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门,迎面又碰上楼梯口那个中年人,四姐夫赶紧喊了声,“张书记。”
“嗯,”张书记笑着答应一声,走进一间办公室里。
四姐夫很神秘地对文光斗说,“这是我们纪委的张书记,市委常委。”
“刚才我碰见过他,是他让小李带我去找你。”文光斗平静地说。
“什么时候?”四姐夫很惊奇。
文光斗就把刚才的过程说了一遍。四姐夫说,“你刚工作就碰到市委常委,我工作好几年还没跟校长说上话呢。”
文光斗问了一句,“市委秘书长在那办公?”
四姐夫说,“在三楼,督查科旁边。”他想文光斗不会认识另一位常委,便也没有再深问。
从纪委六楼下来,文光斗并没有坐电梯,他直接走到了三楼督查科。督查科里的格局跟行政科差不多,但人员齐整,都在电脑前办公。
文光斗问,“请问,秘书长出差回来了没有?”
一位坐在最里面的年轻人看了文光斗一眼,说,“还没回来,您有事?”
“没事,您忙。”文光斗说完就退了出来。
“督查科与行政科说的一样,看来秘书长真的是出差了。”他边往三楼人事局走边想,“见不上面,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自己刚毕业不能给赵书记打电话,看来秘书长这里是帮不上忙喽。四姐夫呢,门卫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再看他的态度,恐怕也帮不上。怎么办呢?”他在三楼一扇窗前站住了脚,顺手把茶盒放到窗台上。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后院是一个漂亮的花园,一排排粗大的白杨树把小花园分隔成不同区间,也洒下一片片清凉。
看着窗外的景致,文光斗突然想起了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事已至此,靠人不如靠已,自己先要行动起来,分数最高的人分配得却不好,我不能成为别人眼里的这样的风景,先到人事局打听一下情况,不能光听四姐夫一张嘴。”文光斗的性格就是这样,逆境反而更能激发他的斗志。他右手握拳,左手张开,狠狠地砸了几下,自言自语道,“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他非常喜欢**的诗词,对《**语录》也颇为喜爱,里面的许多句子张口就来,也深深影响了他。
他又默默地念了几遍,抬腿往人事局走去。
他走到人事局办公室前,门也是开着的,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与几个人说话。
文光斗走上前去,说,“你好,麻烦您问一下,牛科长在那办公?”
“你找牛科长什么事?”中年人抬起头,几个人的目光也都盯在他身上。
“我是今年招考的公务员,跟牛科长打过电话。”文光斗的话很模糊,牛科长确实给他打过电话,但是通知他什么时候报到,并没有预约见面。
中年人听了,指指西面说,“走到头,从西往东数第二个门就是。”说完,继续与几个说起话来。
文光斗刚想出门,一位年纪相仿留着一头短发的女孩走了进来,“你好,我想找一下调配科的牛科长。”
中年人不耐烦地抬起头,指了指文光斗,说“你跟着他走。”说完,再也不理两人。
女孩有些尴尬,转头看着文光斗,文光斗忙说,“我们出去说吧。”示意女子与他一起离开办公室。
走出人事局办公室,文光斗说,“牛科长在西面从西往东数第二个门,我们一起去吧。”
“你也是找牛科长的?”女孩很好奇。文光斗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她皮肤不算白,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一头短发干净利落。
文光斗说,“是,我来问一下分配的事。”
“噢,我也是”,女孩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你是今年的公务员吗?”
文光斗看着她,点点头。
女孩变得高兴起来,伸出手落落大方地说,“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林静,考的是公安系统的公务员,你呢?”这次招考公安系统是单独命题单独考试,但也由人事局统一分配。
文光斗与女孩握了一下手,说“我叫文光斗,也是今年的招考生。”
女孩作了个惊奇的表情,说,“你就是文光斗,今年的公务员考试第一名?”她这么一说,文光斗倒有些不好意思,女孩继续说,“我是过来问一下,公安系统什么时候分配?听说,今年,普通公务员分配都是在乡镇吧?”
文光斗说,“是啊,我就是过来问一下,看分配方案出来没有。”
两人走到调配科门前,文光斗看了一眼林静,抬起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请进。”
文光斗推开门,几个人都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坐在门边沙发上的一个中年女人也转过头来。调配科的格局与督查科差不多,坐在最里面的一位福态白净的中年人想必就是牛科长了。
文光斗说,“我们找一下牛科长。”
果然,中年人说道,“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第一章 人要靠自己3
文光斗看看林静说,“你先说吧。”
林静忙说,“我的事不急,你先说吧。”两人这样一让,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牛科长也笑了,说,“你们俩还挺讲风格,这样,女同志先说。”
林静见牛科长说了,也不再客气,“牛科长您好,我叫林静,以前我们通过电话。我来是想问一下,9月3号是到这报到,还是直接到单位报到。”她的声音神态有种英姿飒爽的劲头。
“林静,呃,是报考的市公安局政工科?”牛科长很严肃。
“是”,林静忙说。
“你还得先到人事局拿派遣单,然后再去报道。”林静赶紧表示感谢。牛科长不再理她,问“你是怎么回事?”
文光斗说,“牛科长您好,我叫文光斗,我想问一下具体分在那个单位?”
牛科长仍一脸严肃,不苟言笑,“呃,文光斗?第一名?”他的态度稍为和缓,“你们这批公务员是我市第一次招考的公务员,原本就是面向乡镇进行分配,具体分在那个乡镇,局里仍在作方案,9月3号过来拿派遣单,上面会写明白。”
文光斗一听,他这样讲几乎就是什么也没讲,没有一点有用的消息,但他还是礼貌地表示了感谢,不过有一点可以推定,拿派遣单前什么都可能调整。
“还有事吗?”牛科长严肃地问,二人忙说没事没事,牛科长说,“没事就回去吧,回家安心等待分配。”说完,不再理会他们,两人知趣地带上门退了出来。
“这个牛科长真够严肃的,”林静作了个夸张的表情。
“呵呵,听说调配科位置很重要。”文光斗的话只说了半句,由于跟林静初识,他的下半句不好对陌生人讲,他本来是想说“科长自然牛得狠”的。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林静说,“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吧,以后我们常联系,”她突然有点扭捏,与刚才落落大方的神态很是不一样。
“好,”文光斗与她交换了手机号,说,“那就9月3号再见吧。”
“呵,好,听说我们报道后还要集中培训,到时多交流。”林静说,“你怎么过来的?家是那里啊?”
“我家是南河的,我走过来的。”文光斗老老实实地说。
“真巧,我家也是南河的,我捎你回去吧。”林静很热情。“我开着我爸的车过来的。”她拿出遥控钥匙的一按,停在楼前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叫了一声。
“不用了,我住我五姐家,她在城里。”文光斗赶忙推辞,跟姑娘不熟,再说他也确实不想走。
“那我先走了,常联系啊!”林静说道。
“好,”文光斗说,看着林静潇洒地上车,车子调头开出了政府大院。
走出政府大院,一股挫败感在文光斗心中油然而生。大学四年,可以说在师院里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鲜花与掌声一直陪伴着他,老师爱护,同学尊敬,经理器重,同事羡慕,那时,他经常与尼亮议论,“科级干部算什么?既然从政,就要当市级干部。”他说的市级,是云海这个地级市,而不是龙城这个县级市。
可是现实太残酷,在一个股级的调配科科长面前,他都无能为力,还要低眉顺眼,下面,马上还要为到那个乡镇工作苦思对策,而乡镇,在大学里都是他不屑一谈的。此时,年轻人那种不经世事的狂妄与自傲开始土崩瓦解,或许这就是成熟的开始,谁卸下轻狂无知最早,谁就会快步前进,谁就会成熟进步得最快。
文光斗漫无目的地往家走着,回到五姐家,已是将近十二点钟。五姐与五姐夫中午不会回来吃饭,他回到家打开冰箱,冰箱里除了几罐饮料,空空如也。五姐与五姐夫忙着生意,两人自己做饭的时候很少。
这时,电话响了。五姐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来,“六儿,我给你叫了份外卖,等会送过去。晚上老姐再好好请请你。”
放下电话一会儿,外卖就送到了,文光斗打开一看,一盒白白的米饭,上面浇着鱼香肉丝,外加两个鸡腿,走了一上午,确实饿了,他风卷残云般消灭了这些食物。
中午,看着电视,文光斗不由睡意上涌,他索性小睡了一会儿。朦朦胧胧中梦到女友郑佳卓走过来,看了他一眼,又走开了。文光斗上前去拉,但始终拉不住她,看着她越走越远,文光斗心里很着急,越急越是拉不住她的手,这时,下课的铃声突然响起来,文光斗一下子醒了。
那里是什么下课铃声,原来是放在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一看,是四姐夫的电话,再看看挂在墙上的钟,已是将近下午四点,上午刚去过,下午就来电话,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文光斗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四姐夫的声音,他声音压得很低,有些慌乱,“六儿,分配方案下午已经定了,明天下午可能要上常委会。”
“姐夫,分得不好吗?”略为慌乱,文光斗马上压住心绪,很平静地问道。慌乱过后,马上平静下来,这不是一天半天的功夫,除了在事上磨炼外,大多要归功于他熟读王阳明著作的结果,书中“致良知”、“知行合一”、“心外无物”等观点对他影响深远,而阳明先生提倡静心始于静座等观点,他也极力效仿,自觉静座后心平静了许多,遇事不再慌张失措。
“可能很不理想,具体人家没说,”姐夫停顿了一会又说,“六儿,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想必是姐夫得到信,马上给文光斗打了电话,他也怕在四姐那说不过去,在大伯那说不过去。
“谢谢你,姐夫,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文光斗开了句玩笑。
放下电话,四姐夫在电话那边不禁有些惭愧,论年纪,他比文光斗大多了,论经历,参加工作也早得多,论关心,这事事关文光斗个人的前途,文光斗能够很平静地面对,是他没想到的,对自己刚才的慌乱,他不禁有些脸红,而对这个堂内弟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甚至有些敬佩。
接完电话,文光斗也在想,“今天有点晚了,明天上午一定要马上行动,或许可以力挽狂澜,否则,只能听天由命,呵,我文光斗可不是个听天由命的人啊?”他的思惟跳跃得很快,“马上要上常委会了,还是有人知道,呵呵,有人知道就不是秘密,就可能发生变化,我要做让变化发生的人。”在后来,他追随葛书记,葛书记也常说一句话,“常委会上无秘密,”此是后话了。
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心不在焉地换着台,大脑却高速运转着,他要把目前为止搜集到的信息都捋清楚,才能判断下一步该怎么办。他点着一根烟,任青烟袅袅从指间绕过,幻化成一团蓝色的雾。
“现在的情况是自己的分数最高,按理说应该择优分配,但事与愿违的事太多。又面临着秘书长出差,四姐夫是有心无力,别人指望不上,一切只能靠自己去拼一下。自己去拼,自己应该怎么办?”想来想去他还是想不出头绪,一根烟抽完了,他又点燃一支。
“好,我做什么我想不出来,那就换个角度考虑。撇开自己的角度,站在对方的角度,这次分配都是谁说了算?从四姐夫的话看,一是书记、市长等领导说了算,他们就能让这批公务员到乡镇锻炼,二是人事局的领导说了算,三是一些领导也能说了算,四是乡镇的领导如果要那个考生也说了算吧,对,毕竟分配是双向的。”想到这里,文光斗不仅有些兴奋,他猛吸一口香烟,继续自己的思路,“大家托关系找门路就是找人到人事局去说,那是从上而下,我要反其道而行之,从下而上,直接找乡镇领导去说,让他们到上面人事局去要我来工作。这样,与其从上面找人漫天撒网,就是有人给说上话,也不知分配到那个乡镇,合不合自己的心思,不如从下面盯准一个,集中力量做工作。有了途径,目标呢,到底选择那个乡镇?市里三个乡镇竞争压力大,那就南河吧,到基础的地方可以多学一些东西,四姐夫不是说是好苗子一年后再进城吗?我就直接去找南河的领导,说明自己的意愿,这也可以提前展示自己,给领导留下好印象。”
想到这里,他不仅有些坐不住了,但又强迫自己安定下来,继续把这件事考虑得更细,象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想象每一个环节,这也是学生会时代养成的习惯,考虑得细才能不出差错,有纰漏才能及时补救。
感觉考虑得差不多了,还有几处细节需要更多信息才能确定下来,他这才彻底放松,左手伸直,右手握拳狠砸了几下,自言自语道,“这场分配之战我一定要打赢。”
第一章 人要靠自己4
他看看时间,想先给大姐夫打个电话,电话打通了,却在占线,真是越急越出现中梗阻,随即,他马上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被急躁、沮丧、害怕等负面情绪干扰,让这些情绪自来自去,我心保持平静,这样才能集中巨大精力,想出正确办法”。
他闭目静坐了一会儿,他这才又拨通了电话。
“六儿,有什么事?”大姐夫的声音显得很精神。大姐夫与大姐文梅原来都是镇上机械厂的工人,两人结婚后企业改制,姐夫就与大姐自己开了一家机械厂,效益与规模都很不错。
“姐夫,我想打听一下,南河最大的领导是那位?”文光斗直接问,事情紧急敢不客套。
“最大的当然是党委书记喽,这还用问。”大姐夫回答得很快。
“党委书记怎么称呼?你与党委书记很熟吗?”文光斗问。
“姓季,叫季允祥,挺熟的,人家都提称呼他十三爷,怎么,你有事?”大姐夫问。
“十三爷?”文光斗有些好奇。
“季书记不是叫允祥吗,《雍正王朝》里那个十三爷不也叫允祥吗?”大姐夫周围可见没有人,他说起话来肆无忌惮。《雍正王朝》是中央电视台拍的一部电视剧,播出时大街小巷、乡野民间争相观看,特别是在官场上形成了一股收视风潮。
文光斗呵呵一笑说,“真有意思,”他继续问,“这人怎么样?姐夫,你人头广,面子大,认识的人多,看人也准,能给我说说吗?”他知道大姐夫最喜听别人奉承,这是他这人最大的弱点。
果然,大姐夫很受用,“六儿,你找你姐夫问算是找对人了。季书记这人,在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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