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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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匆匆-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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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有机会实现这个愿望了。
  “反正就是我傻。”这句话在沈安若脑子里滑来滑去,总觉得熟,想了想,原来王佳芝说过。生活真是处处充满了黑色幽默。
  “其实是这两天才确定的事,我也是今天才得到准确消息。”张总谨慎地观察她的表情。沈安若庆幸这消息是从张总这里得知而不是从程少臣那边,不然她可不能保证自己会如此刻一般镇定。
  “安凯的计划或许从在我们这里举行开业酒会时就开始了吧。”
  “不知道。程家二少做事够稳妥,不到事情有定度,都不会吐露半点风声。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程董对华奥一直有好感,我们的硬件软件皆合他意。”张总朝她摊摊手,笑。
  “华奥赢利能力不错,国有股转给安凯很好理解,但施氏肯退让真是奇怪。”
  “其实是几方角力的结果,施氏是外地企业,转移利润转嫁风险难免,去年更过了点,这你也知道。市政府非常不满,希望华奥由本地企业控股,安凯正好顺势推舟。按说施氏不会那么给市政府面子,不过他们与安凯有很大的业务往来,安凯出的价又好。”
  “安凯竟然这么拍市政府的马屁,政府也一定不会让他们吃亏吧。”
  “那当然。他们刚用极低的价格拿下了东郊海岸那400亩地。”张总被她的用词给逗乐了。
  “房地产?”
  “度假村。程先生对我们饭店的管理模式很有兴趣。”
  “所以等运作渡假村项目时,他连选人用人的环节都能省事很多。”
  “互利多赢,一举多得,多好的部署。”
  “当然,程先生是优秀人才。”
  沈安若低头玩自己的手指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再戴戒指。是从什么时候起呢?大概从某一天程少臣盯着她的手指看,看到她不安,就再也没戴过。
  张总看着她:“他特别请我跟你解释这一起纯商业行为,他觉得你大概没耐心听他说。”
  沈安若觉得再不笑一笑真是对不起好多人:“张总,我请教个问题可以吗?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说什么话最得体?我怎么觉得这么无言以对。”
  “咳咳,你年纪越长越耍小孩子脾气。安凯不打算干涉华奥目前的经营与管理模式,所以程少臣出现在华奥的次数应该非常有限,如果你不想,你不会有很多机会在这里见到他的。公归公私归私,别跟自己过不去,别犯傻,别胡思乱想,该干嘛干嘛去。”
  沈安若只觉得累:“张总,前阵子我们计划到南方去考察,后来天气原因未能成行。最近时机又不错,费用也低。”
  “你出去走走也好。几个人?想什么时候走?”
  “四人,明天一早出发。”
  张总啼笑皆非:“你这三十六计用得挺顺哪。枉我教了你那么多年,咱就这么点出息?你可真够丢脸啊。”
  “不好意思啊张老师,改日我重修。”
  ))))))))))))))))))))))))))
  沈安若出差七天,返程时赶上周末,又回父母家住了两天,再上班时,觉得信心与勇气又满满的了。
  她一直有两部手机,另一部号码应急用的,只有她直接分管的几个部门负责人知道,大部分时间都关机,如今恰好派上用场,这趟差出得很清静,连张总都只给她来过一个电话,通知她几件大事,顺便又笑话她一顿。
  其实有什么好怕的,横竖都要面对,而她竟然选择逃掉,真是败自己的威风啊,沈安若自我鄙视。程少臣如果知道她在这种关口以出差为借口逃跑了,不知道会有多么得意,连张总都被她大大地娱乐到了,何况程少臣。反正他一向能从她身上找到最有娱乐价值的元素。贺秋雁以前总笑她,虽然怯懦又别扭,但一向对自己有深刻的认识,且具有自我批评的意识,是她身上难得的优良品质,如今她自己也感触良深,不过这哪里是什么优点,完全是雪上加霜的性格缺陷。反正追根究底,都是程少臣不好,她明明过的云淡风轻舒爽怡人,他偏偏要来破坏,就是笼罩在她头顶上的一大片乌云一样的鬼影子,遮住她生活中好端端的阳光灿烂。
  沈安若一边作着出差记录,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心事,写完了回头检查一下,竟然没有错字,语句也通顺,真难得。
  上午她从洗手间出来时,对着洗梳台的镜子看一眼,唇膏都脱落了,大概因为一上午喝了太多的水,一会儿要记得再涂一遍,不然显得非常苍白。侧脸一看,孙爱丽也在对着镜子描唇,看见她,立即扬一扬手里的两支口红:“帮忙参考一下,哪一款颜色会显得端庄又不老气?”
  她是客房部经理,极少出现在这一层。沈安若笑:“这么慎重?哪位即将被你接见的重要人士这么有面子。”
  “我们新任的程少臣董事长啊,正在依次见所有部门以上的负责人。”
  “他正在这一层楼?”沈安若惊慌失色地问完以后,才觉得这句话问得又弱智又缺乏镇定。
  “废话。”孙爱丽果然扔给她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哎,不会吧,就算你正出差,这样的事情也总该通报给你知道。”
  “哦,我知道那事。只是不晓得程董事长今日大驾光临而已,按说他应该很忙不是吗?”沈安若有气无力地说。
  “是啊,你走运,刚出差回来就赶上。”正说着,崔经理也进来了,对着镜子拢自己的头发。
  “如何?”孙经理立即凑上前问。看来程先生的“接客”顺序是按年龄排的,年长者优先。
  “没什么事,简单了解一下情况,五分钟都不到。”崔经理继续理自己的头发,“不过很出乎我意料,非常年轻,有礼貌,很和气,我离开时竟然站起来送我,还朝我笑了笑,看得我脸都红了。”
  “咱们程董笑起来的杀伤力是挺大的,像小孩子。”孙爱丽经理眼睛里泛着柔光,她母性又泛滥了。
  崔经理这才看见沈安若也在旁边站着,立即过来捏她的胳膊:“可怜的孩子,出差很累吧,看看,又瘦又苍白。”
  “没啊,今天粉底抹的厚了点而已,唇膏也脱了。”她看看还在看着两支口红下不定主意的的孙经理,“浅红色。”
  “不会显得太不庄重吧。”
  “仅供参考。”
  “好,听你的。你的审美似乎跟程董比较一致。”
  沈安若回到办公室,觉得头变得老大。她一个多周没回来,积了不少工作,但是连看文件都看得心烦。桌上电话响起时,她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人力部经理亲自通知她:“沈助理,10点20分,董事长办公室请。”
  她看看时间,还有一刻钟,于是又去喝了一大杯水,差点把自己呛到,对着化妆镜重新抹了一层厚厚的唇膏,对着镜子练习了半分钟微笑的表情。然后她从电脑里调出出差前就已经写好的辞职报告,打印了一份,工工整整地折好,放进制服口袋里,突然就有了安心的感觉,仿佛那是她的护身符。
  过一会儿如果有人让她觉得不痛快,她打算直接把辞职信摔过去。

  戏剧舞台(1)

  沈安若在那间办公室门口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抬手敲门。她没有立即听到诸如“请进”之类的应答,不知是里面的人存心跟她过不去,还是因为她敲得太轻以致于他没听到,正转念间,门突然开了。
  程少臣亲自开了门,站在门口,侧身让她进去。
  她镇定地走进去,从眼角余光里瞥见新任董事长抬手指了指会客区的方向,只当没看见,径自坐到办公桌前的靠背皮椅上。这里才是汇报工作的地方,下属坐到会客区域从来都不合规矩。何况,桌上有黑色文件夹,旁边还放了一支笔,他们的各类文件都有颜色标注,她从标签上就认得出那是干部履历表,很显然,刚才他一直是在办公桌前接见每一位华奥高级管理人员的。
  程少臣在她对面坐下,隔了极宽的办公桌,然后翻开文件夹,低头看一眼档案,又抬头,微微抿唇地看着她,像是要核对一下档案照片与本人的相似度。
  “姓名:沈安若,职务:总经理助理,所属部门:总经理办公室。”沈安若觉得他刚才的动作非常的具有娱乐性,仿佛演话剧一般,索性配合他,“程董,欢迎。”
  程少臣似乎是笑了笑,她看得不太分明:“这是我从早晨到现在听过的最没创意的欢迎辞。”
  沈安若也歉意地笑笑,不说话,她根本无话可讲。
  尊敬的程董又低头看她的档案。她那乏味的人生其实只用几百字就可以概括,也不知他看什么看得那样起劲,沈安若又低头玩自己的手指。突然对面又有声音,吓了正在走神的她一大跳。
  “我请张效礼先生向你解释过,这是一次很纯粹的商业并购行为。”程少臣终于开口,表情很正经。
  “我明白。您没必要再解释一遍。”
  他穿深灰色西装,白色暗条纹衬衣,浅灰底色的领带,整齐得连褶皱都看不见,样子有点陌生。沈安若回想一下,他除了周末大多时间都是这副衣冠楚楚状,只不过以前都只是见他穿戴整齐出去,或者穿戴得依然整齐回家,却基本上没见过他工作中的状态,严格地说上回在张总办公室里见到的那回算第一次,但那次她受惊过度,没顾得上打量。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感到困挠。”他仿佛在斟酌字句,又补充,“我出现在办公区的频率,一个月不会超过两次,你不会经常看到我。”
  沈安若直视他,有点走神。他系的那条浅灰色变形虫领带,家里的衣物间里也有一条,他的领带特别多,以前解下来随手一扔,都是她在整理,离婚时他除了当时系的那一条,其他的都没带走。真怪癖,他宁可把没带走的那些东西再买一遍,也不肯找人去取他的东西。
  她的一言不发大概令程少臣很困惑,片刻后他又说:“从我个人的角度……无论于公还是于私,我都希望你能留下来。”
  “呃?”其实不是她故意捣乱,沈安若从小就有坏毛病,气氛紧张时她会神游四方。
  程少臣大概只当她在跟他矫情,拿起桌上那支笔,夹在手指中,然后又放下,停了足足三秒钟继续往下说,“当然,如果你真的觉得当下的处境令你为难,那么,我会尽我所能,推荐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这句话的意思她可是切切实实地听清楚了。
  她低头看了几眼自己的手,又抬头,态度谦恭,语气柔和。:
  “容我失礼地问一下,这是您今天所会见的所有人员的共同福利,或者只是我个人独享的权利?”
  程少臣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眼神令人看不透。
  他在故意制造紧张空气,沈安若决定立刻撤退,不再僵持下去,免得输得很难看。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我会认真考虑。”她突然站起来,欠身行礼,“打扰您这么久,我想我该走了。”
  她故意混淆是非,擅自离开,程少臣没有很顺理成章地来一句“我还没让你走”,已经够有气度了,她总不成还指望他站起来微笑着欢送她,还是快快撤离这个危险地带的好,别管什么礼貌跟涵养。
  沈安若都已经撤退到门口,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听到身后大老板不轻不重地说:“请你认真考虑,我和张总都希望你能留下来。”
  “是,我会的。”沈安若没回头。
  沈安若回到办公室,把一直捏在手里已经有了汗印的辞职信撕成四片,扔进废纸篓里。
  他表情莫测语气莫测,令人猜不透他的真实用意。如果他有心让她走,她才不会马上递交辞职信让他趁心如意;如果他不是这个意思,那么她扔辞职信的姿态会显得太无礼了,至少也会让她准备闪亮登场的帅气动作大打折扣。总之都是这个城府极深的家伙,装出一副悲天悯怀的救世主模样,结果害她发挥失常。
  她打了几个电话处理了一下公务,又觉得渴,倒了一杯热水,扔进去一片维C泡腾片,这样就不会觉得水发苦了。她就喜欢看那硬币大小的药片在热水里嗤嗤地冒着气,翻滚挣扎,越变越小的过程。但是这个过程一共才持续了不到三十秒,于是她又丢进去一片,结果这次味道太浓了,呛得她直咳嗽。
  沈安若端着水站到窗边打算看一眼窗外的风景,结果却看到程少臣与张总并排地走出大楼,走向停车场的位置,张总一直把他送到他的车旁边,看来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对张总行了个礼,张总伸手拍拍他的肩,两人比较像晚辈对长辈,完全没有上司与下属的样子,不过张总极少会将人送出那样远的距离,至少他从没那样送过施总。
  沈安若突然觉得心烦意乱,就像儿童时代,明明跟自己最要好的小伙伴,却被别人突然抢走了。这种小娃娃心态,实在是没出息透顶了。
  其实张总一直很欣赏程少臣,连后来他们离婚,他都曾骂她笨,不过那时他从来都是站在她娘家人的立场说话。但是现在……沈安若觉得十分郁闷,连这个大瘟神终于暂时滚蛋了这种值得她庆祝的事情,都令她高兴不起来。
  周一的下午照旧是部门例会,张总,李副总,她,几个直属部门负责人,即使是股东大换血,会议内容跟往常也并没有太多的不同,只是沈安若觉得似乎总有些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她大多数时候低头装作不知,有时会直直地回望过去,直看得人家躲闪不及,只好朝她善意微笑。
  会议结束时,张总突然说:“程少臣董事长今晚请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各位回去将行程安排一下,尽量不要缺席。”
  “知道了。”“没问题。”竟然没有一个人说“不去”。
  沈安若觉得右眼与右太阳穴都在轻轻地跳,她要立即回去吃一片头痛药。她就知道,那个阴险的人根本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戏剧舞台(2)

  程少臣很意外地将聚餐地点定在一处僻静的高级会所,而没有理所当然地选在华奥的某处餐厅。虽然意外,但是大多数人很高兴,平日里的商务宴请总在华奥,对菜谱熟到一盘海瓜子里大致有多少颗都能算出来。何况,程少臣选的那一处是会员制的私家菜馆,平日里基本没什么机会来。
  当然也有人不高兴,比如沈安若。她站在车边正伺机着怎样开溜,张总在她身后喊她:“安若,跟着我的车走吧,你喝了酒又不敢开车。”张总有专用司机。这下她想溜也溜不成了。
  “我可不可以不用去?”沈安若在车上作出愁眉不展状,想搏取一点同情。
  “你说呢?”张总睨她。
  “就说我肠胃炎突然发作好不好,领导。”
  “沈安若,你不怕今晚的行程直接改在医院?”
  沈安若叹口气,倚回座椅上:“我有当年第一次面试的感觉。”
  “你跟混混老大称兄道妹的胆量哪儿去了?”张总对她那回傻气孤勇强出头十分不满,时不时拿出来损一损她。
  “大家是不是都知道了?”
  “高管群里大概差不多都知道吧,这些天都有人特地跟我求证过。又不是干情报的,怕人做什么?你们当时虽然没张扬,但也没保密嘛,知情人总是有的,以前不说是因为没有什么牵扯。”
  “哎。”沈安若觉得很无语。
  “其实他们知道了也好。平日里都跟你熟口熟面的,如果不知情,又闹出笑话来,那肯定是要怪罪你欺瞒同事的。董事长他们又不敢得罪。”
  “好严重啊。”
  “不用担心。你也知道,那堆人平日里虽然闹得疯,但行事自有分寸,这事儿到谁那都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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