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们现在还没有晕过去,所以她们都嗅到了一阵香气。
火爆腰花的香气。
唯一能发出火爆腰花这种香气来的,只有火爆腰花。
要火爆腰花,不但要有腰花,还得要有油,有盐,有火炉,有锅子。
这些情形通常都只有在厨房里。
厨房通常都是个让人觉得很安全温暖的地方。
一个正要炒火爆腰花的人,通常都不会想到要去杀人的。
一个想要杀人的人,通常都不会到厨房去。
所以她们决定到厨房去。
壕油牛肉厨房在一道周红砖砌成的矮墙後,一个小小的院子里。
厨房并不小,门窗却很少。
厨房里僮火明亮,院子里却很黑暗,只有一点点从那两扇小小的门窗中漏出来的灯光,
刚好照在一坐在门外一张竹椅的人身上。
厨房里的人好像不少,院子里却只有坐在竹椅上的这个人。
连一莲和穿红裙的姑娘从矮墙外溜到院子里来时,火爆腰花的香气已经嗅不到了。
因为一盘刚炒好的火爆腰花,已经被人倒进了阴沟里。
罢炒好的火爆腰花,本来是应该倒进入肚子里去的,为什麽要倒进?
因为有个人把这盘腰花端了出来,送到坐在竹椅上的这个人面前一个人嗅了嗅,叹了口
气,就把它倒进了阴沟。
这盘腰花本来炒得并不坏,连一莲和穿红裙的姑娘都认为很香。
鄙是这个人在嗅着它的时侯,脸上的表情却好像在嗅一大盘狗屎。
这个长得瘦小陛乾,看起来总是愁眉苦脸,好像天下每个人都欠了千两银子没有还,又
好像被厨房里的油烟气熏得随时都会吐出来。
他皱着眉,叹着气,道:“这盘子装着的是什麽东西?”
炒菜的大师傅道:“是火爆腰花。”
这个人又叹了口气,道:“这不是火爆腰花,只不过是盘腰花着了,”
所以一盘刚炒好的火爆腰花就被倒进了阴沟。
这个人叹着气,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走进了厨房,过了半晌厨房里又传出火爆腰花的
香气,这次的香气,果然有点不同。
连一莲也说不出究竟是什麽地方不同,只不过刚才她嗅到那盘腰花香气的时候,虽觉得
很香,并没有想吃的意思。
因为她肚子根本不饿。
鄙是这次她嗅到火爆腰花香气的时候,虽然不饿,还是流出了水。
这个瘦小陛乾,愁眉苦脸,嗅到厨房里油烟气就会想吐的人,原来是位手玺奇高的名
厨。
兄听他在厨房里叹着气说:“现在你开始数,从一数到一百二十的时候,就开始炼油,
数到一百八十五的时候,就把这碗已经调好味的牛肉片下锅,用铲子炒七下,不多不少,只
能炒七下,锅就要离火,你就要赶快把牛肉装到那个已经烤得有点温热的盘子里,叫个快腿
的人送上去,这时候那盘火爆腰花已经不够鲜,不够嫩,也不够热了,刚好吃这盘油牛
肉。”
他说话的时候,每个人都在静静的听,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停了停,才接着说:“油牛肉并不是样名贵的菜,可是只有在这种普通家常菜里,才
能显得出炒菜的人的真功夫,所以你功夫,火候,时间,都一定要拿捏得特别准,半点都差
错不得。”
他在厨房里面说话,躲在厨房外面的两位女人都听呆了。
她们都吃过牛肉,可是她们从来没想到炒一盘牛肉还有这麽大的学问。
这时候愁眉苦脸的人已经走出了厨房,後面立刻有两个人跟了出来。
他刚走出门,一个人就赶紧送上了一条雪白的热手巾。
等他用这条热手巾擦了把脸,另外一个人就马上送上了一杯热茶。
这个厨子的气派实在不小。
能够用这麽样一个厨子来替他做菜的人,那是什麽样的气派。
连一莲几乎已忘记刚才那叁个比鬼还可怕的人。
她已经完全被这个气派奇大的厨子所吸引,更想看看这个厨子的主人是个什麽样的人
物。
她不怕厨子。
厨子的手里就算有刀,也只不过是把切菜刀,不是杀人的刀。
穿红裙的姑娘悄悄道:“怎麽样?”
连一莲道:“我先过去,问问那厨子这里什麽地方?你跟着我。”
穿红裙的姑娘道:“这次应先该让我过去。”
连一莲道:“为什麽?
穿红裙的姑娘道:“因为他是个男人,男人对女人总比较客气些。”
连一莲笑道:“像你这麽好看的女孩子去找他说话,你问他两句,他绝不会只说一
句。”
她当然不会说出自己也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能够骗过这个大姑娘,而且能让这个大姑
娘对她这麽倾倒,她简直得意极了。
两个人一先一後从墙角後面走出来,穿红裙的姑娘远远就向那厨子嫣然一笑,道:“你
好?”
贝见这麽样一个漂亮的姑娘自动过来跟他搭讪,这厨子居然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摇
头道:“不好。”
穿红裙的姑娘道:“为什麽不好?”
厨子叹口气道:“别人请客,又吃又喝,我却像龟孙子一样,在这里替他们做菜,自己
连一口都吃不到,这种日子,怎麽会好!”
穿红裙的姑娘立刻作出很同情的样子,道:“其实你可以先留一点下来,自己先享
受。”
厨子道:“不行。”
穿红裙的姑娘道:“为什麽不行?”
厨子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道:“我吃不下,一嗅到油烟我就想吐。”
一嗅到油烟就想吐的人,却偏偏要来做厨子,倒也是件怪事。
穿红裙的姑娘又问道:“今天是谁在请客?”
厨子道:“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请我来这里做菜?”
连一莲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厨子瞪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在这里是干什麽的?”
连一莲不敢开腔了。
穿红裙的姑娘道:“今天他请的一定是位贵客,所以你才特地炒些家常菜给他吃。”
这句话显然搔着了这厨子的处:“一点都不错,整鸭整鸡谁都会做,到处都可以吃得
到,要做这种家常菜就得要有点学问了,绝不是时常能够吃得到的。”
穿红裙的姑娘道:“有道理。”
厨子叹了气,道:“这麽简单的道理,有些人却偏偏不懂卜,”
穿红裙的姑娘道:“却不知今天你们请的那位贵客懂不懂?”
厨子道:“他应该懂的,他好歹也算是个世家子弟,总不会一心只想要吃大鱼大肉。”
穿红裙的姑娘道:“他是那一家的少爷?”
厨子道:“就是这一家的。”
连一莲又沉不住气了,抢着问道:“是不是赵无忌?”
厨子皑了她一眼,冷冷道:“不是他!是谁?”
连一莲总算放心了。
赵无忌并没有躺在那里等死,却坐在那里等着吃肉。
厨子道:“你们还有什麽事想要问我的?”
穿红裙的姑娘道:“没有了。”
厨子道:“我倒有件事想要问问你们。”
穿红裙的姑娘道:“什麽事?”
厨子道:“今天晚上你们谁留下来陪我睡觉?”
这个愁眉苦脸的厨子,居然会问出这麽样一句话来,实在让人大吃一鹰连一莲不但吃
惊,而且气得脸都红了,怒道:“你在放什麽屁?”
厨子道:“难道你们连睡觉是什麽郡不懂”
穿红裙的姑娘掂住了连一莲,抢着道:“我懂,可是我不忸你为什麽不要我们两个人一
起陪你睡觉?”
厨子道:“因为我年纪大了,一天晚上最多只咙用一。”
穿红裙的姑娘问道:“随便那一个都行?”
厨子道:“不错,好看的小男孩,我也一样喜欢?”
穿红裙的姑娘道:“另外一个妮?”
厨子道:“另外一个我只好用来下酒了。”
穿红裙的姑娘道:“你要用一个人下酒?”
厨子道:“当然不能用整个一个人,最多只能挑几块比较嫩的肉。”
他一双眼睛不停的在她们身上几个最嫩的部份打转,脸上那种表情,就好像在看着两条
已经被剥光了的小绵羊。连一莲简直快气疯了不但气,而且想吐。
穿红裙的姑娘居然还在问:“你准备怎麽吃法?”
厨子道:“当然是小炒,人肉一定要用快火小炒,否则肉就老了。”
穿红裙的姑娘道:“想不到你对吃人肉这麽有研究。”
厨子道:“我拿手的一样菜就是小炒人肉,正好你们两个都有一身细皮白肉,正好都可
以用来小炒。”
他又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今天真有点口福。”
穿红裙的姑娘居然笑了笑,道:“你今天不但有口福,艳福也不浅。”
厨子道:“看样子你非但一点都不怕我,而且好像还开心得很。”
穿红裙的姑娘道:“我当然开心,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妙手人厨的眼光,一向很高,我
能够被妙手人厨看上,怎麽会不开心。”
厨子冷笑,道:“想不到你还有点眼力,居然认出了我。”
穿红裙的姑娘笑得更甜,道:“我不但认出了你,而且还知道用什麽法子才能要你的
命?”
厨子的脸色忽然变了,瞳孔突然收缩,厉声道:“你....:”
只说出这一个字,他的瞳孔忽又扩散,咽喉上忽然冒出一蓬血丝,呼吸已停顿。
连一莲也吃了一惊。
她自己没有动手,这个穿红裙的姑娘好像也没有动手。
她实在想不通这个人怎麽会忽然死了的。
穿红裙的姑娘已扭转头,用手掩着脸,道:“你去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连一莲道:“你为什麽自己不上去看看”
穿红裙的姑娘道:“我不能看见血,一看见血,我就会晕过去!,”
连一莲盯着她看了半天,你杀人的时侯为什麽不会晕过去?”
穿红裙的姑娘道:“因为血流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苒过头来了。”
她说得很自然,一点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好像根本就没有把杀人当作件很重要的事。
连一莲却吃了一店,道:“真是你杀了他的?”
穿红裙的姑娘道:“如果不是你,就一定是我了。”
连一莲看着她,还是看不出这个文文静静的大姑娘会杀人,杀的还是个江湖中有名的凶
人。
妙手人厨不但凶恶狠毒,而且又贼又滑,南七省的武林豪杰几次围捕他都没有伤到他的
毫发,这位大姑娘却不动声色,随随便便就要了他的命。
连一莲忍不住叹了气,苦笑道:“你真行,我佩服你!,”
穿红裙的姑娘笑了笑,道:“若不是因为他的眼睛老是盯着上该看的地方看,想杀忙还
是不太容易。”
她接着又问道:“你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连一莲道:“当然真的死了,从头到脚都死了。”
穿红裙的姑娘道:“那我们还待在这里干什麽!”
连一莲道:“你想到那里去?”
穿红裙的姑娘道:“去做我师哥的陪客去。”
她接着又笑道:“如果我们的动作快一点,说不定,还可以赶得上去吃那盘油牛肉。”
连一莲道:“你还能吃得下?”
穿红裙的姑娘道:“吃不下也要吃一点,妙手人厨做的菜,以前就不是时常能够吃得到
的,以後更吃不到了。”
蓖厅里的窗子开着的,她们沿着墙角绕过来,刚好可以从一棵梧桐树下的窗户里看到赵
无忌,也可以看到那盘油牛肉。
她们很想看看主人是谁,能够让妙手人厨替他做菜的人,总是值得看看的。
主人却不在客厅里。
因为客厅里只有叁个人,除了赵无忌外,另外两个人都是站着的。
主人当然不会站着来陪客人吃饭,站在客人旁边的,当然只不过是主人家的奴仆。
一人背对着她们,很高,很瘦,穿着件雪白的长袍,头发已花白。
一个把满头黑发梳成个高髻的妇人,正在为无忌斟酒。
她的身材很苗条,风姿也很美,应该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只可惜她脸上偏偏蒙着块乌纱,让人看不见她的真面穿红裙的姑娘忽然悄悄的问道:
“你看这个女人是谁”
连一莲道:“我看不到她的脸。”
穿杠裙的姑娘道:“你看看她的头发,再看看她的手。”
这妇人的头发又长又黑又多,一芟手加秀柔美,却自得可怕。
连一莲忽然想起来:“难道她就是那个半面罗刹?”
穿红裙的姑娘道:“就是她。”
连一莲苦笑道:“我们到处躲她,想不到现在反而送上她的门来了。”
穿红裙的姑娘道:“这里的主人,宜在很了不起,居然能够叮妙手人厨替他做菜,还能
叮半面罗刹替他为客人倒酒。”
连一莲道:“这里说不定就是那个有鬼的院子。”
穿红裙的姑娘道:“一定是的。”
连一莲道:“听说这里本来是你未来的师嫂卫凤娘住的地方。”
穿红裙的姑娘说:“我也听人这麽说过。”
连一莲冷笑道:“这位卫小姐的气派真不小。”
这客厅的气派的确不小。
只要是一个客厅里应该有的东西,这里都有,而且每样东西都是精挑细选饼的,每样东
西的价值说出来都一定会让人吓一跳。
蓖厅里不该有的东西,这里也有,珍奇的古董,精巧的摆设,名贵的字画……这些东西
的价值简直连说都没法子说出来。
穿红裙的姑娘叹了口气,道:“如果这些东西都是我师哥给她的,我师哥一定发过笔横
财。”
连一莲道:“如果这些东西不是你师哥送给她的,你师哥不气死才怪。”
其实这地方已经变得和凤娘住在这里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这些东西凤娘连看都没有看过。
唯一没有变的是凤娘的那间卧房,里面每样东西都没有被人动过。
凤娘临走的时候,掉了根发簪在地上,现在这根发簪还在原来的地方。
凤娘临走的时候,曾经在床上躺了一下,现在枕头上那个印子还在,其实,连她落在枕
头上的那恨头发也都还在原来的地方。
连一莲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吃那盘油牛肉!”
穿红裙的姑娘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就算想不吃都不行了。”
连一莲道:“为什麽?”
穿红裙的姑娘道:“你回头看看卜,”
连一莲用不着回头去看,只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那个没有脸的鬼影子,和那个有两
张面的鬼影子已经在她们後面。
她忽然大喊:“赵无忌,你筷下留情,留一点牛肉让我咱咱。”.如意大帝无忌根本没
有师妹,一直都猜不出谁会冒充他的师妹。
现在他知道了。
连一莲和他这个穿红裙的师妹出院子时,他笑了,笑得很愉快,好像自己能够有这麽样
一个师妹,是非常愉快的事。.她们就是从梧桐树下那个窗口掠过来的,连一莲在前,穿红
裙的姑娘在後,两人的身子还没有落地,就有股劲风迎面卷来。
一个人用嘶哑乾裂的声音,轻叱道:“廿去....:”
她们都没有出去。
连一莲凌空翻身,整个人已像壁虎般贴在墙上。
穿红裙的姑娘本来好像已被震出窗外,脚尖忽然在窗框上一勾,又轻飘飘的飞了进来。
风声犹劲,一直背对着窗口的白衣人,宽大的衣袖仍在猎猎飞舞。
穿红裙的姑娘娇笑道:“好厉害的气功。”
连一莲道:“只可惜他练的不是大气功,是小气功。”
穿红裙的姑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