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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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绮罗-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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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是五天前杂货商人的命案。”想到这桩案子,相思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从案发到现在,所有的线索我们都查过了,可还是破不了案。你知道,现在内阁首辅大人正在整顿吏治,上头有压力,眼看着无法交差,脑筋就动到我们身上来。为了抢功,上头给我们这些倒霉的捕快发了一道通令,说是——”
  相思成串的抱怨,在瞥见隔桌的一道身影时乍然停止。她眨眨眼,细看了那人的长相一眼,然后不可思议地说:“咱们隔壁桌的那个人是章旭曦,你知道吗?”乖乖,号称“金陵第一洁身自爱之风流才子”居然也会到这种地方喝酒,真是难得。
  “哦,他啊!”桑绮罗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般直微笑着。“别管他,他在跟踪我,你尽管讲你的。”
  “可是他干嘛跟踪你……”尽管桑绮罗说可以不必管章旭曦,相思还是觉得离谱。
  “改天有空我自会跟你说明,搞不好还会有麻烦到你的地方。”桑绮罗招来伙计要了一壶茶,意味深长的笑容让相思恍然大悟。
  她点了点头,和桑绮罗交换了只有彼此才了解的眼神,而后突然继续往下说:“刚刚我不是说上头找碴,给我们一道通令吗?”这次换桑绮罗点头。
  “这道通令的内容就是命令我们这些捕快在这三天内破案,否则就轮到我们皮肉开花,就这样。”
  一想起必须在三天内完成这件不可能的任务,相思就忍不住哀嚎,惨叫连连。
  “我命苦啊!”都是老爹害她,硬要她继承家业。“三天内怎么可能破得了案,你一定要帮帮我,要不然我就惨了。”惨到去坐牢。
  男人婆个性的相思,其实有着非常精致的外表。除去她火爆的脾气之外,她的容貌、身段都是男人垂涎的对象,只可惜她美丽的面孔,此刻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你先别急,把案子发生的经过告诉我,我再替你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桑绮罗拍拍相思的手,亦不忍她美丽的肌肤上布满鞭痕。现儿正是朝廷整顿社会风气之际,上头怕捉不了人、交不了差,只好转而逼迫这些个捕快,要求他们尽快破案,否则就得挨打。
  相思也是人,当然也怕痛,眼见拖了很久的案子迟迟破不了案,只好向她求救。原本她已和相思说好不插手官府的事,可上回庄阿发的案子是她托她大哥请相思调派人手包围庄宅,方能及时阻止吊痕加深,自然欠下一份人情。
  既是欠下人情,就得还,不管她们是否为结拜姐妹。
  因此她仔细地聆听整件案情,同时发现隔桌那人的耳朵也伸得很长,好似和她比谁的耳朵灵,她冷冷地瞄了隔壁桌一眼。
  不经意被桑绮罗的慧眼扫到,章旭曦只得假装专注于河面的风景上,低下头来和桑绔罗一起思考。
  整个案件的经过是这样的——
  有位来自他乡的杂货商,行经金陵城,途中因做成了几笔大买卖,身上攒了不少银两,而引来强盗的窥伺。
  原本一个人单独行走就已经够令人胆战心惊,偏偏这杂货商又不懂隐藏。几杯黄酒下肚之后,就让人探出他身怀钜款,当夜硬是让人在客栈给宰了。
  由于是深夜,没人瞧见凶手行凶,只知道客栈的床单被人卷走,算是唯一的物证。
  糟就糟在,这杂货商是过客,在金陵城内没有熟识的人。倘若此人是金陵人氏。说不定环可以凭地缘关系捉出凶手,可眼下除了朝强盗杀人的方向侦办之外,就没有其他方法了。
  在这个案件中,最重要的就是证物,也就是那条床单。
  按照整个案情来判断,那条床单该是凶手用来包裹尸体的证物,可离命案发生已有五天了,就怕证物早被凶手销毁,再也找不到……
  桑绮罗和章旭曦同时大伤脑筋,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河面飘过的渔船上。只见河面飘来一艘大船,船上晒着一条淡黄色的被单,桑绮罗和章旭曦两个人同时大叫——
  “强盗就在这船上,快去抓!”
  “凶手就在这艘船上!”
  原本还在为抓不到凶手而头痛的相思,一听见两人同声叫喊,着实愣了一会儿,之后才飞身跳上船。和歹徒周旋。
  到底相思打小练出来的底子不是盖的,没三两下便擒住凶手,并连拖带拉地把凶手给扭送衙门,而桑绮罗的解释是这样的——
  “我瞧见船上晒着一床新洗过的绸被,上头飞着成群的苍蝇。人的血迹,即使洗过,也洗不去血腥味。再说绸被的绸面不拆下来洗,反倒和被里一块儿洗,实在有违常理。依我的看法,犯人恐怕是在杀了人之后,想借着水路选出去,所以假扮成船家。又,犯人见水上人家都把被子晒在外头,因此灵机一动,乘机把证物清洗干净,假装没事般带走,没想到却因而泄了底,露了馅儿。”
  这番见解,是在众人围着桑绮罗,问她何以知道凶手在船上时讲的。由于她拗不过众人的询问,因此只好微笑地说这一切都是她哥哥的功劳,多亏他平日教导有力,她才能凑巧帮忙破案。
  见鬼了!桑致中教导有方?事实上根本都是她在教他,亏她有脸当着大家的面说谎。
  章旭曦气得吹胡子瞪眼,不过今日她这么当众露一手,倒是让他有机会捉住她的小辫子。
  一离开酒馆,章旭曦即拦住桑绮罗的去路,得意洋洋地说道:“逮到你了!”他笑得有如豺狼。“以前你老把责任推给你哥哥,现在好不容易你当着我的面原形毕露,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章旭曦非常难得地不计较她抢了他的锋头,只是一再逼她俯首认罪。
  桑绮罗平静地看着他,为他感到可怜,也为他的人格哀悼。他明明有跟她一样好的头脑,为什么不肯好好利用,反而选择枉做小人?
  “怎么样,没话可说了吧!”见桑绮罗不答话,章旭曦索性来个自问自答。
  “我就不信你都不露馅儿,一直忍得住寂寞。”到底有才华的人是不堪寂寞的,虽不愿承认,但她确实是有才华的。
  章旭曦狂得二五八万,等着她回答,他原本以为她会再次逃避,没想到她却犀利地说道。
  “别把每个人都想成跟你一样卑鄙,我和你不同。”桑绮罗的眼中含带着微微的轻蔑,激起章旭曦脸上的红晕。“你有没有想过,若你肯用你的聪明才智多为一个无辜的人申冤,这个社会就会少一桩冤案,少一个人受罪。何苦把自己变成一个只认得钱的讼棍,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的祖先吗?”
  从他几乎和她同一个时间喊出捉凶这点就可以看出,章旭曦其实是很有实力的。只可惜他少年得志,被名利冲昏了头,以至于变成一个只认得钱的讼棍。
  桑绮罗为章旭曦可惜,可人家却不这么想,他立刻以激烈的口气反驳。
  “嘴巴请放干净一点,桑绮罗姑娘,我何时被称为论棍?”简直胡说八道!
  “你不要以为连续打赢我两场官司,就可以胡乱给我冠上罪名……”
  “容我提醒你,章大讼师,你输给我的官司不只两场,而是四场,前面输掉的部分千万别忘了算。”桑绮罗甜甜地打断章旭曦兼提醒他。
  “再说,你一直信誓旦旦地辩称自己不是讼棍,那么我倒想请教你,李大年的案子该怎么说?庄阿发的案子你又要如何解释?请回答我!”桑绮罗难得发火地询问章旭曦,清澈的眼瞳宛如镜面,在在照出他的原形。
  章旭曦这会儿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要不是为了同她争一口气,他才不会接下李大年这桩案子,可庄阿发的事他就有话说了。
  “李大年的案子我不同你争,可庄阿发这案子,我可不认为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他冷哼。“本来随便到别人家门口上吊就不应该,这关系到道德问题,我不过是想办法帮他解因而已。”而且到最后他还是被官府捉去了,还计较什么。
  “话说得好听,但你可知道,人家为何到庄阿发家上吊?”桑绮罗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无所谓的模样。
  “当然知道。”当他是白痴呀。“上吊的人欠他一笔钱还不出来,又不满座阿发催钱,一气之下就跑到他家门口上吊了……”
  “胡说八道!”桑绮罗驳斥章旭曦的谬论。“那上吊的妇人的确欠了庄阿发一笔钱,可却不是因为还不出钱才自杀,而是因为被他玷污了身子,不甘心才到他家上吊。”
  “可是……庄阿发他说……”章旭曦傻眼了,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说的话你全信吗?”不待章旭曦把话说完,桑绮罗即逼迫他思考。“难道你就没想过事有蹊跷,听不出他是在说谎吗?”
  桑绮罗宁愿相信,他是因为一心想战胜她,所以才会不去查明真相,糊里糊涂成了帮凶。而章旭曦也的确就如她所想的那样,一心想扳回一城,以至于直觉告诉他有问题,他却还是选择当了帮凶。
  他哑口无言地看着桑绮罗,一方面佩服她,另一方面却又讨厌她。在她有如明镜的眼神之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严厉的审视,永远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男孩,随时等待纠正。
  他才不要被纠正,他要的,是恢复过去宁静的生活,恢复他“金陵第一讼师”的地位!
  尽管章旭曦知道,她有可能是对的,却仍固执地选择和她杠到底。“我不管他是不是在说谎,反正我已经输了官司。”最重要的是收回失土。“刚刚你才当着我的面承认,你确实躲在你哥哥的背后写状纸,现在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自圆其说。”
  其实从头到尾她都没正面承认过她才是害他打输官司的元凶,但没关系,他最擅长的就是联想,现在就看她怎么否认了。
  章旭曦以为桑绮罗又会来“你误会了”那一招,没想到这回她却爽快得很,一下子就承认她就是那个藏镜人。
  “对,我就是躲在家兄的背后写状纸,害你连输了四场官司,你管得着吗?”对付烦人的苍蝇,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它打死。
  “你若真的有本事,就麻烦你找出证据,上衙门去告我。我已经厌倦了你的跟踪游戏,再见!”
  随手挥出苍蝇拍,桑绮罗连回头看看苍蝇死了没有都懒,便踩着轻盈的莲步扬长而去,留下张大了嘴的章旭曦,瞪视她的背影。
  居……居然有这么狂的娘们!他不把她的底掀出来,“章旭曦”三个字就倒着写,绝不食言!
  章旭曦咒天诅地的发誓。
  第五章
  为了不得罪天地,贯彻自个儿的诺言,章旭成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掀桑练罗底的办法,这个办法就是——偷!
  他要偷什么呢?
  答案是状纸。
  对了,他就是要偷、状、纸。
  至于他为什么要偷、状、纸?
  那就更简单了,因为他要找证据,他要翻遍桑家的各个角落,找到有桑给罗字迹的状子,证明桑致中过去那些打胜的官司,都是她在背后作怪。
  蹑手蹑脚地摸到桑府的后门边,章旭成早就打听好了,桑绮罗此刻不在府内。根据他派出去探子的说法,桑致中已于两天前回乡祭祖,隔天一大早桑绮罗也张罗好一切,随后跟去,所以说现下桑府正大唱空城计,就等着看他这个司马懿第二敢不敢闯入。
  他敢不敢?
  当然敢了!
  为了扳倒桑绔罗那娘们,不要说是翻墙当小偷,就算是要他持刀当强盗,他也照干不误。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非得要拿到证据,送那臭娘们去吃牢饭不可。
  在心中嘿嘿嘿地暗笑了几声,章旭成仿佛见到桑统罗蓬头垢面,蹲在牢房里苦苦哀求他原谅的模样,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有精神起来。
  为了早一天看见她哭着求饶的穆样,章旭成毫不迟疑地卷起袖子,扎好亵子,以便待会儿翻墙之用。他右手扶住砖块与砖块间的隙缝,左脚跟着左手使力往上爬,不一会儿便像缺了腿的蜘蛛,笨拙地爬上墙。
  混帐!
  他恶声恶气地叱骂身下折磨人的高墙,两脚困难地爬行,好几次都差点溜下墙,最后终于让他攻上墙顶。
  “呼、呼。”他满头大汗地喘气,脸胀得和刚蒸出来的馒头一般红。
  果然是个极阴之地,主人没良心也就罢了,居然连围墙也要欺侮他,害他爬得这么辛苦。
  章旭曦喃喃地抱怨,决定先坐在围墙顶休息一会儿,两眼不自主地被底下一间间简朴的厢房吸引。
  不知道桑绮罗的厢房是哪一间?
  他愣愣地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内院,简单和优雅的镂空扶杆,恍惚间仿佛看见她推开其中的某一扇门,抬头对他微笑。
  “早……”章旭曦傻呼呼地伸出手跟自己想像出来的幻影打招呼,不料才没摇几下,整个人就失去重心从墙上掉下来。
  “哎哟!”他先叫了一声,随即又赶忙用手遮住嘴,就怕被人发现。
  小心点儿,笨蛋!
  他轻轻拍打自个儿的嘴,告诫自己不可惊动到管家或仆人,虽说桑氏兄妹皆已外出,但还是小心为妙。
  悻悻然地自墙脚下爬起来,章旭曦可以感觉到运气有点走远了,等他看见后门竟没有上锁的时候,更是觉得老天遗弃了他。
  搞、搞什么,后门竟然没有关?!
  他气得轻踹了一下后门的门板,觉得桑家上上下下都在欺侮他,连门都不例外。
  火冒三丈地转身,章旭曦拼命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别跟那些门啊、墙啊之类的无生命东西一般见识,真正欺侮你的是有生命的东西,比如说,这家的女主人。
  如此不断地安抚自己,章旭曦顿时觉得好多了,连忙振作起精神,继续做他的窃贼去。
  只见他鬼鬼祟祟,笨手笨脚地打开每一间厢房,进去绕了一圈又出来,如此重复了几次。才让他找到书房。
  就是这儿!
  兴奋不已地推开书房的门板,章旭曦这会儿忙着感谢老天,这房间到处是书册。
  他东摸摸、西碰碰。发现这些书册都是一些有关审判的范例,其中五花八门。甚至还有死人的解剖图。
  他好奇地拿起那本解剖书。翻了一了,正好翻到一个开膛剖腹,被毒死的案例,书上写道:
  人若是被毒死,指甲会变黑,肠内还会残留恶心的汁液……
  他“恶”地一声丢下书,抱着胃干吐。
  这婆娘平时都看这么恶心的东西,难怪说出来的话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原来是其来有自。
  着着实实地干恶了几下,章旭曦才高举双手投降。
  是,他是不用功,没她这么好学,连对死人的内脏都有兴趣。
  值得庆幸的是,他无意仿效桑绮罗,只想赶快找到她亲笔写的状纸,好证明他没有得疑心病,一切正常得很。
  他翻呀翻、找呀找的,差一点把屋顶都掀起来,就是没有找到任何一份状纸。
  奇怪,应该有才对啊……
  他百思不解地环视书房,赫然想起——
  臭娘们,算你聪明,居然想到藏在那里!
  原来,他目光的焦点全聚集桌案旁那支高及腰的青瓷花瓶上,他相信桑绮罗一定把她写过的状纸,都藏在里面。
  他二话不说,大步一跨。就要窥探究竟,而当他着到里面真  的有东西的时候。高兴得快要尖叫。
  “臭娘们,看我——”
  章旭曦的狠话还没能讲完,但见一只体型肥硕的牛蛙“噗”地一声巴在他脸上。给他一个特大号的亲吻。
  他没话说了,他的直觉没出错。花瓶砂确实藏了东西,只不过,藏的不是什么状纸。而且该坏的牛蛙!
  “可恶!”
  章旭曦气愤不已地扯下牛蛙,正想破口大骂的时候,门外却突来传来一阵大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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