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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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新世界-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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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是个倒霉蛋,这点我承认,可你不能靠揣度去这么写他。象棋是怎么回事?馒头又是怎么回事?此外我认为,小林和他没有那么亲密——”
  “我上个月刚和林老先生喝过茶…”
  “这茶喝的真及时。”
  “是啊,”想到这儿我不由的满怀愧疚,“这个月他就归西了。”
  “你知道老人记性不大好,尤其在濒死之际,喜欢美化他们不值一提的感情经历。”
  “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写呗,除此之外还能做怎么办?你倒是告诉呀。”
  “你告诉他,这他妈都是幻觉!”
  我切了一声:“那你找王老师去吧。”
  “王老师是谁?”
  我寻思了一下,摇了摇头:“是我幻想出来的人物。你接着说。”
  “还有乌鸦!这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你为什么要洗白他?”
  听罢此话,我决计暂时不再开口。我觉得我好像遇到了麻烦,麻烦还不止一个。第一,周蝎的中文水平有了空前未有的提高,空前未有的提高,这个短语通常用来形容生产量、国际名誉和国家综合实力,所以到了周蝎这个人——当然他不是个人,是个傀儡——身上就有点可怕了。诚然我需要他长久不衰的记忆力,但老板对我说过,说服一个能言善辩的受访者,其困难程度并不亚于打倒一支拆迁大队,这种人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他会炸了你的。 第二,这厮学会了上网。第三,对于洗白这样一个敏感词眼,我可以给出极尽周详的解释,然而言多则不诚,稍有不慎,我的职业素养势将受到莫大的质疑。
  思来想去,我决定运用我东方人的智慧,于是我说:“你走开时,其他人,包括我,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知道了什么,你都不得而知,所以你怎么知道我知不知道骨头的遭遇呢?”
  他第一时间反唇辩论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知不知道呢?”
  他顿时陷入深海般的沉默,嘴巴扭八着,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话里该出现几个知道。趁这个空当,我起身开了瓶马提尼,倒进两只矮杯,兑入两大块冰块,递了杯给他。他接过酒,咪了口,放弃了争论:“还有第二点,这整笔事的结尾…有那么点滑稽。”
  我掏出烟匣,叼了支出来,又分给他一支:“我倒是很好奇,长生不老永生不死是什么感觉?”他用火柴点了烟,眯眼想了半天说:“操蛋极了。”他几口吸完一半,剩余半支碾死在一只餐盘里,“没有什么值得我一直活下去,你问我无聊么?没错,看着你们越活越复杂,然后一个个衰老死去是挺无聊的,可要说到自杀,首先这是件挺庄重的事儿。其次,我杀不了自己,能够杀死我的人已经死了。哎,我都八十九岁了我,却要穿年轻人的衣服,要忍受轰轰乱响的各式机器,还得定时解决下半身需求…”他往下压了压嘴唇,二十来岁的脸上又一次显露出老人的晦暗。
  “后来你们看见天巢了么?”
  “当然。我们的战机护送海上的三架主舰在上空盘旋了整整一天,天巢忽然从海里一飞冲天,当时所有人,包括飞行员都看傻了眼,那是——缩小了的一颗地球。雪下得很大,海天一片漆黑,天巢像一颗明星悬在高空中蓝得发亮。接下去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有些荒谬。”他晃了晃杯里的冰块,啜下最后两滴酒液,而后抬头,眼神放远,然而城市的夜空被高拔的建筑撕裂了,所以他很快又把目光调回到我身上。
  “他们有攻击你们么?”
  “当然,不然它出来个什么劲儿呢?正如我之前所说,天巢在外形上是一颗地球,球面上分布着五大洲形状的炮门。最先打开的是欧洲炮门,对准了中国战舰喷出很多雪白的蒸汽,起初我们摸不见门道,以为是逗我们玩呢,没想到一眨眼功夫中军战舰就动不了了,像一只肥大的果冻颠簸在海浪之上。不过天巢好像并没有打算一举歼灭中军,调转了炮头,向美军战舰投出密密麻麻的金灿灿的皇冠。”
  “皇冠爆炸啦?”
  “没有,那些玩意儿根本算不上弹药,因为它们撞到舰壳上又很快弹进了水里,跟小孩的玩具一样。皇冠掉光之后,美军战舰的外壳出现了龟纹裂痕,哎,我说这话你不要难过,美军战舰看上去比你们要漂亮多了,让人想起‘科技’这个词眼。可被皇冠炸弹——我们暂且称之为炸弹好了——一打,顿时就土气了起来,我形容不好,就是糟粕了许多。”
  “美军战舰就这样完蛋啦?”
  “怎么会,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小小损伤罢了。我倒觉得,他们只是在侮辱美国人而已。接下来他们的目标依然是那座可怜的大家伙,欧洲炮门关了一会,旋即美洲炮门突然打了开来,之后漫天飞舞起白绿相间的炮弹,我在定向盘上看见这些古怪玩意儿的样子,乳白色的炮弹,表面用绿油漆喷着美人鱼图案。”
  我哑然:“你他妈别告诉我是星巴克。”
  “不尽然。美人鱼右手高举火把,左手托着本大书,脸却是黑色的,而且鼻子很宽很塌。”
  我拖着椅子向他靠近,此情此景无论真实与否,反正我是来了兴致。“那这些东西有爆炸么?”
  他鄙夷的翻了我一眼:“你小子就知道爆炸是不是?这些炮弹牢牢吸附在战舰表面上,把战舰困得动弹不得,而天上的美军战机由于丧失了信号,开始不受控制的朝四面八方乱窜,中苏战机避之不及,误伤无数。可这样就完了吗?大招还在后头哩。正当大家手足无措,海面上传来了乐声。这声音我敢打赌,你们每天都要听好几次。”
  “什么音乐?”
  “你猜。”
  “我不猜。”我坚定而残忍的拒绝了。
  他很丧气:“喏,就是windows系统打开来的声音。”
  “噔噔噔噔噔,是这个么?”我帮他哼了一遍。
  “正是,”年轻的老头肃穆的点了点头,“之后才是轰的一声,美军战舰被一片瓦蓝的m形火焰炸飞了。我知道死了不少人,可至今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想笑。”
  我也很想笑,但还不到时候,“接下来就是苏军了吧?”
  “是的,其实我们应该加足火力反击的,可怎么说呢,当时大伙儿全愣成了球,所有战机都像跑航班一样光在天上飞,哎,真是天空大堵机。苏联炮门开了,你知道,苏联可大的很,所以炮门里的东西也多得吓人,我看见几百条输气管飞快的射出炮门,一根根打桩似的插进苏军战舰,三秒钟后,输气管一一撤离,留在海上的苏军战舰,变成了一颗硕大无朋的土豆。”
  说到此处,他颇有期待的望着我,我呢,让思想插上了小翅膀,顺着他给的方向飞驰,道理我全懂,可我还是难以抑制的,没出息的,两脚朝天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他没来搀我,只是满怀悲悯的打量着我,继而讲下去:“最后才是你们,天巢对你们还挺客气。”
  “是因为林老先生么?”
  “呸,”周全蛋愤愤地道,“明摆着是为了我!你不要再打断我了!”
  “好好好,”我摆着手从地上爬起来,“你只管说。”
  “嗯,”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公鸡形状的炮门里没有投射出任何东西,它只是开了一会,又很快关上了。但不知怎么回事,中军战舰和战机开始三百六十度晕头转向的原地打转,转了有十来分钟,紧接着他们开始向自己人进攻,可轰来轰去竟无一次击中,炮弹射完之后,集体毫发无损。”
  我托着下巴不置一词,这尴尬的话题我不忍心干涉。“那么还有澳洲和非洲炮门呢?”
  “啊,那两块地方只是摆设而已,屁也没放一个。”
  “所以故事就到此为止啦?”很无趣的结尾,我忧心的耸起了肩膀。
  周蝎瞟一眼文档下方的字数,长长打了个哈欠:“是的,放完这些大招后,骨头的声音从天巢里传了出来,他说:trade is off。然后天巢就在‘东方红太阳升’的歌声中火箭一样窜上了天,再也找不到了。一无所获后,我们也纷纷撤离这片伤心之地,当战机飞入高空,驶离那颗星球时,小林突然指着机舱外边对所有人喊:你们看,雪变白了!”
  过了半天我才回过神来,手重新放到键盘上,却再也敲不出一个字来。这个让我努力了数月之久的故事,前言不搭后调,结尾又是如此仓促,由于采样视角极其有限,重点只能放在令人犯困的个人恩怨上,格局也就难以达到预想的庞大…。我不知觉的摁下了ctral a,食指放在消除键上叙述待发,那片曾令我痴迷,使我产生无限遐想的消逝的土地,不过是空洞而缺乏可陈的谎言,同我身处了二十多年的周遭没有丝毫区别。那么我又何必将人们业已熟识的沉浮往事复制一遍呢?
  周蝎上来压住了我的手,他凑过头,朝我脸上吐了口气。
  我就这样睡去了。
  我入睡的时候子夜正从五月二十日的高空坠落,醒来时却已到了五月二十二日,天大雪,空气冰冷得让人几乎失去意识。
  屏幕亮着,故事完好无损的保留了下来,我一路拖动鼠标,看见周蝎在最底下留了一段字。
  “圆的回的是故事,圆不回的是现实。世界很大,不相识的要走进来,舍不得的一个个离开,一场接着一场做不完的颠倒梦,一代接着一代走不出的怪圈。这不是我说的,如果最初的那本天破还在,你能够在里面找到这句话。那本书原本也不叫天破,而是《永远的乌托邦》。”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周蝎。
  我想他大约是去找蝉了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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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就是这样一个任性又善变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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