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的时候,我看见他左手心有一个像是纹身一样的图案,这一眼,让我想起了被埋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图案,如同我的名字一般刻在我心里的图案,就是冯四左手心的这个图案。
但是这个图案转瞬即逝,很快它就消失在了冯四的左手心,而且很快我就发现了这个村子的异样,这里竟然是中央氏的聚居地。
我的记忆中有关于四大部族的事,中央氏居住在南疆,在这边的确合情合理,可是在这里同时遇见冯四,以及他们对冯四的这种包容甚至是带有尊崇态度让我很诧异,我看得出来,他们也是故意将他弄到这里来的。
至于为什么,我并没有问,也没有人告诉我。
而且我也没有拆穿这些人关于中央氏的身份,而他们也没有盘问我的姓氏,但我知道,他们绝对知道我就是柏皇氏的后裔的事。
负责照顾冯四的那个人叫罗拔,但他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却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也是中央氏的人,而且是中央氏里很特殊的人。
这更加引起了我对冯四的关注,他和我不过一般年纪,甚至比我还要小许多,但是种种反常的迹象无不昭示着他特殊的身份,他的名字以及他手心的那个图案就是最好的证据。
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且在村子里的第一夜,我发现冯四会梦游。
但是这又不太像是梦游,他的那种状态很怪,看着与常人无异,但是他的眼神却是空洞的,毫无半点生气可言,可是听他说话的方式和节奏,他都是思考着说的,也就是说,他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是睡着之后的状态。
他可以和我们正常交谈,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他在布局。
原本我以为这个局是眼儿爷布下来的,但是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局,是冯四布下的。
于是我这时候才知道了赖皮要我来找冯四的真正目的,因为除了他,谁也无法布下这般精密而步步深入的局。
在中央氏的村子里,我还察觉到一点,就是这里除了中央氏的人之外似乎还蛰伏着许多人,许多不是中央氏的人,少说也有一二十号。
但是他们的行踪十分隐蔽,我这时候突然有一种直觉,就是我们都知道相互的存在,但是却并没有任何人来捅破这层纸窗户,大家心照不宣,很明显,大家都是为冯四而来,而我们又不能相互碰头泄了各自的秘密。
而且冯四的布局,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完整的步骤,对于他来说这可能是一个了然于胸,或者早已经知道每一步的局,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每一件事都会有突发状况,这些突发状况看似是意外,可却是早已经被计算其中的事件,所以,我们都是冯四的棋子。
所以我当时产生过一个疑问,既然他能布出如此精密的局来,每一步都如此精细几乎像是预言一样必然发生,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这个问题自始至终我都没有问出口,而我自己始终都想不通,这就像一场游戏,冯四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也已经可以顺利通关,可是他还是要从头再来原模原样设计一遍,这又是为什么?
后来通过我对冯四的观察突然明白一点,在这场布局之中,虽然所有的突变都出自他手,虽然所有人都是他手下的棋子,但是他却并不是棋手,相反,他也不例外是一枚深陷其中的棋子,甚至,他还是里面最孤身犯险的棋子。
这就让我更加疑惑了,他这是在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因为只要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了差错,他就是万劫不复。
我最后还是将这个疑惑同赖皮说了,赖皮说出了三个字——禹所积。
他说,我们做这一切的目的,都是因为禹所积。
禹所积,石盘陀,他左手心的图案。
这三个词语围绕成一个三角形在我的脑海里打着转,我想不出这其中的关联,但是我知道,这三个词语组合在一起,就是这一场局的结局。
冯四每天只在夜里出没,这也是为什么我怀疑他是梦游的缘故,而白天,他则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所以我们时间就很紧迫,因为赖皮说,这是冯四最后的时间来布局。
我不清楚这里面的究竟,我看得出来,赖皮充当着冯四助手的职责,赖皮也简单地和我透露过一些内幕,他说冯四一直在努力完成这一场精细的局,但是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所以不得不分次来布局,而这次将是最后一次,如果没有完成,那么所有的一切计算都会功亏一篑,而我们之前所做的这一切的连锁效应所带来的危险,没有人能够面对,也没有人能够逃脱。
而我更加好奇的是,冯四他是如何能够驱使如此多的人的,就连四大部族都能为他鞍前马后,对于他的身份,我的记忆中是一片空白,而我觉得,他左手心的那个图案就是他身份的标志,而他的名字就是线索。
但我并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查询这些,在中央氏的村子里,我也根本无法查出这么多的线索,因为这里的人对于每一件事都是守口如瓶,而这里尚且问不出什么,外面只怕就更没有风声了。
因为冯四是单独与不同的人交代每个人的职责与任务的,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是闲来无事,好多天之后,赖皮突然来喊我,他领着我来到冯四的屋子,然后留我和冯四两个人在里面。
冯四已经醒过来,他的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就像一个死人一样,但是他说话很清晰,而且说的十分有力,最起码,我可以听出他的话里有很强的逻辑性。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我排除了他这是梦游的猜测。
他说出了我的名字,以及我现在正在干什么,我都一一点头,他于是安排我的职责。
其实我的职责很简单,我就守在迷海边上就可以,他说总有一天他会来到迷海边上,但是他给了一个确切的日期,他说从我回到弥海边上开始算,他会在三十个昼夜之后来到迷海找到我。
是三十个昼夜,没有大约,没有左右,是准确,甚至是精确的数字。
可以看出,即便每一分钟冯四都已经计算得十分详细,这让我觉得,他是一个十分了不得的人物。
他说遇到我之后,我只需要将在这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也就是说,我只需要将他说与我的话,再说一遍给他就可以。
我似乎就是一个保存记忆的人,但是如此精妙的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所以任何一个细节都是最致命的,我记着冯四说的,答应他一定办到。
但是后来,这是后话,也就是在我遇见冯四出现在迷海边上的时候,我不知道是我计算错误还是冯四自己耽搁了,他到迷海边上找到我的时候,是第三十一个昼夜。
我坚信我没有出错,那么就是冯四耽搁了,我不知道出入了一天,是否会有影响,对他又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但这些除了他之外,我无法洞悉。
因为我的职责十分简单,所以我与冯四的交谈只有一个小时左右,临结束的时候,他说,在洛阳会有另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充当我协助他,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当时我不惊讶是假的,因为我已经见过了复制人出现在迷海,那么在此出现的又会是谁,还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也是那时候,我再次从冯四的话里得知了“它”的存在。
但是对于“它”,冯四只是一带而过,也许这是十分机密的事,他并没有过多地解释,甚至压根就没有解释。
第二百五十四章 摸金手-3
冯四所表现出来的号召力远非语言可以描述,特别是他在那样的状态下,我觉得他整个人像是有了第二个灵魂,绝不可能是平时的那个冯四。
至今我仍然无法理解他那种奇怪的状态,我觉得那样的眼神,只有一个死人才会有,我看着他的确就和一个死人无异。
按理说,本来在我见到冯四之后就应该离开,按照赖皮的说法,我必须回到迷海边上,守着这一片海。
但是却没有,在我见到冯四之后,我仍然留在中央氏的这个村子里,而正是接下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聚在这里,果然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不单单是因为冯四这么简单。
如果表面上我们是因为冯四而来,那么暗中,我们则是因为四大部族潜在的关系而聚在了一起。
我见到了罗拔,乌灵,以及木槿容。
这些名字都是他们自己说的,我一一将他们的身份理了理,罗拔是中央氏的人,乌灵是朱襄氏,木槿容是乌明氏。
一开始我以为乌灵是乌明氏的人,可是后来才知道,她的名字毫无意义,最起码和乌明氏没有任何的关联。
除了罗拔之外,我们三人都是从各自部族的地方赶来,而且在一个夜晚,我们四个人聚在了一起。
如果说在这之前,我还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那么当我看见另外三个人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我的使命,也是整个柏皇氏的使命,就是守护着迷海,经年累月地守着这里,一代又一代。
如果确切地说,四大部族是当年女帝亲自留在这四个地方的,每一个部族都有着自己的使命,而其他人几乎和我一样,都有各自的职责。
虽然聚在了一起,但是我们却是长久的沉默,而且,没有人说出各自部族的秘密,就拿我来说,我也很清楚地记得,这是各自部族里的禁忌,是不能对外人说的。
这些记忆都是后来我才想起来的,当然也包括柏皇氏的点点滴滴。
我们虽然沉默,但是却不尴尬,虽然我们从未见过面,但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这是我们四个部族之间的一种暗中的默契,即便已经过了如此久远的时光,却依然存在着。
后来,我们各自离开,我记住了另外三个人的容貌,我想他们也记住了我的,我们见面,无非就是要知道各自的存在,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谁都不知道。
也就是那一夜,整个中央氏的聚居地发生了大火,我被惊醒的时候,房屋已经被烧了一大半还多,但是整个山村里除了烈火之外,却并没有见到逃窜的人群,我只见有中央氏的人在试图灭火,但是却不见了赖皮和冯四。
后来中央氏的人告诉我,在火烧起来的时候,赖皮就已经带着冯四离开了。
我认为中央氏的这场大火完全是一场蓄意的谋划,因为在这样偏僻的山村里,而且都是如此特殊的人物,这里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着起火来,但是这个时候再去想这些已经是毫无意义的事,就连中央氏的人似乎都已经试图放弃这里,我找寻了一阵,并没有见到罗拔他们,想必他们也已经和冯四一起离开了。
最后我倒是见到了木槿容,她也正要离开,于是就和我一路,我问她要去哪里,可是当我问了之后,我才觉得自己问的很多余,她是乌明氏的人,那么自然就是去昆仑山了。
但是她却说,在这之前,她要到洛阳去一趟,至于去干什么我没有又问,她也没有说。
所以我和她一起来到了洛阳,到了洛阳之后,赖皮找到了我,我想着可能是木槿容给的讯息,我试着回想当时爱村子里的情形,这么多人都走了,只有木槿容一个人还在,或许木槿容是故意留在村子里等我的。
同他们比起来,我对这里面的诸多事情和起因还并不了解,我觉得无论是木槿容还是乌灵也好,她们似乎知道的更多,也是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乌灵是朱襄氏的人的缘故,因为在洛阳,朱襄氏就是一个信息基地,它收集所有关于这些事的情报,乌灵知道的多就很正常,我不解的是木槿容为什么也会知道的如此之多。
还是赖皮告诉我说,乌明氏在很久之前遇到了变故,几乎已经全族覆灭,仅仅剩下一小支队伍,这支队伍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一户人家,所以木槿容的存在尤为重要,而且乌明氏急切需要保护,而愿意保护他们的,又有这个能力的,只有朱襄氏。
所以木槿容是在朱襄氏长大的,她自然更加接近情报的中心,知晓的也就更多。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但是我又有了疑问,乌明氏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
后来我回到了迷海边上,洛阳的事就一切与我无关,从那天开始,我开始计算每一个昼夜。
在我回到迷海的第二个昼夜,我在石滩的边上看到了与我一模一样的那个复制人,也就是已经跟着铁鱼到达了迷海的另一个我。
他在海边的石滩上昏迷不醒,很显然,他是被海水冲到石滩上来的,而且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死,说实话,之后的时间,他一直都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既不醒来,可是也没有死去。
我将他背到我的屋子里,让他躺在床上,后来,他的确醒过来一次,但是即便醒过来,他也已经意识模糊,迷迷糊糊地说着一些胡话,我大致只听出他一直在说着什么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后来他意识清醒了一些,只是变得有些沉默,我问他在迷海里面遇到了什么,他一直都闭口不言,还是最后才间断地说了几句,这几句话在我听来无非是没头没脑的,他说,这是禹所积的陷阱,我们已经陷入了陷阱之中。
对于这句话,我虽然不能安全听懂,但还是有些震惊的,最起码我知道他说的陷阱是怎么回事,我问他在海里面究竟看见了什么,可是他后来又昏迷了过去,在他昏迷之前,我只听到他说,我们的时间毫无意义。
后来数天之内,他都没有再醒来。
于是我将他放置在床上,而我依旧每天都到巨石上,数着这里的每一个昼夜。
在我发现他的第五个昼夜之后,他再次醒了过来,他是自己从床上走出来的,但是我总觉得他走路的样子和神情很不对劲,他站在巨石下和我说,如果他再也无法醒来了,让我将他装进铁衣棺里面,然后就挂在这块巨石上。
我答应了,事实证明,几乎还没有过去一个昼夜,他就再次昏迷了过去,我有一种直觉,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于是我遵从了他的要求,将他装进铁衣棺里,挂在了巨石背面。
我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件东西,这是一小块石头,像一枚鹅卵石,他就放在衣带里面,我也是在他身上无意间摸到的,而且,这块石头,会发光。
这种光和我从海底看到的腾起的光亮一模一样,于是我坚信了一点,他去过海底,并在那里见到了什么,从而捡回了这颗鹅卵石。
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我都看着这枚鹅卵石,白天过去,黑夜降临,可是它的光却并不曾停止,我于是第一次对迷海的光产生了好奇和疑惑,为什么海底的光会有规律地发出来,又有规律地熄灭,如果海底并没有变化的话,那么它应该像这枚鹅卵石一样,经久都在发光,从不熄灭才对,那么这片海底,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也是那时候,我第一次有了想要下去到海底看一个究竟的想法,可是我知道我丝毫没有办法,因为我没有铁鱼。
而且在我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我内心的责任却告诉我,我必须在这里等着,至于等什么,我只告诉自己,在等冯四。
我虽然以这样的方式说服了自己,但是在这期间,我还是不放弃地跃进了海里,并且试图潜到海底,但事实证明,我每一次的确都是在徒劳,因为我几乎才跳进水里面,巨大的力量就将我往海边冲上来,我一次次地被冲到石滩上,最终无力地躺在上面,一动不动地感受着海水的冲刷。
在这段时间里,我突然想了很多,想柏皇氏为什么要守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