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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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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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她接上去不就行了嘛?”莫研奇道,此等小伤在她看来实在不值一提。

    展昭在旁却已明白:“白小姐毕竟是姑娘家,子楚兄多有不便。”

    莫研认命地放下包袱、佩剑,同时摇头叹气:“这些官家小姐就是别扭,若我也不是姑娘,难不成她还呆在底下等着过年。”

    “亏得你是。”展昭微笑。

    莫研耸耸肩,随即轻纵下去。

    吴子楚背转了身,莫研半蹲下身子,替白盈玉除下鞋袜,缓缓转了转,猛得往上一推……

    坡上的展昭和宁晋听见了白盈玉发出比方才响上一倍的痛呼。宁晋连连咋舌,转头看展昭:“怎么那么大动静?”

    展昭苦笑,这丫头下手没轻没重的。

    “能走吗?”莫研把白盈玉扶起来,让她试着挪动。

    虽然仍旧很痛,白盈玉咬咬下唇,硬是忍下来:“……能走。”

    看来手法没错,莫研暗吁口气,喜道:“那就是接上去了。”转身想唤吴子楚一同将白盈玉带上去,却发觉吴子楚在不远处一处山隙往里探去。

    看得出那里原来堆了许多沙石,似乎是有意将它封起,禁不住雨打风吹,沙石滑落了许多,便露出黑黝黝的洞口来。

    “会不会有什么宝贝藏里头?”莫研凑过去,两眼亮晶晶。

    吴子楚看见距离最近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遂探过身子去拿,手收回来的时候握着一把镐头,递给莫研:“给,宝贝!”

    莫研接过镐头,曲指轻扣早已锈得不成样子的刀刃,提不起兴致道:“原来是个矿洞,还是废弃多年的。”

    “你怎么知道是矿洞?”

    “看这把镐头就知道了。”刀口磨损得这么厉害,几处崩刃,显然是经常敲击硬物所致。

    吴子楚微眯起眼,无皇上的圣谕许可,寻常人是不能够私自采矿,而此处……

    莫研觉得无趣,刚想扔了镐头,又被吴子楚接了过来。两人即挟了白盈玉跃上坡去。

    “王爷,这是在下面发现的,好像有个矿洞。”吴子楚将镐头交给宁晋。

    “矿洞?!”

    宁晋和展昭的面色顿时严肃起来。

    展昭向莫研投去闻讯的目光,后者扶着白盈玉在石上坐下,转身朝他道:“被人封起来了,很多年前废弃的。”

    “官矿还是野矿?”

    “瞧着不像是官矿。”

    心中的疑团越扩越大,展昭撑起身子,沉声道:“我下去看看。”

    莫研迟疑地在他腿上打量了一番,道:“就是个废矿,没什么名堂。”

    “我也下去。”宁晋也道。

    矿洞内漆黑一片,吴子楚晃亮火折子,走在最前面,宁晋紧随其后,展昭和莫研走在最末。莫研本不想进来,方才在洞口就觉得内中潮气很重,又是废弃很久,肯定蛇虫鼠蚁少不了。但吴子楚大概只顾得上宁晋,展昭终是带伤之人,她不放心,只好跟着进来。

    行了一小段路,便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脚下渐湿,这矿洞地势斜斜而下,水位慢慢的在升高,几乎已覆过众人脚背。

    “这水会不会就是通向三水铺的那道泉水?”宁晋自言自语,“他们凿矿,却凿穿了泉脉?”

    他所言正是展昭心中所想。

    “王爷当心。”

    吴子楚突然停住脚步,语气有些怪异。他的脚底下赫然躺着几具尸骸,破破烂烂的衣裳下面空空荡荡的,其皮肉早已被鼠蚁啃食得干干净净。

    宁晋哪里见过这个,顿时胃内翻江倒海,侧过头去干呕。

    “什么东西?”

    洞内狭小,莫研垫起脚尖,想从展昭肩上看个究竟。还未看见,忽被展昭的手蒙住双目,耳边听到他柔声道:“你别看。”

    莫研突然明白前面是什么了。

    “我要出去!”她的声音低低的,隐约带着哭腔。

    她巴不得立时立刻就狂奔出洞,却不知是否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又躺着几具尸骸,一想到也许来路上说不定就有,她的双腿就直发软。

    “我陪你出去。”

    展昭待她背转过身子,才松开蒙住她双目的手,改而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暖暖的,和她直冒冷汗的手正相反,莫研定定心神,艰难万分地跟着他往门口挪去。

    宁晋好不容易止了呕,回头瞧见展昭和莫研已出去,不是滋味道:“这丫头……猫儿对她够上心的。”

    闻言,吴子楚一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带着笑看他。

    “看我干什么!”宁晋瞪眼,“还不快看看这些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死在这里?”

    吴子楚蹲下身子,翻检尸骸的衣裳,犹豫道:“好像是普通百姓穿的衣裳。”

    “是采矿的人?”

    宁晋问道,他的目光没有目的地到处乱瞄,就是不朝地上去。

    “多半是。”

    不一会儿,展昭已复进来。

    “那丫头怎么了?”给他让出空的时候,宁晋貌似随口问道。

    展昭微微一笑:“没事,方才有些不舒服而已。”随即也蹲下身子,细细查看尸骸。



    莫研出了洞口就跃到坡上,在她看来,距离尸骸是越远越好。白盈玉瞧她面色青白,不由奇道:“出什么事了?”

    “里面有那个……那个尸首。”莫研刚说出那两字,就觉得胃里一阵恶心翻腾,忍不住扶着树呕起来。

    白盈玉闻言也是脸色发白,此行所遇之事实在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曾想到过的。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这话竟是一点都不假。

    不多时,展昭等人也都回来了,宁晋脸上也是青青白白,煞是难看。方才展昭检验过尸骸,胸口肋骨上均有裂痕,显然是被人所杀。尸体腐烂,污染了水质,那水正是流到三水铺泉水的泉脉。

    “王爷,这矿会是何人所开?又为什么要废弃?”吴子楚心中疑惑。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宁晋拿起水囊,似乎想递给尚在反胃的莫研,又有些踌躇,见展昭已上前轻拍她的背,悻然转开,顺手自己饮了一口。

    吴子楚有些不解:“明摆着?”

    宁晋不答,转而看向白盈玉:“白小姐,你可还记得令尊三年县令期满之后,升迁到何处?”

    白盈玉微微一怔:“家父当时升了明州通判。”

    “一任知县期满就能直升通判。”宁晋轻笑两声,“他又不是先帝钦点,能升通判,这中间不使银子,是万万不能;银子使少了,也是万万不能。”

    “王爷的意思是……”吴子楚有些明白了,“白宝震为了敛财,私自开矿。”

    白盈玉顿时涨红了脸,身子气得几乎抖起来:“你……你凭什么说此矿洞是家父所开?”

    宁晋瞥她一眼,不为所动,淡淡反问道:“如果不是他开的,他如何知道要封掉泉水?”

    白盈玉被他说的一怔,当年她年纪尚幼,父亲对她甚是宠爱,怎么也想象不到背后这些残忍之极的事情。此时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犹如芒刺在背,她呆呆地立在树旁,楞了许久,得知父亲死讯后一件件所发生的事情,积累的委曲齐齐涌上心头,突然哇地一声痛哭出声,泪水止也止不住。

    这下,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才好。

    “你怎么把她惹哭了?”莫研第一反应就是先把罪魁祸首拎出来。

    宁晋恼怒道:“怎么是我!”

    莫研没理他,笨拙地安慰白盈玉道:“不哭不哭,他说的是你爹爹,又不是你。你爹爹做了那么多坏事,被人杀了,也算是死有余辜……”

    此话听得宁晋和吴子楚直摇头。展昭无奈,刚想开口,白盈玉却已抬起头来,满脸泪迹地盯住莫研,片刻之后,哭得更惨了。

    “不是不是不是……”莫研手忙脚乱地给她递帕子,慌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爹爹死得其所……”她停口想了想,“好像也不对……”

    她只好救助地望向展昭。

    展昭上前道:“白小姐,令尊已故,生前是非对错展某不敢评判,自有公论在人心。望小姐节哀顺变,尽己所能,也为令尊积些功德。”

    白盈玉哭声渐止,抽抽泣泣地问道:“展大人指得是?”

    “到开封府上堂做证。”展昭沉声道。

    她猛地睁圆泪眼:“你要我指证家父?”

    “不,我只是希望小姐能在公堂之上,将所知尽数告知包大人。”

    “其实我所知甚少。”白盈玉犹豫道,“……请容我想想。”

    展昭也不逼她,温和地点了点头。

    山路颇为难行,加上展昭和白盈玉皆有伤,直到近黄昏时才到了瓜镇。众人寻了家冷清的客栈打尖,白盈玉蹒跚坐下,一路行来,她的脚已痛到麻木。

    小心翼翼地撩起裙子,她看向自己的脚,不由倒吸口凉气,脚已肿得馒头一般大小。

    “你的脚!”莫研惊道,“怎么肿成这样?”

    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般苦头,白盈玉强忍住要涌出的泪水,低低道:“我也不知道。”

    脚肿成这样,居然都不吭声,这位大小姐当真倔强,倒是不易,其余人皆默然。

    “白小姐,可否容展某一观伤势。”展昭道。

    白盈玉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展昭半蹲下身子,脱下绣鞋,隔着罗袜在脚踝处按了几下,白盈玉立时痛呼出声。摸清骨头接处,展昭收回手,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抬头看向莫研……

    “怎么了?”莫研被他看得心虚。

    “骨头接错了。”

    莫研有点发傻:“……不会吧?我明明是对准了才推上去。”

    宁晋在旁连连摇头叹气,同情地看着白盈玉。

    展昭对白盈玉道:“只能重接,会有一点痛,你且忍一忍。”

    白盈玉轻咬下唇,点点头。

    重接只能是将骨头重新脱臼,然后再推上去,幸而展昭手法很快,也不脱罗袜,白盈玉甚至还没来得及叫疼,只听见骨头轻微地咔哒两声,已然接好。

    “好了。”

    他直起身来,莫研分外殷勤地给他倒了杯茶,赞叹道:“这么快,下次我若脱臼,一定请你替我接上。”

    宁晋闻言笑道:“你可够懂得心疼自个的!”

    话音刚落,莫研随即没好气地暗中横了他一眼。

    白盈玉朝展昭颔首道:“多谢展大人。”

    展昭道:“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小姐见谅。”

    宁晋听他话语,忽抬眼淡淡笑道:“奇怪,怎么不见你对莫姑娘这么守礼?”

    展昭微楞,竟被问住,还来不及细想,莫研已在旁得意洋洋道:“我和展大人算是江湖中人,怎么可能拘于此等小节。”

    “原来如此。”宁晋表情古怪。

    不欲理会他,莫研陪着笑凑到白盈玉身旁:“想吃什么尽量点,我来请客。”不等白盈玉开口,她立刻拍着桌子叫道:“小二!小二!先上一大碗清炖猪蹄。”她冲白盈玉殷勤道,“……好好补补你的脚。”

    “对了,再来一盘红烧蹄膀。”

    她又冲展昭笑吟吟道:“补补你的腿。”

    展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吞吞道:“要不要给你也来一盘口条?

    莫研还在微怔,宁晋已抚掌大笑:“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你展昭居然也会开玩笑。”

    展昭淡淡一笑,自取了筷子,随意在手中摆弄。


客栈里的饭菜味道算不上好,厨子胡乱做,客官也就胡乱吃。一路行来,甚是疲劳,大概是饿极了,连宁晋素日锦衣玉食的人也没有再挑剔。

    因为一大早就要起程,生怕到时候雇不到马车,莫研匆匆用汤泡了两碗饭咽下去,就跑到外面去雇马车,才一会儿就复折回来,嬉皮笑脸地朝展昭伸手:“人家要定金,我身上没银子。”

    展昭也没问需要多少银两,只将钱袋交给她。莫研一溜烟地跑了,再回来时手里还多了几套普通百姓穿的粗布衣裳。

    “白小姐,这衣裳有鹅黄和秋香,待会你回房试试,看喜欢哪件,你先挑。”她冲白盈玉笑眯眯道。

    “……多谢,我包袱里还有衣裳。”白盈玉不知其用意,细声推脱道。

    尚在大堂之中,莫研也不方便多作解释,把手中另外几套衣裳递给展昭:“这是你们的。”

    展昭心中明白,他们身上衣裳都是从大船上带下来的,做工用料甚是讲究,一看便知身份不凡,明日从陆上走,自然还是得小心些为好。

    用毕房,各人回房休息。为了照顾白盈玉,莫研与她同屋,其他三人均各住一间。

    “你是说那些杀手还会追上来?”白盈玉在房内惊慌道。她试过衣裳之后才听莫研说要易装而行,她顿时大为惶恐。

    莫研正在铺床,不在意道:“大概吧,我也说不好。”

    “那怎么办?”

    “扮成老百姓,或许能躲过去。……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如果躲不过去怎么办?”

    “躲不过了再说,放心吧,我会护着你的。”

    白盈玉看着她忙碌的纤细背影,脸微微泛红,心中忐忑不安:“可是展大人受了伤,也不要紧么?”

    “他的伤是有些麻烦。”莫研铺好被衾,没留意她的神情。她也有些发愁。五个人中宁晋和白盈玉不会功夫,展昭受伤,只剩下自己和吴子楚。当真再与杀手对上,只怕是在劫难逃。

    宁晋好歹是王爷,前面便是扬州城,应该可以和扬州知府打个商量,找官府借个道。莫研在心里盘算着,脚步已经朝着展昭房间而去。

    此时展昭刚刚沐浴完毕,他素性喜洁,这几日连连颠簸,灰土满身,汗水粘连,早觉身上不适。伤腿虽还不能碰水,他仍掬水而洗,头发也一并细细洗净。

    方才几套衣裳都拿给宁晋先试穿,听见有人在外敲门,他以为是吴子楚将衣服拿过来,并不在意,仅披上深衣便去开门。

    “展……”莫研的声音在看见他时哑然而止。

    一层淡淡的雾气萦绕在他周身,湿发披在脑后,皂角余香清新沁人。因为深衣只是随意披着,露出脖颈以下肌肤,可见隐约水汽从其中散出,愈发显得展昭清瘦俊秀。

    莫研张口结舌地盯着他。

    “展某失礼。”

    展昭没料到是她,连忙回房拿外袍,留下莫研立在门口,神情恍惚,心中怔怔地想:难怪古人说食色性也,原来“秀色可餐”四个字也不是只能用在女子身上。

    “有事?”展昭已重新穿好衣裳,将莫研让进房内。

    “嗯。”她无比眷恋道:“你方才的样子真好看。”

    展昭一怔,虽知她素来口无遮拦,却仍是被她说得俊脸微红。

    “就是这事?”他只好尽力作平静状。

    “……好像还有别的事,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她费劲地挠挠耳根,艰难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禁止自己再去想他方才的样子。

    展昭给她倒了杯茶:“那就慢慢想,不着急。”

    莫研听话地坐下,果真开始慢慢想,时不时往他身上偷瞥一眼,又飞快地缩回去,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只是展昭就在眼前,她的脑子便如浆糊一般,半天也没想起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来。展昭也不催她,只静静坐在一旁。

    忽又有人敲门,展昭开了门,正是穿了套百姓衣衫的宁晋,手里还拎着另外一套。

    “这衣衫可有点别扭……你怎么也在这里?”宁晋看见莫研在内,奇道。

    “我和展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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