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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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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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晋嗓门提高,这辆马车可是自己买下来的,若是有人要下去,也不应该是他。

    莫研的声音适时出现:“六斤,你出来驾车,我觉得自己的胳膊还得多歇歇才好。”说话间,她已勒住缰绳,探入马车中,连拉带拽地把宁晋扯出去,不让他再有说话的机会。

    待宁晋回过神来,缰绳已经塞入他手中,莫研低低在他耳边恼道:“我不是叫你莫惹我师兄吗?”

    “到底是谁惹谁!”宁晋一肚子气,“你没听见他……”

    “算了,算了,”莫研拍拍他肩膀,把他后半截话拍掉,息事宁人,“总之这一路上你莫再和他说话,大概就能相安无事了。”说罢,不等宁晋罗嗦,她便钻入车中。

    宁晋气得猛拽缰绳,瘦马被他扯得一惊,扬起前蹄,嘶嘶长鸣,随即往前窜去,倒比方才跑得快多了。

    马车内自然颠得厉害,连莫研都不得不一手扶着车窗,方能稳住身体;白盈玉更是被颠得东倒西歪,几次都差点撞到萧辰,幸而都被莫研拉住。

    随着马车行进,萧辰的眉头愈皱愈紧,忍了良久,终于沉声道:“可否挪开尊足?”

    莫研一怔,往底下瞧去……

    “啊!”白盈玉轻呼出声,慌忙挪开自己的右脚,见萧辰的黑色靴面上已然脏污不堪,忙叠声陪礼。

    “不如到了下个镇子,重新买一双?”她细声问道。

    萧辰冷哼:“不必费心。”

    面对如此漠然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白盈玉停口,求助地看向莫研。

    此时的莫研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萧辰的靴子,丝毫没留意他们俩说了些什么,自然也没看见白盈玉的一脸尴尬。

    “二哥哥,这靴子是在京城买的吧?我瞧见开封府里马汗就穿着这么个靴子。”她笑道,“可惜他脚底功夫不好,靴底跟处磨得起毛,不像二哥哥你的,还是平平整整。”

    萧辰淡淡一笑。习武之人,提气而行,脚下忌滞拖,越是功夫好的人靴跟处越难有磨损。

    “展大人若不是受伤,他的靴跟也是平平整整的,我之前还以为那御猫二字就是个虚名号,没想到他的轻功着实不错,那晚去寒山寺,若不是他拉着我,我还真是追不上。”

    萧辰听到此处,面色一沉,白盈玉瞧在眼底。

    “也不知道你和展大人的轻功哪个好?”莫研一径叽叽喳喳,兴致盎然地笑嘻嘻道,“回头到了京里,找个由头,你们比试比试才好。”她原是小孩心性,说起武功,自然只想到高下之别,至于此二人愿不愿比试,分出了高下各自心中又当如何,她却是半分都未思及。

    萧辰淡淡道:“他功夫好不好,与我们有何相干。这些官府中人,还是远些的好。五师弟的事情了结后,你就同我回去。”

    “哦。”

    莫研随口应了,压根没往心里去。

    萧辰听她答得飞快,便知道她没当回事,原想再说她几句,却未说出口,只在心中默默地想:自相遇以来,展昭在师妹口中被提及多次,却不知这短短数十日,师妹与他经历多少事,两人竟已如此亲近。

    “……你方才说展昭受了伤?”他犹豫地开口。

    “嗯。”莫研点点头,想到一路行来所遇到的事情,索性挨着萧辰坐下,方才在店中多有不便,不能详详细细地将经过告诉师兄,此时正好向他慢慢道来。



    日近黄昏,包拯正同公孙策在书房中整理查阅历任江南各司官员所涉及案件,外间忽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转瞬马汉人已进来,朝二人躬身笑道:“大人,展护卫回来了!正在内堂候着呢。”

    包拯与公孙策闻言,均面露喜色,忙往内堂而来。

    “大人,公孙先生。”展昭上前见礼,同时为二人引见吴子楚,“这位是宁王门下,大内侍卫吴子楚,此番多亏有他相助,否则险矣。”

    “吴某绵薄之力,展兄言重。”

    众人短短客套几句,方相让落座。

    见展昭行动较往日迟滞,包拯关切问道:“展护卫受伤了?可严重?”

    “一点小伤,大人不必担心。”

    展昭忙道,随即掏出怀中账册,交呈包拯,又将此行经过简单讲述。

    包拯略略翻阅,内中大大小小官员姓名赫然在目,加上一笔笔的数目,令人触目惊心,一时无法详看,遂先收起。

    有此账册在手,案情即将分明,弹劾张尧佐有望,包拯心中大石落下几分,再看展昭一身风尘仆仆,显又清瘦些许,不由道:“展护卫此番辛苦!……对了,与你同行的莫捕快呢?”

    “莫姑娘与宁王同行,护送白宝震之女白盈玉进京。”展昭禀道,“白盈玉亦是此案重要人证,为防有失,故我们分两路进京。我与子楚兄星夜兼程,所以早到几日,宁王一行人会找扬州知府借路,若是路上不出意外,三四日后,他们应该就会到京。”虽然口中说得简单,但他心底却总是有层隐隐的担忧,挥之不去,希望他们莫要出差池才好。

    包拯沉吟半晌,面色凝重:“展护卫,莫捕快年纪尚幼,如何能让她独自当此重任。”

    听出包拯语气不无担忧,展昭愧道:“属下不才,与追魂使交手时受了伤,为确保证据无碍,权衡之下,唯有出此下策。”

    能让展昭不得已决定分道而行的伤绝对不会是小伤,包拯心中明白,但知展昭素来要强,不欲再问伤势,只道:“你先去歇着吧,也让公孙先生瞧瞧你的伤。”

    展昭仍想推托,公孙策却已走至他身旁,也不多言语,只作了个手势,笑而请之。展昭如何当得起,连忙起身,无奈随他而去。

    包拯又命人送吴子楚出府,自己方转回书房,点起灯盏,取出账册细细查看。不多时,公孙策也转回来。

    “展护卫伤势如何?”包拯从案上抬首问道。

    “是箭伤,透骨而过,受了伤后一直没有休息,以至外口到现在都未愈合,幸而所用金创药是良品,否则怕是早就化脓了……”公孙策轻叹口气:“真不知这几日他是如何忍过来的。”

    “……”

    包拯默然半晌,对于这个属下自己实在不知如何才能爱护他。有太多的事情,不得不让他去办,而这其中有太多的危险不得不让他去面对,这些年来,展昭几番出生入死,却从未抱怨过半句,仍旧笑若清风,宛若无事。

    “好在回来了,只要他肯好好静养些日子,便可痊愈,大人不必太忧心。”公孙策见包拯眉间忧郁,遂宽慰两句。

    包拯长叹一声:“本府实在是欠他良多。”

    “大人……”

    公孙策何尝不知他所想,心有戚戚,一时也无话可说。

    接下来几日,包拯都在细细查阅那两本账册,连每日的饭都是命人端至书房草草用过。

    展昭则被公孙先生勒令不得下地,只许躺在床上静养,幸而这几日也无大事,他遂老老实实依命养伤。吴子楚一连几日都到城外等候宁晋,可惜始终不见他们一行人的身影。

    到第三日上灯时分,吴子楚郁郁而归,思量再三,缓步走向开封府内展昭住所。

    灯盏温暖,展昭正半靠在床榻上,手边一本词集,书页崭新,显然并不常翻看。

    “子楚兄请坐,恕我失礼,不能……”

    “你我兄弟,不讲这些虚礼。”吴子楚自在坐下,又自斟了茶,待看清展昭手边词集,不由失笑:“柳耆卿,就是那位奉旨填词的柳永吧,你怎么会看起他的词来?”

    展昭有些涩然,淡淡一笑:“这几日闲来无事,随意翻翻。”其实此词集是他特意找公孙先生借来的,只说是养伤无趣,打发时间之用。至于为何非要看柳耆卿的词集,柳耆卿在当世名气不小,故而公孙先生没有多问。

    吴子楚心中有事,也不多作计较,饮罢茶水,正色道:“今日已是第三日,按理说,宁王他们也该到京了,会不会是路上……”

    他没再往下说,不吉利的话他不愿说出口。

    展昭当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这几日来同样的念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尽管他尽力想去摒弃这个念头,将心思挪开,但见日升日落,已是三个昼夜过去,始终没有传来他们的消息,又如何能够安心。

    再如何耽搁,最迟明日也该到京城。

    若是明日……他暗自深吸口气:那么多半就是出事了。

    见他沉默不语,吴子楚不由有些焦躁起来,懊恼道:“早知当日我就不该离开宁王殿下。”

    展昭正欲启口,外间传来赵虎的大嗓门,急匆匆的:“展大哥!展大哥!”

    听赵虎语气不同往日,展昭直起身来,眼睛紧盯着甫进门来的赵虎——“展大哥,外头来了位姑娘,说自己是白宝震的女儿……”

    吴子楚从椅子上跳起来,喜道:“总算到了!这下可以放心了!”他一把揪住赵虎,“宁王可也在外头?”

    赵虎摇头:“倒是有位公子和她在一起,不过应该不是宁王,那位公子似乎双目失明。”

    双目失明,展昭一怔,莫非是萧辰:“莫姑娘呢?”

    赵虎复摇头:“也没瞧见她。”

    莫非他们失散了?展昭心中焦急,取过榻边外袍,挣扎下地。赵虎赶忙上前阻止:“展大哥,莫忘了,公孙先生可不许你下床!”

    “没事,我的腿已经好多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

    赵虎还欲劝阻,却见展昭已披上外袍蹒跚朝外走去,只好快步跟上。吴子楚紧随其后。


    外堂,一位弱质芊芊苍白憔悴的女子正坐着歇息,身边一男子倚桌而立面露不耐,正是白盈玉与萧辰。

    “展大人!”展昭一进门,白盈玉忙站起身来,看见他似乎立刻定心不少。

    展昭尚未开口,吴子楚已急急问道:“宁王呢?他不是同你一起么?”

    闻言,萧辰转过脸,朝着展昭,面色苍白地可怕,缓缓道:“这么说,小七是还没回来?”

    “究竟出什么事了?”展昭沉声问道。

    白盈玉咬咬嘴唇:“我们在城郊的张家店撞上了杀手,被冲散了,他们会不会……”

    萧辰半晌不语,忽抬脚就往外走,白盈玉忙拉住他,急道:“萧大哥,我知道你担心小七,可你眼睛不便,如何去找她,再说城门已关……”

    她话未说完,萧辰就用力摔开她的手,却又有另一人用力拽住他。

    “萧兄且慢,我与你同去。”是展昭的声音。

    展昭又转头沉声吩咐道:“张龙赵虎,请二位各带两队捕快随我出城。”

    “是。”

    张龙赵虎领命而去。

    “我也和你们去。”

    吴子楚提剑上前,皱眉道:“如此说来,宁王是和小七在一起?”

    “应该是的。”白盈玉颦眉回忆当时情形,“我记得小七想引开他们,驾着马车冲出去,当时宁王殿下还未来得及下车。”

    吴子楚忍不住要叹息:宁王啊宁王,何时才能改了这慢吞吞的性子。

    “我也和你们去。”白盈玉轻声道。

    “不可!”展昭断然否决,“杀手多半就是冲着你来的,案子了结之前,你都不可擅离开封府衙。”

    月明星稀,展昭一行人出开封东城门,不同于白日,此刻往张家店方向而去的路上甚是僻静,马匹过处,寒鸦起落,远远可见几点磷火飘飘忽忽。

    往前行了近两里地,也没有发现宁晋和莫研的踪影,展昭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半蹲在地,细细查看地上的车辙,无奈此路是进京城的要道,日间不知有多少车马行过,车辙马蹄多不胜数,根本分辨不清。

    展昭略一沉吟,遂道:“我们分头行事,张龙你从此地往张家店方向,搜索附近地区,赵虎随我前往张家店。子楚兄,萧兄,你们……”

    “我随张龙在附近搜索。”吴子楚飞快道,他自觉既然是在张家店遇袭,那么此时宁晋不太可能还在张家店,应该是在进城的路上。

    萧辰一扯缰绳,淡淡道:“回张家店也许能找到线索。”意思自然是他随同展昭回张家店。

    展昭不再多言,上马策缰,往张家店而去。

    张家店本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镇子,全镇人都加起来也超不过百人,所以镇上仅设两名捕快。此时这两名捕快也正自烦恼:日昳时分镇上的那场混乱,他们正犹豫着是否应该往上报。

    展昭等人的突然到来吓了他们一跳,听闻这位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有话想问他们,连忙穿戴整齐,到展昭面前回话。

    “那三名外乡人是两日前到的镇上,许了客栈老板五日的房钱,还让他留意有没有操姑苏口音的姑娘经过,说是等亲戚,哪里想得到他们是想杀她。今天日昳时分,果然就来了几位客官,其中一位就是这位公子……”年纪大些的老捕快指指展昭旁边的萧辰。

    萧辰很不耐烦地打断他:“前面的就不用再罗嗦了,你就说看没看见那位驾着马车的姑娘。”

    “那位姑娘……”老捕快摇摇头,“没再瞧见。后来看见杀手追着马车出去,我们也跟着追去,追到汴河边,看见马车翻到在地,里面人都没了,杀手也不见了。”

    “汴河!”

    展昭与萧辰闻言,皆是心中稍宽,莫研水性极好,若她跃入水中,杀手多半拿她没奈何。可……若是无事,为何不见她回开封府?

    待他们来到河边,残破的马车静静地躺在距离河水不到一丈远的芦苇丛中,展昭伏下身子细看马车,微颦起眉:马车已有好几处被拆下来,想是被附近的村民拆回家当柴烧,剩下的残骸几乎找不到任何线索。

    再看地上脚印,虽然被村民踩踏过,但仍旧能隐约分辨出有两人脚印是往河边而去,细辨脚印深浅,他暗松口气,那两人似乎都没有受伤。

    展昭复站起身来,命大家散开来,包括张家店的两名捕快在内,分段沿着河边去寻找莫研和宁晋。

    “萧兄……”

    顾及萧辰双目不便,自然无法独自找寻,展昭想请他先回镇上,却见萧辰从怀中掏出一只碧青竹笛,凑到唇边试了试音。

    “小七认得这笛声,若她在附近,应会循声而来。”萧辰道。

    展昭注视他片刻,虽然明知他看不见,仍旧拱手施礼,才转身离去……身后笛声响起,清扬优越,较之寻常笛声更具穿透力,显是萧辰运起内力吹奏。

    好饿啊!快撑不住了!

    月光惨白,有一只手扒在岸边的礁石上,手指费劲地紧紧抠在石缝中,因为太久,从指尖到臂膀都已经僵硬,莫研几乎快觉得这只手不是自己的了。

    她的大半个身子还浸在河水中,冻得牙齿直打抖,这并不算很糟糕,比这更糟糕的是死死钉在她右肩上的那柄短箭。因为这柄箭恰好压迫了右手的血脉,她的右手根本动不了,连动一个手指头都是难如登天。

    若是右手能动,她就能爬上岸。

    可现在她只能靠左手扒住石头,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地在水里泡着。

    一阵风过,挟来几个零散的笛音,恍恍惚惚……

    又是一阵风过,笛音似曾相识……

    莫研本已半闭的双目骤然睁开——是二哥哥的笛声!

    “二哥哥!我在这里!这里啊!”

    她试着大声呼喊,无奈重伤在身,从嗓子里出来的声音嘶哑微弱,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懊恼地皱了皱眉,她试着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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