“我布了结界，跟在我旁边，不要乱走。”
　　
　　白晓凡还未从巨大的反差中回味过来。就被扯着走了。
　　
　　的确，四周安静了不少，可是结界中的氛围，也相当压抑。白晓凡偷偷看了一眼，见他深邃的侧面轮廓，平淡无波，不见喜怒，又低下了头。心里越来越不是个滋味。她忽然想，大概都是自己太过分了吧，明明赖着别人陪自己来找三师兄，别人舍下时间，跟着自己走了这般远的路，那般辛苦，自己居然如此不客气……他，或许是不耐烦了吧？
　　
　　自己，是不是也真的该考虑独立，不再麻烦他了？
　　
　　“月微岚，我以后不会这么过分了。”白晓凡突然小声说道。
　　
　　月微岚拉着她胳膊的手不自觉一紧，可他却最终决定忽略掉那语气中的伤心和自卑，也忽略掉，她小脸上可能出现的哀伤与茫然，只是继续默默拉着她，往前走去。
　　
　　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