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爪王连忙问道:“你这消息怎样得来的?”
铁拐李道:“是穆统领告诉我的主人的,你放心,别人并不知道,但说句老实话,未得到你的亲口证实,我还不大敢相信这个消息。”
鹰爪王道:“你觉得我不是做官的料子?”
铁拐李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奇怪你怎么受得了官场的拘束?”
鹰爪王道:“我现在也并非身在官场呀!
铁拐李道:“那么这消息是假的了。”
鹰爪王道:“是真非假,亦真亦假。一半儿真,一半儿假。”
铁拐李道:“此话怎讲?”
鹰爪王道:“我是暗中替穆统领做事,并不是做御林军的军官。他把我安插在震远局里做个镖头,一来是为监视汤怀远,二来也为了在京师的第一大镖局,更方便打听江湖上的消息。更说清明白点,是打听有什么不利于朝廷的消息。”
铁拐李笑道:“你这话说得不对,实不相瞒,震远镖局里的镖师,也有一两个是给我的主人收买了的。”
鹰爪王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嗯,贵主人敢情就是有邪派第一大魔头之称的白驼山主宇文雷?”
铁拐李笑道:“正是。不过,在那些自命侠义道的眼中看来,你的老板御林军统领穆志遥也是邪派啊!”
鹰爪王大笑道:“所以咱们投靠的主人,也可以说得是臭味相投的。好,言归正传吧,现在也应该是可以打开天窗来说亮话的时候了。你是不是来找我们穆统领的大少爷的?”
铁拐李道:“可以这样说,不过其中还有曲折。宇文山主本来是叫齐勒铭来抓卫天元的。至于穆公子是否被卫天元关在这里,他还未有断定,只是猜想穆公子失踪之事,多半与卫天元有关。”
鹰爪王道:“贵主人怎么会知道卫天元藏在这里?”
铁拐李道:“前两天,徐中岳和楚劲松的女儿乘一辆镖局的马车出城,这件事是镖局里的一个镖师透露经过宇文山主知道的。王兄,你在镖局,此事你想必知道得比我更加清楚。”
鹰爪王点了点头,说道:“但据我所知,卫天元并不是乘这辆马车回京城。”
铁拐李道:“宇文山主早已料到,如果是卫天元在城外接应她们的话,料想他也不会乘原来的马车回城,所以他不但派人注意那辆原来的马车,也注意一些从乡下进城特别破旧的马车。这就侦察了卫天元的行踪了!”
鹰爪王叹道:“贵主人是比我聪明得多,我只知道注意那辆原来的马车,谁知那辆马车上坐的却是一个不明来历的少女。不过,我也有收获,那个少女始终还是要回到这里。你知道,任何可能和穆公子失踪有关的线索我都要寻找的,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我找到了这条线索。”
铁拐李道:“你打听到这个消息,告诉了穆统领没有?”
鹰爪王道:“要是告诉了他,也不会只是我一个人来了。”
铁拐李笑道:“你是怕别人分你的功劳?”
鹰爪王道:“这倒不是。我早说过,我只是想分点油水,打听到了确实的消息,才好去统领府通风报讯而已。”
铁拐李笑道:“这个消息也已经是很值价了,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老王在地牢里偷听他们的对话,听至此处,方始完全明白。
白驼山主因为对齐勒铭还未能够完全信任,因此要派遣他的一个亲信在附近埋伏,观察动静。他最怕的是齐勒铭得到了人质却又瞒住不告诉他。
鹰爪王知道的事情则比铁拐李少得多,他只是跟踪那个可疑的少女,才发现这个地方的。
不过在他们交换了彼此所知的情况之后,纵然他们还未敢断定人质就是蔽在这个地方,他们也一定是要在此处搜索的了。
只听得鹰爪王笑道:“好在我不贪功,原来卫天元果然在此处,但不知怎的,他却独自一人出去。”
铁拐李道:“独自一人?”
鹰爪王道:“从这屋子里出来的虽然有三人之多,但都是各走各的,方向也不相同。卫天元是第一个出来,最后出来的是那个少女。
说至妙此,他似乎还有余悸,接着说道:“想不到那个少女的轻功也是如此高明,好在我躲藏得好,没给她发现。她和卫天元是一伙的,要是给她发现,她一叫卫天元回来,我恐怕要跑也跑不了。”
铁拐李道:“王兄,你的鹰爪功夫天下无双,怎的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鹰爪王苦笑道:“卫天元的厉害,大概你还未十分清楚。据我所知,连剪二先生都不是他的对手,徐中岳与他比武,给他当作孩子一般戏耍。他的武功即使还比不上贵主人白驼山主,恐怕也相差不远。我的本领最多及得徐中岳而已,焉能与他相比?”
老王暗自想道:“此人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我听到的有关卫天元大闹徐家的各种说法,都是说帮徐中岳对付卫天元的只是剪大先生,剪二先生并不在场,却怎的又牵上剪二先生了?”
不过是剪大先生也好,是剪二先生也好,都只是与卫天元有关,与他却是沾不上半点关系的。老王也无暇去想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了。
只听得鹰爪大又道:“莫说卫天元我打他不过,即使那来历不明的少女,我恐怕也未必是她对手,别样功夫不知,只凭她那超卓的轻功,我就只有捱打的份儿。”
铁拐李道:“如此说来,刚才从这屋子里出去的人,你已经认得两个了。还有一个呢?”
鹰爪王道:“还有一个,我可是从未见过,也猜不出他是什么来历的了。他的轻功似乎与卫天元在仲伯之间,却稍逊于那个少女,不知是谁?”
铁拐李笑道:“王兄,你这次可走了眼了。”
鹰爪王道:“怎么走了眼了?”
铁拐李道:“你只知卫天元的武功厉害,却不知还有比卫天元武功厉害十倍的人就出现在你的眼前!”
鹰爪王大吃一惊,道:“你说的就是那个在卫天元之后出来的中年汉子?”
铁拐李道:“不错。”
鹰爪王似乎不敢相信的神气,说道:“卫天元已经可以算得是武林中第一流的角色,连剪二先生据说也还不是他的对手,还有谁能够比他高明十倍?除非是天山派的老掌门唐经天复生,方能有此本领!”
铁拐李道:“你知道齐燕然吗?”
鹰爪王道:“齐燕然了你说的是那个二十年前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齐燕然么?”
铁拐李道:“是否天下第一不得而知,但齐燕然则只有一个。”
鹰爪王摇了摇了头,说道:“齐燕然纵使活在人间,也是七十开外的老头子了,当然不会是刚才从这屋子里出去的那个中年汉子。”
铁拐李道:“我告诉你吧,这个人不是别个,他就正是齐燕然的独子齐勒铭,二十年前,传说他被武当五老所杀,那是假的,他的武功早已在他父亲之上,倘若重新排名,武功天下第一的头衔非他莫属。”
鹰爪王大惊道:“好在刚才我没有造次,要是糊里糊涂的就跑进来,那就糟了。”
铁拐李笑道:“也好在这三个人全都跑了,说不定咱们可以捡个现成啦!”鹰爪王道:“你是说那位穆公子还在这里?”
铁拐李道:“那三个人都是空着双手出去的,我没看错吧?”鹰爪王道:“我就是怀疑他们何以放心不把人质带走?假如穆公子当真已是落在卫天元手中的话。”
铁拐李道:“齐勒铭是来抓卫天元的,但说不定他忽然念及师侄之情,特地手下留情,把卫天元放过了呢?他放过了卫天元,也就得不到人质了。”
鹰爪王道:“但那少女却是分明和卫天元一伙的,为何她也不留下来看守人质?”
铁拐李道:“或者正是因为她关心卫天元,才不顾一切跟着北去呢?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不管人质是否藏在这个地方,咱们总得搜它一搜。倘若给咱们找到穆公子,这功劳可就大了。不仅仅只是沾点油水那么简单了。”
鹰爪王听得砰然心动,说道:“好,咱们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事不宜迟,这就搜吧!”
人质是被关在地牢中的,他们未能发现机关,在屋子里当然找不到。
鹰爪王稍为懂得一点机关布置的学问,他亦已猜到了这间屋子可能是有复壁或地下室的,地下室一时难找,先试试有没有复壁,于是在墙壁上敲打敲打,听那回声。
这屋子里的确有一道复壁,壁内中空出牢的入口就是在复壁的中空之地。不过入口处另有机关,发现了复壁也未必就能找到。
他们还未发现复壁,但老王已是不能不防了。
他嘴里含了解药,便即燃起迷香。
不过一会,忽然听得鹰爪王大叫一声“不好!”铁拐李几乎也在同时大叫“快走!”
敲敲打打的声音静止了,但奇怪的是却没听见逃走的脚步声。
老王虽然已经点起迷香,但也只是准备在他们闯入地牢之时,这香才能发挥效力的。隔着一层地面,还有两堵墙壁,他自是不敢相信在地牢中燃起的这一炉迷香,就能令到两个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昏迷。
但过了许久许久,仍没听见有任何声音。
老王大着胆子,走到夹墙当中,打开一个布置好仅能容得老鼠钻进来的机关,向外窥探,一看之下,不禁又喜又惊,这两个人果然是好像业已昏迷、不省人事了。
但这两个人昏迷的情形却又并不一样。铁拐李躺在地上,额头掸破,还在流血。
鹰爪王的情形就更奇特了,好像“挂”在对面的墙壁上一样。老王暗中窥察,过了约半枝香时刻,见他们都是动也不会一动,料想他们的昏迷不是假装,这才放胆子打开暗门出去。
看清楚了,原来鹰爪王的五根指头插入墙壁,五根指头像是五口铁钉,钉得很牢,故此人虽昏迷,却未倒下。
扶拐李身旁的青砖有十多块打得粉碎,额角杯大小的伤,虎口亦已震裂。
老王是个行家,一看清楚,也就知道其中原故了。
上官飞凤给他的这种迷香名为“百日醉”,药力厉害非常,他们刚一发觉,就好像已经喝了过量的烈酒一般,失掉控制自己的能力,由慌乱而变得疯狂!
老王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情景,他们像是无头乌蝇,在疯狂中找寻“出路”,盲目乱撞。但人虽疯狂,武功还未忘记。在昏迷前的一霎那,也正是他们把平生所学的武功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时候。
不问可知,铁拐李身旁的砖块是给他用“乱挡风”的拐法打碎,最后铁拐反弹,打穿了自己的额头。鹰爪玉之所以“挂”在墙上,那当然是由于他的大力鹰爪功了。
老王看得一颗心砰砰的跳,暗自想道:“倘若没有这百日醉迷香,只怕我的身体也要像这堵墙壁一样,给鹰爪王的铁指插出五个窟窿!”
但更令他吃惊的还是这迷香的神奇药力!隔着地牢、隔着夹墙,香气只能从比针孔还小的缝隙中透出来,这么少量迷香就居然能够使得两个武林高手变得疯狂,终于昏倒!
但在吃惊过后,他却是更加安心了,心想:有了这样厉害的迷香,即使是穆志遥亲自找到这里来,我也不怕他了!
为了预防还有人来,他抹干了地上的血迹,便把鹰爪王和铁拐李拖入地牢。
知道了迷香的效力之后,他已是没有那么着急想要上官飞凤快点回来了,不过他还是不敢放松注意。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忽然又听见声音了,其声“轧轧”,是打开装有机关的暗门的声音!
这个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直到他找开复壁的暗门,老玉这才听得见声音,显然这个人是具有非常高明的轻功。
屋子里的机关是上官飞凤亲自布置的,连老王也未尽悉底蕴。
那么来者除了上官飞凤自己还能是谁?
老王想都役想,就欢喜得跳起来叫道:“大小姐,你回来了?”
哪知竟然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姿容艳丽,头插珠花,长眉人鬓,隐隐有几分妖冶之气。
这美妇人盈盈一笑,说道:“对不住,没人给我开门,我只好自己走进来了。我倒是很想见见你家小姐,可惜见她不着。”
说罢,深深呼了口气,随即笑道:“好香,好香,这是你家小姐用的香料吧,她真会享受!”
老王这一惊非同小可,喝道:“你是谁?”
美妇人笑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是来找你家小姐的。”
老王道:“找她作什么?”心想莫非她是小姐的朋友,但怎的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美妇人道:“想来和她商量一件事情。”
老王道:“什么事情?”
美妇人道:“你这样查根问底,是不是可以替她作主?”
老王道:“能够作主怎么样?不能够作主又怎样?”
美妇人道:“你能够作主,我就问你能不能作主,我就自取!总之,我是要定的了!”
老王喝道:“你要什么?”
美妇人笑道:“小姐要你看守的是什么?”言之下意,已是不问可知,她要的正是老王所守着的人质。
老玉呼呼两掌,掌风把迷香吹向那个美妇,喝道:“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给我出去,否则……”迷香的效力,老王已是深知,他加强掌力,把香气向那美妇人正面吹袭,只道她纵然有点“邪门”,谅也支持不住,非得昏迷不可。
哪知这美妇人笑得更加欢畅了,她非但没有昏迷,反而又作了一个深呼吸。
老王本来想说:“否则你就给我躺下吧!”但对方仍然站在他的面前,这句话当然是说不出来了。
他只好说:“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他的武功虽然和上官飞凤还差一大截,但在江湖上亦是很少对手的了,心想就凭本身的武功,也未必就会输给这个妖妇。
美妇人作了一个深呼吸,跟着作出一副懒洋洋的神气说道:“这是百日醉吧?果然名不虚传,香气胜过天下任何美酒,令我舒服死了,哈,我怎舍得走呢?你要怎样不客气,那也只好任由你了!”
老王拔出腰刀,喝道:“妖妇,看刀!”
他正要一刀砍出来,哪知刚刚舞起一个刀花,全身便觉麻软不堪,刀也拿不稳了。
当啷一声,钢刀跌落地上。
美好人笑道:“你的刀我已经看见了,似乎也没有什么稀奇,不过,我虽然不欣赏你的刀,你也用不着就把它扔掉呀,拾起来吧!”
老王哪里还有拾起钢刀的气力,他连话都说不出来,身形晃了两晃,那美妇女还没有倒下,他却是先倒下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他口里含着的那颗解药,他还没有立即昏迷。
美妇人格格笑道:“百日醉果然名不虚传!但我也想不到你的酒量这样差,我做客人的没有醉,你做主人的倒先醉了。”
老王确是不懂,为什么他嘴里含有解药,竟会“醉倒”。
美妇人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笑道:“你这个糊涂鬼,难道你不知道美酒也和武功一样,没有天下第一的吗?不同种类的武功可以相克,不同酿法的美酒也可相兑的。你家小姐有百日醉,我有千日醉,而且我这千日醉的迷香是不用燃烧的。
“老王这才知道,他是碰上了一个擅于用迷香的大行家!她说的道理浅白易懂,但可惜老王“懂得”之时,已是迷迷糊糊的就要进入梦乡了。
美妇人笑道:“你放心睡一大觉吧,醉你不死的。不过你既然醉倒,这件宝货也只好不问你要了。”
她拿了一个布袋,把穆良驹装进去。走出来看看天色,正是黑夜即将过去,但曙光还未出现的时刻。
“现在赶去,大概还可以赶得上。”她想。
她背着布袋,布袋里装有儿脚步仍然走得飞快。但她的心情却是沉重非常。
因为她要去见的,是一个她又爱又恨的人!
齐勒铭和白驼山主夫妇还在相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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