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一色只是低头望着她一会儿,眼神不似往日的含蓄或纯真,眼底赫然是清晰的威严和…薄怒?柳朝熙楞了一下,剎时无语。一路上,每当卫一色问她是不是哪里伤着了,她总轻描淡写地说没事,估计此时她是在恼她的隐瞒了。
「亚莲,妳随我来;沈军师,妳去检查那些护卫的状况,看他们需要什么治疗;宋小妹妹,麻烦妳带季姑娘到备好的客房休息,热水和膳食都准备好了,妳知该怎么做;而你,季先生──」卫一色的视线看了过来,季鹤龄不禁咽下紧张的口水,像个小兵般站得直挺挺的。「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工作分配完毕,沈君雁和宋思薰颔首同声道:「是,将军。」
卫亚莲这时走过季鹤龄身旁,颇感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季鹤龄蓦然“啊”了一声。「妳、妳不是那日在临安救了我的姑娘吗?!」
听到这句话,沈君雁离去前的背影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看他们的互动,只是再度迈开脚步去执行将军的命令。卫亚莲则眨了几次眼睛,记得自己确实在临安诊治过不少人,但要一一辨别那些人的相貌就有些困难了,于是她只能礼貌性地朝季鹤龄微微一笑,之后便小跑步地跟上卫一色。
李奴儿看了季鹤龄犹站于原地、呆呆地望着卫亚莲的背影,脸上甚至浮起雀跃欣喜的笑容,不禁轻声叹息。宋思薰此时走到她面前,笑得甜甜的,用着亲切地不可思议的语气道:「妳就是季鸯生吧?」
「…宋大家不记得我了吗?」宋思薰许是未料对方会有此一问,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狐疑地睁着。李奴儿又是一个叹息,既重且长,让人听到会在意地不得了。「带我回房吧。」
「妳做什么看着我叹气?」她才刚想问她是不是真的会煮奶面呢,怎么先被人叹气了?
「带我回房吧。」李奴儿凝视她,重复说道。
「等等,妳先告诉我为何看着我叹气?」宋思薰双手环胸,饶是坚持。
李奴儿皱了下眉,不减一丝动人风致,却多一分哀婉涩然。这是很少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今晚却为了柳朝熙和宋思薰而频频浮现,前者是由于关心,后者单纯是恼怒──而这又是更罕见的情绪了──早该清楚,堂堂的御封琴师有权不将一名青楼女子放在心上。她只跟宋思薰有过两面之缘,这个小女孩却每一次都让她感到身份差异的寒冷,那是对令自己有如此感受的她所升起的责备,也是对竟然还会这么想着的自己而有的责难。
「妳不带我回房,我找其它下人便是。」她知道王福正竖起耳朵聆听对话,一脸笑玻Р'的。很明显,在王府当仆正是他一辈子的梦想,因为每隔三五天王爷或王妃就会在外头带回来风韵各具的美人儿。「王福──」
「是,奴…哦,不不不,季姑娘有何吩咐?」
「你们这位宋大家没时间带我回房,我只好劳烦你了。」
「是,那就请随小人──」
「慢着,谁说我不带妳去了?那可是将军的命令,我一定会完成的。」宋思薰抿了下嘴唇,径自走往另一头。
王福笑嘻嘻地道:「宋大家这是要季姑娘跟上呢。宋大家总是这样,口头上冷淡,心头倒是热络得紧。之前全然不理季先生,但一晃眼,还是陪季先生一起待在庭院里等你们回来。」
不远处传来一道娇嗔:「王福,你每次见着女子就变得很多嘴,这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治一治!」
「是美丽的姑娘才让小人得了这病。」王福毫无所惧地嗫嚅,李奴儿哑然失笑,不疾不徐地跟在宋思薰后头。
完成交代的工作后,沈君雁便走来淮安王爷与王妃的房前。廊上,卫一色正焦急地来回幽转,她忍不住笑道:「妳这样简直是等待夫人临盆的相公。」
平时的卫一色必然脸红反驳,现在却像是没听到那句调侃,因为卫亚莲还在里面诊治她家那位倔强的夫人。的
沈君雁坐在栏杆上,悠哉地摇着纸扇,夜风吹起她的青色发带,一张俊秀过火的容貌有一半隐藏于黑暗中,显得更是平和洁净,玉清润泽。「将军啊,妳真这么中意柳朝熙吗?是她有这么大的魅力把妳勾引得都能喜欢上女人,还是妳认为自己应该为她对误以为男子的丈夫付出真情而负起责任?」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沈军师问这话不是太迟了吗?」卫一色的神情有些僵硬,她很清楚沈君雁接下来会说出令人招架不了的话。
「迟?不会啊,妳二人又尚未行周公之礼,一切都还不迟。」沈君雁摇着纸扇的速度仍是和缓闲逸,她只会在卫亚莲一人面前露出计划之外的慌乱。「一切都还不迟,将军,妳应该明白我所指为何。柳朝熙上有高堂老父,又是家中独女,她跟我们这些孤儿寡女不同,我们哪天要是死了,世上也不会多个人为我们哭泣,但她肩负传承家族香火的义务,她的选择不仅影响自己的人生也包括柳家基业。」
她观察了很久,经过这夜的折腾,卫一色与柳朝熙之间的相处举止又更为亲密,看来那延迟的周公之礼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朝熙跟我说过…就算我们无子嗣,必须离开自己的家园,世人命我们必要分开…」卫一色望着紧闭的房门,轻声说:「她也只愿与我长相守。」
沈君雁摇头苦笑,收扇而立。「将军,我可不想当那个坏妳姻缘的人,只是有些话积在心里,只能开诚布公。妳也知老将军并未娶妻,膝下无子,他把所有亲情给了我们,他的不幸反倒成了我二人的幸运,现在想想,将军与夫人的结合也必是这个道理──我等着看将来会是谁成为这样的幸运之子。」
她拱手作揖,诚挚贺道:「不才沈君雁,祝平西大将军与夫人百年好合,白首到老。」
这是来自友人与军师身份的祝福,沈君雁总算以“夫人”称呼柳朝熙。
卫一色浅笑地点了个头。
卫亚莲开门走出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沈君雁对卫一色毕恭毕敬的样子向来罕见,乃至于每次目睹都令她心底重重一颤。沈君雁虽常骂卫一色是傻将军,但她那份以侍奉卫一色为荣的气度,偶尔会令卫亚莲觉得…悸动。原本对于一个走不进去的世界,每人都会感到些微落寞,卫亚莲却是更喜欢站在外面,看着处于那世界里的军师和将军。的
「亚莲,朝熙没事吧?」卫一色担忧地看了看留有一丝缝细的门内。
“只是瘀血罢了,没有伤到骨头、没有脱臼、没有弄伤经脉…”卫亚莲回答时,注意到沈君雁坐回栏杆,又是一派淡定地摇着纸扇,这人怎么还不回房休息呢?她觉得有些心慌意乱,自己与卫一色对话时从未分神在意其它人,今晚的反常是第一次。“只要把这药涂上,对着肿胀处推拿两刻钟,如此持续几天,瘀血自然会消散。”
接下卫亚莲递来的药瓶,卫一色像个好学生般明白点头。「那我就进去了…亚莲,沈军师,妳们也累了一整夜,快些去歇息吧。」
卫一色阖上门后,沈君雁还是坐在栏杆上、还是摇着那把不知何时弄来的纸扇,一脸捉摸不清的神色。那双烟熏似的暧昧眼神,望得卫亚莲极不舒坦。
「妳认识季鹤龄?」
卫亚莲怔了半晌,而沈君雁微笑了,瑰如繁花争艳。
「妳认识那个男人吗?」她又问,语气温柔深情,几能醉人。
卫亚莲却还是楞在当场,圆润的杏眼望着她,没有回答。沈君雁只好起身,收扇后以扇端点了下她的额头。「怎么傻了?」
眨了几次眼睛后,卫亚莲握住沈君雁的手,食指在掌心写下:“不用担心。”
「妳又知道我是在担心了?」沈君雁轻笑,妖娆艳丽的笑声。「季鹤龄要在王府待个一阵子,妳希望让他知道妳与“沈军师”有婚约吗?」
“随妳作主。”卫亚莲还是在她掌中写着,然后抬眼看了看她,又低头写下:“君雁。”
沈君雁那迷人却无心的笑凝结了,取而代之的先是愕然,再来就是苦笑,眉宇间有一股男装难掩的妩媚风情。「妳可真是越来越狡猾,这时候就会喊我的名了。」
“上次青慈姊姊来找我,曾问过为何我还以军师称呼妳…”卫亚莲比着手语,表情柔美温慧。“如果妳喜欢,以后我都会叫妳的名字。”的a666587afda6e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妳知道我现在最喜欢的是什么吗?」当沈君雁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时,卫亚莲想逃开也来不及了。「银月当空,佳人在前,自然是一亲芳泽了。」
一只修长的手环住她的腰际,将她顺势带往怀里,卫亚莲这次却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眼神清澄地望着对方。
沈君雁于是低低一叹。「妳怎么不抵抗一下?」
“因为妳说过不会再对我做那种事。”
「若我突然想反悔呢?」
“…那么,妳只会把我推得更远。”
被威胁的登徒子只好双手抬高,摆出投降的样子,并往后退了两步。这个姑奶奶,我沈君雁定是八辈子欠妳的。「晚了,我也不拖延妳的时间,先回房去了。」
卫亚莲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能感觉到炽热而快速的跳动。这让她本来素净白腻的肌肤浮起晕红,宛若浴水而出后浸在夕阳下的清莲,美得纯洁无垢,清新绝丽。
这个不老实的军师,卫亚莲对着无人的走廊轻叹,真是上辈子欠了她,才会在这一生先是恐惧于男子身份的她,又在之后与女子之身的她有了难以道清的纠缠。像沈君雁那样神采飞扬的人物,究竟是看上自己这个平凡哑女哪一点呢?
卫亚莲摊开掌心,食指在其上写着“君雁”二字,她第一次想知道若自己能出声说话,这个名字将会与舌尖萦绕出怎样的声韵。
与沈君雁的交错总让她想起遗憾的滋味。
她以为自己已经遗忘这种凄涩许久了。
卫亚莲仍记得柳朝熙最初那句“莲花盼雁归”的玩笑,心中却很明白,自始至终就应是“不胜清怨却飞来”──她的酸楚和她的缺陷,偶然引起一只有灵性的大雁不忍,才会构成如今这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归雁图。
卫一色踏入房内时,不由得因眼前景象楞了片刻。
床榻上,已经清洗过身子的柳朝熙,裸着一片光滑凝脂的背肌,两手抓紧软裘盖在胸前,拨往右肩的黑发只留有几丝缎黑点缀洁白玉臂。她秀颈精致,肩胛纤细,躯体线条妖柔而艳绝,一双盈盈含羞的眼眸,娇媚、期盼、不安与信赖的感情同时汇集,更是引人心折。若沈君雁见了柳朝熙此等容貌风姿,定然可以理解她的魅力为何能将卫一色勾引得爱上女子──卫一色觉得喉咙干涩,硬是吞了几口口水,这才发现她家夫人左肩上一片怵目惊心的青紫。
「啊…对了!」她赶忙坐在榻延,飞快地打开药瓶。「夫人,亚莲要我来帮妳上药推拿。」
「嗯。」柳朝熙轻声以应,低头注视覆盖胸前的软裘。
「可能会有点疼…」卫一色已将药酒涂在青紫处,双手搓热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细嫩肌肤上。「…如果太疼的话,要告诉我哦。」
「嗯。」柳朝熙还是轻和地应着,乖顺至柔。
卫一色才刚微微使力,便听到柳朝熙闷哼抽气的声音,她瞬间停下动作。「妳还撑得住吗?」
「我可以,请妳继续。」f
在柳朝熙那固执的志气面前,卫一色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完成推拿,可是听到那一道道即便贝齿紧咬嘴唇、仍是断断续续溢出的疼痛呻吟,她就觉得自己眼眶都发热了起来。那个可恨的大胡子,竟敢这样伤她的夫人!当时真是应该学沈君雁灌痒痒粉那样,自己也额外招待他应得的惩罚,让他一辈子不敢再对任何人动粗!
「…夫君。」柳朝熙的脸颊依偎在卫一色的肩头。「快些推拿完,我们快些洞房吧。」
「啊?!」卫一色胀红了脸,就要因太过心疼而滴落的泪珠,这下子全被吓得缩回去。「妳都受伤了,还洞房?!」
「妳那种语气好像我很欲求不满似的…」柳朝熙懒懒地扫了她一眼,半是好笑半带微恼。「难不成夫君不想吗?」
「可是、可是…今晚…妳…」
「夫君,妳的手停下来了。」
「喔!不好意思。」卫一色继续推拿,在一阵阵疼痛后,柳朝熙开始感觉肩膀有一股微妙的舒爽,肌肉酸疼但体内略微撕痒。「我们还是缓缓吧?妳的状况…」
「是不是因为我肩上这片瘀青,让妳觉得不好看了?」柳朝熙望着她,眼神深邃,却有某种勾人的春潮曼妙。「夫君觉得我不好看了?」
「不是、不是!夫人不管何时都是最好看的!」卫一色双手放在身侧,佳人近乎裸裎在怀,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可是妳有伤啊!夫人,我不想见妳勉强自己!」
「今晚不洞房才叫勉强我自己…!」话中有怨,却又字字含媚,那娇嫩脸庞红润如花,只见她咬牙道:「要嘛我来,要嘛妳上,妳自己看着办!」的
「妳、妳看完书了?!」
柳朝熙点头,竟是流露出一丝自豪之气,卫一色吓得有些惨白。这个柳家小姐一旦做完预备工作,马上就想实地演练,否则是怎样也吃不下睡不着的,难怪她如此坚持今晚就要洞房。
「妳要不要再看一遍?」卫一色吶吶地说:「看看是不是漏了哪些细节?」
柳朝熙微皱眉头,真的在回忆书中知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答:「不可能有漏,我反复看过好几遍了。」 见卫一色仍是有些忐忑不安,她放柔了语气道:「放心吧,我记得很清楚,我有自信不会让妳不舒服。」
卫一色的脸烫红不已,不由自主期待起柳朝熙的学成功效,但是…她咳了一声,坚定地说:「今晚还是先让我来吧,妳…妳的伤…不可以动得太激烈。」
说完,卫一色徐徐解开腰带,她也是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便不会迟疑的人,于是柳朝熙安静地望着她脱去外衣,望着她的夫君长发泄腰、仅着中衣,伸手探入衣领解开缠胸的布条──就是在这个时候,柳朝熙突然觉得害涩了。 当卫一色的脸靠过来,两人双唇将要重迭的那瞬间,她能确定连对方都清楚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因为,卫一色竟然笑了。
沉厚温雅,宽和柔善的笑声,那是性感地更胜女子娇柔之声的音调。
柳朝熙本是羞恼地想推开她──坏夫君,怎能取笑自己的妻!──但一触及卫一色的唇,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闭起眼,在丰润唇瓣与柔热舌尖的滋润下,本能地贡献出所有热情,喉中逃出令自己听了也害羞难当的嘤咛。
不行,她告诉自己,她必须小声一点,因为比起自己的,她更想听到的是卫一色的轻喘,是卫一色动人心魂的低鸣,那是只让她柳朝熙一人听闻的世上至美之音。
「嗯…」卫一色在稍微分开唇瓣时,发出满足享受的声音,她吻着柳朝熙的唇角,直到颈间,并将右手置于柳朝熙肩后,确保她在躺下时能不感疼痛。
卫一色再次凝望着她的夫人,秀发在枕上乌黑闪亮,微喘的小嘴桃红娇艳,下唇因方才的热吻而残留几不可见的水珠。她右手撑着自己的身体重量,左手欲拉下遮掩柳朝熙玉体的软裘,对方却在这时紧张地以双手握住她的手。
「等…!唔…」柳朝熙这个动作牵扯到她的肩膀,瞬间面露苦痛,卫一色叹息了,温柔地将她的左手拿开,安稳地置于榻上。
「不可以动左手。」卫一色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