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了账,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还好记得拿上了车钥匙。夜其实很深了,街上风很冷,人很少,车也不多。可是我不想开车,我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马路中间,沿着中间的交通分隔线走着,在来来往往的车子中,一种钢铁的力量似乎想摧毁我,又好像要带我去某一个地方,我忽然想来一次车祸,被车子的力量抛向半空中,然后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一定要重重地,然后发出沉闷的响声,这响声一定要让我自己一下听见,还要听见自己五脏六腹破裂的声音。我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想法,我忽然觉得这样对自己是不是太残忍,可是,我还是坚持地走在那条线上,从酒吧走到了武汉港,又从武汉港走到了江汉路口,在转角处,我看到武汉海关那幢西洋的大楼,上面的灯发出黄灿灿的光,那么温暖,让我有种想爬上去拥抱那光亮的感觉,但因为那么高,又让我觉得那么遥远,我只得继续走着,一直向前……突然一辆车在路旁停下,从车上下来几个人,在这深夜里很显眼,我睁开迷糊的眼睛,开始让自己的意识运转,我看到了李凡,还有大伟,还有院长。是梦吗?我呆在那里揉了揉眼睛,不是,大伟正避让着车子向我走来,而院长和李凡则站在路边,呆呆地看着我。当他有力的大手一下抓住我的手臂时,我一下变得软绵绵了,瘫了下来。但我听得见他叫着我的名字,叫我张寞,然后我也看到李凡过来,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把我几乎是架着抬向路边,我感到腹部剧痛,一股热呼呼的东西向我的咽喉处涌来,我抑制住这想吐的感觉,然后用无力的手试图推开他们,我对他们说我不认识他们,告诉他们,我不要他们管,可是我一说完,腹部的什么东西一下从我的喉间喷涌出来,在夜里看起来是黑乎乎的,在地上成为一个椭圆的形状。
大伟说我胃出血,他们慌张地把我抬上车,要把我送到医院。我在车上不停地作呕,不作呕的时候我就大声笑,李凡把我的头放在她怀里,我不停地挣扎,却没有力气来摆脱,我看到他们着急的眼神和言语我就想笑,一直笑到我晕了过去……当我醒过来时,我没有睁开眼睛,我知道我在医院,我听到李凡和院长正在说话。院长说早就发现我的精神有问题了,李凡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家人,而且从来没有谈过,也不许我们问……我懒得理他们,我睁开双眼看到大伟正坐在病床的旁边,一句话也没有说。见我醒了,都看着我,我说我要去把车子开回来,那是多多的车子。我看了一下,外面还是晚上。大伟说已经帮我开到医院来了,在停车场里停着的。
这就好了,我松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你们都走吧!”
李凡说:“怎么孩子气一样的,我们走了谁照顾你?”
“是啊。这伢一看就是倔脾气,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我跟你说,你这病好了,要好好地到我那里治一下你心理上的病。王小姐会回来的,我比你了解她,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知道吧?”
院长自以为了解多多,难道我和多多上过床都不了解她?我现在只想在他们关心的眼光中消失,离开这些人,离开这些……我也不知道该离开什么,我现在只想要多多,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但可能吗?不可能的,我已经被打垮了。
见我醒来,大伟说他先走的,把院长送回家,已经太晚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李凡两个人,我呵呵地笑了起来,李凡摸了摸我的额头,我用手甩开她,结果手上吊针一下松开,手背一阵剧痛。李凡急忙找来护士给我重新扎上。我不停地笑着,李凡在那里不知所措,说:“寞寞,昨天你还好好的,今天是怎么了?喝那么多酒,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你晓得这样让我们几担心?幸亏大伟带着我们来找你,不然你不是被车子撞死就是胃出血吐死。”
“我不要你们管,真是可笑。你凭什么管我?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好笑。我死了与你们何干?”我说完这时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快过年了,不要说这样的话,不吉利。”李凡和蔼地说:“你怎么会对我有敌意了呢?”
“我们之间的交往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就这样,从此谁也别管谁。一刀两断。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过年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还不是一个人,不吉利也是我一个人不吉利。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如果你不走,我一句话也不会说,也不会听你说一句话。”然后我重新闭上眼睛,温习着以前和多多的一切,很让人开心。
我发现我又回到了从前,不太愿意与人打交道,我只想回到多多的那间小屋里,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呆在房里不出门,在那里老死。可是我目前病了,还有个李凡在旁边不停地罗嗦着,我只得装作睡着,不愿意去想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三天后我便强烈要求出院了,我不愿意呆在这里,吵吵闹闹,没有私人的空间,还有医生那虚假的笑脸,还有李凡那开始令我感到厌恶的关心。我坐进车子里,李凡马上也坐了进来。我问她要干什么,她说要知道我住的地方。我打开车门,甩门走开,坐到花坛上看天上的浮云,的确是好多天没有看到天空了,感觉三天那么遥远,身体的痛楚也一下变得遥远起来。走的时候医生叮嘱我不要再喝酒,我才懒得听,喝多了他们还可以多赚些钱,多得些奖金,其实心里巴不得一天送一二十个我这样的喝得胃出血的病人进他们的医院。我习惯地摸了摸口袋,却没有找到烟,李凡过来坐在我旁边,看着我,老调重弹地说:“我只是关心你,你为什么有敌意?我只是想知道你住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可以帮你。”
“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的,我差不多都说了一万遍,你到底烦不烦?你比《大话西游》里面的唐僧还罗嗦!”
“我不管,我非要知道你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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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像个小孩子样缠着我?你回去吧,孩子的事也不能耽误,我说了,我一个人都过了二十多年都没什么事,你干嘛不放心呢?”我恨不得要自杀。
“寞寞,我和大伟商量着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然后你们早点成家,行了吧?那我就不再管你了。”
“你还是别多些事了吧,除了多多,其他的女人我瞧都懒得瞧。”
“多多就有那么好?不过你认为好就好了,可现在她根本就不在你身边。你为什么就不接受这个现实?”
“她现在不在我身边不代表以后不在我身边,我说了好多次了。你要我放弃不如让我去死。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你动动你的善心,理解一下我行吗?求求你了。”
“唉,我从来没有看到你这样固执。我是真的担心你,澹台院长也说了,你有忧郁症。”
“你要是真担心我,三个月……不,一个月之内帮我找到多多。帮不了你就别管。”
“你要把我给气死啊,寞寞,院长也在帮你找她你知道吗?我根本没办法找。”
“我不想说了,你今天要是跟着我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当我是这医院里的一颗树桩,站在这里不走了。”
李凡实在没办法,在旁边去打了两个电话,也不知道打给谁,我也懒得管。一会儿她过来,说院长要跟我说话,我一摆手,说,不接。李凡就叫我别换手机号,说有什么事给她打电话,说澹台院长如果找到多多,不然就联系不上我,我答应了。但她看起来还理不放心的样子,欲言又止。而我正准备的就是换手机号,毕竟多多知道我在深圳的号,她如果想找到我,她自然就有办法。我相信。
李凡的身影一下被我甩到了后面,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在那里目送着我。也许,这一次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干脆就在多多的房子里住下,每天为了消磨时间,自己弄饭自己吃,然后在网上度过这等待的时光。我享受着一个单身男人的痛苦,在网上,好像自己还是很快乐的样子,吃了睡,睡了吃,然后除了上厕所就是上网了。我的胡子长得老长,我也懒得理。在这种孤独的时光里,胡子成了验证时间已经逝去的消息,我不知道哪天星期几,几月几号,对我而言,唯一重要的是把深圳的那个手机整天保持着开机状态。当网上的各个网站的网页变得花哨起来的时候,春节快来了。我无法忍爱那种热烈喜庆的气氛,于是我不再上网,拖着胡子每天在酒吧里,不停地喝着茶,抽着烟,有几次我还特地赶到武昌的雅典咖啡厅,坐在我和多多第一次见面的台子上,静静地看着窗外,总期待着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毫无疑问,这只是幻想。但幻想有时候的确像鸦片一样,像给我打了一剂强心针。
在腊月二十七的晚上,我接到了肖晴打来的电话,她问我准备怎样过年,我说和往年一样,她接着问往年是怎样,我说一个人过,不就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每天一样是二十四小时,那天饿了一样想吃饭,困了一样要睡觉,太阳一样从东边升起在西边落下,武汉一样叫武汉,深圳一样叫深圳……她没有让我继续说下去,她说她也是一个人,没有什么生意,关门,想回武汉来过年,问我欢不欢迎。我回答说武汉并不是我的武汉,我没有权利不让她来还是不来,作为个人来说,欢迎又如何,不欢迎又如何。肖晴说那就过来吧,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我在睡觉前忽然想到了和肖晴疯狂Zuo爱的那天晚上,我无聊地想到了她的身体,还有她Zuo爱时放纵的表情,然而,她没有性高潮,那种表情不知道从何而来。第二天快到中午醒来时,才发现我遗精了。我脱下内裤,看到上面一滩有些令人作呕的东西,我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向它表示问候,因为我算了一下,至少有五年没有遗过精了,如果不是武汉市禁鞭,我恨不得买挂鞭放一下,以示庆祝。我把内裤丢进洗衣机里,那里面装满了脏衣服,都堆出了桶外,件件都脏得可怕。还好是冬天,没有发出什么异味来。我洗了澡,这时电话响了,我急忙光着身子,去接电话,我的耳朵好像变得越来越敏锐,而我的脾气却变得越来越糟,我拿起电话一看,心冷了半截,是肖晴打来的,她要我二个半小时准时到天河机场去接她。我准备的时间是一个小时洗衣服,然后一个半小时赶到机场。我慢吞吞地洗着衣服,时常看一下时间,慢慢享受着时间流逝时的舒爽与安宁,当时间刚好到一小时的时候,衣服就已经甩干凉在阳台上了,一大片,有些衣服上还能看见脏迹,谁在乎呢?我穿好衣服,正准备关门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刮胡子。我可不愿意这样落魄的样子见到肖晴。
我又匆忙地去刮胡子,然后飞快地下楼去,不然就会赶不到点了,还好,我赶到了,虽然现在无所事事,但还是最讨厌不守时。我看见肖晴从那通道里走出来,戴着墨镜,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我朝她笑了笑,帮她提过行李箱,然后往回走。肖晴摘下墨镜,说,好冷啊。
“冷吗?我觉得还好。”
“好个鬼!”肖晴抱怨着说:“武汉的天气还是那德性。”
我帮肖晴打开车门,让她上去,然后我过去坐在驾驶座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起天来。忽然人个人聊着天,感觉真好。好久都没有这样的聊天了,虽然说的都是废话。肖晴说她有些晕,我在驾驶台上摸出一盒风油精递给她,叫她擦一擦。我很想问她有没有多多只言片语的消息,哪怕只是传闻,但想着这种平淡的交谈,也就算了。肖晴不停地说着自己这一年来在深圳有多苦,连个贴心说话的人都没有,一到武汉感觉亲切多了,他说我瘦了,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不振,像是纵欲过度。我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她以咯咯地笑着,开心地看着我。我说我好久都没有挨过女人了,身体和大脑对女人都失去了感觉和记忆,女人裸体的样子对我来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她说现在的我和深圳的截然不同,我问她我怎么样不同,她说现在的我看起来洒脱得多。
我无语。
车到市内的时候我问她去哪家酒店,肖晴吃惊地说:“我回武汉过年你让我住酒店?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是,我哪里没地方你睡。只有一间房,只有一张床。”
“有客厅吗?有没有沙发?”肖晴问。
“有,很小的客厅,很小的沙发。”
“那不就行了?你睡沙发!就这么定了。”
“可是……”
“可是个鬼,别搞得像大姑娘的闺房样的。”
我没有办法,我觉得那里是我私人的空间,突然闯一个人进来让我很不习惯,现在除了多多,我好像不愿意再和其他人打交道,让别人进入我的生活,我很为难。肖晴肯定看出来了,她说:“你怕我强Jian你啊?”我苦笑着摇摇头,她说她只是害怕酒店里的那种气氛。我没有说话,看到街两边的人流多起来,好像一到过节,世界上的人就突然翻了一倍似的,不知道多出来的这些人平时干什么去了。车到航空路的时候,我想起了,就是这个地方肖晴开车撞的我,不由得笑起来。我看到她也尴尬地笑了,说:“怎么没撞死你,撞死你了世界上就少了一个祸害。”
“是啊,要是真撞死了,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做鬼也要给你送礼,不然哪受那日后那么多冤枉罪。哈哈……”
我还是有些犹豫,但肖晴好像吃定了,一定要到我那里去,还没有等我想出办法来,车已经到了。我只得帮着肖晴把东西提到电梯里,她好奇地四处张望着,问:“你在这里买的房子?”
我只得说:“不是,是多多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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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在杨汊湖的房子。”
“呵呵,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也不知道她在杨汊湖有房子啊,她很保护自己的。”
房子里的一切让肖晴都很好奇,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只到最后她才注意到了墙上我留的四个字:我爱多多。我把茶几上的信收起来,放在旁边的屉子里。还好,她看了并没有问起我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又到阳台上去,看到挂得密密麻麻的衣服时,笑着说,真的是像要过年的样子。我懒得解释,只是步步跟着她,希望她能谈到多多的消息,虽然不会有太大的帮助,但我就是想知道,知道她此时是否很好。
但肖晴却没有提起多多,她看了一会儿就说洗澡,想睡觉了。本来我是想带她到附近的幢大楼的餐厅吃饭的,看来只有等她睡起来了再说。我坐在沙发上,看到她穿着内衣身材饱满地从我面前走来走去,她视我如无人。可是我就看着她,一个女人的身体总让我这样年龄的男人有些冲动。当她从卫生间里,头发湿淋淋地出来时,找我要电吹风,我摇摇头,我看着她身材的曲线发呆,我忽然问她:“我能看你裸体的样子吗?”
肖晴看着我,以为听错了。我无奈地把手一摊,说:“只是想看看,我好像对女人的身体失去了记忆。”肖晴说可以,但不能碰她。我点点头,她在我面前慢慢地脱去了内衣,奇怪的是她没有穿胸罩,屋子里的光线很亮,她的身体像雕塑一样美,雪白的Ru房还有,还有光滑的腹部。她站着一动不动,只是淡淡地看着我,飘过来一阵清香。我问她是不是擦香水了,她点了点头,我说行了,你真美。她没有说话,拿起衣服进房里去,把门关上。我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