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轩淡淡道:“同理,仅凭出道以来第一次出手就刺死了三分天下的一国皇帝,足以让黑天魔尊荣登天下第一刺客的宝座,那他还会再自降身价去刺杀普通人、普通江湖高手么?
进而言之,就算他再刺杀一个三分天下的皇帝,不过是将刺杀高洋之事重复一次,对他又有何益?”
宇文邕目光一亮,似乎把握到了什么关窍。
阿史那柔然似乎也忽然想到什么,不由目露惊色。
石之轩斩钉截铁道:“微臣可以断定,黑天魔尊此僚,此时不仅不会来刺杀陛下,还会暗暗期盼陛下身强体壮,并百战百胜,顺利吞灭齐、陈!”
顿了顿,才接着道:“唯有陛下混一南北,成为真正的中土之主,至高无上的千古一帝,他才会出手刺杀陛下,以此将他的刺杀之道推向更高一层!”
思及黑天魔尊刺杀高洋之后,曾运足真气高声宣扬,声震大半个邺城的嚣张之举,宇文邕立时对“裴矩”这推测信了七八分。
纵使瞧不惯“裴矩”的阿史那柔然,也不由对此半信半疑。
宇文邕摇头叹道:“原本朕还想借助裴卿之才,琢磨下是否有可能将这绝顶刺客拉拢过来,收归己用。
如今看来,哎……”
须臾之后,宇文邕携着阿史那柔然离开,远远地,宇文邕扭头瞧了将三千步卒指挥若定的杨素一眼,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而阿史那柔然则回头瞧了一眼“裴矩”……
目光在阿史那柔然的背影徘徊片刻,石之轩暗暗嘀咕:看来这新皇后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不过,她终归是突厥公主,以宇文邕的心性和手段,绝不容她过多的影响北周国事!
杨素来到石之轩身旁,望了望宇文邕越去越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对任何渴望建功立业的有志青年来说,被皇帝怀恨在心都是最痛苦的事。
石之轩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杨兄不必灰心,明珠在哪里都会发光,陛下亦非昏暗之主,只要你有机会一展才能,终会得陛下青睐,委以重任!”
杨素苦笑摇头,“难啊……此次若非裴兄帮忙,在下连军营都进不来,更不知何日才能接触到军务。
我可不认为,没有练兵、统兵的实际经验,单凭我肚子里的几本兵书,就能成就上将之能!
值此开疆拓土之际,无有将才,又怎会得陛下看重,并原谅我的过失?”
石之轩笑眯眯道:“这三千步卒就在这里,杨兄只要没有厌恶练兵,且不觉得你堂堂车骑大将军为我这小小的开府将军打杂丢人,就可一直操*练他们,直到开拔伐齐!”
杨素感动道:“什么车骑大将军,不过是父辈荫庇罢了,又非在下建功立业所得,何足道哉!
反倒是裴兄一举击毙宇文护,助陛下拨乱反正的丰功伟绩,堪称我等士族年轻一辈的楷模,令在下好生羡慕!
只不过,在下也是初次接触练兵、统兵之道,若是练兵不当,上了战场万一出现失误,岂非害了裴兄……”
石之轩郑重道:“若是杨兄你这等未来的五虎上将替我练兵,我都信不过,又能信得过何人?”
瞧着杨素还欲开口,石之轩抢先道:“一到下午,人就容易犯困,我先去账内午睡片刻……”说着摇曳着折扇迈向一军主将才能享有的宽阔营帐。
心下暗笑:啧啧……年轻的杨素还真单纯,送上门充当免费劳力不说,还欠我一份大大的人情!
杨素只以为他故意给自己留足自由发挥的余地,不由暗暗感激之余,瞧着三千军卒的眼神愈发坚定:无论如何,我也得将这练兵之事做得尽善尽美,方不负裴兄苦心……
石之轩步入营帐不久,马蹄声临近帐外,一个年轻小校快步入营,尚未来得及说话,便气喘吁吁的捧起茶杯猛灌不停。
石之轩不由好笑道:“昭兄不用急,慢慢喝!”
来人正是裴让之的长子,时年二十五的裴昭,因裴让之被高洋赐死在家,身为罪臣之子的裴昭、裴楷、裴锦三兄弟自然不可能在北齐蒙荫入仕。
原本他们正为前途苦恼,恰逢前些日子得了裴诹之寄回去替裴矩“招兵买马”的书信,三兄弟便带着招募的一百余裴氏旁支青壮来了大周,准备从裴矩这堂弟的副手或亲兵队长开始混起。
瞧着裴昭喝水过多,忍不禁打了个水嗝,石之轩才问道:“两百骑兵训练得如何了?”
“跑马半日,吃了满嘴满鼻的灰尘,又渴又累……失礼,失礼!”裴昭先是惭愧了一下,才由衷赞道:“矩弟手腕高明啊!
齐国公宇文宪的上万骑兵均为百战精锐,其副手高颖训练骑兵亦很有一手,咱们的两百骑兵托给他们一起训练,包保比咱们自己训练要强得多!”
石之轩微微颔首,“看来我那三幅晋朝名画没有白费!”
托人代为训练骑兵并非免费,他可将从张僧繇手中顺来的三幅万金难求的晋朝名画,送了宇文宪两幅,送了高颖一副,才换得他们训练骑兵的同时,顺便带一带他那一百裴氏亲卫和一百斥候共两百骑兵。
裴昭的视线从帐门探出,瞧了瞧正在指挥步卒训练的杨素,稍一迟疑,还是沉声道:“咱们并不精擅训练过骑兵,将两百骑兵托给齐国公训练还没什么。
可步卒训练一板一眼,无甚难度,矩弟又何必假手于人,岂非白白降低了你在麾下的威信?”
石之轩不可置否道:“难道昭兄未曾发现,这三千步卒都是刚招募的新丁?
此去伐齐,多是残酷的攻城战,区区三千新丁,一旦充当攻城主力,又能撑得主几次损耗?
昭兄认为,我有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大量精力?”
裴昭神情一震,呐呐道:“这……”
石之轩嘴角牵起一抹儿弧度,“只要等到伐齐之初打完一两场仗,我再亲自主持深入训练幸存下来的,堪称精兵的人,岂非事半功倍?”
裴昭忍不禁心头一寒,瞧着他目光渐渐生出些许敬畏。
石之轩拍了拍裴昭的肩膀,温声道:“那一百纯由裴氏子弟组成的骑兵,才是咱们兄弟在战场上保命的本钱!
至于步兵嘛……呵呵,一旦我军攻入齐国境内,势如破竹,自有数不尽的壮丁和降卒,只要我向陛下开口,寻常步卒有多少有多少……”
裴昭听到这里,心头寒气更甚,忙不迭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回去尽心照看骑兵训练!”
石之轩嘱咐道:“三位兄长乃我左膀右臂,与普通族人不同,可要瞧好宇文宪及高颖等人是如何训练精锐骑兵,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顿了顿,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秘籍,递给裴昭,徐徐道:“那些旁支的裴氏族人怕是没有什么上乘武功,其中资质出众者不免明珠蒙尘。
这是一卷《蟒牛劲》功法,让他们每日训练结束后及晚上用心修习!”
牛者沉稳刚劲之力,蟒者轻灵敏捷之力,可依各人体质不同,练出或沉凝刚劲或轻灵柔韧的内劲。蟒牛劲则是以桩功、拳术这动功为主的功法,讲究勇猛精进,最适合在战场杀伐中修炼。
第三百四十三章从扫地干起
夜幕朦胧,微风习习,稍稍吹散了白日的暑气。
长安城最大的青楼倚翠楼灯火通明,莺莺燕燕之语哄闹不绝。
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缓缓迈步入门,婉言拒绝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的殷切招待,扫视了一眼四合院似的布局精致的诸多楼阁,径直转身上了左侧的楼阁,似乎对此处颇为熟稔。
推开二楼最后一间包厢雅间的门,瞧见窗前亭亭玉立的曼妙身影,青年本身暗暗戒备的身体才稍稍松懈下来。
“师姐……”
祝玉妍转过娇躯,神色温和的打量着青年,轻轻叹道:“韦师兄受苦了!”
青年不动声色道:“我本就是天阉之身,又从小修炼阴寒气功,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一天的,亦早就做好了准备,师妹无需挂心!”
祝玉妍欲言又止。
青年又道:“既然师尊避开派内诸人,暗中培育了我,那今后我便继续避开派内其他人,只与师尊或师妹接头!”
祝玉妍美眸一亮,心知这位身份隐秘的师兄是在表明立场,向自己投效,已是全心支持自己继任阴癸派下一代宗主。
“师兄有心了……师兄进宫两年,不知情况如何?”
青年苦笑一声,“原本咱们那位霍师叔在宫内已是管事大太监,若是有他相助,我倒是能够很快升为一个小管事。
可他偏偏给宇文护一案株连,死得不明不白不说,还将本派在宫内的人手连累得损失殆尽,害得我只能从最低级的扫地杂役慢慢干起。”
祝玉妍幽幽一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宇文护不声不响就栽了跟头,否则霍师叔怎会与宇文护走得那般近?”
青年继续道:“为谨慎起见,我从未暗中出手过,因而两年过去,才勉强升了半级,从一个人扫地变成带着三人扫地……”
祝玉妍柳眉微蹙,“如此这般,师兄怕是十几二十年都难有作为,怎过得了师尊那一关……”
青年摇头道:“师妹有所不知,有了宇文护遣御厨毒死明帝的前车之鉴,宇文邕杀了宇文护之后,不仅将宫内清洗了一遍又一遍,更信不过任何新进宫的宫女和宦官!
特别是他与太后、太子及李妃等重要家人身边,一律只用从宇文泰之时就投效宇文氏,至今已有三四十余年的老宦官,绝不容任何幸进之辈插手!
所有年轻的宫女、宦官,越是爬得快,越想接近宇文邕,就越是被他怀疑,最终反而是送命之由!
两年来,我可瞧见三位“精明人”因此无故消失,都是各方派出的顶级探子……
这也是我自负魔功和毒术不逊于人,足可在宫内杀人于无形,包保无人可以看出异样,却仍不敢盲目出手,尽快靠近宇文邕的缘由。”
说着说着,青年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郁郁不已。
祝玉妍倒吸一口凉气,叹道:“宇文邕确是城府深到令人发指!”
顿了顿,又道:“此事怪不得你,我会向师尊禀明……师兄只消尽力潜伏就好!”
青年担忧道:“宇文邕此次伐齐,势在必得,可齐国上下却又……局势不妙啊!”
祝玉妍轻嗯一声,“所以师尊才让我来看看,如何才能从宇文邕身上入手,让他难以伐齐,或是半途而废。
如今看来,周军伐齐之事已不可阻止,唯有等宇文邕离开老巢,踏入齐国境内,我们才有更多下手的机会。
只要能够拖上数年,本派便可将齐国上下彻底掌控自如,倒时先灭道、佛,再发兵吞并北周、南陈,光大圣门,指日可待!”
青年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若是可以请动那补天阁主出手行刺,多少亦有五六分把握!”
祝玉妍没好气道:“那人鬼鬼祟祟,软硬不吃……”
青年打断道:“师妹糊涂了……不管怎么说,他可是张僧繇的徒弟,或许他可以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但张僧繇可不是!
我听闻……师尊当年曾与张僧繇有些感情纠葛,是否可以……”
祝玉妍不禁美眸一亮。
皇城未央宫大门紧闭,数十步外层层布满举着火把的禁卫,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仪同级别以上的将军济济一堂,左右列坐,宇文盛、宇文宪等宗室大将居前,杨坚、“裴矩”等高级将领居中,普通开府将军、仪同将军居末,各个正襟危坐,神色肃然。
论及将领的数量和质量之多之高,已是占了北周的六七成大将,足以统帅十多万大军。
宇文邕高居首位,面色严肃,目光灼灼,正精神奕奕的宣讲不休,温和中透着威严的声音充满整个宫殿。
殿内无有宫女,而唯一的宦官,御前大太监何泉,此时正如普通的掌灯小宦官一般,在殿内不断的拨弄灯芯、蜡烛芯,以使灯火更亮一些。
此次御前军事大会已开了大半日,石之轩明面上聚精会神,暗地里早昏昏欲睡,无论哪个年代,领导大会和训话都让人郁闷难当……
最终,宇文邕按照早已独自拟好的计划,宣布了伐齐其间调兵遣将的具体安排。
此次发兵十余万,分兵六路进攻北齐。以柱国字文纯、荥阳公司马消难、郑公达奚震分别勾前三军总管,越公宇文盛、周昌公侯莫陈崇、赵公宇文招分别勾后三军总管。齐公宇文宪率兵两万趋黎阳(今河南浚县东北);隋公普六茹坚等率水军三万由渭河入黄河;梁公侯莫陈芮率众两万守太行道,以断北齐并、冀、殷、定诸州援军;申公李穆率众三万守河阳道,切断黄河以北与洛阳的联系;常山公于冀率众两万出陈(今河南淮阳)、汝(今河南汝南)以南防陈军,掩护主力右翼……
石之轩精神稍震,暗忖:宇文邕虽是初次主持大阵仗,可这调兵遣将方面,倒是中规中矩,即使伐齐失利,亦可保得大周安稳,最多损失些兵马罢了……
当然,区区一个往边境集结兵马的会议和决议,都硬生生折腾了大半日,石之轩也是醉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又来了
宣布完毕,宇文邕咳咳两声,微笑道:“太后和皇后已在长乐宫备好宴席,列位爱卿随朕一同去吧!”
“谢陛下……”众人异口同声。
前往长乐宫的路上,无数禁卫举着火把伫立两边,犹如人形路标和路灯。
石之轩向身旁的杨坚低声道:“普六茹兄,此次我那三千二百人,就麻烦你的水军大舰了。
你可不要因上次的事怀恨在心,半路上将我推下船去哦!”
杨坚苦笑道:“水军属我等几人共同统领,又非在下一人负责,裴兄本就是统领之一,何必来埋汰在下?
况且,在下原本以为陛下会让我统领骑兵或步卒,未曾想竟会命我统帅水军,这……战船我是坐过几次,可正式统帅水军我也是第一次啊!”
两人都明白,宇文邕此次安排的各路大军,所说任命了行军总管之类的主帅,可实际上均是由三至五个高级将领共同统领,相互制约。
杨坚不无恶意揣测,宇文邕之所以将他与“裴矩”分在一路,就是看准二人既有交情,又有矛盾,可以团结合作,又不会真正一条心。
石之轩乐滋滋道:“水路好啊……从渭河入黄河一路坐船,省时省力,运送粮草也方便。可比马军、步军长途跋涉要,天天吃灰要强出不止一筹!”
杨坚迟疑道:“莫非裴兄早知自己会走水路?”
石之轩微笑道:“然也……我前些日子曾向陛下提过,说我想要研习一番水战及大舰,幸得陛下愿意玉成此事。
不过,我没想到陛下会任命普六茹兄为水军主帅。
这一路,还请普六茹兄多多关照啊!”
杨坚摇头失笑,暗忖:这位行事真是处处出人意表,托人代为训练兵马也就罢了,行军一事亦要躲懒……走水路,将领在船上有厢房,自是舒舒服服,可兵卒们可是挤来挤去,闷热难当!
倏地,石之轩眼前一亮,只见未央宫门口左右候着衣裙华美的大群女眷,该是诸将的妻女亲眷,受太后谕旨进宫来赴宴,独孤伽罗及尤楚红均站在最前方。
跪礼过后,宇文邕当先进殿而去,诸将则各寻亲眷。
石之轩左张右望,最终跟着杨坚来到独孤伽罗及尤楚红面前,“多日不见,尤姐姐愈发漂亮了。”
尤楚红娇哼一声,并未如从前一般冷着脸。
有门儿……石之轩暗呼一声,正要再接再厉,忽觉前方殿内有人注视自己,连忙扭头望进去,却一无所获。
但他心内暗暗冷笑,那人视线躲得虽快,然而石之轩的阳神感应绝非吃素的……越公宇文盛?宴无好宴呐……
自宇文护去后,原本宇文氏内武功和资格仅次于宇文护的宇文盛,已被誉为宇文氏第一高手。
至于大周第一高手,则有宇文盛、杨坚、尤楚红、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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