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锯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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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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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这里待的时间不会长。”三爷说:“撤到北山太远了。不如就近分散撤到各村算了。”白主任说:“边缘区几个村,都是两面维持,也时常支应日本人。鲁政委曾想解决他们,我没有同意。现在倒可以利用利用他们。”葛司令说:“我最担心石泉的乡亲们。这一带只有石泉村、东莲池和另外几个村是铁了心跟我们八路军一起抗日。田木心里也清楚。”十八太爷说:“日本人他不可能把老百姓都杀完。把老百姓都杀完了,谁供他们吃喝?咱村人往别的村里一藏,日本人他也认不出来。不过,独立团不能撤走。化龙们一走,有些人就敢把咱村的人指认给日本人。再说,还有上官开基那一坨子。他们也会下山趁火打劫。这些当地的孬货最可恶,独立团在这儿,他们不敢太猖狂。”葛司令说:“老先生说得有理。独立团留下坚持,我把分区警卫连也给你们留下。注意,不要和日本人硬打,主要威慑汉奸和上官开基的叛匪。今天是四月二十一号,根据情报,敌人的大“扫荡”从五月一日开始。大家分头做好准备。
  “扫荡”开始前,冈村召集驻各地的日军指挥官到洛阳开会。田木在会上说:“本地区老百姓十分凶悍。卑职认为,此次‘扫荡’,应重点‘扫荡’与八路合作与我军对立的村寨,对这些村寨可以实行三光政策,而对与我军亲善的村庄应继续实行怀柔政策,比如可将从八路村获得的战利品分发给与我们亲善的村寨。”冈村说:“田木君的意见很好。请各位把各地的八路村和亲善村一一写出。我命令,‘扫荡’各区的野战部队统统听从各地驻军长官指挥。对八路村烧光杀光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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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27(3)
半个多世纪后,当我从档案材料中读到田木和冈村宁次这些发言时,手心里竟然渗出了冷汗。日本人真是又凶残又狡猾啊!怪不得他们能侵占我们整整八年。
  田木写下了石门地区的八路村:南区:石泉、东莲池、葛条沟,水磨、张店、野鹿沟;北区:雪白、黑羊山、焦家河、佛水沟、白马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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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28(1)
五爷、十八太爷、十六爷分头动员各家投亲靠友到“亲善村”躲一躲。我爷爷胆小,在这方面很听话,他和我奶奶商量后,叫我奶奶带着我父亲和花花去了野鹿沟我二姑奶奶家。大娘带着黑蛋哥、白娃哥回了娘家,大伯娘家是日本人的占领区。日本人来根据地“扫荡”时候,敌占区反倒比较安全。二娘被送到了桐树沟我大姑奶奶家,桐树沟暗中一直给日本人送鸡送鸡蛋送肥猪,也是日本人眼中的“亲善村”。村里不少人家锁门闭户躲出来了。可还有一些人家不想走。那些年,我们村的人跟着三爷打出了威风,乡亲们不想寄人篱下求他人庇护。特别不想跑到那些平常和日本人有来往让我们看不起的村里,求那些没骨气的人庇护。再加上村里的地道已挖得差不多,人们认为,我们有枪有子弹,日本人就是打进来,我们钻了地道,他们跟我们也不咋着。唉,说到底,还是吃了骄傲轻敌的亏。东莲池的人听话,村里男女老少都跑了出去。他们在反“扫荡”中受的损失就小得多。
  关于日本人这次大“扫荡”的情况,后来本县县志和省市有关部门出的文史资料上都有记载,大同小异。大的事实是:日本人在这次大“扫荡”中,共杀害根据地军民三千三百二十七人,其中五十八户被杀绝。共烧房屋两千五百八十九间,其中六个村庄全烧光,没有留下一间完整的房屋。据不完全统计有九百三十多名妇女被日寇强奸,其中包括七十岁的老人和十来岁的女娃;共牵走宰杀两千多头耕牛。我军民在反“扫荡”中共消灭日伪军三百五十多人。至于小的细节,则说法不一。比如,关于发生在我们石泉的战斗,说法就很不一样。有的书上叫石泉保卫战,有的叫石泉突围。根据我的研究,当年反“扫荡”作战的情况是这样的:
  日本人集中兵力先“扫荡”北山根据地,葛司令带着老一团、三十九团和日本人打了两仗,就带着部队和老百姓在大山里和日本人转圈圈,眼看日本人追得太紧,就让三十九团护送老百姓转移到了河北。为了掩护军民渡河,葛司令带领老一团在黄河南边的山头上从上午打到晚上。敌人飞机掠着山上的树梢飞,开飞机的日本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炸弹炮弹子弹把山皮都掀了起来。情况危急,葛司令把牛皮包里的文件都点着烧了。半夜,三十九团又悄悄从黄河东边的渡口过来,绕到日本人屁股后边猛打。葛司令趁机才带着老一团突了出来。
  日本人“扫荡”了北山,又转到南大岭“扫荡”。敌人第一个“扫荡”的八路村就是我们石泉。日本人先用大炮轰,后来又开着坦克碾压。我们在地面上根本没法打,军民们都躲进地道。石泉村中间的河沟将地道分成沟东沟西两个系统,河沟两边的土崖上有不少瞭望口。河沟下边还有一个砖砌的通道,将两个地道系统联接在一起。考虑到敌人可能会从东边来攻,老百姓都进了河西的地道,独立团和警卫连进了河东的地道。
  白主任和三爷原计划在敌人进村时抵抗一阵,消灭些敌人,杀杀敌人的锐气,可敌人这种打法,把我们在村口和街道两边的工事全打坏了。敌人的坦克进村后,乱撞乱压,许多出击作战的地道口被倒塌的房屋压住堵住。白主任跟三爷说:“我们恐怕犯错误了,我们应该转移,乡亲们应该分散到各村。”三爷说:“怕什么,晚上你看我咋收拾他们。坦克没什么了不起,我把迫击炮弹绑上手榴弹,半夜出去炸他狗日下面的软肚皮。坦克肚皮最不禁炸,当年我们在长城抗战时,用这办法炸了小鬼子不少乌鬼壳。”
  日本人第一天打石泉没有遇到抵抗,西莲池的席老大对田木说:“石泉的人知道太君要来,早就跑了。”田木也以为石泉的人都跑了,命令席老大把西莲池的人叫到石泉,田木指着成了一片废墟的村庄对人们说:“你们看看,这就是通八路的下场。八路的靠不住。大日本皇军说话算话,大大地可靠。”田木逼着人们把没炸死的牲口牵回去,把家具和衣服拿回去。席老大说:“皇军叫牵,我们就牵。皇军叫拿,我们就拿。”租种我家地的席五松也说:“牵吧,拿吧。牲口也怪可怜。东西叫烧了也怪可惜。”去的人都牵了牲口捡了一些东西。日本人累了一天,晚上都到西莲池休息。席老大陪田木和几个日本军官喝了酒,又让家人烧了洗澡水让日本人在他家的大缸里洗澡。席老大在门口伺候日本人,忽听轰隆隆轰隆隆一阵巨响。几个日本人头儿穿上衣服就跑了出去,回来后气得哇哇大叫。原来停在村口和街上的坦克被炸了。一个日本人冲到席老大跟前“啪啪”打了席老大两个耳光,骂道:“八格牙路!石泉的八路大大的厉害。你的说谎地干活。”席老大的老婆闺女儿媳妇都住在厦房,听到席老大挨打,出来把席老大往屋里拉,日本人头儿一见女人兽性大发,大叫着花姑娘,冲上去就把席老大家老婆、儿媳妇和闺女拉住了。席老大求田木:“田木太君,你们不能——”田木说:“他们大大的太君,我的小小的。”说着一转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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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28(2)
因为三爷炸了日本人的坦克、大炮,袭击了正在睡觉的日本人,日本人迁怒于西莲池的人,日本兵一看头儿带头耍花姑娘,日本兵们就也跟着耍起来。
  半夜里,三爷带人去炸坦克的时候,白主任命令分区警卫连的两个排从地道里悄悄出来,占领了馒头山。
  日本人没有当地中国人的帮助,就像盲人骑瞎马。第二天日本人撅着屁股挖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找到我们的地道口,反倒叫我们的冷枪撂倒了十几个。日本人们累了也饿了,又回到西莲池吃午饭。田木让日本兵顺手把石泉废墟里的衣服、家具拿了一些,丢到西莲池街上,一些日本人还对西莲池人嬉皮笑脸地说:“统统地拿去,皇军不白吃你们的饭,不白玩你们的花姑娘。”见人们眼瞪着不肯拿。席老大说:“拿吧拿吧,皇军叫拿就拿吧。中日亲善,中日一家。请大皇军米西米西。”田木很奇怪,他不相信席老大在家里的女人被大太君睡了以后还如此效忠“皇军”。田木感到不太对头,可没容他多想,饿急的日本人们就分散到各个饭点吃开了。饭不赖,小米饭,还有猪肉鸡蛋粉条。日本兵狼吞虎咽,田木却没心思吃饭。席老大对田木说:“嘿嘿,田木太君,请到我家喝两杯。”田木恶狠狠盯着席老大,席老大始终一脸谦卑的微笑。田木也嘿嘿笑了,他往席老大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你的,大大的良民。”心里却想:“这个中国人还是人吗?”田木跟着席老大往家里走,席老大不住地说:“快点,太君,菜快凉了。”田木越发感到不对劲,就站住看吃饭的日本兵,妈呀!“皇军”咋都捂着肚子?不对,田木抽出指挥刀,大叫一声:“米西的统统的不要!米西的统统不要!”他回过头要抓席老大,席老大已不见了。日本兵们捂着肚子,个个鬼哭狼嚎,叫着嚎着就倒地吐白沫。一些还没吃饭的日本人急得抓耳挠腮,这时从各处“砰砰叭叭”射出枪弹,田木大叫一声:“快快地撤到村外!”田木带着没倒下的日本人赶紧往村外撤。席老大带着人们从院子里冲出来,对着倒在地下的日本人用枪打,用刀砍,用䦆头砸,把吃了老鼠药的日本人都报销了。报销了村里的日本人,西莲池的人都趴到寨墙上对着外边的日本人放枪。日本人受到突然打击,狼狈地退往西边的野鸡岭。
  坦克被三爷带人炸了,日本人气急败坏。出于报复,他们耍了西莲池的花姑娘,结果又惹恼了西莲池人。日本人在野鸡岭稳住阵脚后,田木生气地对洛阳来的黑木大队长说:“黑木大佐,西莲池是我们的亲善村,你和你的部下不守军纪,激怒了老百姓,对这次损失,你要负责。”黑木说:“中国人的,通通地不可靠。亲善村说谎大大的。花姑娘能刺激皇军士气。明天打进石泉还要大大地花姑娘。”田木说:“石泉是八路村,可以让皇军游戏游戏。亲善村的花姑娘不行。”黑木说:“这里没有亲善村,都是八路死啦死啦的。”田木说:“如果阁下的皇军士兵再搞亲善村的花姑娘,我将直接向冈村司令官报告。”黑木说:“随你的便!老子的部队在河北“扫荡”时就这样。冈村也没把我怎么样?还给我部多派了一些朝鲜的花姑娘(慰安妇)。”
  “扫荡”前,冈村宁次明确要求外边来的部队要服从本战区驻军首长的指挥,但黑木是大佐,田木是中佐,黑木根本不买田木的账。田木对黑木球门没有。
  鬼子的兵力原本只是冲着石泉,现在西莲池也起来跟他们干,日本人的兵力就显得不够了。田木赶紧向上级发电报要求增援,同时告了黑木一状。
  田木发电报的时候,席老大已经钻进了我们石泉的地道,正向白主任提出联合抗日。席老大跑着支应日本人,到头来,闺女媳妇却叫日本人给睡了,席老大又羞又恼。他恨死了日本人,心里可能也恨三爷跑到他们村边炸日本人的坦克。他不瞅三爷,只跟白主任说事。三爷也不想理他。三爷悄悄跟人说:“不是我们炸了日本人的坦克,不是日本人糟蹋席老大家的女人,席老大才不来跟咱一起打日本人哩。” 白主任对席老大却很热情,听了席老大的汇报,白主任说:“日本人从来说话不算话。他们——”席老大抢着说:“白主任,日本人不是人,是畜牲!从现在起,我们坚决抗日,跟日本人不共戴天。”白主任、三爷和席老大商量后,让席老大回去立即加固整修工事。白主任说:“天亮以后,田木如果打你们,我们就从这边冲过去打他们背后。”席老大说:“日本人他打你们石泉,我们就打他的后边。可是,我们只有一挺轻机枪。”白主任和三爷商量后,三爷对席老大说:“你们知道日本人有多孬了吧。日本人讲武士道,你越狠狠地打他,他越服气你。你越巴结他,舔他屁股沟,他越瞧不起你。老席,你现在打日本人不算晚,我送你两挺机关枪,两千发子弹,让你们狠狠打日本人,给咱闺女媳妇们报仇!”席老大脸红着让手下人接过机枪和子弹,猫着腰又跑回了西莲池。
  

《拉锯地带》28(3)
看席老大走完了,白主任也笑着对三爷说:“余团长,你们夜里出去炸坦克,把西莲池炸到了我们这边,这下,我们石泉就不孤单了。”
  西莲池起来打日本人,这是事前谁也没有想到的,那天晚上,大家都有些兴奋。人们想,西莲池和石泉联合起来打日本人,日本人怕是攻不进来了。连白主任也没有想到趁机带领军民们突围。
  这一夜,日本人没有进攻,第二天早上,日本人也没有进攻。日本人在寨子四周构筑起机枪阵地。黑洞洞枪口对着寨里。三爷说:“小日本吃了大亏,他们是在等援兵,我带人冲出去打他一家伙吧。”
  白主任说:“白天出去打,我们不占优势。白天就在寨里坚持,半夜你们再出去。今天是鬼子“扫荡”的第四天了,这次“扫荡”的日本人是过路兵。日本人现在各地兵力都不够用,是拆东墙补西墙,挖肉补疮。我们八路军从来不和日本人硬拼,他打东,我们打西。他打西,我们打东。这会儿说不定葛司令带着老一团已转到洛阳城边打日本人的老窝哩。东边把日本人一打疼,这边的日本人就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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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29(1)
快到中午的时候,日本人援兵没有来,上官开基的叛匪却开来了。席老大带着一个人跑来报告,说上官开基带着队伍也到了野鸡岭。三爷说:“你咋知道?”席老大指着跟他一起来的那个人说:“我表弟在上官开基手下当号兵。才从那边跑过来。”那人赶紧说:“上官开基叛变,我可没杀一个八路。我早看出来,上官开基这样总反水弄不成大事。”白主任说:“你说得对,肯反水的人,哪边也不待见。欢迎你弃暗投明。”又对席老大说:“日本人报复心极强。我们坚持到晚上,必须转移。告诉大家,不要怕敌人烧房子,只要人在,房子烧了还能再盖。我们再给你们一些子弹。你们回去后节省着用,一定要坚持到天黑。天黑以后坚决突围。”席老大感动地说:“白主任,你们八路军真是一心为老百姓好。我今后死心塌地跟你们干。”白主任又让三爷给了席老大两箱子弹,席老大和他表弟一人扛了一箱猫着腰又窜回西莲池。三爷说:“席老大这回跟日本人真是结上仇了,可只怕他跟咱们还不会真心。这种人跟谁也不会死心塌地好!”白主任说:“只要他打一天日本,我们就支持他一天。”
  上官开基的叛匪和日本人混合后,敌人向寨里打了一阵炮,叛匪在前,日本人在后向寨里冲来。这时候全村的乡亲们都转到沟东的地道里,白主任和独立团早已换防到了沟西的地道里。这时候战士们都爬上来,趴到倒塌的寨墙的后边准备阻击敌人。
  敌人越来越近,忽然都趴下了。一个叛匪举着喇叭筒喊道:“石泉的乡亲们,你们听着,上官旅长要向你们训话。”十八太爷说:“这是上官开基的副官吴守田。他家是城北吴庄的。他爹我认识。”白主任说:“上官开基当初跟我们说,他决不会投降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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