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到这里,忽听得玉虚子的声音叫道:“咦,楚少侠,你怎么还在这里?”接着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青鸾,你找不见我就该回去,为何躲在这里?可是碰上什么意外的事么?”这个女子不用说当然是瑶光道人了。
原来瑶光道人正是因为青鸾迟迟未归,是以特地和玉虚子一起来找她的。
青鸾喃喃说道:“请师父恕罪,弟子正是碰上了一件意外的事情,耽误了师父的差遣。”
此时玉虚子已是看了出来,大吃一惊,问道:“楚少侠,你怎么啦,脸色这样苍白!快给我看,伤在哪里?”
楚天舒道:“不是受伤,是在千尺幢中遭人暗算,吸进一点迷香。不过迷香之毒,亦已得到这位小师父替我解了。”对玉虚子他不敢隐瞒了。但也不敢细说详情。
玉虚子道:“你功力未曾恢复,先别说话,待我助你一臂之力。”把手掌按在楚天舒背心,助他调整内息,两人所学都是正宗内功,派别虽然不同,运功的法门却是有如水乳可以交融,不过片刻,楚天舒只觉丹田暖烘烘的,真气逐渐凝聚。
瑶光道人对徒弟道:“原来你是为了救人,为师当然不能怪你。你是怎样发现楚少侠被人暗算的,仔细说吧。”
青鸾说道:“他在千尺幢中被人封了出口,喷入迷香……”不过她也不敢说得“仔细”,只能说个概略。瑶光道人见她脸还娇羞,心中已是料到一二。
瑶光道人道:“好,待我过去察看一下。”走到千尺幢出口处一闻,那股迷香的气味尚未完全消失。
楚天舒得玉虚子之助,不过半枝香时刻,真气已是通行无阻,功力恢复如初。恰好在这个时候,瑶光道人也回来了。
瑶光道人一回来就连声说道:“奇怪,奇怪!”
玉虚子道:“什么奇怪?”
瑶光道人说道:“似乎是唐家的独门迷香!”
玉虚子道:“唐家是素来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华山派与唐家料想亦无仇冤吧?”
瑶光道人道:“当然没有。”
玉虚子道:“这就真是奇怪了。据我所知,几十年来,从来没听人说过有哪个唐家子弟涉足江湖。而且唐门子弟,也不会是用卑鄙手段暗算别人的人,你、你不会错吧?”
瑶光道人道:“唐家子弟虽然数十年来从未涉足江湖,但他们唐家几种独门的暗器毒药,则是世代相传,几百年前已经驰名江湖的了。这种香叫做酥骨神香。是宋朝的时候,唐家不知怎的偷到了大内秘制的酥骨散药方,他们把酥骨散炼成迷香,比酥骨散更为厉害,也更加防不胜防!”
玉虚子知道她对暗器、药物这两门学问有很深造诣,而且他刚刚以本身真气助楚天舒调匀内息,亦已发觉了楚天舒功力受损的症状,确是和中了酥骨散之毒类似。不禁惊疑不定,说道:“按说不该是唐家的人的,这可真是迷雾重重了。”
瑶光道人道:“我也觉得有一点可疑。”
玉虚子道:“是哪一点?”
瑶光道人道:“那人怎的如此熟悉千尺幢的秘密?因此我虽然可以断定是唐家的独门迷香,便却不敢断定那人就是唐门子弟。”
玉虚子道:“唐家的暗器功夫是从不外传的!”
瑶光道人不再言语,她和玉虚子一样,脸上都是现出迷茫的神色。
他们猜想不透,楚天舒却是想通了其中的缘故了。因为楚天舒比他们多知道一个事实。
他虽然不知道事情是发生在什么年代,但却知道唐家有一个私生子,已经差不多尽得唐家所传。这个私生子就是穆家双狐的祖先,他名义上的父亲虽然发觉妻子不贞,但由于念在夫妻情份,在妻子自杀之后,用了一个巧妙的手段放他走的。
唐家的这个秘密,是楚天舒从齐燕然和丁勃的谈话之中得知的。当时他正因为中了穆家的晴器已有两天不省人事,齐燕然以为他尚在昏迷状态之中,不知道他已经醒来了。
由于楚天舒知道这个事实,因此玉虚子和瑶光道人想不通的事情,他却是可以猜想得到的。
用酥骨神香令他昏迷的这个人决不会是唐门子弟,而是穆家的人。
但他的心里也有一个疑团未能揭开,据齐燕然和丁勃所说,穆家的传人,目前所知的只有穆氏双狐。
本来银狐穆娟娟昨日曾在华山出现,应该以她的嫌疑最大。但穆娟娟昨日给玉虚子逐走,惊弓之乌,难道她还敢再来?
楚天舒再仔细追忆在千尺幢遇险之际所见的那个人影,虽然他当时看不清楚,但却不像是个女子。
由于这是唐家的秘密,齐燕然曾叮嘱过丁勃千万不可泄漏的,因此楚天舒也不敢说出来。
只听得王虚子己在说道:“你怀疑是你本门中人吗?”
瑶光道人叹了口气道:“我不敢说,但掌门师兄遇害,要是没有内奸的话,恐怕外人也没那么容易得手。不过我不想引起内部猜疑,只能暗中侦察。青鸾你可别把我的话说出去。”
青鸾应了一个“是”字。瑶光道人忽地问道:“你用什么替楚公子解毒,刚才你好像还没对我说呢?”青鸾说道:“我用的师父所赐的琼花玉露丸。”
瑶光道人道:“琼花玉露丸虽然有祛毒疗伤的功效,任何一种蒙汗药它也可以化解。但唐家的酥骨神香不同于任何一种蒙汗药,它那酥筋软骨的毒性也和一般的毒药不同,琼花玉露丸顶多可以压它的毒性,若要化解,谈何容易?如今你居然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内令楚公子醒未,而且他还可以自己走出千尺幢,这可真是出于我的意料之外了。”
青鸾脸上一红,说道:“或许这是因为楚公子本身的内功深厚之故。”
瑶光道人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不知道楚公子内功深浅,玉虚子道兄,你是知道的,你以为这样吗?”
玉虚子听出一点“苗头”,猜疑不定,暗自想道:“救人要紧,何必这样盘问弟子?”只好虚应一招,也是似笑非笑的说道:“或许你的琼花玉露几本来就有解酥骨神香的功效,你未曾试过,自己也不知道:“
瑶光说道:“是吗?唔,那或许我真老糊涂了。”说至此处,忽地回过头来,向楚天舒问道:“你家里有什么人?”
楚天舒怔了一怔,说道:“有父亲,继母和一个妹妹。”
瑶光道人道:“如此说来,你还没有妻子?”
楚天舒脸上亦已泛红,但在礼貌上他可不能不答:“晚辈尚未娶亲。”
瑶光道人道:“那你订亲没有?”
“没有。”楚无舒脸色更红。
瑶光道人好像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神气,继续问道:“那你有了意中人没有?”
楚天舒张口结舌,脸上火辣辣的给她这样直率的发问弄得尴尬之极。
这话他也真的是不知怎样回答,不错,他的心坎里有着师妹姜雪君的情影,但他知道姜雪君是钟情于飞天神龙的,他又怎能将这个师妹当作意中人?
瑶光道人双眼盯着他道:“有就说有,没有就说没有,害什么羞,快回答我!
“没——没有。”楚天舒被她盯得心慌意乱,无可奈何,只好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瑶光道人哈哈笑道:“好,你既然没有意中人,那你就娶了我这徒儿吧!”
楚大舒虽然早已听出她有这个用意,但还是做梦也料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单刀直入,锣对锣、鼓对鼓的当面提亲!楚天舒不禁面红直透耳根,顿时僵住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我这个徒弟吗?”瑶光道人瞪着眼睛问他。
青鸾听得迸出泪珠,叫道:“师父,请你别、别这样好不好?”
瑶光道人道:“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喜欢楚公子?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必害羞呀!”
青鸾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说道:“师父,你忘记了我和你一样,都是出家人吗?”
瑶光道人道:“不,不一样!你还有父亲在生。去年我已经找到了他,他希望你还俗回去侍奉他的,我不是也已经告诉了你吗?”
原来瑶光道人和青鸾的父母是好朋友,青鸾的父亲在妻子死后把女儿交托与瑶光道人,他独自北上参加反清活动;多年没有音讯,朋友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此时青鸾已懂人事,遂决意出家。成为瑶光道人唯一的道家弟子。
青鸾几乎要哭出来,说道:“弟子愿意随侍师父,青灯黄誉,终生不涉红尘。”
瑶光道人道:“出家是为求心之所安,你怎能为了要跟随我而不回去侍奉生身之父。你别多言,我是决意让你还俗的了,还俗就要嫁人……”
玉虚子心里暗暗好笑:“提亲也不是这样提法!”不忍见青鸾受困。说道:“我也主张青鸾还俗的,不过还俗是一回事,嫁人又是一回事……”
话犹未了,瑶光道人已是抢白他道:“你知道什么,我说这两件事就是一件事。青鸾是我的徒弟,是跟我长大的,难道你比我更懂得她心事。我不用她对我说,已经知道她是喜欢楚公子的了!”
青鸾羞得无地自容,掩着面就跑了。
瑶光道人笑道:“你瞧是不是,我说中她的心事,她就害起羞来,跑了。女孩子总是比较害羞的,她跑了我可以替她作主。玉虚道兄,你替男家做个现成媒人吧!”说话的口气,似乎楚天舒业已应承,不用征求他的同意似的。
楚天舒呆了一会,方始定下神来,说道:“多谢前辈好意,但请恕晚辈不能从命!”
瑶光道人怒道:“我这徒弟配不上你吗?你赚她貌丑还是嫌她武功比不上你?”
楚天舒道:“都不是。”
瑶光道人道:“那是为什么?”
楚天舒心里想道:“天下哪有这样不通清理的人!”又是着恼,又是羞窘,不知如何措辞,只好默不作声,用眼色向玉虚子“求援”。
玉虚子笑道:“道友,你为令徒挑选女婿也不能这样心急呀。你要知道他们楚家是江南第一武林世家……”
话犹未了,瑶光道人已是面上变色说道:“哦,原来楚少爷是嫌门不当、户不对!不错,我是个穷道士,我这徒弟也不是出身名门。好,我们高攀不起,楚少爷,你请吧!”
楚天舒是巴不得早走,但可不能被人冤枉,说道:“晚辈岂是这等势利小人?这些话可都是前辈你替我说的!”言语中已是对瑶光道人有点不敬了。
瑶光道人不以为然,反而欢喜起来,说道:“原来你没有这个意思,玉虚道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能以己之心,度楚少侠之腹!”
玉虚子笑道:“多谢你没有骂我是小人,不过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瑶光道人道:“楚少侠,你要不要他替你说下去?依我看不如干脆由你自己说吧,肯与不肯,一言可决!”
楚天舒忙道:“还是请玉虚道长代晚辈陈辞的好。晚辈的苦衷,相信玉虚道长是一定明白的。”
瑶光道人摇了摇头,说道:“男女相悦,缔结良缘本是乐事。你居然还有‘苦衷’?自己又不肯说!真是麻烦!好,他到底真意何在,玉虚道兄,你既然知道,那你替他说吧。”
玉虚子笑道:“给你这么一打岔,我都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瑶光道人道:“你说到他们楚家是江南第一武林世家。”
玉虚子道:“对,像他这样的人家,那是一定要讲究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
瑶光道人道:“你是现成媒人,你和他的爹爹又是好朋友,不能替他的爹爹拿主意吗?他现在的母亲是继母,可以不必理会。”
玉虚子见她如此不通俗务,只好忍住笑说道:“朋友是朋友,小事可以替朋友作主,终身大事那就必须父母作主,朋友是不能越俎代疱的!”
瑶光道人道:“我不是不知道有这些礼法,我只道这是读书人家的礼法,想不到什么武林世家,也要讲究这些礼法。好吧,那你就回去禀明你的父母再说吧。我叫青鸾等你。”
楚天舒道:“晚辈此次上京寻父,是否可以相遇,尚未可知,世事变化难料,前辈若是有心命令徒还俗、择配,晚辈可不敢耽误了令徒青春。”
瑶光道人道:“即使令尊已经离开京师,你们父子也总有相会一天的。难道你怕他遭受飞天神龙的毒手吗?但纵使万一如此,对你的婚姻大事亦无妨碍。我的青儿最多为你守孝三年便是。”
她说到一半,玉虚子已是皱起眉头,叫道:“瑶光道友,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但瑶光道人还是把要说的话说完,这才笑道:“楚少侠,我这人一向直爽,请别怪我不知避忌。我决不是诅咒令尊,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令尊一代大侠,我是巴不得令尊长命百岁的!”
楚天舒给弄得啼笑皆非,说道:“飞天神龙武功虽然高强,家父料想也不至于被他所害的。我顾虑的不是这点,我已经说过世事难料……”
瑶光道人道:“只要令尊健在,那还有什么世事难料?难道他以一代大侠的身份,也会有世俗之见,看不起我们师徒吗?”
玉虚于忍住笑道:“世事难料是有许多方面的,比如说,要是他父亲刚好在最近已经给他订了亲呢?”
瑶光道人道:“那就由你去说,叫他退亲!”
玉虚子笑道:“好,好,你要我怎样帮忙我都可以答应的。不过,人家可是急着要动身了,你就先让人家走吧!”
瑶光道人知道再谈下去也谈不出结果,只好不再纠缠,楚天舒告了个罪,如释重负,快步下山。
“天下竞有如此不通世务,不可理喻的人。”楚天舒下了华山,想起来仍是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他虽然给瑶光道人弄得啼笑皆非、但对青鸾则是有着一份深深的歉意的。想起青鸾刚才掩面而走的那副又羞又窘的神态,楚天舒也不禁为她难过,动了怜惜之情。
“她救我本来是出于侠义,想不到却给她的师傅误会了。”楚天舒心想。
蓦地另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万一她真是给她师父说中,那怎么办?嗯,不,不,她不会是这样的。她自小出家,早已看破红尘,我又不是什么美男子、大英雄,她怎能对我一见钟情,我这样想,简直是侮辱她了。切不可这样想,这样想!”
楚天舒自己替自己解开这个结,放下心事,继续登程。
第三大到了灵宝,灵宝是河南一个比较富庶的县份。
楚天舒的坐骑那日被银狐穆娟娟抢走,此去京华可不能只凭两条腿走路,因此他早就想买一四健马代步。只因这三天来经过的地方都是穷村僻壤,一些小市集也没有买骡马的市场,路上虽然偶而也可看见逐家用来拉大车赶集的瘦马,但一来未必肯卖,二来那些马又老又瘦,楚大舒也看不上眼。
这天来到灵宝,楚天舒心想:“灵宝虽然不是出产名驹之地,但好歹也可挑得一匹合意的吧。”于是就进县城碰碰运气。
县城里是有买卖骡马的市场,但楚天舒看来看去,也还是找不到一匹较合心意的马。他知道骡马市场是要中午过后方始热闹,于是到附近一家酒家吃午饭,打算吃过午饭,再去挑选。
刚刚坐下,忽见有个女客进门。
这女客人约三十多岁年纪,头上戴的是金丝八宝幡龙帽,身上穿的是大红绸缎绣花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当真是有说不出的妖艳,描不出的风骚。
单身的女客人来酒家买醉还不稀奇,但打扮得这样风骚的女人在这个小县城却是极为罕见的。
她一进来登时就吸引了所有客人的注意,正在喝酒的放下了酒杯,正在扒着饭的放下了筷子。
楚天舒也禁不住看了她一眼,这一看登时令得楚天舒呆了。
这女客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天在华山碰见的银狐穆娟娟。
穆娟娟那天抢了他的坐骑,但她却没有骑着马来。和楚天舒一样,她也是用两条腿走来的。
穆娟娟嗔声唤道:“酒保,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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