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可是大开眼界了,这里很多的坐骑,可都是山海经上有过记载的希罕物事。当然了,所有的坐骑中最显眼的,还得数相柳柔屁股下的那条三头巨蟒。那巨蟒容貌狰狞,嘴里喷云吐雾的,眸子里寒光乱闪,好不骇人。比较起来,黑厣军的黑厣,就有点不怎么上档次了。几头墨麒麟在那里一声嚎叫,夏侯就觉到坐下的黑厣整个身体都哆嗦了一下。
相柳翵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茶盏,里面是熬得浓浓的碧绿色茶汤,在那里轻轻的抿了一口。随后,他的脑袋直接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向了身后闹杂杂的安邑子弟们,喝道:“来了就静下,可不要让那些海人的使节看轻了尔等。”
刑天玄蛭、刑天鞶、刑天鳌龙又领着三千军士冲了过来。他们正好听到了相柳翵的吼声,于是在刑天大风的指挥下,四千黑厣军、玄彪军的军士排成了整齐的两个方阵,缓缓的移到了最左侧的空地上。其他的世家子弟一起行动起来,也开始整顿自己的手下,排成了勉强还算可勘入目的队列。
这一下,安邑城内的阵营就很明显的崭露出来了。黑厣、玄彪两军左近,是防风氏的族人,他们显得非常亲近。而其他的人,则凑成了十几个小团体,相互之间泾渭分明,没有丝毫的交集。势力最弱的那一批,就是相柳柔以及两三个铁杆的朋友了,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人。显然相柳柔在王宫输了那一场后,连带着往日交好的人都翻脸了不少。
相柳翵打量了一阵变得稍微整齐一点的队伍,轻轻的点点头:“罢了,其实一个海人的使节团,哪里要这么多人来接他们?不过你们要看个稀奇,也就算了。唔,倒是便宜了那些西坊的蛮族,还以为你们是特意来迎接他们的。”
正说话间,远处已经响起了古怪的声音,烟尘高高的飘了起来。眼看着一行长长的车队呼啸而来。那车没有轮子,却是离地悬浮的,前面有四匹浑身雪白筋骨强健的巨马飞奔拖拽,那速度比起黑厣,却也慢不到哪里去。车队的左右有大队的骑兵护送,一队是骑着清一色暴龙的大夏朝军队,另外一队则是骑着那种白色巨马的骑兵。
运足目力看过去,坐在最前面那辆敞棚大车上的海人使节,是金发蓝眼皮肤雪白的人种,这等容貌,让夏侯的心脏一下子就剧烈的跳动起来。再看看他身边的那些护卫的骑士,尽是金发碧眼的俊美男子,加上他们骑着的高头大马以及身上黄澄澄的纯金铠甲,简直有如天神下凡般威武。这些海人一个个高高的昂着头,满脸的傲气,那眼睛都是看着天上浮云的,彷佛世间万物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他们正视的。
“嗤!”刑天玄蛭冷笑了几声:“好威武的队伍啊,可惜他们居然只带了佩剑过来,他们那些奇怪的兵器,一件都不敢带进我大夏的疆域。莫非还害怕我们强劫了他们的武器不成?”
夏侯摸着下巴,轻轻的拉了一下背后白的耳朵:“看啊,真是有趣,他们的车子没有轮子,是浮在天上的。这是怎么回事呢?是法术,还是其他的东西?”
刑天鞶笑道:“海人那里会什么法术?这是他们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这车还是小事,听我父亲说,他们还有能够飞在天空数十里高处的巨船,可惜啊,他们怕是不敢把那种巨船开来,否则我们还真的要抢一艘了过来。”
夏侯脑袋中一阵的乱响,差点没晕了过去。他又有点迟疑了,莫非自己真的是在历史上的那个大夏朝么?怎么可能?这些海人使用的,分明就是极其先进的技术,如果他们不会法术的话,他们的车子能漂浮起来,只能说是使用了磁悬浮或者反重力引擎一类的手段。而那车子前拉车的巨马,怕不是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工具罢了。
很快那使节团的车队就已经冲到了相柳翵身前十几丈处。
那海人的使节身上套着一件黄金打造的板甲,一眼看过去,板甲上起码雕刻了数百种鲜花的纹样。这使节的下半身则是穿着一件不到膝盖的战裙,两条光秃秃的大腿露了出来。一件显然是用鲜血染红的披风整整齐齐的系在了脖子上,那使节的左手拉着披风的一角,神气活现的按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隔着十几丈的距离,海人的使节和相柳翵就这么大眼对小眼的看着。海人使节没有下车的意思,相柳翵更不像是要站起来迎接。一时间,气氛极其的僵硬,一股杀气开始在那些海人的白马骑士和大夏朝随行护卫的暴龙军战士之间弥漫。
受到那杀气的刺激,夏侯坐下的黑厣连同附近的同伴以及那些白齿森森的玄彪,同时发出了低声的吼叫,不安分的开始挪动起来。夏侯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坐下黑厣的冲动,以防它突然冲了出去。夏侯可不敢保证,若是一匹黑厣突然冲突而出,那些已经开始沉重喘息的暴龙会否立刻朝着身边的白马骑士们挥动自己强有力的爪子。
若是海人使节团在安邑的城门口被杀得血流满地的,这传出去,怕是不好听罢?
可是谁都没想到,这种僵硬的气氛,却是被白给随手打破的。出于一种野兽的本能,尤其是一种天生通灵的凶兽的本能,白对那个高高的昂着脑袋,用鼻孔冲着自己的金发蓝眼的中年人极其的不爽。嘴角耷拉着鲜血的啃了两口那剑齿虎的脖子,白突然一声咆哮,右臂一挥,那数百斤重的剑齿虎带着风声,拖着一道鲜血,就砸向了那海人的使节。
白的力气比夏侯只大不小,双臂一挥,起码也是数万斤的力量。这剑齿虎本身就有数百斤重,应是被白一手扔出去了数十丈远,可想而知白用了多大的力量。
那海人的使节却也不是只得一个外表光鲜,还是很有一点真才实料的。看到那血糊糊、毛茸茸的剑齿虎尸体带着风声砸过,右手立刻伸向了挂在左边腰侧的剑柄,准备拔剑劈碎那看起来就恶心,让他这个高贵的海人黄金贵族无比厌恶的东西。
可是,很不幸,剑柄被他的那件大红色的披风挡了个结结实实!他的手握在剑柄上,狠狠的一拔,那披风狠狠的一拽他的脖子,这位高贵的黄金贵族‘呃’的一声,那剑没有拔出来。说时迟那时快,那剑齿虎的尸体已经‘哗啦’一下,和他作了一个面对面的亲密接触。幸好那血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无非就是在这位使节的披风上又沾了几点血污而已,却也看不出来。
那使节气急败坏的咆哮起来:“你们这些粗鲁的野蛮人,你们就这样对待一名高贵的贵族,一个强大先进发达的国家派遣的使节么?”
相柳翵咳嗽了一声,缓缓的举起了右手:“贵使可是在侮辱我大夏朝么?”
那使节愤怒的跳下了车子,朝着相柳翵大步的冲了过去:“我侮辱你们,却又如何?你们落后,不开化,就是一群野蛮人!”
相柳柔拍了坐下那三头巨蟒一下,那巨蟒身体一扭,已经腾空而起,落在了相柳翵的身前。相柳柔神气活现的吼到:“退后,否则死!”
那面目狰狞的大蟒猛的张开了大嘴,三尺多长的舌信猛的吐出去,差点就舔到了那海人使节的脸上。这使节身体一僵,后退了几步,怒吼到:“无礼!你们这些野蛮人,太无礼了!”
连串吼声传来,那一行车里跳出了百多名身披披风的海人,同时拔出了长剑,左手握着纯金打造的盾牌,脚步隆隆的迎了上来。那随行护卫的数百名海人骑士更是连连呵斥,策动坐下巨马缓缓上前。
陪同他们赶来安邑的暴龙军的军士连声冷笑,在一名都制的命令下,两千头暴龙突然发难,把那海人的骑士团团裹在了里面。十名巫士突然在狂风中飞上了天空,庞大的压力立刻从天上传来,震慑得那些白色的巨马不敢有丝毫动弹。
相柳翵这才慢条斯理的喝干了茶盏中茶汤,慢吞吞的站起来拱手道:“贵国和我大夏朝已经相互攻杀数千年,积下了血海深仇。百年前,我大夏的使节赶赴尔等王都,却被割了耳朵送回来。不知贵使以为,这次我们割下你们身上什么东西才好呢?”
夏侯突然笑了几声,完全不成道理了。哪里有使节还在城门口,就威胁要割人家身上零部件的?这相柳翵,却也是个妙人。不过这大夏的人却似乎不会太做作的,好恶都是直接说开了,不会动太多的心机,这种脾性,却是让夏侯喜欢的。
海人使节脸色一变,飞快的扫了一眼身后自己来时乘坐的大车,闷声道:“你们是故意要侮辱我们?”
相柳翵冷哼道:“尔等先侮辱我大夏子民。未开化?野蛮人?却不知尔等海人和我大夏的战争中,谁赢得更多?”
那使节眨巴了一下眼睛,憋住了一口气吼到:“我不和你多说废话,我是来见你们的国王。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和我说话?”
相柳翵大笑:“我是什么身份?却不知贵使又有什么奢遮的出身?”
海人使节昂起头来,高傲的说道:“我是高贵的十二黄金贵族家族忒兰洛司库家族的嫡系成员,帝国东方领地的军团长。”
相柳翵沉默了一阵,突然干巴巴的笑起来:“黄金?在我们大夏,黄金可不是很值钱。”
安邑的浮华子弟们哄堂大笑,笑得声嘶力竭。更有人很夸张的从怀里掏出了几块赤金,随手丢在了地上,驱动自己的坐骑,狠狠的践踏了下去。这等行径,对于一个国家的使节来说,的确是已经侮辱到了极点。
夏侯摇摇头,却看到那海人使节怒吼起来:“你们这样的行为,是要挑起战争么?”
刑天大风在夏侯身边冷冷的说道:“我们一直在战争啊。唔,发怒罢,最好现在就开打,我们现在手上人多,如果我先杀了一名黄金贵族,这份功劳可就比相柳老六要占先了。”说着说着,刑天大风领着大批军士也慢慢的围了上去,所有人的手都握在了剑柄上,一副一言不合立刻暴起杀人的凶狠模样。
相柳柔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了刑天大风一眼,嘴角微微抽动,显然是在低声咒骂了什么,突然拍打了一下坐下的三头巨蟒,那巨蟒一声嘶叫,嘴里毒气喷出,獠牙上一滴滴的毒液喷出来,也向那海人使节逼近了几步。
相柳翵愕然看了相柳柔一眼,又回头瞪了一下已经逼到前面来的刑天大风他们,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点古怪的笑容:“如果贵使认为需要战争,我大夏的勇士从来不吝啬把死亡赠送给贵国的子民。”相柳翵的身体微微一侧,却是拦在了刑天大风和刑天玄蛭的坐骑前面,气得刑天大风一阵眉头乱抖。
夏侯只觉得有趣,前世里的两个国家使节互访,哪个不是文质彬彬的,就算是有了血海深仇的两个国家,都还作出一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的做派。可是这大夏朝和海人的国家,怎么就这么有趣呢?看样子是真的要在城门口就来上一局了。
猛的拔出了那沉重强劲的射日弓,又抽出了三支特制的玄铁重箭,夏侯脸上露出了遏制不住的笑容。如果说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那就让他按照这个规则好好的戏耍一通吧。嗯,黄金贵族?似乎是一个很好的靶子啊。不知道这射日弓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这些海人的使节,是否有足够让他眼前一亮的保命手段呢?
手指头不断的在弓弦上轻轻的弹动,弓弦轻轻的颤抖着,最后竟然发出了细细的龙吟,这龙吟声中充满了暴虐的杀气,整个射日弓都微微的抖动起来。夏侯骇然停手,那相柳翵已经诧异的回头深深的看了他手上的长弓一眼。相柳翵先是看了那长弓一眼,然后回过头,突然又扭头看了夏侯的长臂一阵,眼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恍然大悟般的精光。
夏侯心里一愣,莫非这相柳翵看出了什么?怎么可能,他怎么能知道自己的事情?
可是,也许是察觉到了现场的气氛已经变得越来越肃杀,那海人使节无奈的软了下来:“尊贵的大夏的先生们,对于我刚才的某些冒犯的言语,我非常的抱歉。不得不说,大夏和我们一样,都是一个非常发达非常闻名的伟大文明。可是这次我奉命出使,实在是有非常重要的任务,能让我先去晋见贵国的国王么?”
那使节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突然变得过于软弱了,他立刻又说道:“作为高贵的黄金贵族的一员,更是帝国的黄金骑士,我以帝国军团长的身份,并不惧怕战争。如果你们要战争,我就给予你们战争,但是一定要在我完成任务之后才行。”
相柳翵无比潇洒的抖了一下袖子,双手背在身后,脸上露出了很温和的笑容:“贵使说得有理啊。远来是客,我大夏定当扫榻以迎。打打杀杀的,那是年轻人血气过盛才做的事情。请,请,大王正在宫里等候哩。”说到底,相柳翵还是没说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来迎接使节。
海人使节整了整身上的披风,高傲的抬起头来,左手按在了剑柄上,迈着无比――嗯,无法形容的那种四平八稳傲气十足的步伐,大摇大摆的和相柳翵走了个肩并肩的,朝城门走去。
相柳翵偷偷的打了几个手势,强令冲动的刑天大风散去了兵马。那些安邑的世家子弟们则是懒洋洋的,打着呼哨,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一些问候海人祖先的词句,驱动那些稀奇古怪的坐骑,风一样的散开了。
那些海人的骑士,看到那些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敌人慢慢退却,心里顿时一松,立刻又趾高气扬起来。他们骑着高头大马,驾驭着那奇怪的漂浮的马车,紧跟在那步行的使节身后,缓缓的走向了安邑的城门。
刑天大风他们的兵马让开了道路,就听到相柳翵在那里问那海人使节:“不知贵使此次前来,到底有何要务?似乎,我们两国之间的交战已经成了习惯,并没有什么值得商议的。”
那海人使节却是干脆,也不压低声音,用那古板的语调说道:“本国神殿的圣女在东方领地探望远征军士兵时,不幸中了你们军队的埋伏,随行的五千骑士被你们无耻的用极多的士兵杀死了,圣女连同她的侍女,都被你们俘虏。奉我们神殿神圣的十二位海洋大祭司的命令,我来你们王都,要求你们释放我们的圣女。为此,我们可以付出一定的代价。”
相柳翵、刑天大风等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的古怪。相柳翵停下了脚步,迟疑了一番,这才问道:“贵国圣女的身份,不知?”
那使节凝重的说道:“圣女是我们信奉的海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无比的崇高,无比的神圣,是我们宗教的象征。只有黄金家族中最纯洁的处子,在受到了神恩的洗礼后,才能成为圣女,人选极其难得。不能不说,你们俘虏了我们的圣女,给予了我们在政治上以及军事上无比沉重的一击,这是你们的胜利。”
相柳翵没再吭声,闷着脑袋领着使节团的人马往城里去了。
相柳柔、刑天大风相互看了看,同时出声:“事情不妙呵。”
夏侯诧异的看了二人一眼,问道:“何事不妙呢?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如果能放她回去,交换大片的土地,却也是合算的。”他觉得,这种国与国之间的勒索敲诈,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谁叫海人的圣女被俘虏了呢?
相柳柔咧着嘴,干巴巴的说道:“三个月前,西路大军派人送来了一千名海人属国中掳掠的美女,大部分被赏赐给了各家重臣。其中有数名极其美貌的,被大王收入了后宫。”
刑天大风干涩的道:“黑冥森说,大王每日无女不欢,夜御百女也是轻松至极的事情。那海人的圣女,一个不好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