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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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华山- 第2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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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间,宁道奇从对方身上捕捉到某些难以言喻而又颇为熟悉的痕迹,或者说是“道韵”!

毫不犹豫地,宁道奇向着石之轩遥遥朗声招呼道:“相逢即是有缘,尊驾何吝于过来一会,同赏良辰美景?”

第四百二十八章道心交感

声音并不高亢,却源源不绝,似从遥不可及的天边远处传来,若不留心,则模糊不清,但若用神,则字字清晰,无有遗留。

石之轩知道,这分明是一种无形中集运精气神力量的音波奇功,在宁道奇施展出来,却又显得无比自然,毫无烟火气,一如随口言语。

若是换了闲暇时,他不介意与宁道奇这个级数的道门高手切磋武功,印证道法,但此刻他身携和氏璧,一旦近身,很难瞒过宁道奇的感应,且搜寻惊雁宫之事渐入佳境,不宜中断,因而从本心来说,他并不想跟宁道奇纠缠,以免节外生枝。

可若是他就此敷衍两句,脱身而走,同样会引起宁道奇的疑忌。

而到了他们二人这个道境层次,时时刻刻天人交感,一旦止水不波的清净道心对当面的某人或某事、某物自然而然的动心起念,自会于冥冥中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是否有利或害,继而便会念动而意生,或着手试探,或跟踪追查。

换而言之,只要宁道奇对自己感兴趣,一番纠缠或交锋已不可避免!

石之轩暗骂一声晦气之余,也不拖泥带水,神动而身随,凭空一折,如鹰隼般俯冲向着宁道奇的那边而去,温声笑道:

“久闻宁道兄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听得对方语气清远平和,如清风徐来,丝毫没有提高声线的感觉,宁道奇神情一动,眉宇间毫不掩饰因偶遇奇人异士而说不尽的欣喜,尽管还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江湖上绝大多数高手在疾速奔掠之时开口传音,因体内真气高速运转而不可避免的使得语调显得又快又高,然而对面这人在湖面浮光掠影般提纵掠近之中,语气缓急竟一如既往,毫不受真气运转快慢的影响,亦全无刻意之感。

仅凭这点,足以证明对方确是跻身于江湖武林最顶端的高手无疑!

宁道奇踏在船舱木板的脚底真气一转,小舟随之轻快调头,疾驶迎向石之轩。

拈须微笑道:“难得这风雨变幻的时节还有人造访此方静谧碧湖,观尊驾气度,实乃风**流雅士,莫不是与在下一般沉迷于山水之乐,流连忘返矣?”

须臾间,石之轩已在蜻蜓点水般湖面起落近数次,拉近了百多丈距离,闻言毫不讳忌道:

“道兄或许是闲情雅士,可惜在下却是心有所牵,意有所属,尽管亦为扬州处处青山碧水陶醉不已,却未能像道兄一般在这人间仙境乐而忘返,不知年月!”

小舟疾驰如箭,宁道奇哈哈一笑,深感对方气魄非凡,哑然失笑道:“却是在下孟浪邀约,耽误了尊驾寻幽探秘的要务。”

既然受邀而来,石之轩亦抛开杂念,爽快道:“无妨无妨,在下石之轩,天地间一闲云野鹤耳,此来扬州已蹉跎日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倒是宁道奇云游四方,仙踪难觅,等闲难得一见,不想石某人今日竟与道兄于此良辰美景恰逢其会,不亦乐乎!”

顿了顿,又怡然赞叹道:“道兄好眼光,好意境……遂安此地,号称‘锦山秀水、文献名邦’,四面皆山,群峰耸峙,山峦叠翠,溪水纵横,云雾缭绕,漫射光多,林木繁茂,高山底谷差异悬殊,地形复杂多变以及此处千岛湖水体调温效应而产生独特的多层次气候。

其中变幻迷离之神奇,尽显自然造化之玄妙,吾等修行之人观而感之,于修为意境大有裨益……”

宁道奇眼神一亮,脸上流露的见到同道妙人的欣喜油然满溢,却一如既往的谦逊道:“不敢当石兄赞溢,唯所见略同耳。”

两人间相距已不足三十丈,石之轩掠水电射半空,飘然落向小舟,快与慢的转换流畅而自然,浑无一丝突兀之感,就像速度从未变化一般。

宁道奇脚下疾驶的小舟同样悄然变缓,悠悠滑行丈许,最终船头恰恰伸在石之轩脚底,将他接住。

两人微笑对视,但在眼神相触的一瞬,却各自情不自禁的浑身一震,均感触到对方眸子不经意间流露着的,源自于心灵深处,若隐若现却又至纯至灵的无穷玄机。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就像所看到的是与这现实世界不尽相同的另一浩渺天地,仿佛能永恒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里,其周流运转间又蕴含着庞大无匹的力量……

相比之下,两人的心灵深处,那与各自本性真如浑融为一的“浩渺天地”亦是截然不同。

而这不同,乃是源于二人参悟宇宙天地人之道各得一隅,深深烙印在心灵真核所形成的自己独特‘道’有所不同。

‘道’有体有用,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元气运于天地间!

石之轩率先移开目光,微微侧头,不着痕迹的将视线转向远处湖面上的一座巍峨翠岛,心下暗呼好险,差点儿就露馅儿了。

宁道奇不愧是当世最顶尖的人物之一,其高明程度确是出乎他的预料,其精气神浑然满溢,已隐隐然触及人之极限,且返璞归真,圆润无暇,半只脚迈入了【炼神还虚】的境地!

尤为难得的是,宁道奇在修心炼性上兼得道、佛两家之长,一颗道心虚极静笃,真如不动,空灵不拘中自有其坚若磐石。

凝视着那处大岛岸边的几只梅花鹿,体悟着它们一低头一扬颈所展现的优雅灵动,石之轩不由感慨丛生。

此方山水确实钟灵毓秀,特别是清明时节的独特清净气机,在刚刚二人以目光交接的一瞬,更是堪称“天时地利人和”交汇于一,不经意间竟使得二人均透过对方的精气神‘躯壳’,而感触到对方的道心真灵。

这种只会在两个玄门高人之间相交知己、真心深爱或决一死战到了巅峰时精气神纠缠紧锁才会出现的情况,却在刚刚毫无征兆的发生了,完全出乎两人的预料。

真是人生总有意外和惊喜!

好在石之轩心志坚如磐石,及时抽“心”而出,转移精神意念,否则若是二人继续沉浸在那种道心交感之中,他固然能够不住攫取宁道奇的道境感悟,可宁道奇同样能够获知他的道境真意。

而且是根本掺不得假的!

果真如此,先不说两人中谁吃亏,就说他三世为人的丰厚“积累”,在宁道奇眼里便再无秘密可言。

那可呜呼哀哉!

宁道奇同样心绪难平,一时间低垂眼帘,默然不语。

尽管两人间的道心交感仅止短短一瞬,他只“看到”到对方道心的模糊轮廓既混沌圆融,又变幻奇诡,根本未及细细参详其中深藏的无穷玄机,却已深感非同小可。

只可惜对方不愿敞开心扉,任其自然的尽情印证,否则他可以肯定,彼此定会因此而一齐道行大进,彻底于【炼神还虚】之途登堂入室。

错过这次,之后再难有此天赐良机!

念及于此,宁道奇复又抬起视线,倾注在石之轩气度凝然的俊秀侧脸,暗暗感慨:人心之间的芥蒂何其无谓,门户之见何其狭隘,怎及得上互通有无、道法精进?

然而即使如此奇人高士,亦不愿从其本心,与我交感印证,实在可悲可叹!

罢了,罢了……

若我不能谨守得失不萦于怀的淡然心境,又如何如庄子般逍遥自在?

【炼神还虚】固然难得,然而即使此次藉由与对方相互印证而一举登入【炼神还虚】,却也依然离着【炼虚合道】白日**飞仙尚有天堑之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天道实难假他人而成,唯有苦修不辍,精诚所至,终有金石为开之日……

毅然摒弃杂念,心湖重归止水不波的澄澈,宁道奇立时感应到石之轩身上缭绕着一种玄之又玄的宁静感觉,不由微微一愕。

须知如两人这般触及甚或半步【炼神还虚】的层次,纵然随随便便的卓立,亦是精气神返璞归真,圆满无漏,怎会气息外泄?

除非……除非这气息不属于他本身,而是源于他身上所携带的某个事物!

世间奇珍异宝虽多,但若论玄之又玄且能镇定心神、助益禅定,还令对方这等高人难以遮掩其气息之物,唯有传说中的和氏璧!

三大圣僧在栖霞寺失了和氏璧之事,在佛门高层间算不得多隐秘,且迁延日久,宁道奇身为资深佛门友人,自是有所耳闻,却不料在此恰逢盗得宝璧的魔门邪人。

他貌似与世无争的天真眼神微一闪烁,淡淡道:“看石兄所来、所往的方向,该是对千里岗群峰情有独钟?”

这点并不难猜,石之轩毫不避讳的承认道:“不错!”语气中透着若有若无的隔阂。

宁道奇抚须微笑道:“那石兄可是有眼福了!

去岁老夫也曾在千里岗悠游观景,其山势绵延,大部分地段都高在三百丈以上,具南北屏障之势。

值此清明时节,冷热气流交替频繁,在信安(衢县)一带,于上午巳时许,若是登上山腰或山顶,即可以看到山下气候突变:浓云密布,狂风猛作,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气象万千。自下而上,为时不长。

或瞬间,大雨可能下到头上,或片刻,风消云散,艳阳当空,此一派自然景观,直令人如临仙境。

惜乎物极必反,福兮祸所寄,祸兮福之倚。

同样也在清明前后这一季节里,千里岗南麓的西端,也是龙旋风的发源地。龙旋风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拔树倒屋,往往使得周遭百姓伤亡不轻,损失惨重……”

说着摇头轻叹,闲适自若的面庞涌现出悲天悯人之色。

第四百二十九章执假为真

“哈哈……”石之轩仰天一阵长笑,沉声道:“若是道兄想要旁敲侧击的试探在下是否良心未泯,是否还有度化向善的可能,试图以嘴皮子哄得在下乖乖奉上和氏璧这无上瑰宝。

那在下倒要劝道兄省省口水,不必白费力气!

在下虽不像道兄那般尊崇庄子,追求泯视生死寿夭、成败得失、是非毁誉,超脱一切欲**好,视天地万物与己为一体,不知有我或非我的‘至人’境界,但也早已不为世俗所谓的正邪善恶观念所桎梏。

且在下自认并非梦中迷人,所作所为,从心所欲,清醒得很,无需外人的当头棒喝,纵然道兄舌绽莲花,磨破嘴皮,也难动摇在下的心志!”

宁道奇给拆穿心思,却丝毫不以为怪,仍是那副与世无争,悠然无为的仙姿逸态,仅是眼神愈发深邃,闪动着充盈智慧的神秘异芒,轻松自然的瞧着石之轩。

柔声道:“石兄可知自己天资横溢,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实属千百年罕见。

只要你肯抛开正道和魔门的无谓执念,摒弃世俗权势争斗,一心精修,即可比老夫更有可能超越天人界限,到达生死之外的彼岸,成仙成神,完成每一个生命渴求的最高成就,踏足无数前辈高人梦寐以求的‘仙界’,一览其中神奇。

如此岂不比滥用和氏璧的影响力,乱政祸国,荼毒苍生要更有趣千百倍?”

石之轩把注意力从侧方远处的梅花鹿群里扯回来,哑然失笑道:“道兄把废话省回去吧,成不成仙,在下自有计较!

道兄若要出手夺宝,还请尽早,在下赶时间,道兄若不出手,请恕在下这就告辞了!”

宁道奇不以为忤的笑道:“石兄少年得志,有此不将天人桎梏放在眼内的自负,放纵自己徜徉于生死胜败之间的红尘万象,亦是人之常情。

生死之间的引人魅力正在于此,就像一个精彩无伦、刺**激无比游戏,以生为始,死为终。由成孕开始,游戏开锣,我们全情投入,演尽了悲欢离合,在成败之间,忘记了自己只是过客的身分。

有人看不开胜败得失,有人舍不得荣华富贵,有人割不下男女之恋,此是理所当然。

何况石兄得道甚早,并不像老夫般是看破一切,苦修得之。

旁观者清,老夫虽然相信轮回之说,但每一次得道之机无不弥足珍贵,世间千万人亦难有一人可悟得天道玄机,一人轮回千百世亦未必有一世可以如石兄一般少年得道。

石兄若是白白错过一世仙缘,实在可惜!”

言述之中,宁道奇看似神态悠然,实则暗自很仔细地留意石之轩的每一个表情,尝试找出石之轩的弱点,加以利用和进击,不战而屈人之志。

毕竟,在这充满大自然造化瑰丽,宛如人间仙境的灵秀山水间,尤显得他所说的生命之谜、仙道缘法充满难以言喻的可信度和吸引力。

石之轩暗暗无奈,既不愿赞同对方,就此激烈探讨和啰嗦下去,又懒得没逼**格到死鸭子嘴硬似的,硬充作贪恋红尘浮华的俗人,亦或否认所谓的‘仙界’,故意‘暴露’自己的无知。

唯有面上不露半点表情,怡然自若,凝立船头,似乎就这样站上一日一夜,也不会气闷。

宁道奇惊异之余,暗忖:此子心机当真深如大海,有异常人。

一般魔门高手在这样的情形下,或是嗤之以鼻,反唇相讥,或是故作半信半疑,实则寻隙偷袭,绝不似此子之不置可否,浑不在意。

若是此时出手,自己并无把握胜过他,夺得和氏璧,不妨继续规劝,看他是否会怫然不耐,露出破绽……

阵阵凉风不住吹拂,平如镜面的碧湖渐起波澜,并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小舟随波荡漾,斜斜漂流。

牛毛细雨乘风而至,纷纷扬扬。

舟中二人周身似有无形气浪柔柔绽开,将绵密雨滴排斥在三尺之外。

宁道奇拈须微笑,循循善诱道:“老夫自身虽然仍是局困在生死之间内,无以知晓成仙亦或踏足传说中的‘仙界’之后是好是坏。

但这正是最精采的地方,因为没有人知道!

人自出生开始,便是迈向一条死路,死亡是生命的终结,是生命的放弃。

似我等这般修行之人,绝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是不甘屈服于生死,希望能在这有限的生命内,即使作困兽之斗也要超脱生死。

道门历代先辈也没能告诉我们成仙成圣究竟是甚么一回事,只深信当我们超脱生死后,生命会以另一种形式继续下去,而这亦是最诱**人之处,届时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神仙之说,自古已存,是人来自内心至深处的一种渴望和追求!”

石之轩故作惊讶道:“道兄既有如此抱负,为何又执着于区区人世间正邪教派的思想纷争,将在下拖在这小舟上对峙为难,岂非矛盾至极?”

宁道奇痛快的长笑道:“石兄倚仗盖世武功,自以为能够以高高在上的超然姿态俯视正邪之争,便在世间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却不知自己仍在执假为真,故而迷途忘返?

生命只是一个过程,万物之所以存在,只是人心产生的幻觉。便像一场大梦,梦里无一不真,你更不会怀疑自己在做梦。梦正是是心的余象,如声音的余韵,如空谷里的回响。

勘破虚妄,超脱苦海,到达彼岸的机会就在眼前,石兄勿要蹉跎啊!”

风雨越来越大,石之轩的护体劲气已凝成气罩,不让雨势粘身,投向宁道奇的视线给厚厚雨幕不住隔断,但催发至极致的灵觉却仍旧紧锁着对方。

纵使此刻是敌对的关系,石之轩仍感到宁道奇最后所言字字发自真心,显然不论立场如何,超脱生死,白日**飞**升,从来都是这道门奇人骨子里最根深蒂固的执着。

这点尤其使得同样出身道门的石之轩颇有产生共鸣的冲动,但却给他以无上毅力斩灭杂念,不为所动,维持着浑然忘我的巅峰状态!

没人比他这曾今的正道教主更清楚,玩儿宗教的所谓的“方外之人”的下限有多低,往往比某些儒家败类文人或无耻政客有过之而无不及。

事实上,不论儒道墨法,又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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