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我现在根本没那份心思,不想去!”依萍微嘟着嘴,闷闷不乐的低下头。
“我知道你担心工作的事,不过你的工作,我已经想到了,只是就怕你介意那个环境不适合你。”家齐说道。
“嗯?什么工作?我能胜任吗?”依萍好奇地抬起头来,问道。
“很单纯,不过是抄写文字、整理数据的工作,怎么样?想不想试试?”家齐一脸期盼地笑着。
“是什么样的公司?员工多吗?我……”依萍略略尴尬地扯拉衣角。
陆振华有一点倒没有说错,依萍没有一件象样的衣服,她前些天已经出去找过好多个工作,后来才好不容易琢磨出一点心得,就是她的穿著太不起眼了,人家根本看不上,这里的人找员工是看衣服选人的。
“这个倒是我疏忽了,我看明天先带你去做几件漂亮旗袍,然后再到百货公司先买两件洋装,嗯?”家齐拍了下额头,发现自己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这样得要多少钱呀?”依萍咬着唇瓣,担心地道。
“不穿漂亮一点怎么行?那些人都是看衣服做事的,可不是看人做事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但我也不想让人瞧扁了我家的依萍。”家齐笑道。
“什么你家的?我才不是你家的!”依萍反应极快地抗议道。
“我说是就是。”家齐反驳道。
“我说不是就不是。”依萍又顶了回去。
于是两个人为了这个问题又抬杠起来,直到文佩回来时,两个人还争辩不休,文佩又气又好笑地看两个人拌嘴,一路进了厨房,把面和小菜弄好后,端到桌上,才笑着叫他们到桌边吃饭。
“你们两个也真是的,我才出去一会儿,又斗起嘴来了,依萍,家齐对你还不好吗?你别老是拿他出气,小心把人气跑了,你可别跟我哭诉。”文佩摇摇头,无奈地劝了几句。
“妈,你就偏心吧,我心里嫉妒了,自然要欺负他啦。”依萍不依地说道。
“伯母,您别听依萍的话,她也只是逞逞嘴皮子的威风,不过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既不痛也不痒的,绝对吓不走也气不跑,您放心吧。”家齐毫不以为意地笑着。
文佩闻言笑了笑,又一次摇摇头。
饭后,家齐说要带依萍到外面逛逛,文佩只是叮嘱着他们别太晚回来,见依萍和家齐说说笑笑地往弄堂口走去,心里微微松一口气,她怎么会不知道依萍今又到那边受委屈了?也不知道那个雪琴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肯对她们母女罢休?
家齐和依萍并肩走在路旁,除了一开始还笑闹几句,之后就没怎么说话。
“你还没跟我说说,帮我找到的是什么工作呢。”依萍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商务印书馆那里目前有一个抄录员的缺,你也知道有些作家写作时,要是遇到思路正顺的时候,写出来的字跟鬼画符差不多,所以总得额外请人重新縢写一遍,这个工作也不难,就是必须字迹端正,我看过你的字,写得还不错,正好印书馆里的经理和我四表舅认识,那天顺口问了一句,知道那里有这么个职缺,我拜托我四表舅引荐你进去,他前两天已经跟那位编辑部主任提过,对方看我四表舅的面子,同意让你去试试。”家齐解释道。
“听起来不错呀,不过一直得在公司里待着吧?那等我开学之后怎么办?”依萍着这份工作似乎不错,不仅单纯,而且还能看好多第一手的文章。
“杜主任听我四表舅提过你的情况,他说先在那里的办公室工作,等你做上手时,大概也要准备开学了,之后可以同意让你每天或隔几天去一趟,把手稿和抄写好的数据交回就成了,你看这样如何?可以接受吧?”家齐把可能的情况都设想好了,就怕依萍的头一份工作出状况。
“这样挺好的,那什么时候能上工?”依萍开心极了,她知道凭她自己是不可能找到这么好的差事。
“星期一上工,早上我会先过来带你去见杜总编,顺便认识一下那里的环境。”家齐又道。
“还要麻烦你过来?不然看约在哪里等,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依萍大约听过家齐说起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短的距离,那一个月的时间,他天天来回的跑,自己心里已经过意不去,又怎么能再麻烦人家?
“没关系,骑自行车过来也就一个小时而已,开车会更快一点,况且第一天上工怎么能迟到呢?你说对吧?”家齐说道。
“好吧,那就多谢你这么费心了。”依萍真诚地对家齐说道。
“不客气!”家齐也回了一个大礼。
两个人随即相视一笑,依萍傍晚时从‘那边’带回来的阴影才真正散去。
周末的下午,家齐坐电车来到依萍家,和文佩又说了好些话,才带依萍出门,他们来到南京路上的一家时装公司,一进门就一疋疋的布料,有真丝的、有麻纱的,色泽更是鲜艳无比,红的、蓝的、黑的、花色的。
“喂!这家的衣服看起来不便宜呀!干嘛不在我家隔壁那条巷子的小裁缝店作就好?”依萍紧紧拉住家齐的袖子,不敢再往里面走去。
“这里的手工好,很多人都来这里做的,我早上特地问过人,每个都说这里好,你又不常要作衣服,当然要挑好一点的。”家齐回拉住依萍的手,在布料展示区绕了一圈,挑了几疋粉色系的颜色,又挑了几款布料本身印有花色的,然后才让营业员替依萍量身。
“这些做好要多久时间?能不能帮我赶一赶?我有急用。”等营业员量好衣服后,家齐问道。
“先生,我们这里作出来的衣服,质量都有保证的,当然不可能胡乱作,要不您先挑急用的一两款花色,我给您先作?”那位营业员笑盈盈地回道。
“好吧,那么这个粉绿色的,还有那个鹅黄色小碎花的先作,几天能好?”家齐点点头,作主挑了两疋布料,让营业员先安排作工。
“好的,您等等,我马上帮您填个数据,晚些时候就立刻替您开剪缝制。”那个营业员立刻拿了刚才写了量身数字的簿子过来,把几款要做的花色依序写下来。
家齐付了定金,约定星期四晚上过来拿衣服之后,又带着依萍去附近的百货公司,把依萍从头到脚所需的所有行头全都备齐,此时他们的双手都已经是大包小包的拎着了。
“这下子怎么去公园玩啊?我看还是回去吧。”依萍看着家齐手上的一堆纸袋,为难地道。
“先放到我那里去吧,路上正好经过,你也还没去过我那里坐坐呢。”家齐想了想,就说道。
“唔…好吧,那快点走吧,你拿的人不嫌重,我看的人都觉得累了。”依萍迟疑半晌后,才点头说道。
依萍随着家齐站在他住的宿舍门前,家齐又跟她说道:“我毕业后才搬来这里的,这几间都是单身宿舍,专门住给单身的人住的,只有房间和一个卫浴间,不过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已经很方便了。”
门一打开,家齐先走进门把东西放到书桌上,依萍看了看四周,一进门就是大床,门边有一个储藏室,然后是卫浴间,靠近走廊这边的墙面有个小小的壁炉,冬天的时候,若点着炉火应该是挺温暖舒适的。
“走吧,晚点回来后,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花园也有营业时间的,早些去比较好。”家齐整理好东西后,走到她身边说道。
依萍应声往门外走去,两个人这才往最后的也是今天的主要目的地-兆丰公园而去。
不久后,两个人已经在公园里闲逛着,偶尔还可以看到一些青年男女在这里约会,家齐指向某个方向,说道:“那里就是圣约翰大学,这儿的风景不错,所以一直都是那里的男孩子带女朋友来增进感情的好地方。”
“看得出来,放眼望去都是一些学生模样的人,不知道会不会不小心遇到你的‘熟人’。”依萍一本正经地道。
“才不可能,我都毕业三年了,唯一会有交集的那届学弟,现在也四年级了,我又没有认识那届的学弟,念大四的时候,我就已经到交易所打工当助手,那时候交易所的规模还没现在这么大,而且也不止一间交易所,前年,证券物品交易所与华商证交所合并,很多经纪人的资格必须重新申请,四表舅见我对投资这方面的分析能力还算可以,他和一些朋友想做买卖也需要交易所里有熟人,所以替我弄了个资格,我才正式进交易所工作,因为说起来真正的老板应该是我四表舅才对。”家齐说的极为简单,依萍却觉得其中过程大约也不轻松。
“在那种地方工作,肯定很紧张刺激吧?总觉得有些时候见到你来我家时,也是一脸疲倦,劝你早点回家,你又不肯,你老是劝我要想开点,可是你自己呢?”依萍不好意思地看着前方,浅浅地笑意挂在脸上。
“我和你不一样,我的辛苦都是有实质回报的,可是你不同,我听伯母说,他们对你一点都不曾客气过,从没想过你也是他们的家人,你的付出没有丝毫的回收,自然就没有挂心的必要。”家齐坦然地说道。
“其实人生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此,明明是一家人,却过着天上地下的日子,明明是手足至亲,偶尔见面时,竟像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一样,偏偏不管如何,对外人来说,我和他们就是一家人,而一家人的荣辱永远是不可分的。”依萍无奈地笑道。
“既然事实不可更改,那就不要去想了,总还有能理解你的人,例如:你眼前的我?”家齐偏过头向依萍说道。
“你?!你真的了解我多少?除了我那个令人费解的家庭之外,你又明白什么呢?”依萍好笑地问道。
第十二章
看着依萍有些讽刺自嘲的笑容,家齐觉得又气愤又心疼,如果不是她那个偏心的父亲,她应该过着无忧无虑又快乐的日子。
“昨天伯母说的可多了,她心中的无奈,还有她对你的疼惜,以及你从没告诉我的你的兴趣,你明明喜欢音乐,那天我却傻傻的相信了某人真读不来那种‘有气质’的学校。”家齐的语气里隐含着一丝的不悦。
“我也不是故意不说的呀,因为心思都在书本上,忘了嘛!”依萍无辜地扯住自己的辫子,往前跳了几步后,回过头来看着家齐。
“那你后悔吗?要是后悔的话,趁早打定主意,大学可以延一年再念的。”家齐专注地望着依萍的双眼。
“不了,我想我不念音乐的原因,我妈一定也说了吧?我不能放任我和我妈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哪,而且你以为我们家真的这么简单吗?”依萍意有所指地道。
“所以你是真的不后悔,甚至连唱歌都放弃了也不后悔?”家齐又问道。
“不然呢?再说工作是工作,兴趣是兴趣,现在的风气也还没开放到能把唱歌的当正经职业,那倒不如我开心的时候唱几句,难过的时候唱几句,想唱就唱,想不唱就不唱,不是挺好的吗?”依萍摇头晃脑地说道。
“没想到我也小看你了,你比我想象的还容易想得开,唉!害我整天为了你的心情好坏,弄得我自己坐立难安的。”家齐摇摇头,一脸的莫可奈何。
“那是因为现在最困扰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一半啦,心情自然好多了,剩下的不过一些根本解决不了的问题,想了也是白想!”依萍挥舞着双手,开心地往前跑去。
“依萍,等等我。”家齐快步地跟了上去,语气轻快,步履亦是轻快无比。
正要离开公园的时候,天公突然不作美地下起倾盆大雨,家齐与依萍一身狼狈地冒雨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齐住的公寓里。
“真是伤脑筋,怎么突然就下雨了呢?幸好有衣服可以换,依萍,你去把湿衣服换掉,我去楼下买点热茶,等一下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匆匆跑进门后,家齐就忙不迭地说道。
“哦!你要不要也换个衣服?”依萍拿了件洋装走进卫浴间,临要关门前还不忘问道。
“你别担心我,我先擦一擦就行了。”家齐说完拿起热水瓶,连忙走出门去。
依萍换好衣服出来时,家齐还没回来,门外却突然冲进来一个男人,一进门就急匆匆地喊道:“家齐,有没有热水啊?先让我喝杯水,家…,哎?我走错门了?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男人低头挥着头上和身上的水渍,等他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小姐,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连忙转身,随口道歉了几句,再次快步退出门外。
伟哲站在房门口,纳闷地看了看门上的号码,喃喃自语道:“真是怪事了,明明是家齐住的那间宿舍啊,怎么会有女人在里面?”
家齐从电梯走出来时,看到一个呆瓜傻愣愣地站在自家门前,他顿了下脚步,立刻就明白是什么原因。
“伟哲,怎么不进屋里去,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家齐故作不解地问道。
“喂喂!你宿舍里不对劲,多了个人吔!”伟哲转过头来见是家齐回来,连忙拉住他,紧张地说道。
“你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家齐问道。
“怎么没有?!一个标致的小姑娘,站在那里瞪着我呢!我看哪,她肯定不是人,你先别进去,我去问问谁知道有什么除妖的道士,叫他来抓妖。”伟哲正经八百地当真转身要回自己宿舍去打电话。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突然跑进人家屋里又突然跑掉,现在还拿我当妖怪看,我哪里像妖怪?哪里像?!哪里像?!而且我是什么妖怪呀?你倒是说说看,啊?!”依萍在屋里听到伟哲的话越说越离谱,她气呼呼地跑出来怒骂道。
“哎唷!你这…你还挺凶的,家齐,你是哪弄来的女人?”伟哲指着依萍,急得直跳脚,对家齐问道。
“这不是当初你闯下祸惹来的吗?怎么变成我弄来的?还有,你怎么可以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说成是妖怪?”家齐走进门内,拿出杯子倒了热茶给依萍,又倒一杯给这个不请自来的损友。
“她?…陆依萍?!啧啧,果然一如传说中的火爆性子,家齐,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伟哲惊讶地把依萍审视过几回后,又道。
“什么叫传说中的火爆性子?你听说过我?哦~~我知道,你就是当初乱登报纸的无聊男子,家齐的损友,对不对?”依萍也不客气地对伟哲摇摇手指。
“什么无聊男子?!什么损友,那时候若没有我的话,你们有今天吗?好歹我也占了个媒人的位置,你居然这么说我,你、你好意思吗?”伟哲气愤难耐地道。
“你们两个就不能各退一步,少说两句吗?”家齐坐在两个人中间,没好气地说道。
“我无所谓啦,反正又不是我要娶的女人,也幸好不是我看上的对象,不然哪……”伟哲吊儿郎当地说道。
“不然怎么样?我要是被你这种人看上,那才叫倒霉呢!你这脾气跟那个陆尔豪一模一样,让人看着就讨厌。”依萍不假思索地回道。
“那可巧了,那个陆尔豪是你哥哥嘛,我知道,还跟他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呢,你的确该庆幸你不是找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公子哥儿,你的人生就陷入悲剧了。”伟哲又说道。
“嗯嗯嗯…不过…我觉得某些地方,你们两个还是挺像的。”依萍一双眼睛在两个人身上移来移去的,然后一脸的贼笑。
“你是想说我们都是能言善道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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