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这些是为谁准备的。
两名乔装成家丁的带刀侍卫在前头驾着车,小兔和傅延香则睡得昏沉沉……应该是两人坐在车帘旁挡风,以免公主受寒。
心细的傅延香怕打扰大师兄的追妻大计,便偷偷暗示小兔,要她佯睡,好让两人可大方的眉目传情,互诉哀曲。
谁知老实的小兔真的睡着了,让闭目休憩的傅延香差点傻眼,不时得用眼角偷瞄,将她睡歪的身子拉正,免得待会下车时,她头上莫名多了几个肿包。
“我不是其他人,我不会变,晞儿的心里比谁都明白。”他的目光始终绕着她打转。
凤迎晞故作不懂,冷哼地将脸别开。“不就是一根木头嘛!还能变到哪去。”直放横放都是木头,不能折也弯不了。
“就像你也不曾改变,仍是后宫里害怕寂寞的小公主。”因为没人真心待她好,只想利用她,所以她的心空洞,找不到归属感。
宇文浩云怜惜她,再加上情根渐深,总想着如何让她过得更好,不因后宫中的虚情假意而受伤。
“谁说我寂寞了,不要自以为了解我,我可是飞凤王朝最受宠的公主。”她倔强地说,不肯在人前示弱。
“晞儿,别在我面前逞强,如果你想哭就哭,别压抑在心中,我会一直陪着你,把过去的委屈全哭出来,让我承担你内心的孤寂。”他轻拥她入怀,大掌不舍地抚摸她墨黑发丝。
凤华公主是坚强的,在充满算计的后宫中,她学会隐藏情绪,不轻易让人瞧见她心底脆弱不堪的一面。
可在宇文浩云轻柔似风的抚慰下,她慢慢打开心房,令人心疼的泪由眼眶滑落,晕开成一朵朵泪花。
在这个怀抱里,她感到温暖,感到被疼爱,也感觉到丝丝入扣的情意,它如同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不断注入她心窝。
凤迎晞脸上淌着无声的泪水,但心是温暖的。
另一头的傅延香却暗暗地冷哼一声,低下的眼睫轻颤,心中很不舍滋味,曾经爱慕过大师兄的心悄悄收起,她告诉自己,从此而后,不再苦恋心有所属的男子,自此断念。
只是,眼底的酸意仍湿了美眸。
第6章(2)
“这里就是问柳镇呀!离安南王府远不远?”
安南王李翔天原名凤翔天,他当年就是被贬至上地贫瘠的蜀南,这里难植稻米,鱼产不丰,只有大麦和高粱尚可种植,虽不致富甲一方,但税收征粮依然可观,足够养活王府百余口人。
问柳镇往东十里便是安南王府,自认落难帝王的李翔天为了和京城皇宫一教高下,大兴土木,修桥建亭,搜刮民脂民膏构筑他未成的帝王梦,所以王府规模甚大,府内分有东郊、西郊,饲养珍禽野兽,另有南林供狩猎用,北宫则是他纵欢取乐的淫窟,封地内美女尽为他所有。
“别兴匆匆地想去凑热闹,先听听看地方上对安南王的平价,再决定要不要出面拜访。”他告诫她勿躁进,应步步为营,不要误把龙潭当兔穴。
宇文浩云心有提防,不轻易涉嫌,凡是都会做好全盘计划并预留退路。
“你很啰唆耶!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把我凤华公主的令牌给他一瞧,他敢不出来迎接吗?”男童失踪一案并非小事,任谁都该同仇敌忾,全力辑凶。
安南王意图谋反一事,当年尚未出生的凤迎晞并不知情,她以为安南王只是有功在朝的将军,后受封为王,身份仍低于诰命公主。
“问题是我们不知他为人好坏,万一他心怀不轨,擒住你威胁皇上,你说我们是在帮人,还是助长恶人气焰?”
“这……”柳眉轻蹙,似在思索他话中未竟之意。“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没有老实告知?”
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却说不上怪在哪里,他似乎不信任安南王的为人。
“我能瞒你什么,不就是担心你见人家不顺眼就恶整一番,咱们远来是客人,不好得罪人。”他取笑她的胡来带过话,没将此行的目的据实以告。
皇上考验的是他身为驸马的能耐、能否保全皇家娇儿,若让她知晓此事的凶险,恐怕她非但不会心生惧意,反倒兴致勃勃参上一脚。
这才是他所畏惧的,养在深宫内院的她根本没真正见识过刀起刀落的凶狠,不知害怕为何物才叫人为她提心吊胆,因为她太习惯别人对她卑躬屈膝,不以为有人敢伤害当朝公主。
“嗟!瞧你把我说得多恶劣似的,我也是看人整的好不好,又不是每一个都能勾起我的兴趣。”她小小地不满,发了顿牢骚。
“好了,别恼了,看你要吃什么先点菜,待会儿我再陪你到镇上逛逛。”真是孩子气,明明扮成俊逸公子哥,还嘟着小嘴,女儿娇态表露无遗。
宇文浩云忍俊不已。其实小有娇气的凤华公主很好哄,只要顺着她的脾性走,她便心花怒放,收起爱抓人的小爪子。
一到问柳镇,他们一行包括两名带刀侍卫一共六人,暂时投宿镇上最大的客栈风雨楼,这里的膳食最精致,口味道地,连嘴刁的人都赞不绝口,一再捧场。
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当凤迎晞点完菜不久,小二哥便风风火火地赶着上菜,就在他刚摆好一桌菜时,门口走进一名全身红衣的女子,气焰高张地用随身马鞭一挥,将最靠近她的那桌客人挥打成伤。
她不但面无愧色,还颇为得意鞭未落空,她娇艳面容上是不可一世的张狂。
“还不给我滚,想再挨鞭子吗?”她娇声一喝,目中无人。
但凡蜀地方圆十里内,无人不识此女是谁,她一声喝斥,除了掌柜和店小二跑步掉外,几乎所有食客一哄而散,不敢多逗留。
可偏偏还有一桌不怕死的,怡然自得地品尝美食,听若未闻地笑语不断。
“你们是聋子吗?没听见我说了什么?”好大的胆子,敢和她作对。
身段曼妙的李宝珠盛气凌人,举起马鞭又想教训人。
只是她这次未能如愿,一道不知出自何处的气劲弹向马鞭,她骤地一震,手臂发麻,整只右手像被雷击中似的,疼痛不堪。
“浩云哥哥,你有没有听见狗吠声,这儿的人到客栈用膳还带狗呀?”
闻言,宇文浩云会心一笑,她也只有在淘气的时候,才会好声好气地喊他一生浩云哥哥。
“别人家的狗与我们无关,别挑嘴,把鱼肉吃了,你又瘦了。”
瘦了?
这是天大的谎言吧!
在他细心的照料下,凤华公主不见消瘦,反而两颊丰腴,不似在宫中弱不禁风的单薄样。
“可鱼有刺,我不爱。”她摇着头,娇气十足。
他笑着为她剔出鱼刺,再将最肥美的部位放在她碗里。“没刺了吧!”
凤迎晞哼了声,眉开眼笑地由着他伺候,完全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而那个人便是气得不轻的李宝珠,年方十九的她是安南王的掌上明珠,自是受不得气。
“你们胆敢忽视我的存在,不知道我是谁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外地人,肯定要尝尝苦头才晓得何谓形势比人强。
“浩云哥哥,又有狗在叫了,在我耳边哀嚎不停。”烦死人,坏了她用膳的兴致。
一见她眼中生恼,他无奈地苦笑,“晞儿,你答应过要听我的话,不闹事。”
气闷在心的凤迎晞用力戳着死不瞑目的鱼身。要她忍气吞声不生事,比杀了她还难。
不过就算她不惹事,人家也会找上她,因为她的男装打扮太失败了,只要眼力不差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美娇娘。
而美人相嫉,一看到外形出色的宇文浩云正一脸温柔的为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剥虾,李宝珠眼红地想将他占为己有。
“你,跟我走,我就放了他们。”她指着同桌六人,口气倨傲。
宇文浩云没回答,娇贵无比的凤迎晞忍不住讽道:“怎么,这镇上男人死光了吗?要你厚颜无耻的当街强抢民夫。”
“大胆,你敢顶撞我。”学不会教训的李宝珠又再度扬鞭,直挥她看了刺目的娇颜。
“放肆!”凤迎晞一喝,两名带刀侍卫同时出刀,架在李宝珠颈上。
“你、你们……你们要是敢伤我一根寒毛,我父王不会让你们活着走出蜀地的。”她有点怕了,但语气仍带着威胁,不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父王?”
是她认为的那个人吗?
凤迎晞一脸狐疑地望向眉头紧蹙的宇文浩云,他回以安心的眼神。
“安南王是我爹,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宝珠郡主,现在知道怕了吧!还不把刀给我移开。”真要伤了她,他们十条命也不够赔。
李宝珠恣意妄为惯了,从没想过有人敢不买账,她脸色铁青的瞪人,一古脑的气全发在笑睨她的凤迎晞身上。
“安南王也不能讲理,何况你只是个小郡主而已,逞什么威风呀!井底之蛙也想妄自称大,我爹才是……”
“晞儿,你又忘了我说过什么?”出门在外最好不要引人注目。
宇文浩云及时的喝止,调皮的公主只是吐吐粉舌,当作什么也没有,十足的赖皮模样。
“张勇、赵虎,收刀。”不必一到人家的地盘便树敌,太不智了。
“是,宇文公子。”两名侍卫倏地刀身回鞘,面无表情地立于一旁护卫。
威胁骤除的李宝珠当他们真的畏惧安南王威名,神色嚣张地抬起下颚。
“现在晓得我不是你们得罪得起的人了吧!还不快跟我走,本郡主瞧上你了,要招赘你为婿。”能入她眼的男子不多,他该深感荣幸。
一说完,她便伸出手,想把她瞧得顺眼的男人带走,已届婚配年龄的她早该觅户婆家,可惜眼界过高,放眼蜀地一带,地位能与安南王相当的大官不多。
而她相中他了,一个来自外地的俊雅书生。
李宝珠是这么认为的,她当有着一身儒雅气息的宇文浩云是个读书人,虽然他确实有文人学养。
“叫你爹去死吧!招婿招到我未婚夫,你活得不耐烦是不是。”不过是个郡主,也敢抢她驸马。
不想动怒的凤迎晞一听到她大言不惭的言论,当下怒火中烧,她也不晓得在恼什么,就是在心里认定宇文浩云是她的人,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准起邪念。
她不知道那叫嫉妒,在长达十年的相处中,他一点一滴的进入她的心,只是过于昕明的她不肯正视,将喜欢误认为厌恶,只因他没有像其他让人一样讨好她。
可出宫这些日子以来,他令人惊讶的转变慢慢敲醒她沉寂的心,渐渐地,她的心融化了,多出一个叫宇文浩云的男子。
“晞儿——”来不及阻止的宇文浩云眼睁睁地看她闯祸。
“延香,给我掌嘴。”
随着话声落下,一道火辣辣的巴掌落在李宝珠引以为傲的花容月貌上,她左颊立刻出现深红的五爪印。
第7章(1)
“父王、父王,你一定要替女儿出这口气,人家都欺到你头上了,你不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快派一队人马去把他们捉回来,我要把那个女的脸抽花……”
怒气冲天的李宝珠气急败坏的告状,不甘受辱地加油添醋,将欺凌她的人形容成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不诛之也要剥去半条命,不得轻饶。
她说得愤慨,与其母神似的艳容涨得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急于讨回公道。
但相较于她毫不遮掩的怒颜,坐在上位的男子却一派的气定神闲,一手捧着香茗轻饮,一手转着圆形刚珠,姿态悠闲。
以他的相貌来看,最多不过三十,肤质细腻得宛如女子,一双桃花眼带着勾人的媚态,容貌异常俊美,宛若那水里捞起的美玉般,光彩夺目。
若非那眼底隐隐泛散着邪气,称之当代美男子也不为过。
但是,如果他真是李宝珠的爹,当年被逐出皇城的皇子凤翔天,那么他早该是年过半百、华发早生、纹生双眉的老者了。
“父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女儿说话,不要再优哉游哉地置身事外,好歹理我一下。”女儿受欺负了,当爹的居然不闻不问。
“别躁、别躁,有点耐性,你这毛毛躁躁的个性也不知道像谁,真叫我伤透了脑筋。”他假意抱怨地取笑着,指间不疾不徐地转圆珠。
“当然像你呀!娘说你年轻时就跟头牛没两样,老是横冲直撞,脾气火爆得连房子都拆了。”跟父王一比,她是小巫见大巫,没得比。
闻言,李翔天的眼眸一深,扬笑。“就是不懂得戒躁才吃大亏,狠狠地栽了跟斗,要不是当时操之过急,这会父王可是成大事了。”
他太急着争帝位,铲除异己,一心要夺得他该有的地位,忽略了锋芒太露易招灾,将自身暴露在刀弩之下,错失良机。
不过他不会再大意了,该他的,他还是要拿回来,让曾经嘲笑他无能的人再也笑不出来。
“父王,别再提你当年的事,先替女儿讨回公道,不能让那群人毫发无伤的离开。”她无法忍受别人往她脸上踩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是安南王府的宝珠郡主,岂能受辱。
看到女儿满眼恨意,李翔天笑得深沉,“说来听听,那些外地人如何欺你。”
一见父王终于肯理人,她迫不及待地告状,“……你看她还叫人打了我一巴掌,说安南王算什么东西,叫他去死……”
“这般狂妄?”连他也敢得罪。
“不只狂妄,根本目中无人,没将你当一回事,威风得好像天是她家的,我们不过是伸手一掐就捏死的蚂蚁。”她越说越气,眼眶都气红了。
“听起来似乎有点令人不快……”他故作思忖,眼底扬起骇人的冷意。
“父王,我们可不能让人小觑了咱们安南王府。”李宝珠狠狠握住鞭子,似想鞭打某人致死一般。
“父王的宝贝珠儿,别为了一时之气而徒增恶名,你都十九了……”该找个人作伴,终身无忧。
心机深沉的李翔天早为爱女觅得一门亲事,是他旗下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军,年近三十,相貌英挺,能一手举起千斤石狮。
这样的人才才能为他所用,以婚姻为拉拢手段,让他更忠心不二,为他效命沙场。
一提到年纪,李宝珠小有恼色的埋怨,“咱们蜀南连个像样的男人也没有,父王要养女儿一辈子,让我当人没人要的老姑娘呀!”
“珠儿……”他正要说不必着急,他已有人选,但是心急的女儿已说出惊人话语。
“父王,我要那个男人当我的夫婿,终其一身留在蜀南陪我。”
“哪个男人?”她有心仪的对象?
“嗯!他眉目俊朗,唇如薄翼,发丝似墨,俊逸不凡的外表丰神俊秀,我想要得到他。”包括他的温柔多情、体贴入微。
李宝珠想的尽是他对另一名女子的缙蜷情浓,那份不可言喻的爱意和关注,她都想拥有。
目光讳莫如深的李翔天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人家同意当你丈夫了吗?”
“我不管,父王要为我做主,我就是要他,得不到他我就活活饿死自己。”她仗恃着是安南王的独生女,以此作为要胁。
“好好好,别说狠话吓父王,那位公子的来历你可知晓?住哪儿、姓什么、家中经营什么维生、有否妻妾。”他敷衍地打发她,并非有意促成良缘。
一谈起令她心口发痒的男人,身为郡主的她也羞答答地红了双颊。“有个未婚妻,不过不打紧,她不重要,还有我听说他打京城来,姓宇文……”
“等等,你有没有听错,他真的姓宇文?”李翔天眸光忽地一利,神色透着阴沉。
“我听见他的侍从喊他宇文公子……”不会有误。
“年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